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木有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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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有木兮木有枝-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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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军不敌,节节溃退。燕将谭渊见敌阵尘烟腾起,知是敌 军败退,便带军迎击。但败师如潮,势不可遏,谭渊,竟在鏖战中 被官军都指挥庄得杀死。
天已向暮,燕军大将朱能、张武等率大部并进。燕王,也 乘日暮亲率劲骑掩出敌背,与朱能等人合军。官军大将都指挥庄得 、骁将楚智、皂旗张等,皆殁于阵前。
翌日,两军再战。
时值北地早春,朱棣自是谙悉北地天气,特命诸将领兵在 官军东北方列阵,使官军居于燕军的西南方。
两军交战,自辰时一直杀至未时,整整六个时辰(即十二 个小时),屡进屡退,胜负未决。双方将士,皆已疲惫不堪,各自 坐地而息。已而复起再战,相持不退,又用弓矢交相射杀。
忽然,东北风大起,尘埃涨天,沙砾击面,官军根本难以 睁眼,咫尺之内,不见人影。而燕军正好居于背风处,遂乘风大呼 ,纵左右翼横击之,钲鼓之声震地。
官军果然大败,弃兵而走,斩首十余万级。一直追至滹沱 河,溺水及践蹋死者不可胜计。余部皆溃散,降者悉放遣之,尽获 其器械辎重,只盛庸一人单骑走德州。
所谓天时地利人和,天,虽以风与之,然,只有天纵之人 ,才能应时而取之。
三月二十五,朱棣遣使向北平报捷,不料官军万余驻扎于 滹沱河南岸单家桥,道路不通。信使当晚回朱棣军中报告,朱棣自 不能容,翌日,率兵北上,往击其营,一战而溃之。
建文三年,闰三月初七。朱棣命大部渡滹沱河而过。
闰三月初十,燕王,于滹沱河沿,再以计取平安、吴杰十 万大军,官军惨败。其都指挥邓戬、陈鹏,皆被燕军擒获,吴杰、 平安军退入真定城中。此一役,官军损失六万余,军资器械也均为 燕军所得。
然,燕军虽胜,却也胜得极其艰辛。
闰三月十一,朱棣命人将那面扎满官军长箭的燕军将旗送 归北平,留待后世子孙瞻顾,使之得知今日御祸之艰难。北平守将 顾成系老将,少时便随高祖起兵,身经数百战,待看见这面战旗, 也不禁老泪纵横。含泪谓世子曰:“臣自幼从军,多历战,今老矣, 未尝见此战也。”
刘成何其精明,都督顾成刚出,即命宫人将腿足不便的世 子,连着这面箭如猬毛的将旗,一并送至大明殿后殿,觐见王妃徐 氏。
女儿的珠泪,登时,夺眶而出。
一旁的孩童,锦衣玉带,珠圆玉润。但,一双黑色的云靴 ,却需扶着教养宫人的手臂,才能勉强支撑。只默然看着眼前的女 子,紧紧抿着小小的薄唇,瞪得溜圆的瞳仁内,竟有着几分酷肖其 母的清亮灵动之意。
她矮下身子,自宫人臂中,接过世子的小手,握于自个的 掌心内。柔声道:“炽儿,这是你父王的将旗,这些箭,都是于险胜 中,叫那些官军射中的。”
将旗,向来随主帅而立,她无需再多问刘成,即已知道她 的燕王,彼时所历的万难。
刘成俯下身子,赔笑,向世子好言道:“世子,今儿怎么倒 忘了向王妃请安了?”
