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姑不是要出嫁了么，娘跟着在那边忙活呢。”林清霞笑眯眯地掏出一包瓜子，仔仔细细摊开了放在炕上，笑眯眯地对着林清然开口说道：“姐，这是老姑给的，咱一起吃。”
别说，在这个村儿里平时吃些个瓜子都是不容易的。林清然点点头，将新鞋子一字排开：“一共四双鞋子。估摸着前阵子搭进去的三十文保准儿能回来。”
“嘿嘿，这不是完工了嘛，姐咱俩出去看看吧，这两天咱家可热闹啦。”林清霞年岁小些，这会子见姐姐忙活完了，边缠着她跟着自己出去玩。
清然坐直身子，一本正经地扫了扫身上的碎布，然后收拾好了炕，才扯着小妹的手朝着屋外走去，也许是这几日太聚精会神，一门心思放在如何为她们屋里赚钱的事情上，确实忽略了家里要办喜事这件热热闹闹又极其折腾人的事。
这一出了屋，清然愣在一旁，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十分喜庆的林家院子，到处都挂满了大红绸子还有，门口两对儿行吗的大灯笼，十分喜庆。
“老姑啥时候过门？”林清然面上有点不好意思，对于老姑的事情，她确实一点儿都没有上心。
“姐，人家都跟你说多少遍了，明儿姑父就来接老姑了。”林清霞死死扯着清然的手，小脑瓜到处乱看着，然后伸出右手指了指：“这些红布和灯笼都是爷奶一早让挂上的。今儿开始老姑必须在自个儿房里呆着了，不能随便走动。”
要说这农村嫁娶还是挺有意思，要不是林清然为了生活苦哈哈地想法子，她还真想好好地研究下民间嫁娶的习俗。
“姐，今儿早上霞儿本来跟着娘去了老姑屋里的，谁知道晨起开始，老姑就跟着奶在屋里呜呜地哭着，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才偷偷跑回屋找你。”清霞抱怨着。
“好像出嫁前哭哭比较好。”林清然说着，她对这些个事儿确实，不怎么精通啊。
这边两人正看得新鲜，清然一会儿摸摸红绸子，一会儿碰碰糊在窗户上大喜字，跟着霞儿两个东跑西颠地去了爷奶的正堂房。
“爷奶，我们来了！”清霞大声喊着，家里难道热闹一回，今儿也没顾得上什么规矩，进了屋子，才发现老姑屋里的门挂着红布帘，外面贴着对联。
上联是“良缘喜结同心谱”，下联是“春光永驻五好家。”横批：“百年好合”。
别说写得还真是文绉绉的……
林清然琢磨着这对联墨迹尚未全干，一看就是新写出来的，字迹洒脱大方，不知道出自谁手，难得在上谷村这地方还有如此雅致的读书人。
“看什么看，没见过世面似的。”林秋儿端着盆，瞪了眼专注看着对联的林清然。
“这对联写的好，我看看咋了？”林清然自然回嘴，秋儿微愣：“你识字？”
听了她的话，清然恨不得咬自己的舌头，扯着清霞笑眯眯地说着：“谁还不认识几个大字，这字儿写的挺好就是了。”
“那当然，这可是孟公子亲自写的，他好容易来咱们村儿一次，正赶上咱家办喜事，娘刻意去了地主家讨来的。”林秋儿眼中带着得意，又收敛笑容看着清然、清霞：“可仔细点，被碰脏了。”
“孟公子？地主家的不是姓魏？”林清然好奇一问。
林秋儿去有些不满：“人家去地主家做客不成，难道还需要告诉你？”说完敲了敲门，进了老姑的屋里。
林清然诧异地看了眼林秋儿，也带着霞儿跟了进去，倒是没计较这个堂妹口吻不善的话儿。心里却有些纳闷，秋儿一向不爱吱声，俗称蔫吧坏，今儿这是咋了。
