《先行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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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行书院-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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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一江笑得更欢:“好啊,反正杀人对你来说容易得很。只是姓俞的,这种事有能耐你自己去做,少拉阿原下水!”
俞停云死盯着他,豁然拂袖而去,堂上各色土匪看着他有不同的神色,有的疑惑有的不屑有的嘲讽,却也有为他的凛然的风骨所折服的,比如楚良。
“老大,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侠之大者本就是为国为民……”楚良也太不会察言观色了此刻竟然凑上去如此道来,余成嵬几次使眼色。岳一江猛然拍桌,脸色黑中泛着青,显然是气坏了。余成嵬把楚良拽了下来忙陪罪:“老大别生气,就当那家伙放了几个屁,咱还喝咱们的。来来来,大家吃着喝着!”一时堂中又开始了哄笑杯盏相碰之声好不热闹。
岳一江脸色不好看倒也没发作,独自开始闷闷喝酒,偏偏楚良又不知死活去问:“老大,你方才说的陈威南将军,真是那般……”
“楚良!”岳一江摔杯起身大喝:“别以为你受伤我就不罚你,再敢提半个字我宰了你!”他忿忿离开留下一堂死寂。
余成嵬不禁骂道:“你小子吃错药了不成?没见老大火着嘛!”
楚良挠头坐下,喃喃道:“陈将军……真是渴死饿死冻死的……”
他不会忘记那个年少的自己曾何等崇拜天行将军,曾是他心中神话般的存在,真的是死于天子群臣的昏庸无道吗?若果真如此,岂不教人心寒?
愤然下山的俞停云在路口停了片刻,见到正走来的肖原。他的想法从不会在肖原面前隐瞒,道:“你早想到了是不是?”
肖原道:“我们都应该了解一江,威南是他最好的兄弟。”
俞停云负手闭了闭眼,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道:“有些事是该要解决了。”
肖原明白他指的是什么,道:“其实我早就想去了,我也想见见他。”
俞停云道:“阿原,我不想勉强你,你若不愿意大可以不去。”
肖原叹息一声,道:“也许你是对的,威南他可能真的变了。”
三个月前,戊边将军鲁重山遇刺身亡,胸口被一抢刺穿,那抢头却非直刺,而是由两片护心镜当中插入随即转折而入,正避过了铠甲的防护而正中命门,取人性命。这枪法并不花俏,其中技巧与精准却绝非一般人可为,而偏偏这是二十年前,他们与陈威南一遍遍练习过的“穿心抢”。当年的天行将军曾凭这手神抢威震塞北。
俞停云迈步向前,语调悲凉:“阿原,我已经给他机会了。我知晓他没死我也曾很高兴,我以为有一天他会回来,我也一直劝自己就算他不愿回来,在外过平静的日子也便罢了,可是我没想到,他竟然会与辽人勾结,残杀我朝大将!阿原,你说这样我还能放过他吗?”
肖原淡定道:“奇怪,你并不是喜欢向人解释的人,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多话?”
俞停云回头笑了笑:“是吗?我也觉得我罗嗦了。阿原,我发现我真把你拖下水了,这些人这些事你本不想管的。”
肖原道:“没办法,谁叫你是院主。”他拍拍俞停云肩头,走在了前头。

  第十五章  英雄气短
俞停云一进门就叫江城进书房谈话,留下一脸郁闷的俞千晴,拉拉肖原道:“原叔,爹叫江城哥哥干嘛啊?我看爹脸色好难看。”肖原眼中是担忧与无奈,口上却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俞千晴巴巴看着书房门嘴嘟起老高。
肖原道:“雷先生呢?”
