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之晓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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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之晓芙-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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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吧,你再唱一遍。”我得寸进尺要求道。
“听着。”高腾又笑了一声,再次拉开嗓子:
“如果没有遇见你,
我将会是在哪里,
日子过得怎么样,
人生是否要珍惜……”
我闭上眼,听着高腾将这一首《我只在乎你》唱得完整,还没来得及理解,他怎么会对这首歌钟情,眼皮开始沉重,又准备先睡了。
“这下真的催眠了。”我含糊不清,“晚安。”
在完全睡去以前,我的手碰到眼角,竟然又发现了水渍。
“我不是睡在空调下吧?居然漏水?”我含糊不清,眼皮彻底缝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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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迷迷糊糊睡了几个小时,睁开眼后,陷入了一片昏暗,车内的灯已经关了,仅有的亮光,是前面发出的。
“几点了?”我翻了翻手机,还是没有一条信息,看时间却是凌晨三点了。
车厢里的人睡了大部分,小部分则像我一样,盯着手机屏幕或喜上眉梢,或面无表情,还有一个人的脸贴在了车窗的玻璃上,不知是在看向黑夜,还是睡去了。
现在真是一个寂寞的时刻。想起每次从城里回到老家,第一个不能适应的,就是乡里处处的黑灯瞎火和静谧,好像一个无人的大山,好像黑夜之神可以随时为所欲为。
我仰躺着,几次闭眼要睡都不能,只好半睁着眼,看着时间慢慢流过去,感受着天色的渐渐明亮,远处山的轮廓越来越明晰,薄雾渐渐散去。
“禾晓芙,你一辈子就要在回忆里过去了。”我暗笑自己,止不住想起,到达大学的第一夜,我也是这样睁着眼,睡不着,在三更半夜的时候反复起身,透过玻璃门看向外面的路灯,一时间觉得自己是孤苦无依的一个人,可怜巴巴地,在这冷清的地方打发着自己美好的青春。
可是,如果真的要计较起来,我其实是很幸运的。仔细打量自己,我四肢健全,头脑清晰,受了一定的教育,有一定的目标和理想,虽然,心里也曾有过疑难扭曲的时候,最终还是平平安安长大了。到了二十四岁的年纪,我还有父母,还有敏君和双雪两个好朋友,还有以荀和高腾对我好,实在是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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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和那些或成功考上研究生,或出国留学,或找着高薪工作的同学相比,我只是默默无闻的小人物一个,可是和村里同等年纪的二十几个人相比,我确是唯一一个上过大学的,而且还是个女孩子,也是至今单身的唯一一人,我还有自己作为教师的小小事业和,以后成为作家的小小理想,生活还有些知足。比如和我同日而生的禾美丽,她初中没有毕业就到了茶厂打工,二十岁就结婚生子,孩子都已经可以读书写字了,比如她的妹妹禾美琪,也是中学没毕业就去了外地打工,几年来没一点音讯,家人都不知其是死是活。
说起来,尽管义务教育普及多年,我所生活的村,完整读完初中的还是少数,很多人念一两个学期就辍学,以后交几十块钱,从学校买回一个毕业证书,算是有一些文化,然后就开始了打工的生活。在这个方面,我对禾美丽的印象很是深刻,毕竟小时候一起玩过几年。我记得以前我们通话的时候,我反复叮嘱她要多看书,多读书,她则在电话里哈哈大笑,好像我说了很愚蠢的话。
“禾晓芙,说起来我也真羡慕你,毕竟城里的条件还是这里不能比的,你走十几分钟,就到了学校读书,我则要每天骑自行车一个小时,才能去上学,然后还要做家务、喂猪,你呢?也别在那边得意洋洋,虽然书读得不错,家里的事情一定做不好吧?”
那时候我正准备初一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被她的话挤兑得哑口无言,以后也没有再主动给她打过电话。那时候,我对她不读书的没觉悟有痛彻心扉的感觉,也不想理会她对我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乱作猜测,只觉得两个人的距离,毕竟是远了。
禾美丽是先生子后结婚的,办喜事的前两天,辗转和我取得了联系,那时候我还是大一的学生,对电话里孩子的啼哭声咋舌,“你……你做妈妈了?”