“姐，那个孟公子跟着地主家的小公子关系不错。”林清霞嘟囔着，大眼睛看着姐姐，意思是说，可别忘了上次挨打的事儿，别再招惹跟地主家有关的人和事儿。
“我就是好奇随口一说，放心吧。走，咱过去跟老姑讨糖吃去。”林清然说着扫了眼林玉眉放在桌上的鞋子，只见秋儿夏儿冬儿几个小的都围着鞋子看来看去。
张氏见自己两个丫头来了，赶忙出声唤道：“哎呦，这边都要忙坏了，你俩晃悠啥？没事儿去灶房看看，给你老姑拿点吃食，哭了一小天了，不吃点东西可不行。”
第四十章 喜事
林清然抬起娇俏的小脸看着一边儿的张氏道：“娘，你也歇着点儿，我和霞儿这就去灶房看看。屋里人忙活了一小天，都没顾得上吃吧。”看这架势，娘更是没吃啥东西。
张氏憨厚地笑了笑：“这俩孩子……”然后端着新鲜的果盘小心翼翼地放在林玉眉屋里铺着红布的桌子上，才不紧不慢地对着清然点点头，又看了看坐在炕上的崔氏和玉眉道：“娘，玉眉，你俩先吃点水果，等然儿她俩拿了吃食，就在屋里吃些，今儿都哭了一小天了，可仔细着哭坏了眼睛。”
要说林玉眉过门，家里最尽心的指定是张氏，一个是因为最近跟着玉眉的关系缓和了不少，再有就是然儿年岁渐渐大了，过两年也该说亲，这嫁娶的事情她也得仔仔细细地学着，为了以后自家闺女嫁人打算着。
炕上的崔氏始终扯着林玉眉的手，瞧了眼一旁桌上的果子，对着张氏道：“你也忙活了几天了，坐下歇歇。一会儿也吃点东西垫吧垫吧。他爹干啥呢？”今儿陪着小闺女，就把林康福晾在一边，崔氏难免心里惦记，时不时地问问。
“刚见爷跟着大伯、二伯在打扫院子和咱家门前的小道。”林秋儿立在一旁小声说着。
“瞧瞧，你爹啥时候亲自给人家扫过门前污秽，这还不是打心眼里儿疼你。”崔氏的眼圈微红，笑着看着自家闺女。就算是自家娃再不好，要出嫁了，这心里总是百感交集。
“娘……我会时常惦记您跟爹的……”林玉眉没了往日的骄纵，一副心有戚戚的模样。
“行了，行了，可不许再哭了。”崔氏拍了拍林玉眉的肩膀。瘦手轻轻抚摸着玉眉手上的镯子道：“瞧瞧，你大伯母送的，虽说不比大户人家阔绰，可是这做工，这款式，自是讨你欢心。”
“恩。”林玉眉收了哭声，轻轻擦着眼泪。
林清霞伸着脖子，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老姑，当新娘子不是该高兴么，怎么哭得跟办丧事似的，当然霞儿只是心里想想，没好意思开口。看着好不容易关系融洽的亲戚，她心里像犯了蜜似的一阵阵甜。
“姐，走，咱们拿吃得去。”
林清然仔细观察着屋里的摆设，倒贴的福字，放在一旁供着的送子观音，嫁衣里缝着的铜钱，一切一切，她都觉得十分新鲜，被清霞这样一拉便收了思绪。点点头。
“给我也拿点……”林秋儿得了刘氏的话，留在闺房里陪着老姑，见清然、清霞要去灶房自然提醒了一嘴，她一向嘴馋，老姑过门，今儿灶房里肯定都是些好吃的。
“少不了你那份！”林清然笑笑说着，拉着小妹朝着屋外走去。
两个小的朝着灶房走着，林家满哪都是红色装点的喜气模样，看着就叫人身心愉悦。地上被打扫的一尘不染，一家子和气不少。
“明儿一早还有人吹喇叭，敲锣打鼓的来接老姑呢。”林清霞说着，掩饰不住满脸的兴奋。
“把你高兴的，要是霞儿嫁人，姐亲自给你敲锣打鼓。”两人胡邹八扯着。
灶房内，连氏跟着二堂嫂周氏乒乒乓乓地忙活，见了两个小的走了进来，赶忙伸手招呼：“正愁着没人来呢，我和你二堂嫂走不开，你俩去把这些个吃食给你老姑屋里送去。”连氏手指指着灶上的菜，又指了指一边白花花的米饭。
“二伯母，今儿跟过年似的呢。”林清霞的小嘴都快咧到脸颊了，屁颠屁颠地端着一锅饭欲走。