俞千晴道:“不知道,一大早就出门了。嘻嘻,九方姨不来他连功也不练了呢。”
肖原笑道:“没大没小。”俞千晴舌头一吐跑去给花草抓虫去了。一阵风来,肖原感到有些凉,想起方才江城发白的脸色,思忖着又往外走去。
“咦,原叔你去哪?”俞千晴问着手上不停,肖原道:“去趟善月斋。”
善月斋一如往常好生意,前来就症购药的进了出出了进。肖原刚进大堂就听见九方晚静静沉沉的声音一样样念着药名,小厮们跑来窜去从药柜里取药材包好送到各自的主人手中。九方晚低头写着药方,偶尔耐心与人解释药煎服用之法,顺便还能回答出小厮们的问题,明明忙碌着偏偏让人看着不乱不躁。肖原见惯了这场面,由一个也见惯了他的家人领着到偏厅坐下喝茶。
也不知喝了多久,嘈杂声渐退,九方晚擦擦脸理了理鬓发道:等久了么?”
肖原道:“不久。来,也喝一杯,上好的龙井。”
九方晚接过瞧他一眼,笑道:“这是我的茶,我难道不知吗?”她喝了一口,轻轻松了口气,坐下,道:“还要琉璃草么?”
肖原道:“是啊,天气渐渐凉了,那病可受不了。”
九方晚放下茶杯看着他道:“琉璃草并不是常见药材,其本身也具一定毒性,万不可常服,若是一般的伤寒发冷大可不必用这个。究竟什么病?”
肖原道:“不是我的病,是一个朋友。”
九方晚嘴角上扬,闷头喝茶,肖原不自然一笑,道:“好吧,你看出来了?”
九方晚道:“别忘了我是个大夫。那病已是根深蒂固,绝不下十年。”
肖原点头道:“是娘胎带出来的,该有二十二年了吧。”
九方晚道:“难怪江城身子骨这么差,二十二年,这日子可不好过。”
肖原道:“我们轮流为他输内力抵制毒性,可仍是无法根治,琉璃草虽有毒性也能抑制痛苦,何况那些毒不难逼出。”九方晚点了点头,起身到后堂取了一盒晒干了的琉璃草递过去。肖原接过道了声谢便出门,一出门才发现天色已黄昏了。
沿着街道慢慢踱回去的路上,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也真难得那魁梧的身躯能蹦得这般流利。他笑笑继续往回走,正此时,善月斋的后院传出几声尖叫:“啊贼啊!捉贼啊!”肖原停下步子看着围墙,果见一人踉跄着摔下来,哎呦一声。肖原把药盒藏好掠声去一把揪住那人往小巷子里一钻。一众持棍家丁追出来不见人,骂几声又回去了。
“雷先生,你这是……”肖原哭笑不得。
雷无蹲在地上羞愧得不敢抬头,道:“我、我就是想看看……”
肖原故意道:“看九方姑娘?”
雷无一下站起来道:“屁话,我是那种偷窥人家姑娘的人吗?”肖原仍看着他似笑非笑,雷无泄了气,道:“我就是想看看那个家伙究竟什么德行。”
肖原道:“看到了吗?”
雷无摇头,道:“不看了,回去!”
肖原反而拉住他,道:“既然来了还是看一眼吧。”
二人折回去仍是上了围墙,经过方才一闹防备明显重了些,肖原与雷无只是坐在围墙边大树下的阴影处不动声色,雷无几次要问都被制止。
过了约莫一柱香时间,过来了几个丫鬟端了酒杯和几碟小菜放在庭院边的石桌上。少时九方晚也来了,往那酒杯中倒入什么,摇了几下,又将杯子碟子摆得更正些,与丫鬟一道离开了。
雷无瞪大眼直盯着那个纤弱背影,忽而转过来问:“他们在干什么?”