话音刚落,身边的教养宫人也忙迭声相劝着。这些宫人, 早已经让他换过,孩童认生,周遭一下全变成了生人,兼着大病初 愈,见着人,反倒有些木讷。
果然,她手心内的小手,愈发攥得紧了些。
她心内了然,却说不出一个字。只,伸出一双女儿的柔臂 ,将其轻轻纳入自个怀内。一面抚着稚子的垂髫,一面在其耳畔, 哑声私语道:“炽儿,不怕。”
那副小小的身子刚入怀,即明显在她身前瑟缩了一下,随 着她的言语动作,始才渐渐松了些许,却,自始至终不曾叫出口。 只,被动地伏在她怀内,任由其抱着。
他已然记事,当然知道眼前这位女子,其实并非他的母妃 。但,父王,有严命,包括他的教养宫人,乳母,都一齐要他称呼 眼前这位陌生的女子为母妃。
他隐隐知道发生了什么,又,似懂非懂。只是,自打他第 一眼见着她,却并不十分推拒,仿似,在哪里见过她,心内,竟觉 不出害怕。
她身上的气息,也很好闻,并不似那些宫人日常所熏的香 气。再过了片刻,不觉伸出胖胖的小手,握住她鬓边的一缕垂发, 垂着密密的眼睫,在自个的指间把玩着。
刘成自是看出门道,忙欲趁热打铁再劝,云萝宫人却向他 使了个眼色。刘公公,即刻会意,扭过那张肥面,倒是淡淡笑了。
眼前,这一幅场景,与其说是母子,倒不如说是更类于长 姊与幼弟。双髻低挽,素颜素裙,一张小脸上,尚带着几分女儿家 的稚气。
廊下,日影轻斜。太液池畔,杨柳依依,春风徐徐,天上 云卷云舒,一派春日气象,祥和异常。
而,千里之外,男儿的疆场之上,正刀光刺眼,旌旗蔽日 。
这是燕军自济南受挫,东昌大败之后的再一次全胜。燕军 ,一路乘胜南下,走顺德、广平、至大名,河北郡县多降附,形势 ,可谓急转直下。
各地郡县官民,闻风来迎,燕王,乃受而遣之。
而朝廷,听说盛庸二十万大军在夹河败北,再闻平安、吴杰十万大 军连番折兵,满朝文臣武将,居然一筹莫展。非但未能拿出应策挽 回局势,而是,再一次宣布贬逐齐泰、黄子澄二人。如此故技重施 ,以期消减燕军兴兵之口实,实乃无能懦弱之极。





(更多好盡在本 。。) 尺纸从头彻尾空

自燕王朱棣起兵之日起,朝廷伐燕已历三载,大明王朝为此已折损兵力一百六十万不止,却始终奈何不了一个仅以八百燕卫起事的燕王。 
朝廷表面虽窜逐齐、黄二人,实际乃遣其出四处募兵。 
彼时,朝中主要谋臣只剩下方孝孺一人。此人虽博学方正,但缺少机变,不善权谋,与燕王朱棣及其谋臣道衍之老谋深算,适成对照。 
四月十六,大名,燕军主帐之内。 
燕王正在召集众人议事,帐外忽有将士通传,天子使节薛岩求见燕王朱棣。 
朱棣看一眼帐内诸人,面上,浮出一抹冷意,朱允炆来得倒快。 
就在前几日,他收到京城大内总管王宝和的密报,方孝孺为缓滞燕兵,再向幼冲提议对他的上书给予答复,以此松懈燕兵的斗志。说什么书信往还,一来一回至少需一两个月的时日,期间,燕军久驻大名,又逢暑热淫雨季节将至,燕军中多北人,不战自颓。而此时,官军各路兵马也已逐渐聚拢,只待远路的云南军队来援,便可对燕军展开大战。方氏,甚至还提议,调辽东军马攻永平,调德州军马扰北平,使其根本之地受敌,燕军必然撤兵归援。届时,大军齐集,追蹑其后,定可一举击破燕兵。更向幼冲道:“事已垂成,机不可失。”是所谓苦口婆心,唯恐他朱棣抢了先机。眼下,果不出所料,天子应计而施。 
他淡淡道:“宣他进来!” 
“是。” 
不过片刻,数名将士已领着一名细瘦的官员进来。始入,即按大礼觐见,跪于他的帐前,口中高呼道:“大理寺少卿薛岩,参见燕王殿下,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朱棣并不让之起,只一笑道:“薛岩,尔,怎么来了?”语中,听不出所以然,也无半点厉色。 
薛岩不敢怠慢,俯身再拜道:“回王爷,臣,特奉天子诏书,千里迢迢由京师而来,向王爷宣布休兵。” 
“哦?” 