“哎，霞儿，你去拿碗盛了去，先给你老姑和奶。其他人的都到大厅等着。”连氏看着乐颠的清霞，摇了摇头。
林清然倒是表情淡淡，给连氏和周氏问了好，自己在一边撑着饭菜。“二伯母，二堂嫂，我俩一会儿再过来。”
连氏瞧了眼清然，觉得她愈发的稳重了。便笑脸盈盈地点点头：“一会儿去大厅放桌子，叫了大家来吃饭，吃完了再继续忙活。”
“知道了。”两人端着饭碗又朝着正堂房内老姑的屋里走去，满室都是新鲜的米饭香。看得几个小的直流口水。
“奶，老姑，这是你俩的。其余的去了大厅吃完再忙活吧。”林清霞说着，然后煞有介事地将左右手上下抚了抚，害怕沾上米粒。
崔氏笑笑：“行了，你们几个小的也别围着那鞋子看了，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赶快吃饭去。”
“娘……”张氏欲开口，崔氏便对她摆摆手：“一会儿吃完晚饭就回屋去，明儿得起早，有你忙活的，这边就不用再陪着了。”
张氏见然儿、霞儿等在一边，又看了眼崔氏和林玉眉，点点头道：“那我先去吃饭，有事您叫我。二嫂、大嫂都在忙活着，一时也不得抽身。”
“行了，这都差不多，明儿就等着玉眉嫁人了，快回去吧。”崔氏赶了赶人。
林清然很自觉地上前拉着张氏的手，两个的小的一边儿一个：“娘，走吧，俺俩都饿了。”
张氏闻言摇摇头：“就你俩嘴馋。”然后笑眯眯地带着两个小的去吃饭。
这一家子吃饱了便早早地睡下。
清然觉得她们还没睡上几个时辰，便听见张氏在屋里忙活着起身了，也因为家里有事，睡得自然不深，两个的小的也趁着公鸡还未打鸣儿便早早地起了身子。
“娘，啥时辰了？”清霞含含糊糊地说着。
“你俩躺会儿，娘得先去那边看看。”今儿张氏倒不急着出屋，而是翻出了压箱底的衣服，自己套在身上，梳好了发髻，踩着前几日的新鞋，才坐在一边，跟着两个小的说话。
“你俩今儿别乱跑，人多，娘顾不过来。”张氏认真说道。
“知道了，娘你放心吧。”林清然打着呵欠，眼神儿迷离，结婚什么的果然是件很有挑战的事情。
“恩，娘去老姑屋里，你俩等着迎亲的时候再出屋，别挤在老姑屋里，到时候都没有下脚的地方。”张氏点点头，起身朝着屋外走去。
“哎娘，别忘了叫老姑穿上咱送的鞋子！”林清然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急忙说着。
“知道了，这些个事儿昨儿都已经安排好了的。要是困你俩就再睡一会儿，等鸡打鸣了再起。”
张氏急匆匆地出门屋，清然和清霞坐在炕上连连打着呵欠。“娘咋跟嫁自个儿闺女似的，这么上心。”清霞迷糊地说着。
林清然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可不是，娘是为了咱俩才这么尽心的。”
第四十一章 过门
张氏那份心思，清然怎会看不明白。安静地坐在炕上，又转过头去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夜，这时辰……鸡还未打鸣儿。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林清然叹了口气，盘腿坐在炕上愣神。
“姐，要不咱再躺一会儿吧。”林清霞嘟着粉嫩嫩的小脸蛋，大眼睛黏黏糊糊地睁也睁不开。
见她可人又可笑的模样，林清然伸出小手故意掐了掐霞儿粉嫩嫩地小脸蛋。虽说咱屋里没啥钱，穿的用的都不比外面。可是咱长得好看啊。