肖原道:“再等等就能见到柳风屏了,每天日落时候他都会到院中小坐。”他说完转过头去,正见一个人影蹒跚踏着青石板路走来,白衣在微微灰暗的天色中越发苍白得醒目。雷无眼睁得更大,几乎要向前倒了去。
柳风屏果真是个俊朗得无可挑剔的男人,颓丧的神气更为他添了浊世佳公子所特有的风流寂寥。他几乎是摸索着走到石桌边坐下,黑发垂散于胸前在桌上零落成了一堆。他右手支着额头喘着气,看来真是久病在床,难得出门来。只是白日里有温暖的日头有尽力绽开的花有远方吹来带着木叶清香的风,而这日落时分却是除了寂寞什么也没有,他来看的究竟是什么?
肖原道:“看到了该走了吧。”雷无看上去极失落的样子,点头,二人正要一齐跃下,忽听得杯子落地的声响,柳风屏大喊:“药!又是药!”他象是疯了一般将酒杯酒壶狠摔在地,一桌的碟子也被他赶落在地,摔了一地狼籍。
“九方晚!我说过多少遍我不喝药!你用这种法子你混帐——”他怒不可遏要去掀桌子无奈桌子是石制的,他病弱之身自然掀不动,被自己的力道反射扑跌在地。九方晚默默上去扶他被一把推开。
“九方晚,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让我喝药你照顾我你以为我就会感激你?”柳风屏纯粹是与他外貌相反的歇斯底里,九方晚只是任他喊,忽然被一把揪住了领子,柳风屏死盯着他忽然放声大笑起来竟然猛地吻了过去。九方晚侧头默默甩了他一巴掌。
柳风屏捂着脸仍是怪笑道;“哈哈哈,你打我?你不是喜欢我吗?当初你不是说要等我回来吗?怎么了,现在你也嫌弃我了?芸儿嫌弃我她走了,现在你也嫌弃我啦?哈哈哈哈,我成了这副样子你们就嫌弃我了哈哈……哈哈哈哈……”
忽然一道巨大黑影压了过来,雷无一拳就把他打趴在地,接着又是三拳两脚砸了下去。
“你干什么!”九方晚架住雷无就往边上推,忙去扶柳风屏。肖原已经把雷无拉了出来,而雷无在挨了九方晚的呵斥后就呆了。柳风屏笑声一滞晕了过去,九方晚急忙叫人来扶,未再看二人一眼,只冷冷道:“二位请吧。”
肖原苦笑,对发愣的雷无道:“怎么?还不打算‘请’?”雷无满脸懊丧,颓然道:“那就请呗——”
二人默默走在幽黑的小巷子里,时不时响起雷无的叹息。这些天来这个直肠子烈性子的汉子也开始变得多愁善感了。肖原很是理解地拍拍他的肩,道:“九方虽然看去柔弱,心性最是坚定,柳风屏是她一早就认定的人,放开需要时间,你别这么快就灰心。”
雷无摇头道:“我没有灰心,那家伙没半点配得上……只是有点心痛……妈的,老子一定是鬼上身了。”
肖原听他骂粗口就放心了,道:“老实跟我说,当初进书院可是为了她?”
雷无迟疑着点头,道:“不知怎地,也不是没见过女人,可见她第一眼就觉得……实在不对劲……”他敲敲脑门,平心而论他也觉得自己实在太过“英雄气短”。
肖原道:“说说吧。”
雷无明白他所指,颇有些不好意思,道:“那是我仍在锋云寨的时候,被一个死对头打成重伤,在小山沟里躺着等死,她恰好采药经过,顺便救了我……那天我记得可清楚,正是傍晚,天黑下来,我伤得只剩下眼睛能动,她点了堆火,在一边捣药给我敷,远远近近都是野兽的叫声她却一点也不怕,不知怎么她在边上我也不怕……你知道我那时想的是什么吗?我想如果我能动就一定抓了她爬也要爬回寨子去……”他嘿嘿笑,揉了揉鼻子,道:“你知道我那时不过是个土匪,见到喜欢的女人可不就是先抓了再说么?我从没见过那么稳稳定定的女人,看着她摆弄那些草药简直就是一种享受……呃,你明白吗?”
