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之镇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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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之镇魂歌-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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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恋恋不舍呢?明明早已经知道了 

会这样不是吗?) 

  面对与路西安的偶然的重逢,如果那可以称为偶然的话,奇拉也曾经想过,也许是命运还在自己的指尖,或者是发际,或者是什么肉眼所无法看见的地方,牵引着自己和路西安之间的缘分也不一定。但是另一方面,事隔两年之后出现在奇拉面前的路西安那幸福已极的笑容,又让奇拉痛入骨髓地深刻感受到,维系着自己与帝王 

之间的羁绊,已经连一丝碎片都不存在了。 

  尽管已经习惯于死心,尽管已经学会不再去渴望任何东西,尽管已经度过了无数个这样的日子。但是过去一样在令人隐隐作痛。在胸口。在背端…… 即使已经充分认识到应该是这样,但还是无法掩饰心底深处的针扎般的痛楚。 

    既然有相遇的话,迟早有一天;就一样会面临离 

别。 

    如果将人生在世的喜怒悲欢;全都看成是掌握在命运女神的手中的话,倒也可以而因此认命。 

    那种在爱与憎恨的夹缝中所展现出的绝望,本已经让奇拉在这两年中认为,即使再怎么叹息痛苦,也不可能有比这更加无助的地狱了。 

    但是,人在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甚至在自己都 

没有发觉的情况下’也许还是给自己留下了一条用来 

逃避的小路。而奇拉现在就仿佛是被人当面指出了这 

一从没有想到过的事实。他不由自主地紧紧咬住了双 

唇。 

    尽管莱亚,法鲁卡本身和那时相比并没有任何的改变,但是在这里’确实的是经过了两年的岁月。那对亲密无间地拥抱在一起的身影;两人幸福四溢的笑容,都充分地告诉了奇拉这一点。既然如此;就让这一事实;深深地烙印在自己眼底和心口吧。因为再次的偶然重逢,多半已经只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梦想而已了。 

    在树木的绿荫深处,奇拉动用了全部的感情,注视着两个人的身影。无声无息,但又深入骨髓地…… 

    然后;奇拉再次地从容地踏上了行程。 

    无忧无虑、充满欢乐的笑声从他的背后传了过来。一边咀嚼着这份痛楚,奇拉一边加快了步向墓地的脚步。 

    (妈妈;我……回来了。) 

    奇拉半跪在地上’单手抚摩着雕刻着名字的小小的石碑,无声地闭上了眼睛。 

    奇拉的母亲阿西娅原本是北方小国拉卡的神官的女儿。 

    十五岁那年,阿西娅跟随着西亚露公主而来到了吉奥。在那之前,拉卡和强国吉奥一直处于冷战的关系。作为实现两国和睦相处的前提条件之一,吉奥国王和西亚露公主举行了婚礼。 

    阿西娅是弹奏竖琴的名手。 

    为了安慰虽然美名为王妃,但其实一半上是形同人质地被迫嫁到吉奥的西亚露,阿西娅每晚都为她演奏故乡的歌曲。 

  然后,过了六年…… 

  阿西娅生下了奇拉,在没有嫁给任何人的情况下。 

    奇拉的父亲到底是什么人呢? 

    即使是受到了主管后宫的女官们的严厉的追问,阿西娅也始终保持沉默,一言不发。正因为如此’后宫里还流传出了各种各样的揣测。那时对于这母子两人的明显的嘲笑和背地里的坏话可以说是数不胜数’如果不是西亚露公主正好在同一时期生下了伊梨丝主,需要有人来哺育乳汁的话,母子两人多半在当时就已经一起离开了后宫。 

    就连奇拉自己到现在都还不知道父亲的名字。阿西娅直到临终的一刻,都没有向自己的亲生孩子阐明这个秘密。 

    但是,奇拉从没有因为这个而怨恨过自己的母亲。 

    宫廷内部的难听的传言也好’其他侍童们的有意无意地为难也好’都不足以动摇他对母亲深厚的感情。虽然有人会背后指着他说什么他是没有父亲的小孩,但他反而可以自豪于正是因为这样,自己才不用受到家规的舒服,可以自由自在地成长。 

    不管别人是怎么看他的,但在母亲因为流行病而去世前的十年时间里,作为帝王路西安和伊梨丝公主的乳兄弟,奇拉的生活还是可以称得上是幸福的。 

    (妈妈,现在我已经成为随波逐流,今日不知明日事的游吟诗人。那时只是出于一时的好奇而学会的竖琴,竟然在现在派上了用场,真是原本做梦也没有想到过的事情。既没有用剑术护身的本,又没有靠商业聚财的能力,一个因为触犯了那位大人的逆鳞而被放逐出来的侍童,除了这个以外又还能做些什么呢?) 