话音甫落,一旁的将士,已上前接过他手中高举的卷轴,再上前几步,躬身转交给大帐之上的燕王。 
朱棣,只略略扫了一眼,缓步自案前步下,将手中的卷轴交与一侧的谋臣道衍。 
道衍会意,徐徐展开,沉声念着:“赦免燕王父子及诸将士之罪——”才念了一句,就心一沉,不欲再往下念。其下,言辞何其不逊,而笔迹,正是方氏方正学亲笔所书。 
朱棣立于薛岩近旁,此封诏书他方才已看过,看见道衍如此,一双眼眸内的精光如刃,落于自己的谋臣身上,冷道:“念!” 
道衍只得硬着头皮再往下念:“赦免燕王父子及诸将士之罪,使归本国,勿预兵政……” 
一边念,薛岩一边在旁擦汗,而帐内的诸将,早已是怒目以对,仿似要随时拔剑而起,手刃眼前之人。 
薛岩俯低着身子,哪敢吭声。 
此封诏书,由方正学亲拟,辞,实多不逊。天子初见时,即曰:“且婉其辞。”但,方氏不从,曰:“不可以示弱。”而他奉命颁诏,朝中见此诏书者,无不谓其曰:“若欲解兵衅,请更其辞。”然,方孝孺咈然作色道:“此岂浅丈夫所能知?”众人,遂无敢言者。 
临行之前,方孝孺又用小黄纸印间谍数千张交与他,令其至燕王军中散投于地,以摇惑军心。自己至半途,匿之不敢出。 
而今,自己身处燕军大帐,眼见燕王见诏盛怒,方氏此举,又岂是缓兵之计也?! 
道衍好容易念完,收了卷轴,默然而立,也不敢轻言。他人不知,但,他深知方氏与燕王的渊源与芥蒂,只是不知这位铁血之人会如此处置。 
但见朱棣淡然一笑,笑谓薛岩道:“帝王之道,自有弘度,发号施令,昭大信于天下,岂可挟诈以祖宗基业为戏耶?”虽是笑言,但其内的冷戾,已足可令人破胆。 
薛岩哪里见过此等阵仗,燕王话音未落,早吓得身如筛糠,伏地不起。 
朱棣看一眼地上之人,不动声色地含笑再道:“诏语,已如是,尔承命之言何如啊?” 
薛岩只得低头老老实实地答道:“回王爷,皇上说,只要燕王肯释兵,并来孝陵谢罪,则兵可息。”(注:孝陵,指明孝陵,乃朱元璋与高皇后的合葬墓) 
朱棣纵声大笑,男儿身上的天潢贵胄之气,虽,驻营于这荒郊莽野之上,却自那家常的袍衫内,落落凸显。 
“朱允炆是否当本王是三尺童子?今欲释兵,反让本王徒手待缚,此等奸臣谬计,欲以欺人,虽三尺童子,亦不为所罔矣!” 
满帐的大小诸将,一个个本是全副铠甲,分列其两侧,此时,更是手握兵刃,怒目而向。其势,几欲将整座大帐的穹顶都掀了去。 
朱棣,却一挥袍袖,高声命道:“来人——” 
几位将士忙上前一步听令,帐内那些燕军大将闻听,更纷纷涌至他面前欠身抱拳请命,请燕王下令杀死薛岩。其声,此起彼伏,自是激愤异常。 
朱棣看一眼身后的道衍,淡淡一笑,波澜不惊地向诸将笑道:“奸臣不过数人,少卿乃天子命使,诸位毋妄言!”一面说,一面俯身,欲亲扶起足下的来使。他自是深知诏书中朱允炆与方孝孺所谓息兵的阴计,也更无可能答应竖子所提的条件。然,朝廷既然放逐了齐、黄,并假意派来请和的命使,他虽心知,但天下人并不懂得。自古成大事者,必先得人心,幼冲与方氏之举,他只当不知,天下人的归心,才是他所图。 
那薛岩一听,即刻匍匐于地上,不肯再轻起。一介书生,衣衫早已湿透。 
朱棣刚要再言,却听帐外又有将士通报,他点头应道:“何事?” 
