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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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之后-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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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是个好消息。请代我问候他。”
“我会的。关于这份帐单,上面好像有一点错误。我想应该是打字上的问题,所以我必须再和你核对一下日期,才能早点儿付钱给您。”
“好的。因为我最近要去渡假,马修的这张支票正好派得上用场。”
崔西笑了笑,“我保证,这张支票一定会尽快送到您的手上。您身边留了一份帐单的复本吗?”
“我找找看。”
“哪里有问睿。俊惫艘换岫螅Ψ鸩┦坎庞纸幼盼省
“在您工作时间记录的第一行,上面写着:马修·雷诺第一次打电话跟您谈这件案子是在十月初的时候。”
“可是,在庭讯进行到半程之前,我们根本不晓得要找您来帮忙呀!那时候大概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了。”
电话的那头沉寂了片刻,然后薛佛博士才接腔:“日期是正确的。我记得那通电话,因为马修是打到家里来给我的。”
“您能够大概地跟我说一下您们的谈话内容吗?要是马修有什么疑问,我也才能提醒他一下。”
“喔!我们谈的不多。他说他将要审一件案子,可能要丢一份紧急的差事给我,所以他想要确定一下我是不是会待在城里。接着就谈了一些关于那个案子的事,然后再鬼扯了一会儿就挂电话了。”
“他有没有跟您说他要你做的是什么事?”
“没有特别提。不过,他倒是问我核子反应炉是不是还管用。”
“谢谢您,薛佛博士。”
“别忘了代我问候一下马修。”
“我会的。”
崔西挂上电话,两眼呆盯着电脑。萤幕上的字闪烁摇晃个不停。她的心也砰跳得厉害,彷佛像一顆炸弹急欲从胸口里猛爆出来似的。崔西出了办公室的门,走到艾蜜莉·温斯特的桌旁。“雷诺先生将他的帐册放在哪个架子上?”
“我已经把它们拿下来了。”
“在他开支票给薛佛博士之前,我想先看一下他的帐册。”崔西撒谎。
“我待会儿就帮你查一查。”
“不麻烦,我自己来就可以了。那可能需要耗点时间。”崔西拿着帐册和支票记录走回她的办公室。她向前翻看了好几个月,然而就是找不到她所想要的资料。
当她将这些帐册和支票记录交回给艾蜜莉的时候,这位秘书小姐正打算和接待处的同事一起去吃午餐。“你们都走光了,这里谁当差啊?”崔西问。
“玛姬生病了,午餐的时候我们就把电话接上留言机。你是唯一会待在这里的人,如果你要的话,我就把你的分机接上。”
“不用了,这样就好。”
崔西硬是让自己按捺着等上五分钟,待每一个人都离开以后,她才锁上前门,一溜烟跑上楼到马修的住处。
她从来没有到过这里。大厅的旁侧是一间小小的厨房,崔西很快翻捣着每一个抽屉。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一些厨房用的器具罢了。接着,她走向马修的卧室。崔西踌躇了半晌,不晓得自己该不该这样贸然搜他的房间。那种侵犯人隐私的想法一直冲击着她。不过,最后她还是铁了心,举步踏人马修的房里。
房里的种种陈设没有一丝一毫二十世纪的味道。一张偌大的橡木床,床头与床尾的围栏上点缀着手工雕花的纹案,打磨得光滑剔透。一面立镜紧挨着一只带抽屉的木匣站着,这木匣是个古董,可能是先祖们搭船绕过好望角的时候顺道带过来的。木匣里有好几张照片,都已经陈旧泛黄了。第一张照片里有一对男女并肩站在一起。男人高大挺拔,蓄着一头铁灰色的短发,脸上带着安逸适切的微笑,女人身裁窈窕纤细。两人的长相虽都称不上出色,却面露坚毅的神情,散发着聪慧、幽默与怜悯之情。
第二张相片是一个男人的独照,他身着西装,沿着法院大厦前的阶梯而下,腰杆儿直挺,双手被铐在身前。这张照片同时还附带一则新闻,新闻标题是:奥斯卡·雷诺被判死刑。
第三张相片是马修和他父亲的合照,两人站在森林里的小溪旁。马修那个时候的年纪大概只有六、七岁。他父亲一只手拿着钓竿,另一只手则环搭着马修的肩。小马修的视线直投向崔西,一副非常以他的父亲为傲,并且对于父亲的碰触感到相当光荣的模样。
