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开始默默回忆前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切都很正常，只除了——
我愣住了。
前天……不就是上官羽突然出现在学校里的那天？
话说自从两年前严颢突然辍学后，我就再也没有听到过上官羽的任何消息。
因此，当前天下午课间时分，有同学突然一脸诡笑地从教室外跑进来，大声嚷嚷“何悦言，有帅哥找你！大帅哥！”的时候，我真没想到会是他。
说实话，时间隔得太久，我已经快忘记当初那张照片上的人究竟长什么样了。但上官羽本人肯定要比照片上好看许多，毕竟那通身的成熟气质绝对是没得说。我第一眼还真没把他认出来。
足足愣了两三秒，我才不太确定地问道：“你是……上官羽？”
上官羽一愣，随即翘翘唇角，略带些萧索地笑了，“你好，悦言。”
一瞬间，我听到身后教室里传来整齐的倒吸凉气的声音。
我也被他的笑容晃了神，呆呆地听他用他那优雅磁性性感到爆的声音继续说：“我终于见到你了。”
听到这一句，我才反应过来，神色不由地沉下来，“你来干什么？”我发誓，如果他还敢提严颢的名字，我绝对要狠狠给他一耳光。
他垂下眼睛，“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找我干嘛？”我警惕起来。
“我想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上官羽的声音更柔和低沉了几分，“我听说他退了学，也去过他原来给我的地址，但是他已经不住那里了。”
“听说他退了学？”我怒气上扬，简直要为这个男人的不识好歹而鼓掌。
“悦言。”他抬头看我，眼神里有股严肃的味道，“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但是请你先让我找到他，我会跟你们解释清楚。”
“解释？解释个球！”积累两年的怒气瞬间爆发，我再也忍不住，上前用力一把推在他胸口，“谁稀
罕你的解释！带着你的解释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我呸！你也不觉得恶心！”
上官羽猝不及防之下，被我推得向后倒退几步。
用力过猛，我自己也被反推向后，刹不住脚地往后跌去。
我吓了一跳，刚要叫出声，却被人从后面稳稳地半扶半抱住了。
我侧脸一看，叶从嘉正抿着嘴唇，从上而下地看着我，眼神莫测。
我顾不得许多，站稳后飞快地推开他，然后大步走回上官羽身前。
即使遭受了突然的狼狈，上官羽也还是很快就恢复了从容镇定。只是看得出来，周围人群异样的眼光让他有些不喜，面色也难看了许多。
我望着他，冷冷一笑，“怎么，觉得丢脸了？”
“那你当初让别人丢脸的时候，怎么没顾忌过别人的心情呢？”我的声音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阴沉，“你当初让别人遭受的，是今天的耻辱的一千倍、一万倍，上官羽，我只恨我今天不能弄死你。”
上官羽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片刻之后，他才说道：“悦言，你现在在气头上，我不和你争。”
他这幅永远从容淡定、似乎什么都激不起他情绪的模样，让我看了格外碍眼。我伸出手，指着他身后，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上官羽面色平静，声音里却透露出一股势在必得的从容，“我相信你平静下来后会想通的，我会再来找你。再见。”
说完，他转身就走。
我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头万分恼火，最后脑袋一热，直接抄起口袋里唯一的东西就朝他后脑勺狠狠砸去。
谁料他却像后背长了眼睛一样，头也没回，一伸手就接住了。站在楼梯口的转角处，他回头望了我一眼，眼神淡然。他把那东西放在楼梯口的扶手上，然后转过转角径直离开。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刚刚扔出去的……好像是叶从嘉送给我的钱包？
回忆到这一步，我心里一惊，连抬头看叶从嘉的勇气都没了。
终于想起自己哪里得罪了这尊大佛，谁知却比没想起来的时候更觉得忐忑。
当时我真是头脑发热，绝对不是故意的。但是坏就坏在事情发生后，因为被严颢的事情搅得情绪暴躁，我直接错过了解释的第一时间，甚至后来就忘了这码事……
死！定！了！
我只差在脑门上贴上这三个字。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我默默地在心里念了几遍阿弥陀佛，终于还是视死如归地抬起了头，冲着叶从嘉讨好地笑，“那个……我错了……”
叶从嘉波澜不惊地吃饭，直到我的笑容快僵掉的时候，才淡淡道：“哪儿错了？”
“不该把钱包扔出去……”
“嗯。”
“不该事后没有立即道歉……”
“嗯。”
“不该
忘了这件事……”
“嗯。”
还有？
看着叶某人继续一脸云淡风轻的吃饭，我傻眼了。
叶从嘉却仍然不急不躁，快速而优雅地吃完了饭，然后直接无视我，端盘子倒了饭就走人。
