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住在你眼里的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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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住在你眼里的烟火-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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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的恢复让我又有了勇气,不论金木是谁,他总是在我最困难时候帮助过我的人。我想要当面感谢他,至少记住他的脸,而不是将来回忆起,只剩下那个低哑的声音。

然而内心也隐隐的忐忑着。他到底是谁,我又确实是在意非常的。

 


第四十五章


我和金木打了电话,为了防止他不愿意出现,我也一同邀请了吴秦,这一路来,他们都帮了我很多,这顿饭本来就该请的。

和金木通话时候我很紧张,他似乎在什么公共场所,背景是嘈杂混乱的,仿佛是个颁奖典礼,有着隆重的音乐和欢乐的人声。我说了邀请之后,他似乎没听清般的,顿了很久,才说了好。

他这声“好”回答的并不响,交杂在背景里,仿佛是水墨画般淡到要融化,然而他这次的声音却反而是轻柔的,没有了往常那种低哑,如羽毛拂过一般。然而却并没有被大背景的吵闹冲淡,却仿佛是直直地击打到我心上。

我无法单凭这一声“好”来判断出对方是谁。恍然间,我才发觉,我已经要忘记宋铭元的声音了。他那些微笑的瞬间,严厉的言辞,从最初的针锋相对到后来的和风细雨。这些最好的回忆,都被我刻意的去封印掉了,如今再去追溯,便是尘埃满地。在充满变故的这一年多里,我也已经很久没有和宋铭元说过一句话了。最多的,也只是机场那遥遥的一望。直到后来的,连交相的一望都做不到。

眼睛好之后,我像个避世许久的人要重回现实一般,疯狂地找来了各种报纸杂志,在新闻电台上搜罗。这些时间里所发生的事情,我用一天的时间走马观花地温习了一遍。原先那些熟悉的影像,经过这么长的黑暗以后,即便是一个并不令人高兴的新闻,都让我感动到想哭。

但这其中也有些新闻,让我停顿或者回避过,比如宋铭元。近乎大半年来,娱乐版上都是《破城》这个片子的预告或者造势,林如烟确实一夜成名般的让大家记住了她的名字,所有的娱乐周刊上都有她美丽的侧面正面。而那些花边新闻和八卦里,也夹杂着出现宋铭元的名字。他们是男才女貌的,他们是般配的,他们是惺惺相惜的,《破城》就是宋铭元为林如烟量身定做的,甚至《破城》首映时间便是林如烟的生日,这是宋铭元送她的一份定情礼。媒体的这种言辞也更让林如烟在娱乐圈里一路顺风起来。毕竟不是每个人愿意去得罪宋铭元的女朋友的。

在这些花花绿绿的版面里,我也才终于看到了宋铭元和林如烟走在一起的影像。这些平面的图片也让我还原出那个酒会上的场景。几乎所有照片上,宋铭元都没有笑,甚至好几张,都只是他若有所思地望着林如烟的侧脸,此刻女方绽放出完美的笑容,眼睛明亮。

对于这一切,我突然是无力的。在最初苏虹告诉我,林如烟和我长得像,然后看到《破城》的时候,我的心里是激荡过的。甚至林如烟在娱乐圈里的被保驾护航,我也隐约觉得是宋铭元看到她的脸,而妄图对我进行的补偿。那时候的我是有点有恃无恐的,林如烟再红,也不过是替身。我心里一边怨恨着宋铭元这种对第二个人的特殊,一边又有点感动。

可如今不一样了,经历过这段,我突然不确定了。我的父亲给了我一个小小的阴影,本身它已经被治愈了,但母亲的死和过去的真相却又重新让伤口裂开,负面的情绪重新涌上来。

因此,见金木之前,我都是焦躁的。

吴秦先到,接了我一起去饭店,一路上和我最近的趣事,最后也是中规中矩地把我扶着进了电梯。我知道他也是善良好心的,但却果然不比金木体贴,沿途的风景,他并没有在意,自然也没有讲解。

可是令我失望的是,金木最后没有来。他给吴秦打了电话,说中途有个朋友要见,实在赶不上这一趟,并要他向我道歉。至此,我觉得我或许可以确定,金木是真的太回避,至少并不想见到我。这样的认知让我有些恍惚和难受。