崔西突然觉得自己热泪盈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当她回过神后,便赶忙开始翻箱倒柜起来。马修的衣服不是黑的就是白的,没有螅蚯蜃埃挥型蜃埃视腥魏涡菹惺彼┑淖笆U庑┮路挥型嘎冻銎渌断ⅲ皇侨萌丝闯鏊怨ぷ魇嵌嗝醋ㄗⅰ
穿越过卧室则是马修的书房。崔西瞟了一眼棋盘上的棋子位置。她曾经帮马修带过一些通讯游戏的明信片到医院去,因此,她认得这玩意儿。
崔西从棋盘往上瞧。环着四周墙面所放置的,有许多著名的庭讯结辩记录,还有一些像班杰明,卡多梭、奧立佛·温道尔·合明、菲利克·法兰弗特与其他杰出的最高法院法官的自传;此外,还有一套记载着由美国最高法院所判下的每一椿死刑案的记录,以及与马修工作有关的哲学、心理学、医药学等等书册。崔西的手指游走于这些书册与档案资料夹的背脊。这里是马修的秘密圣地,在这里,他酝酿着拯救每一条人命的思虑和策略;在这里,他营塑着自己内心最不为人知的秘密。如果在这屋子里有任何一处是崔西可以发现事情真相的地方,那便是这里了。
崔西的手脚迅速,因为她必须在那些去吃午饭的同事回来前,赶快将事情办妥。她约略搜过马修那张可以卷缩盖顶的书桌之后,便循着每一个抽屉翻抽下来,直到她在右边最底层的抽屉里挖出那只牛皮纸袋。她探手入内,碰触到银行的存簿。
其实,她心里不断祈祷着,希望自己永远不要发现到她所想要找的东西。可是现在,东西就在手上了,她害怕颤兢得不太敢打开它。崔西向后倒在那张雕花的木椅上,嘎嘎地发出一阵声响。在马修为乔伊·李维史东辩护后,他的帐户里存进了他所得的二十五万元律师费,存簿的结余总共是三十万元。可是,却在葛里芬法官遇害后的一个星期内,存簿储金结余骤降为十五万元。
崔西颤抖着双手将整个纸袋倒空在桌面的记事簿上,整个人恍恍忽忽。她知道摆在自己眼前的是什么,然而她却满心期望眼前所见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先是一些有关艾比吉儿·葛里芬的报导文章,拨开剪报后,她看到了那些照片。
“哦,天啊!”她喃喃自语,像在洗脾似地胡乱翻搅着那些照片。在那些照片里,有艾比穿着套装站在一幢办公大楼前与其他检察官激辩时的模样;有艾比歇在法院大厦阴影处的长発上,向后半仰着头,面迎着缤纷耀眼的阳光时的风采,浑然不知在很远的地方有那么一个望远镜头正偷偷对着她。接下来则是一些艾比在葛里芬法官遇害现场的那栋房子,以及那间她自己租赁,被发现暗藏金属片的小屋前被倫拍的照片;其中的一张照片里,艾比身穿牛仔裤和T恤,在园子里莳花弄草。剩下来的几张多是艾比在那两栋房子里的照片。很明显,这些照片都是在晚上透过窗户玻璃偷拍的。
崔西又拾起一组八又二分之一乘以十一的照片,都是以望远镜头从艾比住处附近的树林里偷拍的。在这组照片里的艾比,身着比基尼泳装,镜头随着她走过法式窗棂,进入内院,再走到泳池旁。其中的好几张照片,艾比都摆出相当撩人的姿态:慵懒地伸展肢体,像只性感的小猫;仰躺着曲膝,像个无邪的孩子;枕着手臂面迎着朝阳,享受着日光浴。而最后的几张照片几乎都是特写镜头,焦点都集中在艾比身体的每一部位。
崔西回想到,当她第一次到办公室与马修见面时所看到的那些原野照片,特别是拍摄母鹿与她的小鹿的那张作品,她终于了解到这个令人不寒而栗的事实:原来,马修的镜头是以追踪母鹿的方式,一直不断地追琮着艾比。
然而,从纸袋里倒出来的最后一组照片前让所有的事都真相大白了。这全都是马修在艾比海边的渡假木屋附近拍摄的。在遇袭当天,不管艾比是拿着她的Pentax相机绕着小木屋拍照,或是漫步在沙滩上,还是她在屋里的一切活动,全都透过马修的镜头写印在底片上。其中有几张,艾比裸呈着身子,无意识地兜旋在客厅里找东西;而在另外几张里,艾比则是一脸惊惧地狂奔进树林中。
崔西慢慢地顺序一张张翻看着,心头正纳闷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张有着一个男人黑影的照片。照片里的男人视线瞥向他处,而在接下来的照片中,他却怔怔地面对着镜头。虽然头戴着滑雪帽,但从身形体格上,依旧可以辨视得出来这个人是查理·狄姆。
这叠照片使得所有关于木屋袭击事件的迷团顿时烟消云散。马修不仅拍到查理·狄姆,并且还尾随着那顶滑雪帽的离去,拍摄到他站在一个废弃停车场的路灯下,与罗勃·葛里芬窃窃交谈。

第三十章

1
医院的病房里,崔西·康瓦在马修·雷诺的身侧,想像他们两人在黑暗之后于监狱里小小的牢房中会面。这种幻象叫人把持不住,这种想法令人无法忍受,而这样的意念更是崔西所驱离不散的。
“这份口头辩论的大纲写得太棒了!”马修重复审阅了崔西为德州那桩案子所准备的资料以后,盛赞了崔西一番。虽然雷诺看起来神情疲惫,但是在他那惨白、纤薄如羊皮的肌肤上,依旧微微地泛着红晕。
“谢谢!”崔西勉强应声。