我吓了一跳，哪里还敢坐着，赶紧倒了饭跟上去。
一路从食堂跟到教学楼，无论我说什么，他就是不答话。
我心里一咯噔。
这次情况严重了，他以前还从来没这么难搞定过！
终于，在走进教师之前，我一把拦住了他，二话不说拖着人就上了天台。
教学楼的天台基本没人来，大家都以为这里常年锁着，但是我去年无意中发现铁门的锁锈蚀了，可以推开进来，因此这里就变成了我的私人秘密基地。
当然，不久前这里又变成了我和叶从嘉两个人的秘密基地。
确认周围没人后，我终于松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问：“你到底在气什么？”
叶从嘉淡淡一笑，“我哪敢生你的气？”
话是这么说，人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我见还有转机，立刻放低姿态，“我错了，真的错了，但是你别一个人生气，你说清楚我才知道啊。”
叶从嘉波澜不起，“你既然觉得自己没做错，那就没错吧。”
这一招不起作用，我只好下狠药。
挺直了背，冷下面色，我也淡淡道：“你不说就算了，谁爱生气谁气去。”说着，我拔腿就走。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他猛地抓住了我的手。
下一秒，近乎于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何悦言……”
我心里偷笑，脸上还是一片冷淡，“喊我干什么？你不是不肯说吗？”
叶从嘉一把钳住我的肩膀，用力将我扳回去，漂亮狭长的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来，“你是要气死我才甘心吗？”
我冷冷一笑，“你有生气吗？我怎么不知道？”谁叫你不肯说？气死活该！
“你……”
叶从嘉狠狠瞪着我，眼睛里渐渐浮现出受伤的神色，手也慢慢松开。
我心里一软，差点就要投降，却又努力板着脸，说道：“如果你没事，我先回教室了。”
刚转过身，却听见后面传来叶从嘉低低的声音，“何悦言，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我愣在原地。
、第九章：波澜
我没有转身，只听叶从嘉继续说道：“我不信你没感觉到，何悦言，我喜欢你。”
我幻想过很多次的告白，在这样的情况下，出现了。
可我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开心，而是……惶恐。
这层窗户纸，终于还是戳破了。
“可是你呢？何悦言，你喜欢我吗？”叶从嘉在我身后固执地问。
他上前一步，握住了我的手。
我浑身一个机灵，好像被烫了一样，猛地甩开他。
这个动作一做出来，我就愣住了，心里的恐惧一下子铺天盖地而起。
我在做什么……
叶从嘉也愣住了。
下一秒，他飞快地转到我面前，俊秀的眉宇间一片阴沉，声音里是说不出的气恼，“我就知道……”
他再次抓住我的手。我浑身一颤，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他重重一捏，痛得直接叫了出来。
他却好像没听见一样，用力捏着我的手，看着我咬牙切齿地说：“我就知道，你会是这个反应。”
“何悦言，你到底在想什么？你为什么不敢承认自己的感情？你告诉我！”
“我……”我什么都说不出口。
“你知不知道，我每天看着你跟别的男生说说笑笑是什么心情？我简直恨不得把所有看着你的男生的眼睛全都挖出来！”
我吓呆了，“我没有……”跟别的男生说说笑笑。
“还说没有！”叶从嘉气得大吼，“你跟申子杭每天都有说有笑，别人看了还以为你们才是一对！还有那个什么严颢！所有人都说你们以前好得天天手拉手的招摇！现在申子杭跟商林希搅合去了，严颢也走了，结果你还是不安生，又弄出个莫名其妙的人！你居然还拿我送你的礼物去扔他？何悦言，你到底有没有心？”
我也生气了，“什么叫不安生？我又没有做什么！我跟别人只是正常交往！是你自己疑神疑鬼！”说得那么难听，好像是我去勾引别人一样！
“正常交往？疑神疑鬼？”叶从嘉冷笑一声，“如果你跟他们都是正常交往，那我算什么？我也是你正常交往的一份子吗？”
“你……”我哑口无言，只能苍白道，“你不一样……”
仿佛听到一点希望，叶从嘉的眼睛陡然深邃，“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你告诉我！”
“你……我……”我心里早把那四个字嚼了千百遍，但就是开不了口。
叶从嘉期待地看着我，握着我的手不自觉地又紧了几分。
我倒抽一口冷气，理智稍稍回笼，喘息一下，最终还是低声道：“叶从嘉，你先放开我。”
叶从嘉的眼神唰地暗了，他面色苍白地看着我，半晌不语，手上慢慢松开。
我被他眼里的难过刺激得心里一痛，忍不住反手一把抓住他，低声道：“
你赢了，我喜欢你。”
叶从嘉却半点没有高兴的意思，他看着我，摇摇头，声音轻得像是浮在半空中的羽毛，“你知道我要听的不是这个。”
我咬住唇，说不出话来。
他看着我。良久之后，他苦涩一笑，道：“不，是你赢了。何悦言，我认了。”
话一说完，他抽出手，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
我和叶从嘉陷入了冷战。