“那再躺会儿好了。反正也没咱俩啥事，等待会儿放炮竹，姐带你去门口瞧去。”林清然顺势拉着被子，满意地钻了进去。
林清霞动了动，抱住姐姐的胳膊，闭着眼睛，懒懒地开口道：“姐，老姑嫁人了，以后还会回来吧？”
“咋这样问？”她躺在一边咂巴下嘴儿，听着霞儿小声嘀咕着。老姑嫁人，怕是很难再回了，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这是谁都懂得的道理。两家离的又远，从此以后，不管好坏都是别人家的人了。像夏儿堂姐因为嫁得近，才能趁着闲暇光景两家撺掇来撺掇去的。
“姐，再过两年你也该说亲了。霞儿舍不得你。”林清霞说着，有点懊恼地凑近了姐姐，小小年纪却过早地成熟。
林清然叹气，脸上带着甜甜的酒窝：“姐才不嫁人呢，姐一直陪着小妹和娘亲。”
十三四岁议亲，十五六岁就要嫁人了。林清然有些接受不了。
“到时候有了姐夫，你还不眼巴巴地跟了去。”霞儿嘟着小嘴，闭着眼睛：“睡觉，睡觉……一会儿还要看热闹呢。”
两人再次醒来，就听到了门口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睡回笼觉这事儿，总容易误了时辰。
“快点！快点！一会儿赶不上新郎官接新媳妇了。”林清霞动作迅速地穿戴好了，两腿一蹬将花布鞋套上，这就伸出手帮着慢悠悠的清然穿着：“姐，你做啥子都这么慢，别人不知道都不相信咱是姐俩。”
性子差那么多……
“谁说的？咱俩都长得一样好看。”林清然露出酒窝，友善地拍了拍霞儿的小脸，这小妮子长大了一定是个小祸水。
两人赶忙出了屋，就朝着门口跑去，谁知道爷奶的正堂房乌压压地围了一堆人。两个小的个子小，视线被完全挡住，也过不去。
这村儿里人还真爱凑热闹。
“姐走这边！”林清霞对着清然大声喊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湮没了众人欢笑的祝福声。林清然伸出细白的小手，搓了搓，才扯着清霞绕着后门进屋。
“爷！奶！”这边进了屋清霞便大声嚷着，张口讨糖吃。
“来来，都有，都有。”崔氏眉开眼笑，拿了几块芝麻糖塞给然儿和霞儿。自个儿跟着林康福坐在大堂房正厅上座。
“你们姑父马上到了，再去看看你们老姑去。”崔氏挥挥手，打发两个小的离开大厅。
清然带着霞儿挤进老姑的屋子，大眼睛就朝着炕上的新娘子看去。此刻的林玉眉安静坐着，穿着大红色的嫁衣，盖着红盖头，脚下踩着喜福双全的鞋子。
“姐，老姑可真好看！”林清霞晃晃清然的小手，满眼带着兴奋。
林清然看着林玉眉，见她安静的模样，跟着一派喜气洋洋形成鲜明的对比。也不知道出嫁的心情是咋样的，况且老姑从未跟姑父见过面，只过了今日，两人便要同床共枕，夫妻成双了。
“然儿，霞儿你俩过来！”张氏笑眯眯地唤道，将两个小丫头片子拉到身边。几个小的通通跟着老姑等在屋里，也不知道外面咋个情况。
“一会儿你们姑父进来，记得讨红包图个喜气！”连氏笑盈盈地朝着炕上的玉眉走去，握住她的手：“瞧着小手凉的，别紧张，女人啊总有这么一遭。”
林玉眉点点头，安抚着自己的内心。
“一会儿新郎官牵着，你就扯着红绸子跟着走，身边有稳妥的婆子提醒，莫怕莫怕。”连氏嘱咐着。
“二嫂，三嫂，我还是紧张……”林玉眉细声细语。听到外面的动静心跳如鼓。
“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