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合集 by:涂沐- 第7部分

　　“……你还爱他，对么？”二强在沙发的另一端轻声地问我。　

　　“谁知道呢？也许吧，嘿嘿，我们不说那些。说说你家那人吧，他对你好么？”　

　　二强笑了，羞涩地笑了，露出一口白牙；“他除了脚臭了点，哪里都好，对我也很好。最难得的是，我们都没有家里的负担，他爸妈去年也都死了，弟弟妹妹管不了他；我领他见了我大姐，我大姐起初听我说的时候真的吓了一跳，可是后来见我们真的是和得来，抹了抹眼泪说她不舍得拆散我们，呵呵，我陪他去美国读书，将来我们要在美国开一家车行……”　

　　尼古丁让我兴奋，我快乐地说：“真好，二强，我真羡慕你。”　

　　“你呢？你爸爸妈妈还好么？”　

　　“哦，很好吧……”　

　　“刚才我听说你要结婚，真的是很惊讶，不过你老婆人真的不错，你个臭小子，要好好对人家啊，不过出去玩嘛，估计也是难免……我是说，那个……要多小心，别叫人骗了，注意安全……对得起自己，也要对得起你老婆。”他竟然带着一种过来人的口吻劝慰我。　

　　我听了他的话有点悲伤，几乎我都被催眠了，觉得我自己真的要和小美结婚一样。喝了一口水之后我还是觉得有点热，我脱了背心光着上半身扇扇子，笑眯眯地对二强说：“谢谢大哥金玉良言。　

　　二强看着我，喉咙在动，脸上油亮亮的，他忽然迟钝地说：“小齐，我们做爱吧。”　

　　“你说一个理由，能够足以让你忘记你那脚臭的男朋友和我那幸福的婚姻一晚上，我就答应你。”我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有点害怕。　

　　“我们都是男人。”二强来到我身前，开始摸我的前胸，一只手托起我的脸，继续哀伤地说：“其实我知道你一年来，过得很不好……我就是觉得你像一个可爱的小弟弟，每次见到你，我就想抱一抱你，我没别的意思。”　

　　他真的是一个很英俊的人，有裂痕的嘴唇，宽阔的额头，明亮的眼睛……裸露的身躯要比我在网上见过的任何图片都要性感完美，可是我发现我此时此刻一点都硬不起来。我突然哭了，大颗大颗污浊的眼泪毫无根据地流了出来，二强用一根手指轻揉地接着我的泪，笑着说：“我知道你爱哭的，你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　

　　“我不要做爱，我只要你抱着我，行么？”我狠狠地说。　

　　“嗯。二强点头。　







　　　　　　　　　　　　9　



　　很害怕，我怕老师点名叫我们站起来说自己的理想是什么，因为我准备不充分；可是很快我发现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这个问题是有很多人争着抢着举手回答的。在同学们争先恐后的喧闹里，我慢慢地想好我的理想，我的理想是当一名厨师，为人民做好吃的饭菜，当然也可以把人民吃剩下的饭菜带回家，当然这后一句我是不会说的了，我沾沾自喜地想着我的这个理想即不远大，也不渺小，现实而有创意的理想，很希望自己能被老师叫起来自豪地在班级里说一说；可是班级里吵了一会儿就安静下来了，老师要我们把理想付诸于笔端，于是我得意洋洋地就写了起来，因为对写作题材充满感情，所以下笔如流才思似泉涌：　







　　我的理想是做一名厨师，我最喜欢做的菜是鸡块吨（错别字）土豆，鸡块吨土豆就是用一个大锅，里面放上很多很多的鸡块和很多很多的土豆。可以先吃鸡块也可以先吃土豆，吃了鸡块后可以换土豆，吃了土豆以后也可以换鸡块。鸡块的骨头很硬，可是土豆很软；所以鸡骨头可以吐出来，而土豆就不用了；鸡块吨土豆热的时候汤也很好渴（错别字），土豆吨鸡块可以用一个碗剩（错别字）着吃，吃完了一碗可以再剩一碗，有的时候鸡块会比土豆多，有的时候土豆会比鸡块多，不过不管是土豆吨鸡块还是鸡块吨土豆都是我们社会主义的土豆和社会主义的鸡块做成的，我要吃着土豆吨鸡块和鸡块吨土豆为人民服务，建设我门（错别字）的国家！　







　　我欢快的手运载着活泼的笔，在作文纸上勾勒着我的梦想，我虽然被极大的热情所鼓舞着，但依然没有忘记老师交代嘱咐的作文最后一定要突出伟大高尚的主题思想。我写下最后一个感叹号的时候，满意地咽了口水，幸福地第一个交了卷。老师都很惊讶一向磨蹭拖拉的我怎么会这么快就写完了一个这么题材广泛内容深刻的作文，她满意地说：“既然写完了你就可以回家了……”然后把我的作文放在一旁，她忙着写她的教案还来不及看。　