其实本来也没有多贴近，只是突然之间，好像生活中少了个人，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最先发觉不对劲的，不是商林希，而是严颢。
对于情绪向来敏感的他，在我们再次见面的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我的心不在焉，于是仿若不经意地开口道：“跟叶从嘉吵架了？”
我闷闷地“嗯”了一声，随即才惊醒过来，有些尴尬地看向他。
严颢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看你这一脸没出息的样子！”
我想了想，好像邀功一般，讨好地对他说道：“我没跟他交往。”
严颢一听，顿时气乐了。
他指着我，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说你，怎么就傻成这样？也亏得有人喜欢你！”
我顿时不乐意了，“你什么意思？”从小学六年级开始就有人给我写情书了好不好！
“字面上的意思。”他凉凉一笑，随即懒洋洋地说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有什么不开心的，都说出来让小爷开心一下。”
我撇撇嘴，但还是把所有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只略去了跟上官羽有关的部分。
严颢听完后，啧啧感叹道：“想不到啊，这家伙还真的喜欢你。”
“喂！我还坐在这儿呢！”
他若有所思地看我一眼，不说话了。
我捅捅他的腰，“给点建议啊。”他不是最擅长这个了吗？
他一摊手，“不给。”
我傻眼了。
“我傻吗？自己把你往别人手里推过去。”他无赖一笑，漂亮得惊心动魄，即使是早就习惯了的我也忍不住看得心动，“我巴不得你一辈子没人喜欢，只能陪着我。”
一听这话，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就想起了上官羽。看看严颢，我还是忍住了没开口。
但是他一下就发现了我的隐瞒，“瞒着我什么呢？坦白从宽。”
我敢肯定，这回坦白了绝对没可能从宽，于是坚决摇头。
严颢盯着我看了好半晌，看得我都快坐不住了，这才嗤笑一声，移开了视线。
我松了口气，感觉到后背都出了汗。这家伙越来越难招架了。
就在我心弦放松的一瞬间，他云淡风轻地问了一句：“是上官羽？”
我下意识地“嗯”了一下，然后立刻毛骨悚然地反应过来，亡羊补牢地将那个“嗯”硬生生地提上去，变成了一个拖得长长的
“嗯——？”。
一个音发完，我连气都快喘不过来了，抬眼就看见严颢一脸讥笑的模样。
只是那双妖孽的眸子里却丝毫没有笑意。
完了！我在内心捂脸。
严颢脸上的笑容慢慢隐去，声音冷得能掉冰渣子，“他来找你，还是你找的他？”
我硬着头皮回答道：“……他找的我。”
“什么时候？”
“……上周。”
“你跟他说了我的事？”
“……没。”我哪儿敢啊。
像是稍稍满意了一些，严颢的声音略略放缓，但仍然冰冷得吓人，“知道该怎么做吧？”
我连连点头。
严颢露出一个罂粟般毒辣而又绝美的笑容，轻轻吐出一个字，“乖。”
……我手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要我怎么跟他说上官羽已经在机场见过他的事！其实我本来也很生气死也不肯说的但是他后来好几次来找我兼之态度实在是很好我真的把持不住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大哥！
不过是转念间，却听见严颢再次用那种危险的声音慢慢说道：“我怎么觉得……你还在心虚呢？”
我悚然而惊。
“你该不会……已经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吧？”
甜美的声音如同毒蛇的信子，轻轻刮舔着我的耳膜。
我内心立刻泪奔——
……妈妈！地球好危险我要回火星！嘤嘤！
######
等我彻底交代完上官羽的事情，严颢万年不变的甜腻笑容终于变了。
他神色阴鸷，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半天，才再次“叮嘱”我不准泄密，然后扬长而去。
……呜呜妈妈！地球好危险我要回火星嘤嘤！
但是被他这么一打岔，我原本因为叶从嘉而低落的心情倒是恢复了不少。
我破罐子破摔地想——大不了就是一拍两散，这不正好省事儿了吗？省了正式交往的事儿……
默默唾弃着自己的窝囊，我很有阿Q精神地对心底那些酸溜溜苦兮兮的滋味视而不见。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我就权当是浮云了。
不过事实上也没那么多时间给我来悲春伤秋。
之前因为被校长推荐加分上北大，我必须要去北大参加面试。本来叶从嘉作为保送生也是要去面试的，不过因为我俩不是同一批，所以他提前两天去了北京。
得知我们错开行程的时候，我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这种尴尬的时候，还是不要见面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