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姑娘所闻。”
颜清莲抖了一下嘴唇，脸色惨白，喉咙一甜，竟“哇”的呕出一口鲜血，身子向前倒去，白思羽忍不住伸手想扶住她，手刚触到她的衣衫，便被她推开，“白神捕，请自重，男女授受不清。”那殷红的鲜血滴落在她的白衫上，仿若冬天里绽开的梅花，然而她并不去擦拭残留在唇边的鲜血，眸中闪过一点寒芒，站稳身子，径自与白思羽擦肩而过，头也不回地走了，一头乌黑的长发在午后的阳光中灼灼闪烁，刺的人眼睛发痛。
白思羽低下头，任头发遮住脸颊，片刻之后抬起头来，唇边那一丝微笑与平常无异，闭上的眼睛重又睁开，淡然得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举步向与颜清莲相反的方向走去，所有的人都被突然发生的这一幕惊呆了，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好。
空气中最后一缕淡淡的幽香，只在弹指间便消融得无影无踪。
空巷中，白衣女子撑着墙坚难而缓慢的向前走着，她唇边的鲜血已经干了，现在虽不是冬天，但她的心却犹如跌入了冬天的冰窟一般，很冷，很冷。又前行了几步，她的身子终于支撑不住，软软的从墙角滑落。白思羽一直跟在她身后，直到看着她昏倒，刚想上前看看她是否有事，偏偏这时从屋檐上跃下一个人，一个身材瘦削的男子，走到颜清莲身边扶起她，轻声的唤她，“颜儿，颜儿，你怎么了？”怀中的人勉强睁开眼睛待看清楚来人后，喃喃说道，“唐斩……”话音刚落，却又昏睡了过去。男子并不说话，只是径自抱起她，跃上屋檐，向来路奔去，一眨眼便不见了踪迹。白思羽怔怔的看着他带走了颜清莲，心里所有的自责与懊悔都浮了上来，他为何要伤她这么重？
澶州知府高坐大堂之上，惊堂木一拍：“堂下之人，见本官如何不跪！”
来人一身淡黄衣衫，脸上满是桀骜不驯，眼睛不屑地瞪了知府一眼，冷哼道：“被告连坐都有了，我这个原告还跪什么！”
“你所告何人？”
女子抬起桀骜的面孔，一手直指知府：“我告你！”
“大胆！”惊堂木一拍，堂下衙役齐喊堂令。坐在大堂一侧旁听的卫子游挑了一下眉，居然有人到现在还没认出堂下那张脸的主人，这也算是奇闻了。
女子不惊不惧，傲然而立，也不管堂上如何反应，径自从怀中掏出一张早已拟好的状子，当堂照本宣科起来：“澶州知府卢天祥，以权谋私，以瘟疫之名伙同河道总兵马志高擅自扣下盐帮一十二船物资，频频索贿，威逼盐帮与之同流合污，置国法天理于不顾……”每念一句，卫子游便挑一下眉，看得澶州知府胆战心惊，挥起惊堂木……
“卢大人，既然你已涉案，那就烦劳让个位，让本官来审了。”
澶州知府惊起一身冷汗，一脸惊惶地看了卫子游一眼，只能惨白着脸退下座来。
“请下堂吧。”
“是……”
卫子游衣摆一挥，端坐堂上，手执惊堂木落下，冷冷地看了堂下两人一眼，锐利的视线锁定在女子身上：“你既然知道本官今日在此，就该知道诬陷上官的罪责，倘若没有真凭实据，本官断然不会轻饶你。”
“我会来这里，自然是有了十成的把握。”沐雅抬起头看向他，脸上满是挑衅。
“已经挖到了！”
一群捕快围在一个巨大的土坑边，捂着口鼻一脸嫌恶地看着坑里的东西。
“全是孕妇和胎儿的尸体，”白思羽只是看了一眼便冲到一旁，许久才压住胃里上翻的秽物，摸了摸冰冷苍白的额头，“仵作来了吗？”
“仵作呢！”坑边的人群飞快地转移到距离大坑数丈远处，叽叽喳喳地议论开了锅。
“臭死了！我这辈子没闻过这么臭的味道！”袁蛟吐了半天，终于胃里再没有什么可吐了，才爬在半面土墙上呻吟般地哼哼着，“展平，今天的晚饭不要给我准备了！”
“我也不要了！”一群人跟着附和。
“你们以为我还能进厨房吗！”同样吐得七荤八素的苏展平到现在还没缓过气来，气若游丝地举起一根手指，“今后一个月内，我只烧素菜！”
“好啊！”一阵七零八落的掌声响起，已经没几个还能站着了。
“仵作来了！”
仵作走到距离大坑一丈的距离，脱下外衣层层包住口鼻，仿佛壮士断腕般毅然决然地凑到坑口，将一根顶端套着钩子的竹竿缓缓探下，钩起一具尸体。
“谁发现这里的？”凌风站在十丈之外的上风口大喊，袖子抵在鼻子下面死都不肯挪开。
“小凌你把袖子挪走好不好！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影响视觉的！”袁蛟捂着口鼻大喊。
“发现的人来了吗？”这边有人喊。
“他不肯来，说太臭了！”那边的人回答。
“好！我们去找他！”一群人呼啦一下抢着跑。狄潆拖着上官暮跑在最前面，突然想起什么转过身，指了几个人：“你们几个，留下来保护现场！”
“不要啊！”震天的哀号响彻云霄。