　　我高兴地收拾着书包，在同学们的艳羡中大摇大摆地跨出了教室，还没下楼呢，就听见我的老师远远地嘶吼着我的名字：“齐齐你给我回来！”我不知道她当时的表情，但她的声音很恐怖，我几乎都可以在这五十米开外的地方从她的声音里闻到她的口臭；我对自己说：装没听见。可是很快我就感觉到走廊的震颤和肉食性动物追捕猎物的脚步声，我抓着书包下定决心死不回头，加快脚步，开始跑，快跑，最后几乎手脚并用般地狂奔起来。在学校的操场上我听见身后来自地狱深渊里的呼唤：“你等着……”　







　　我不知道用了多少力气才跑回家，掏出钥匙打开门的时候已经饿得不行了；我幻想我妈妈会在家里做好饭等我，可是幻想毕竟不能吃，我拐到我家的后院，看见黄昏的细雨中篱笆下稀稀拉拉的僵立着几个小萝卜，我拔了几个，用自来水冲洗了一下，咬了一口觉得很甜很好吃，就一气吃光，连皮都没有吐。突然间我听见开门的声音，我可以辨别出那是我爸爸，我不想看见他，就钻回了我的小屋子，也不开灯，任凭夜幕悄悄降临。　







　　我在床上睡醒的时候是半夜里，房间里一点声音都没有，我很喜欢这种安静的气氛；安静得不像是人间的世界，我爬到窗户下面，天是阴的，很黑很黑，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我无聊地用很多被子把自己裹紧，闭起眼睛感觉自己是被人抱着，被一个有很宽很暖和的胸膛的人抱着，他在耳边轻轻地对我说：“齐齐你是一个坚强的孩子，齐齐我们明天去公园玩吧，齐齐不饿，齐齐乖乖睡觉，齐齐不哭，齐齐不害怕…”“　







　　我蜷缩在那一层层的被子里，幸福地想象着，夜晚不需要多久就会过去，我不在乎，自己是否会被这黑暗吞噬；因为我觉得如果黑暗很饿，那就吃掉我吧，毕竟黑暗还有东西可吃，而我被这温柔的黑暗吃掉以后，或许会感觉到一点轻松。　







　　　　　　　　　　　　　10　







　　“二强，你经常这样抱着你男朋友么？”我对着电风扇吹起的风，满意地说。　

　　“哦，他洗了脚的话。”二强抱着我，我感觉到他的心在跳动，不紧不慢正常的跳动；我们两个人赤裸却很文明地站在窗前，浸泡在夜里缓缓流动的时间里。　

　　　“真好。”　

　　二强搂紧了我，他的皮肤里蕴藏的力量像是潮水，漫向我的全身，我堕落的已经没有一寸完整的全身。　

　　“小齐，我会一直抱着你的，直到天亮。”　

　　“谢谢。”　

　　“你高兴么？”　

　　“嗯，高兴。”　







　　二强没有那么多力气抱着我一直到天亮，不过我已经很满意了；我让他穿好衣服，在我的床上安静地睡了；我没有和他睡在一起，我知道黎明时分是一个危险的时刻，两个半睡半性的欲望动物会破坏我心中的浪漫。我看着他睡得安稳了，就跑到卫生间里一边淋水一边自慰；完事之后我夹了条被子睡到了沙发上。　

　　快四点钟的时候小美竟然疲惫地回来了，她见我躺在沙发上，竟然大笑。我和她背靠着背，望着天边隐隐泛起的苍白，一边喝可乐一边抽烟，说一些乱七八糟无关紧要的事。后来小美也睡着了，我把被子盖到她单薄的肉体上，站在窗口，无端端地发起呆来。忽然间发现自己头发又长了，于是决定今天要去剪一剪；忽然间还觉得自己真的是很困倦，可是没有勇气睡觉，因为我发现自己是如此害怕做梦，如此的狼狈不堪。　



　　　　　　　　　　　　　　　　（完）　







《Mr。　
　　　　　　Wonderful》by：涂沐　







Memory　









我的性觉醒大概是在十岁，也或许是十一岁，要不就是十二岁。　

那是一个充满了蓝天白云的夏天；我爸爸带我去他一个外地的朋友家里作客，恰好他们家的后面毗邻一个部队家属区的游泳池；八月的日头火辣辣，那个几丈宽的有水波在荡漾的大池子看起来好凉爽，我趁大人不注意就从后窗子爬了出去，一甩手就撇了我的小背心；跨着我有熊猫吃竹子的小裤头就腆着我的小肚肚大摇大摆地站到了池子一边。大概还是在正午，人们都还在吃饭，游泳池里的人很少；似乎也没有人注意到我，我伸伸胳膊踢踢腿，用立定跳远的姿势，前后一甩手，“砰”地一声就蹦到池子里去了。　

补充一句，我一生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认同我会游泳就在那一跳之前。天真无邪的我觉得游泳，或者说在水里运动，应该是自然的，简单的，就像我无数次直观或者间接观察的那样，无非就是在水里伸伸胳膊，蹬蹬腿而已。我在看图说话还有电视里了解到，小鸭子生下来会游泳，小狗也会，就连小猪和小马也都会的……　