    几乎是处于绝望深渊的两年。 

    即便如此,如今也已经可以在亡母的灵前说得出这样的话了。奇拉从这一点也感觉到了两年的岁月,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一丝自嘲的笑容。 

    不管你喜不喜欢,时间都会平等地降落到每一个人的头上,幸福的日子总是感觉太短,而失意的一天又会觉得格外漫长。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定理。 

    (妈妈,明年春天我还会来这里看您。请您保佑我能够顺利地生活到那一天为止。) 

    这是,包含着某种预感的,静静的祈祷。奇拉并没有发出声音,而是悄悄地在心底再次咀嚼了一遍之后,又一次对着母亲的坟墓低下了头。 

    但是,就在他因为完成了最在意的事情,终于松了口气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背后的近乎刺痛般的视线,猛地回过了头去。 

    在那一刹那…… 

    奇拉猛地睁大了双眼,然后,眼角都随之而下意识地抽搐了一下。 

    (为什么……) 

         出现在那里的,是和路西安一样,另一张他一直再也不愿回想起来的面孔。不成声的语言燃烧着他的喉咙。 

    光滑柔顺的黑发编成一条大辫垂在脑后,镶嵌着王家纹章的额饰在雪白的肌肤的映衬下熠熠生辉。仿佛将路西安的美貌进一步的柔和化后而产生的细致的面孔,在失去了当年的青涩之后’如今整体都洋溢着楚楚动人的高贵气质。 

    (伊梨丝……公主……) 

    无法成声的喃喃自语如同一把闪烁着冷光的白刃一般撕裂了奇拉的胸膛。 

    但是…… 

    伊梨丝惊愕的程度更是远远超过了奇拉。 

    因为惊愕而睁大到了不能再大的程度的黑眸转眼之间就一片潮湿,而惨白的双唇则阻挡住了几乎脱口而出的惨叫。而她整个人血色尽失的苍白程度,更是几乎要让人怀疑她是不是连呼吸都已经冻结住了。 

    在两个人的脚边,落下的是比沉默还要更加苦重的阴影。 

    眨也不眨,仿佛要燃烧起来一般的彼此凝视的双眸;折开了各自的伤口,令鲜血再次地渗透了出来。 

    想要忘记却又无法忘记的过去,再次进发出了新的痛楚。 

    在心底,或者是什么更加深沉的地方,灵魂仿佛在嘎吱作响。 

    在这一切的负面感情不断膨胀,捆绑住了身体的每一个关节,甚至令人无法呼吸的时候,奇拉突然注意到了。伊梨丝那纤细的手臂中所抱着的花束,正是母亲生前所最爱的花朵。 

    (啊,原来如此……) 

    奇拉因为某种难以言喻的痛楚而低垂下了眼帘。虽然月份上有所差别,但今天确实是母亲的忌日。 

    以前,三个人经常一起带着花束来到这里。因为下意识地浮现在脑海中的那时的光景;奇拉僵硬的四肢似乎也多少恢复了自由。 

    伊梨丝紧紧攥着花束,连手指都变成了惨白的颜色。而那手指,那冻结了一般的嘴唇,都清楚地表现着她内心的震动。 

    “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伊梨丝勉强挤出嘴角的询问是如此的僵硬,几乎让人无法辨别她想说的话语。 

    但是,奇拉只是无言地回望着伊梨丝,而这就已经足以使伊梨丝再也继续不下去了。 

    而这与其说是因为奇拉本人,还不如说是因为伊梨丝对于奇拉所抱有的几乎绝望的内疚感。或者也是因为,奇拉投注在伊梨丝身上的视线,是那么出乎细长的眼角上虽然没有笑意,并且搀杂着几分无法掩盖的孤独,但是却既没有阴沉黑暗的感觉,也没有因为 

憎恨而受到扭曲。 

    就在这时,伊梨丝才第一次体会到,如果说有什是比死还要残酷的温柔的话,那就是她眼前的这副情景。 

  如果奇拉干脆地指出她的不对,畅所欲言地对她痛骂一番的话,她此时该有多么的轻松呢。对于心里十分清楚自己所犯的罪行有多么严重的伊梨丝而言,这就象是一种缓缓地勒住脖子般的痛苦。 

  伊梨丝就那么僵立在了原地,血色全无的面颊也因为痛苦而扭曲了起来。 

  终于,奇拉直到最后都一言未发,在深深地鞠了一个躬之后,就迈着稳健的脚步离开了这里。 

   伊梨丝就这样目送着他的背影逐渐离去,人仿佛被钉在了地上样动弹不得,甚至连眼睛都忘记了眨动。 

    树木缓缓地摇曳着;直到奇拉的身影融人了绿色之后,伊梨丝也依然没有动弹,或者说是无法动弹。 

    不久之后;她那纤细的肩膀开始颤动了起来。 

    原本紧绷着的精神在瞬间崩溃了下来,失去了出路的强烈感情汹涌奔腾着;吞没了伊梨丝婀娜苗条的身体。 

    又过了不久之后…… 

    在旁边默默注视着事态发展的迪兰低声催促道,“公主;我们该走了。” 