吴秦显然感受到了我这种情绪,他点了菜,也有些沉默,不急不缓中,我们吃完了这顿饭,都有些食不知味。最后吴秦起身去结账,我这才收敛了刚才假装仍然看不见的神态,偷偷打量了一下周围。今天似乎有人在酒店大厅里举行婚礼,场面很盛大,人来人往,吴秦也只能艰难的穿过人群,在队伍后面排队等待付款。

趁着这个时机,我便随处望了望,然后我看到了宋铭元。他也似乎在找人般的张望,我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然后我把目光移向别处,然后又抬起来,下意识的却又装作眼盲起来。

然后我看见了他的眼睛。他也正在看我,非常直白的看,毫不掩饰,但我突然抬头的那一个聚焦仍然让他愣了一下,脸上显出些疑惑的神色。可是我并没有收回和他对视的目光,我只是仍然那样直直的看向他,看到他眼睛的深处,看到他黑色漂亮眼珠。我知道,这个时候,对于他来说,我仍然是眼盲的,所以如此的直视才是正确的,倘若我在和他目光对上的刹那就掉头或者转移掉目光,才会让他生疑。

我又看了宋铭元一会儿,才像正常的眼盲人一样转开了空茫的视线,一边拿手摩挲着,沿着墙壁慢慢的走。宋铭元也仍站在那里默默的看,却并没有上前和我说话的意思。我慢慢地走过他的身边,他也只是眼神跟随着我,皱着眉头,迟疑了一下,却终究没有把手伸出来。

他站在楼梯口,我绕过他,便是面对那段楼梯。而走过他的那个刹那,我的心里却是交杂了巨大的喜悦和惶恐的,此时此刻,我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我握紧了拳头,狠下了心,做了一个大胆的试验。我慢慢地走到楼梯口,一步步往下走,我知道宋铭元的眼神还是在默默护送,可我却偏不要他安心,偏不要他能这么袖手看着,下一步,我便故意踩空了楼梯。

那仿佛只是一个瞬间,我假意惊恐地伸出手,妄图抓住周围什么,然后我微微的转过视线,那里,宋铭元正疯了一般的冲过来,他的脸上是我从来没有看到过的惶恐。他拉住了我的手。

我喘着气,握着他手的手心也冒出冷汗,宋铭元却大概以为我是因为受到了惊吓。他摸了摸我的头:“我来的晚了,有事耽搁,吴秦在哪里?他怎么让你一个人走楼梯?”

其实只是简短的几句话,但我却落下泪来。是他了,果然是他。

站在我面前的宋铭元,用手抵住咽喉,故意的压低着嗓音,他用的是金木的语气,金木的声音。

我在年幼时候玩恶作剧蒙上别人眼睛,让别人猜测自己是谁时,也用过这种手段,靠着手上力气的压迫而改变嗓音,但这却是个非常难受的举动。而金木,在我身边也快要半年了。我难以想象,宋铭元在那么多个日夜里,都这样克制忍耐的用手变换着嗓音。

而面对我的眼泪,宋铭元显然理解为惊吓过度,他便继续安慰道:“不要紧的。”然后他顺势拍了拍我的肩膀,慢慢的帮我顺气,既而又有点叹息,“之前我看你走楼梯上街都已经没有问题了,如今看来,离开熟练和能独自生活,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

“你月底一定要离开么?”我有点意识到他的回避是出于认为我已经能够独自生活,于是他便想要功成身退的离开。借由这种心理,我没有告诉他我的隐瞒。而宋铭元也听了我的话,也确实皱了眉头。

“再等一等吧。再住一阶段。”他展开眉头这样说,而我借着“眼盲”,抬头贪婪地看他,心中却是完全纷繁的思绪,这一年来的所有,都慢慢开始浮出水面般清晰起来,金木真的是他,然而我在高兴的同时却又有些隐隐的不知所措。

 




第四十六章

金木又回来了。

他开始重新搬进房间的隔壁;偶尔也出门打电话;但多数时候仍然不停的监督我练习走路,而我的眼盲仿佛是一道安全防护,他对着这样的我反而没有那晚在远处的不敢上前。

声音虽然是低哑的;但内容却仍然是温柔鼓舞的。面对这样的宋铭元,我的心情是起伏的;是紧张的,是带了隐隐的仿佛禁忌般的甜蜜的;但对着他这样的悉心;我仍然是衣服朽木不可雕般的不停摔跤。