“我不会！救命！！”　

我在水里挤出吃奶的力气把脑袋伸上来一秒钟，喊出这句话。　

水底世界一点不好玩，我听见咕咚咕咚的声音；我眼睛花了，有漂白粉味道的水流灌进我的鼻孔和耳朵，我挣扎，我痛苦，我恐惧，我趁机尿了尿。　

眩晕中我觉得自己的肩膀被扦住了，不知道是谁搂住了我，卡住了我的腰，把我那么一推，就连塞带挤地从水池子的小角里把我弄上了岸；我幼嫩的皮肤被粗糙的瓷砖划得生疼；我委屈，我难过，我慌张，我吐出一大口水，也趁机甩了鼻涕，我想骂他妈的，但是我抬起头……　

日光下晶莹的水花如同舒展的白莲绽放；一个赤黄色皮肤长胳膊的男人在盛开的水花中挺起半个身子，他的头发被水理顺后显现出一种神圣的乌黑，肩膀和胸膛上发亮的水珠如同散碎的钻石，因为他剧烈的呼吸而在他身上一块块辉煌的肌肉上颤动和闪耀。他有着高高的鼻梁，尖尖的下巴，细致如雕刻的眼睛，他对我笑了，那笑容是和我爸爸我的叔叔哥哥们绝对不同的，他们的笑看起亲切实际上感觉狰狞，而他的这种笑容恰好相反，看起来狰狞实多际上感觉亲切，他那匕首一样的下巴前倾，似乎要向我扎过来，他笑的时候露出一口白牙，很有礼貌也很和蔼地对我说：　

“这里水深，到一边玩去吧。”　

我点头，用力地点头，然后他又笑了。　

我也笑了，我咧开嘴笑了，我的嘴里水太多了，源源不绝地冲刷着我的嘴角；他的眼睛啊，你可以在那里面看见宇宙大爆炸和旋转流淌灿烂的银河，他的脑袋上面有六道佛光环绕无数大小天使盘旋飞翔，他的脸上有这个世界上我所了解和不了解的神奇的奥秘的一切算了我还是不了解好了……然后我就向后倒过去，并听见我自己的脑袋敲击瓷砖的声音。　

后来我相信，世界上是存在神的，而且在人的一生里会遇见自己的神一次，或许只有一次。从那一时刻开始到现在我所有的生命里我都在后悔，我当时为什么没有在他的胸口上咬一口，哪怕只咬一口。　







Recently　

按照一般小说故事或者影视作品的基本规律，主人公在幼年时期要是在某个特定的场合接受到某种特定的刺激，那么在后来他一生将会不停地把这个刺激夸大或者压制到最小。我在那个宿命的游泳池里遭遇到了影响我一生对男性或者说我对性感判断的最高标准，按常理来说，我应该在那冥冥之中天意的安排下骁勇热情地学习游泳，或者说在水里生存，并默默期待着那第二次或更多次的相遇，然后我会在今天成为游泳池里的运动之星，在浪漫的夏天里穿上短小精悍的泳裤并涂抹棕色或黑色的防晒油在自己凹凸有序的肌肉上，当我穿过人群去冲凉的时候，过道上有比基尼美女或者美男对我吹口哨。　

但是世事无常；自丛那天我吐了几大口水醒过来之后，闻讯赶来的我爸爸还是叔叔们都说我整个人就痴呆了；打那一后就不吃不喝每分每秒钟双眼无神地盯着那荡漾的水池子看，也不说话，谁叫也不爱理，甚至回家以后变得特别有礼貌，吃饭也不挑食了，每天准时完成作业——我全家都吓慌了，带我去医院照X光片，但是也没查出什么结果；好在我离开那个游泳池之后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总算恢复了正常，不然的话，那我一辈子都会被人叫做大脑进水。也为此，我们家所有的亲戚朋友全民总动员，禁止我接近一切可以没过我腰的水源。　

我虽然再也没有机会学游泳，但是这不阻挡我成为一个听话用功努力的好孩子。我考上了名牌的大学，毕业后找到了金饭碗；虽然在浪漫的夏天里我没有泳裤，没有防晒油，也没有肌肉，也没有美男或者美女对我吹口哨，但是我的生活不能说不幸福的，一转眼，我已经迎来我的人生里的第二十五个年头。现在我是一家杂志社里独当一面负责流行科技的编辑，因为我不懂流行，不懂科技，也不会编辑，所以我顺利地在这个职位上做了两年没遭遇到任何人事和待遇上的不愉快，并且最近还当上出版商的狗头助理。　

这就是所谓的傻人有傻福气吧；其实要谈我自己，那就不能谈我那令人羡慕的三大特长。　

Talent　
　　　　　　A：怎么吃都不会胖，但这不算什么，我的绝活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分析出我想吃和我能吃的东西，并迅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命中目标完成任务。举例来说，我和我的老板James一起去参加某出版物的庆祝酒会，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