“庄阁老的管家？”鲜于恭看着周围那几只办案的老鸟，忿忿地道，“当初是谁说他不可能的！”
“我说庄阁老不可能，又没说他管家不可能！”袁蛟踹他一脚，“臭道士，你耳背了还是怎么着！”
“庄家那么有钱，没道理管家还要出来捞吧？”鲜于恭又提问。
“乡下人才这么以为！”凌风酷酷地一甩长发，颇有些不屑地看着他，“从来都是越有钱越贪心，没人嫌钱少的！”
“只是钱太多也要扎手的，”白思羽淡笑了一下，“我们不能放过任何疑点，只是单凭庄家一个下人的话还不能随意判断，一切还是得靠证据。”
上官暮瞪着手里新出炉的验尸单一言不发，最后还是甩给了其他人。
“一个坑里有三十三具尸体，包括三具胎儿十九具腹部被剖开的孕妇十一具腹中胎儿尚寸的孕妇……”凌风瞅了一眼立刻甩开，忿忿不平地大叫，“给我干什么！看我没吐不顺眼是吧！”
“还不包括又发现的两个坑……”狄潆趴到上官暮身上，“我又想吐了！”
一名捕快急匆匆赶来，白思羽侧过身与他交谈。
“水灾前几个月澶州一带就一直有女人失踪了。如果我的推测无误，有人用不明手段控制孕妇，将胎儿的紫河车取出牟利……”凌风按了按发苦的喉咙，“但是瘟疫发生了，没人敢买这里的紫河车，所以卖方不得已决定处理这些已经送到京城的东西，结果在过程中出了纰漏，被发现了……”
“然后就谋害前去追查的大哥。”上官暮无视身上的狄潆，冷静地下了注解。
“你们不要这样一本正经地讨论好不好！”袁蛟捂着嘴，“我现在没东西吐，再吐就是胆汁了。”
白思羽结束了与捕快地交谈，一脸严肃的走回来：“各位，上面下令了，这个案子换别人来查，六扇门的人马必须马上撤出。”
“又来了！”袁蛟一拳打在树上，震下一地绿叶，“今年我们就没查成一个案子过！”
第二十五章
澶州的夜晚，空气中似乎还飘散着早上所发现的尸体的恶臭。凌风躺在草地上，看着天空，月亮很圆，可惜不是中秋，想着刚才袁蛟强把自己和沐雅拉郎配似的绑在一起，不由得“扑哧”一声笑出来，沐雅那个臭丫头，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想想自己对她的感情，真是复杂，但是凌风又一次非常确定的告诉自己，对她不管是什么感情，绝对，绝对不可能是男女之情，想到这里他鼻子轻哼了一声。
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凌风一跃而起，到底是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来到澶州？难道朝廷又有官员到此，不可能啊，卫子游已经到这里了，朝廷不可能再派人来？边想着凌风快步躲到一棵大树后，却远远看到三匹马上端坐着三名俊美少年，为首的那名少年一身紫衣，但凌风却似乎在他们身上感觉有一点不妥，但到底是什么呢？
凌风想了想，是了，那少年虽身着中原的服饰，但足上所登却是大漠上游牧民族所穿的靴子，还有那少年手中所握的弯刀，也不像是中原武林人士所有。由此凌风初步判断，此三人绝非中原人士。那他们到底是哪个部族的？来中原做什么？凌风决定先出手试试为首那少年的武功来路，一念至此，长剑腾空刺向为首的那个紫衣少年。
那紫衣少年一听风声有异，拔出弯刀当空挡住了，刀剑相击时，紫衣少年趁着刀式，扬鞭策马向前冲，然而凌风的轻功在六扇门众人中却是数一数二的，只见他几个起落间已追上了那三个少年。那为首的紫衣少年见他莫名其妙与自己为敌，眼中乍现怒意，弯刀狠狠向他劈去，招招似乎要置凌风于死地。
然数招过后，凌风长剑所到之处，紫衣少年却只有躲闪，再也无力还击，凌风跃至马背，手掌抵在紫衣少年的后心，问道，“你们不是中原人，是从何处来？来此地做什么？”却见那紫衣少年倔强的咬着嘴唇，并不答话。
“莫不是哑巴？”凌风戏谑道。“你才是哑巴，”紫衣少年挣扎着想脱离凌风的掌控，偏偏凌风反手扣在他的手腕处，让他挣扎了许久，亦是徒劳。
紫衣少年恨声道，“我不会放过你的……” 凌风握着他的手，从马背上跃了下来，侧过脸对那紫衣少年一笑，竟然发现他耳朵上竟打有耳洞，心中顿时明白，这少年定是女扮男装，随即道，“我不管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只要你们不在中原作恶，我便不会找你们麻烦，但若你们在此地作恶，那么我绝不会放过你们。”说完将紫衣少年往他两个伙伴身上一推，跃上紫衣少年先前所骑的那匹马扬长而去，却没有听到紫衣少年在他身后的骂声…
第二天一早——