雷诺并没有注意到她的情绪,迳自放下手中的大纲,拿起喜帖端详,面露幸福的微笑。
“设计得不错,对不对?”他问道。
崔西没有回答。直到现在,她还是无法将真正来访的原因脱口说出。
“崔西?”雷诺搁下了喜帖,而她正凝视着窗外出神。窗外大雨滂沱,崔西一身寒颤。
“记不记得你曾跟我说过你父亲的事?”崔西问道:“你所体验的成长的感觉——虽然失去他,但却更加深爱着他。”
崔西咽了咽口水,彷佛觉得喉头哽咽着一团坚硬而疼痛的肿块,令她无法方语。
“怎么了?”雷诺的脸上满布着困惑的疑云,并且投射出关切的眼神。
“我试着想像你过去的模样,还有你种种的感受。”崔西继续说:“明明知道他即将被处死,却又无法搭救他。然而现在,我终于能够体会你的那种感觉了。”
雷诺的头斜倾向一侧,但一句话也没说。
“不只照片,对不对?你亲手捏造了‘每一项’证物。你制做了炸弹,复制了金属片;接着你把艾比诱拐到玫瑰花圃。如此一来,你才可以将其中的一块金属片和Clorox塑胶筒放进她的车库。然后,你又付了五万块钱给查理·狄姆,要他作证控告艾比。你先把要他说的证辞一一交待清楚,再到银行去为他开了个十万块钱的户头。这样你就能彻底摧毁他所说的一切。”
马修的眼睛炯炯出神,直凜凜地盯着她。崔西的这番话紧攫住他的全部注意力。
“你在说什么鬼话?”马修镇定地问。
“你是什么时候第一次知道检方觉得金属片是重要证物的?”崔西不理睬他的问题。
“你也知道的,是在多尼洛作证之后啊!”
“我还晓得你早在庭讯开始之前就打过电话给薛佛博士,以确定他会待在城里,而且还问他核子反应炉是否管用。是什么原因促使你必须这么做?除非你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你需要他的作证来击破保罗·多尼洛的证辞,对不对?”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是在说,是我谋杀了葛里芬法官,然后再嫁祸给他的老婆!”
“这正是我的意思。”
“难道你忘了,我和艾比就要结婚了吗?”
“没忘。”
“你难道不明白,我爱艾比吉儿·葛里芬远胜于我自己的生命吗?”
“我当然明白,而这也就是你之所以会做出这件极尽诡异之事的原因——正是为了爱。虚张声势的侗吓是没有用的,因为所有的一切我都已经了若指掌了;并且,我也看过了全部照片。”
马修的双眼瞪大如牛铃,“什么照片?”
“我去过你的书房。”马修一脸怒愕,他从椅子上半立起身子。“你去过我的房间?你胆敢去搜査我的私人文件?”
崔西的心灵早已干涸,她再也感受不到任何恐惧、忿怒,甚或是悲伤懊悔的心情了。
“还有什么比你所做的那些事更糟的?在黑暗里躲躲藏藏,不敢现身,尽干些见不得人的龌龊勾当,潜躲在艾比的窗边偷窥她的一举一动,并且用你的相机强暴她。而这所有的一切,只因为你对她怀有着魔似的痴心妄想?”
崔西顿了一下。马修整个人跌沉进椅子里,彷佛有人重重给了他一巴掌似的。
“为什么?”崔西努力噙住急欲夺眶而出的泪水问他:“为什么,马修?”
马修的视线一直紧锁在窗外倾盆的大雨上,好一会儿都没吭半声。
崔西害怕马修会因此而开除她。然后,一个声音暗沉沉地响起,听起来像是从远处传来。马修开口说:“她永远也不会……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我唯一的机会。而且……而且,如果不是我适时阻止的话,他会杀了艾比的。这是我唯一可以保护她的方法。”
马修向后仰倒,闭合双眼。
“你晓得我从小到大过的是什么日子吗?母亲自杀,身上烙印着杀人犯之子的印记,还有这张脸?我没有朋友,更不敢妄想有女人会爱上我这个怪物,因为我根本就禁不起这样的伤害。我唯一能逃避的地方便是我的幻想,唯一的救赎便是我身负的使命。
“然后,我在査理·狄姆的庭讯上看见了艾比。我之所以会去旁听那场庭讯,是因为狄姆曾经找上我替他辩护。我好奇地想去看看他的案子会怎么审。她是那么光芒四射,令我神魂颠倒。打从见到她的至天起,我的视线就无法离开她片刻。夜里,在我的防卫全然溃绝时,我看见了自己真实的模样:一个畏惧外面的世界、自怜自艾的小男人,以父亲的死为活下去的藉口。我甚至连人都不如,像只怕光的动物般将自己隐匿在地底深处,而光就是生命的本体。于是,我终于了解到,没有爱情,我的生命将不会有任何意义。”
马修向前倾着身子,带着期盼被谅解的神情。
“你能够体会那种事事都必须要求完美,否则就会断送别人生命的感觉吗?我从来就没有睡过一夜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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