“你不也会做妈妈嘛?女人,迟早都会走到这一步的,哪怕你是读了博士也好,对了,你考不考博士,听说这个东西很厉害的,女人也你能考。”
“嗯……我不考。”我说,后来胡说八道什么也不记得了。
以后我也几乎没有和禾美丽联系过,对彼此的隔阂觉得悲哀,又无可奈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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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荀,展宇,高腾。”我试着比较自己喜欢过的这三个人,却不能得到一个合理的结果。
理智告诉我,展宇因为我和苏秦秦想象而关注我,而我本人,也一度从他身上寻找以荀的身影,两个人都曾把对方当做了替身,现在,他也在回到和苏秦秦的城市,听说结了婚,从此以后也没了联系。
至于我曾以为的‘展宇是我的初恋’,其实是错的,我从前迷恋的,其实还是以荀,只是我们两个并不像一般久别重逢的恋人那样温馨甜蜜,相反,我总在试图寻找一个好的途径,离开他。
而高腾,则是现在的我想能够长久相伴的一个人,只是我们现在分居两地,感情也是名不正言不顺,便把自己的一番真情压在心底,这样一来,对以荀和高腾都有了愧疚,偏偏就是不能控制自己。
我百分之□十,是属于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一类。从前和高腾一起居住的时候,我总嘀咕他不缴房租水电,现在分开了,我并不觉得,这些数量的金钱对我有任何意义,只盼望重回以前场景而不得。
“好了,禾晓芙。”我看着外面的天色完全亮透,对自己下了一个结论,“如果对己坦诚的话,我喜欢的那个其实是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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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十点,汽车又停了下来,我再次被司机的大嗓门赶下了车,虽然饥肠辘辘,却不敢向餐厅走去,就怕自己好吃一顿后,会熬不住剩下的时间。
“以荀。”我对他的主动来电失去了信心,便在他工作的时间,拨通了他的电话。
“还顺利吗?感觉怎么样?”他的声音不惊不喜,“我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笨蛋,你又没坐车,闹什么情绪?不知道自己肠胃不好吗?怎么可以不按时吃东西?”
“我现在真后悔没有和你一起走,恨不得插翅飞过去,你能体会吗?”
“你少甜言蜜语,我等你一整天,都没一条信息,真是害我等急了。”
“这样才可以被你一直挂念着。”他的笑声缓缓的,“我很坏,是不是?”
简直坏透了,原来他不是忘记而是故意,理由竟然是,一直要让我记着他。
“晓芙,如果有天你离得我更远了,我会选择另一种方式,让你更深刻地永远记住我,我向你郑重保证。”以荀轻轻的话语重重敲击着我的心房。
离开?永远记住?我的眼睛睁大,心跳加速起来,却不是因为心疼。
是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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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傻了,你就是赶我也不走,好了,给自己找吃的吧,否则我的馋虫思念你的馋虫,时间就更加漫长了。”我看着前面的白色大巴在阳光下闪耀,对这刺眼毫不在意。
我和继续他唠嗑几句,心里起伏得厉害,终于还是忍不住,打电话给了远方的高腾。
“高腾。”电话一接通我如获救兵,“你现在在哪里?”
“高腾?”一个清脆的女声传入我的耳中,“他把手机忘在实验室了,要不要我为你转告什么?”
“不——不用了,谢谢。”我挂了电话,心里的不安更厉害了。
我心里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觉得最后一个救命的稻草开始在聚焦的放大镜下燃烧,开始恐慌了起来。



、三五章

两三分钟后,我的手机响起了铃声,是高腾打来了电话。
“晓芙——”他的声音听来急切,“要跟我说什么,刚才很抱歉,我离开了一下。”
“没。”我在电话这边摇头,“打扰你工作了。”说着我便把电话掐断。
我的动作迅速,高腾的也是,没一会儿就重拨了过来。
“你一定有话要说,告诉我吧,我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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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给我的号码怎么备注的。”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蚊子。”
“喂,我不爱这种生物。”我忍不住冲他嚷嚷,“要不你备注为苹果,薄荷,面条,土豆泥都好,就是不要蚊子。”
“那就土豆泥好了,我喜欢吃土豆。”
我扑哧一笑,“真有默契,我给你的备注正好是巴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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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自己是陷入了一个怪圈,一旦一颗敏感的心在以荀那里碰了壁,就会找高腾寻安慰,这是理所不应当的,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就算暗骂自己矫情没人性,也没用。
下午五点,当汽车缓缓驶入终点站,我的心不禁欢呼起来,这一段艰难的行程,终于结束了。
我提了自己简单的一袋行李从上面慢慢下来,看着旁边拥抱的一幕幕,会心一笑,走出车站,我拦一辆摩托车,说了一个地址给司机,结果让他眯了眼。
“那开到临近县一中附近的路口后,笔直前进,我看到地方后说停就是。”我知道自己的口音全然不是这里的,可是坚持用这里的方言给司机交谈,就怕被他当做外地人欺负了。
“嗯。”他把头盔一按,发动了车子。
此时天色明亮,我肚中不时发出阵阵饥饿的声音,眼睛看向旁边一刻不闲,对周围的气味、植物,有久别重逢之感,心里的一个念头是:我终于回来了。
“前面——到了——谢谢。”我把预备好的车费交给司机,鞠一躬表示感谢,然后在老家的老房子前面的公路,我忽然驻足不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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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谁啊?”过了许久以后,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侧门传出,接着出现一个弓着身子的老人,齐耳的头发已经灰白,脸色黝黑,上面的皱纹深刻。
“奶奶。”我的喉咙艰涩,迈开大步迎了上去,搀扶了她的手,“您还记得我吗?我是阿芙啊!”