却见来人单膝跪倒,将手中书简高过头顶,奉于他面前,口中高声禀道:“禀燕王——” 
但,话音未落,他已认出了信封上的笔迹,手指取过属下手中的书柬,挥一下衣袖,止住了他的后话。缓步登上大帐,将其置于身后的书案上,却并未拆阅。 
只淡淡一笑,扬声道:“来人,传令下去,备一桌好酒好菜,宴赏大理寺少卿。” 
薛岩顿时呆住,半晌之后,始知再磕头拜谢,迭声高呼道:“臣,拜谢王爷之恩!” 
诸将之中,除少数几个外,其余,皆瞠目结舌,却敢怒不敢言。道衍已然懂得,只以眼光示意众人且稍安勿躁。 
待所有军务俱已处理一遍,已是月上中天。摒去帐内诸人,他,始拾起那封书简,轻轻拆开。 
才展开素白的书简,却不禁失笑,男儿的俊颜之上,只剩下无可奈何的失望和柔意。一封干净的素纸之上,没有一字着墨,他的痴儿,竟然命人千里迢迢为他送来了一封无字家书。 
他再坐了片刻,遂,自案前立起,大步步出帐外,向帐前值守的将士命道:“让马三保来见我。” 
“是。”那名护卫得了令,即时飞也似地去了。 
他已经离家两个月,这场胶着之役,想来一时半会并不会结束,趁着他暂时屯兵大名,索性遂了她一次心愿。 
他也确实想她。 
建文三年,四月二十。就在大理寺少卿薛岩出使燕军五日之后,官军总兵盛庸便令驿马传书吴杰、平安,领兵会合德州以图北进。 
与此同时,数十骑尘烟,也正飞越过山数程,水数程,星夜兼程,千里寄书。 
始至大明殿时,已是夜阑,她却并未歇下,人,更不在殿内。 
马三保不便去别殿叨扰,只得满身尘霜,暂候在大明殿的后殿廊下。直等了半个时辰,始见伊人身影。 
乍见他,一张小脸上,浮出少许红云,提着自个的裙裾,拾阶而上。马三保单膝跪倒,躬身见礼道:“属下,参见王妃!” 
她脸红得更深了,倒是一旁的云萝宫人替她应道:“一路辛苦了,赶紧起吧。” 
马三保抬头看一眼她身侧的云萝,狭长的凤眼,随即低下,不敢再僭越。七尺的男儿,竟和女儿一般涨红了面颊。 
所幸声音倒也如常,沉声低道:“回王妃,属下今日前来,特奉王爷之命,护送王妃前往大名!” 
话音甫落,她的身子,似晃了晃,衣袖的手心紧紧攥着,颤声道:“果真?” 
马三保抬起一张俊朗的长面,含笑应道:“是,属下千里而来,只为此事!” 
一颗心,在衣襟内,宛如鹿撞,轻轻接过马三保手中奉上的那方令牌。那是他的令牌,她曾经和他索要过,却不得。 
云萝在旁,忍俊不禁道:“王妃怎么倒哭起来,连奴婢都替王妃觉着高兴。” 
马三保和这二人倒不拘谨,身,虽未起,也跟着云萝呵呵地笑出声。 
她侧过小脸,印去泪痕,软声道:“可是……我……此刻并不能脱开身。” 
马三保一惊,忙抬眼望向云萝宫人。 
云萝也已敛了喜色,黯然不语,只轻轻扶住那副娇小的身量。一身素服,发髻之上,连个钗环都没有,虽,娇美与明媚不减,却也是容颜苍白,毫无血色。 
马三保小声道:“王妃——” 
她柔声向他道:“燕王好吗?” 
马三保朗声应道:“王爷甚好,大军一路连胜,王妃……放心!” 
“将军,凤阳……一路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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