肖原咳嗽着点头,忍住笑道:“可你来书院是为什么?想见到她直接去善月斋不是更好?”
雷无道:“我也想过,可是我怕……”
肖原奇道:“有什么可怕?”
雷无觉得脸上发烫,吞吐道:“呃……我怕我一到晚上就忍不住……”
肖原扑哧笑出声来,用力拍拍他哈哈大笑。雷无很是难堪,半晌了道:“阿原,我不想让九方姑娘的一辈子就毁在那家伙手上,但我觉得我配不上她……你说得对我不该灰心,可我不知道明天或者后天能不能面对她,我想先离开一阵……”
肖原道:“我明白,你是九天暴龙,那个江湖才适合你……去吧,别忘了回来。”雷无点头,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却因黑夜而模糊了印象,末了雷无挥挥手,往通往江湖的路上走去。肖原负手看着,微笑着呼出口气,转身也往回走。
那边是江湖,是自由是广阔,是在这纷扰中的他看不到的。这是自己所向往的吗?好象也不是。我究竟想要什么?他忍不住在心里问,可没有人能回答。连心情都稀薄了,似乎什么都无所谓似的。他自嘲一笑,负手缓慢地走,弄堂那头吹来的风凉得意外,他不得不加快脚步。
才进门,本与赵伯下着棋的俞停云抬头看看他,道:“赵伯回去歇息吧。”
早已哈欠连天的赵伯点头就起身,念叨道:“老爷也早点休息啊,这天凉早了,身子可得保重。阿原你现在才回来吃了没,要不我去给你下碗面?”
肖原上去拍拍赵伯瘦小的肩头笑道:“吃了吃了,您老快去睡吧,可别着凉。”赵伯笑呵呵回去了,肖原道:“赵伯年纪大了以后就别让他管门了,他的老哮喘也够呛……”
“阿原,来陪我下盘棋。”俞停云把棋盘重整,示意他坐下。肖原坐下,道:“你等我不止是为了和我下棋吧。”
俞停云放下捻棋的手,轻叹一声,道:“阿原,你听过马植这个人吗?”
肖原摇头,俞停云道:“这马植便是赵良嗣,祖籍辽燕,地处燕云十六州,被辽人占据后便世代在辽国为官。此人本性奸诈,为人不齿,投靠宋朝后向童贯献了个协金灭辽之计,一个月前已奉圣命出使金国。”
肖原道:“出使金国?两年前不还有个武义大夫吗?”
俞停云道:“是啊,宋金通好已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这回马植可带来了好消息,金人同意助我大宋同抗辽人,哼哼,可不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么?”忽然一掌拍在桌上,沉声道:“荒唐!荒唐!好个协金灭辽的海上之盟!辽人内乱国势动荡尚可入我中原势如破竹,无力抵挡不思进取,倒去指望虎视耽耽的金国!燕云十六州是我大宋要塞,就算从辽人手中夺来又有何用?金人攻辽轻而易举,这帮饭桶又有什么能耐虎口夺食?荒唐!荒唐!”
肖原不说话,但他心里明白,金人虽然承诺攻辽后燕云十六州仍归宋朝,双方以长城为界互不侵扰,但以金国日益昌盛的国势,绝没有理由放着这块千疮百孔而土地丰裕的疆域毫不染指。协金灭辽,其实不过饮鸩止渴。
“停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这又是何必?”肖原捻起黑子放下。
俞停云转头看他,有些微怒气但很快平复。是啊,自己当初拒官不就为的不就是远避繁芜吗?
他静下心来,捻起白子放在黑子旁,默然不语。肖原陪他下完一局,道:“夜寒风凄,我回去睡了,你也回去吧,别让摇红担心。”
俞停云点头,道:“是啊,她此刻一定在等我,这么多年了,她还是这个脾气。”
肖原道:“你别忘了当年书院学生个个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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