“这不是我的大孙女吗?”奶奶把我的手握在她粗糙的两掌间,又是惊异,又是开心,“趁着奶奶还没闭眼前,过来看我啊!”
“奶奶。”我嗔了一句,“说什么呢?您长命百岁……您吃饭了没有?”
“太阳没落,吃什么饭啊!”奶奶拉我手往屋里走,“来来来,都出来看看,大孙女回来啦。”
我看奶奶的背比两年前驼得更厉害了,萎缩的牙龈让一颗门牙显得更加突兀,好像老了不只两年。
“奶奶。”我总记着奶奶的重男轻女,却不知她竟然也对我的回来如此热情,心里头不禁怪起了自己的忘恩负义。
从前的三次回家,奶奶也会招呼我,可是远不如现在这样,难道说奶奶对我改变了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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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孙女啊,你突然回来住哪?啊,是了,家里还有一个屋子空着,你就先住着——让我想想,你先洗头洗澡,我给你做好吃。”奶奶拉我手到了我从前住的父母房里,“我真是糊涂了,这本来就是你爸爸的房间,里面脸盆、电风扇都有,这些年一直是你堂哥炳文再住,他现在也去了外地做事了。”
“嗯。”我的眼睛最近是得了容易流泪的毛病,“我知道,会的。”
“会什么啊?”奶奶嗔怪起来,“孩子再大也是孩子,你先忙,我出去看看要做些什么。”
我对房间里来的东西并不陌生,打开旅行袋找了毛巾出来,从床底下翻出脸盆,到了天井水龙头处打水。
“大孙女啊,你伯母正好烧了热水,快点提桶来打。”奶奶在客厅对我喊,“快点,你伯母等下还要用煤炉煮饭的。”
“哦。”我赶紧回房间提了一个桶,在水龙头下冲去了灰尘,到了伯母的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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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了。”伯母柔柔一说,“屋里衣架不够就去我那里拿。”
“嗯,谢谢伯母。”我应了一声,觉得这次回来感觉好像不同以往——该怎么说呢,大家好像对我都客气起来。
我打水洗头洗澡,正要提桶出门去洗衣服,被奶奶拦住了,“越大越不长记性,不记得上次全身过敏的情形了?到你三婶那里去,那里的水是山上抽下来的,比你们的矿泉水还好。”
“好。”我觉得自己就像不懂事实的小孩,却对这带嗔的关心感到一阵阵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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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候,我到奶奶的厨房看要不要帮忙,被她赶了出来,“洗得干干净净的,来这里凑什么热闹?听你爸爸说,你煮东西可是难吃,我可不要试试。”
“那好吧。”我双手一摊,转而去碗柜拿了两幅碗筷出来,摆在桌上。
“阿芙,这里炒了米粉,放了空心菜的,过来端一碗吧。”
“阿芙,今晚摘了新鲜的莴苣,过来尝尝鲜。”
就在我看着眼前的木桌觉得亲切的时候,大伯母和三婶先后对我喊了话。
“不用了。”我推辞道,“奶奶也做了饭,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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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读初中的时候,老家经过几番吵吵闹闹,最终还是分家,从此结束了一起吃大锅饭的时代,大家在自己的厨房忙好吃的,仅在少数时候,才招呼其他屋也来凑热闹。所以,今天我同时被伯母婶婶请吃饭,无论她们只是随口一说,或者客气,都让我有不同的感觉。
“来,你小时候爱吃的空心菜。”奶奶把墨绿色菜端上桌,“别等了,吃饭。”
奶奶连生四子,除了抽自制的卷烟外,一辈子节俭,现在炒一大盘蔬菜,已经是对我特殊招待了。
“怎么样?还是自己家里的米好吃吧?这菜也是新鲜的,你这丫头也不早说回来,要不然就摘更多一些。”奶奶眼弯里都是笑意,“现在的人都忙工作忙生活,懂得回来看老人的不多了,你能回来奶奶就高兴,就比什么都值得。”
“好吃——”我满口应道,对这寡油的菜连连称赞。
吃过晚饭,我抢先收拾碗洗过,然后就出外溜达,在前后邻里的“阿芙回来了”的声音中,我慢慢步行,到了村小学的铁门口,往里探头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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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贺知章你根本就是骗子,我离家十几年口音全改,一听就明显。”我心里发着古怪的嘀咕,“只是‘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倒是很写实,我这样一个极少回来的人,的确是这边的新客人了。”
我想着自己的心事,听见里面有脚步声越来越近,赶紧把泪水擦去。
“这是——呦,阿芙,都说女大十八变,你还多了一变,真是越来越苗条漂亮了。”一个中年女人拉开铁门出来。
“祝老师。”我认得她就是教过我两年数学的老师,便恭恭敬敬鞠了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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