    伊梨丝无力地转过了头颅。 

    “你尽管大声嘲笑我吧;迪兰。别说是跪在奇拉面前向他请罪了,我甚至连他的影子都没有碰到就结束了一切……” 

    伊梨丝的声音因为哽咽而十分的沙哑,勉强挤出的笑容看起来也说不出的无奈。 

    近卫队长迪兰,仿佛不忍心看见伊梨丝这个样子一样,悄悄地移开了目光。 

    奇拉在和伊梨丝分开之后,顺着河岸一路走下去,在一个风景较好的河边凹陷处生起了火来。他原本打算在给母亲扫过墓后,就立刻回到城里找一个地方住下来,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的身体和心全都说不出的沉重。 

    再过不久,太阳就该下山了。 

    在用肉干和果子解决了空腹的问题之后,奇拉躺下了身体。 

    他早已经习惯了野外露宿。 

    四周一片寂静。潺潺的水声,也在不知不觉中和沉稳的大气,平和的夜色融为了一体。即使偶尔会觉得有些寂寞,他也从来没有因为无尽的夜色而害怕过。 

    夜晚,总是很温柔的…… 

    即使被噩梦所困扰,被自己的悲鸣而惊醒的时候,黑暗的帷幕也总是无声地吹拂去了他的泪水。 

    尽管已经回到了让人怀念的故乡,但这里已经没有了他可以去的家。也没有了会用笑容欢迎他回来的人。 

    如今的奇拉,早已经过了会去梦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的年龄。昨天、今天、明天,他很清楚日子就是这样一天天地重复着。 

    只有闪烁在夜空中的无数的星星,才知道奇拉的孤独。 

    但是,在今晚的夜幕里,甚至连星星都没有出现。 

    传说;在星星都失去光辉,风声都不曾响起的漆黑的夜色中;栖息着一种魔物。它那圆睁的红目会被恶意所浸透,惨白的双唇会吐出甜美的剧毒;尖尖的黑色爪子更会毫不留情地撕裂人类的命运。 

    比平时更胜一筹的寂静之夜;令奇拉的情绪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尽管月色宜人;奇拉依然迟迟无法入睡。 

    是因为帝王和少女那亲密的姿态至今还烙印在他的眼底的关系呢?还是因为与伊梨丝的见面,令无法忘记的旧伤再次发作疼痛呢? 

    从奇拉的口中,泄露出了长长的、沉重的叹息。他就这样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轻轻地用双臂环抱住了自己的身体。 

    战争…… 

    没有正义可言,没有感情可讲’无休无止的战争 

    “阴谋”和“背叛”, 

    “狡诈”所产生的“混沌” 

    物欲引诱出了无底的魔物,疯狂吞噬着人类的心灵,然后,在灵魂上留下重重的创伤。 

    令大地都为之动摇的军马的马蹄铁,仿佛也象征着地狱的亡灵们的咆哮。 

    而在这场鲜血淋漓的战争中展露头角的就是吉奥的开国国王,阿斯兰·盖路。他几乎是在转眼之间就统一了整个国家。而在那之后;不要说是临近的诸国,就连在北方的拉卡;东方的鲁丁,西方的卡南等遥远的国家中,他的名字也称得上是如雷贯耳。而路西安就是阿斯兰的第七代传人,由于父王奇杰和母后 

西亚露的先后去世,路西安在背负着众多的期待的情况下,以15岁的弱冠之龄继承了王位。 

    虽然由于国境线的问题,吉奥和他国之间的小小的纠纷一向不曾间断过;但是其通过婚姻而建立起的政治上的强大力量关系却从来没有受到过动摇,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吉奥的繁华中将会出现什么阴影。或许更可以说,因为将路西安这个号称阿斯兰再世的百年难遇的杰出人才送上了王座的关系,吉奥的首都从多方面的意义上都成为了临近诸国的注目对象。 

    年轻的帝王路西安首先是在加冕仪式上,以其遗传自母亲的美貌和气质折服了众多的王公贵族。其后更在豪华绚丽的庆祝宴会上,毫不吝惜地展现出了自己远远超乎常人的才气和能力。即使是在接待来宾的时候从没有断绝过笑容,但他还是在笑容的背后,清 

清楚楚地让每个人都充分认识到了他继承自阿斯兰的霸气的血统。 

    王宫里的任何一个人,或者说吉奥的全体居民’对于这位年轻的帝王都充满了敬爱。而奇拉自然也对于自己能成为这个年长自己四岁的帝王的乳兄弟的事情感到了无比的高兴和自豪。 

    从不谄媚,也绝不屈服,自己的命运就要用自己 

的双手去开创,奇拉正是被路西安这种热烈而又激荡的个性所深吸引。因此;当路西安无视以往的惯例;并不顾重臣们的劝阻,固执地将奇拉任命为侍童的时候;奇拉的心情完全兴奋到了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程度。 

    接着,在路西安的十七岁生日的庆祝晚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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