“哎哟！我的腰啊……”沐雅从冰冷的地上爬起来，方想起昨晚自己来到和沐霜约好的这间客栈，亲眼所见那一幕可怕的事，本来以为自家姐姐被欺负，准备海扁傅云一顿，没想到反被沐霜叫训，说是什么误会。沐雅无奈的叹了口气，死沐霜，狗咬吕洞滨不识好人心，下次碰到这种事情，我才不管呢，活该你自生自灭，想到这里，沐雅暗自偷笑了两声，支着一晚没睡好的身子，才要抱怨就被面前某人的似笑非笑的脸给吓了回去，忙扯出个笑脸，“姐啊，昨晚睡得可好啊？”
沐霜的嘴角动了动，要笑不笑地回问道：“托你的福，在地上喂了一夜蚂蚁，你说睡得好不好？”
“那个啊……”沐雅缩了一下肩，干笑，“咱们是姐妹么，不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对面人一挑眉，立刻咽下那个“当”字，同仇敌忾道，“傅云太过分了，居然让你睡地板，真是良心被狗啃了！”
“那你逍遥了那么久，我说什么都不听又算什么？”沐霜低下头，冷笑，“良心被猫叼走了？”
“那是……”沐雅忙不迭地摆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你要我干什么就说吧！我肯定照办的，上刀山下火海都成！”
“我哪敢让堂堂盐帮沐帮主上刀山下火海啊？”沐霜笑得越温柔沐雅就越觉得冷，“我只要你陪我上街去听人家说书而已。”
“啥？”沐雅嘴一张，眼珠子都要掉下去了，“姐，你什么时候喜欢听书了？”
“你别管，去了就知道了。”
竹板一拍，老头清清嗓子：“各位乡亲父老，今天咱就说一出《四大神捕探盐帮》。”淅沥哗啦的掌声响起，老头的头抬得高高的。
沐雅的手拐拐坐在桌子靠墙面的傅云：“你来过盐帮我怎么没见过？”
“恩哼！”对面靠窗坐着的沐霜轻咳一声，沐雅立刻放手正襟危坐。
“话说那盐帮沐帮主，乃是一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恶霸，自她掌了盐帮，是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沐雅一口茶差点喷出，沐霜眼明手快一把捂住她的嘴，那一口茶没喷出来反到进了气管，楞是教沐雅闷声咳了半天。
“那盐帮中，有一名江南第一采花贼，作案无数，惊动了朝廷，派人捉拿。奈何那姓沐的极为护短，硬是声称此人不在帮中，朝廷屡次派人均被打得鼻青脸肿无功而返，竟近不了盐帮大寨半步，逼不得以，才派出六扇门中四大神捕前来追捕其归案……”
沐霜对傅云点点头微笑了一下，傅云肩膀一颤手中一杯茶水险些就倒了出来。
“那盐帮大寨防守极严，饶是那名满天下的四大神捕也进去不得，恰在此时……”竹板一甩，立刻有人送上一杯茶来，老头咕咚一口下去，神色一扬，“只听得江边传来隐隐哭声。那四大神捕是何等的好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管尽天下不平之事！这时如何能够见死不救！上前一问，才知这一家的女儿只因生得有几分姿色，便被那无恶不作的有断袖之辟的沐帮主看上，直欲抢回大寨……”
沐雅听得两眼发绿，正要拍案而起破口大骂，忽觉身子一僵，竟是被人从对面点住了穴道动弹不得，再要出声，连哑穴也被点了，只能用眼神愤怒地攻击对面那张悠闲自得地喝着茶的脸。
“四大神捕正不知如何进入水寨，此时心生一计。抢亲当日，凌神捕因为相貌俊美，便被推举扮做新娘坐在迎亲的轿中，被接入大寨，准备在那沐帮主出现时，趁机发难。”
傅云总算想透那句“凌神捕凭着手中的宝剑力克沐帮主”是说哪一段，兀自点头，只觉身侧一阵恶寒，沐雅正恶狠狠地瞪着他，大有再点头就要咬死他之势。
“那沐帮主生得徐娘半老，更兼一脸风尘之色……”
傅云用眼角余光小心翼翼地扫了沐雅一眼，只见她满脸怒色，气得两颊通红，再这样下去真不知道要冒出什么来了。
“她一见凌神捕的美色胜过那女子许多，便不顾人伦之义扑上去轻薄，全没有把对方的性别放在心上，那凌神捕岂是省油的灯，反手一把短剑飞出直取沐帮主面门。那沐帮主却也不是泛泛之辈，侧身闪躲，那手却还抓着凌神捕的衣服，当下只听得一声裂帛声起，凌神捕竟被扯去半边衣裳，露出雪白酥胸，原来名满天下的凌神捕竟是一个女子！”
这又是哪门子的桥段了？三人面面相觑，不敢想象那一向凶狠异常的凌风一听到这句最犯他忌讳的话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老头闷了口茶，继续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话说当年，凌神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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