我还是在怕的;我怕我睁开眼睛;一切又都要回到最初的原点;我害怕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世界确实又恢复了色彩,但这片彩色和绚烂里没有他。这样的改变会带来过多的不确定性,我们之间隔了很多东西,我也不想去整理自己的情绪,便像是一个已经结痂的伤口般,伤疤一直在,但好在表面已经愈合,便并不愿意第二次切口伤口去做内在的清洁,于是我也听之任之般的,消极地想,或许维持这样的状态也是好的,至少他在身边,我可以借着眼盲的幌子和借口,放肆一回,丢开现实生活里的前因后果和丝丝缕缕,糊里糊涂的没心没肺。

这样的忐忑,以至于如今相处的每分每秒,都显得是特别的,不同凡响的。宋铭元给我安心的同时,也是内心的雀跃。

他和我同住这些日子里,只是孤身前来,于是所有的琐事,也便是只能由他自己来做。此刻他正在阳台上晾衣服,身上还围着刚才炒饭时候的围裙,眼神专注地游走在衣架间,即便这种装束让人会忍不住捧腹,但倒也意外的没有过多的违和感。很居家,反而很温馨,这个男人的另外一面。我倒有些懊恼,没有早些恢复视力,不然这样的场景,就可以多看到一些了。

宋铭元料想我看不到,因此动作起来倒一点没有拘束,原先我们热恋时候,他也总要保持着各种风度和优雅的姿态,毫不失态,从来给人一种凛然的贵族感觉。如今却反而卸下那些担子,变得平易近人起来。我看他一边炒菜,一边奔去接电话,又匆忙跑回来关小火防止把菜炒枯了,这过程中他不小心拖鞋丢了一只,便赤着脚奔去厨房,狼狈却是让人觉得甜蜜温暖的。

这些瞬间,我都觉得新奇并且幸福。心里也更加不愿意戳破真相。这样的场景,怕是眼睛好了,就看不到了,也算只是特殊时期的特殊待遇。

可惜宋铭元毕竟不是真的文字工作者,如今我眼睛好了,才发现,那些放在他书房的,是各种纸张形式的合同或者文件,有些甚至是各种我不认识的外文。他为了陪伴在我身边,日子过得是相当紧张的,作息也很苛刻,而他之前和我解释的,因为灵感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才涌现,所以才喜欢半夜写字。如今看来,也不过是善意的谎言。他有太多事情需要处理,白天需要照顾我陪着我熟悉环境,自然压力和负担都堆积到了晚上。

而趁着宋铭元不注意,我也偷偷打量了他几次。一回是他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大概实在太累,我从房里出来,他也没像平日那样马上清醒,却只是皱紧了眉头,仍卧在沙发上睡得酣畅。我便悄悄走近了,蹲□看他的脸。

他的眼圈下面有青色的阴影,是看得出的疲惫,此时客厅里的窗帘被风吹起,我伸出手,看着眼前的宋铭元,心中却是感慨万千。我和他之间夹杂了太多,我们的感情之中有太多横亘着的障碍,我知道我心中对于宋铭元,总是柔软的,但距离我们真正能生活在一起,毫无负担和歉疚地面对彼此,或许还缺乏一个契机。

望着窗外的风景和偶尔飘散进来的花香,此刻我的心情是安宁的。经历过这一场,我变得更加能适应生活,不是向人生缴械投降,不是媾和,而是更加平和,对于生活里接踵而至的变故,能泰然处之,等待水到渠成的一天。

然而能这样平静地看着眼前人的机会也总是稀少的,宋铭元在第二天便接到了个紧急电话,脸色也变了,他走过来关照了我,摸了摸我的头。

“我要出去几天,这些日子里,会找吴秦过来帮忙,你有事情的话也可以打给我。”

我点了点头。

等宋铭元走了,我安静地在房子里坐了一阵,终于打定主意,收拾了东西出门。

宋铭元这次要外出大约一个星期,而这个时间里,也足够我来回一趟老家。那虽然是一条泥泞的路,进村也颠簸难忍,两边是连绵的山,一路行进便是一路尘土飞扬。整个周遭景色也是一片灰暗的,仿佛是毫无光彩的迟暮老人。

妈妈去世后,我是一直避免来这里的。其实之前那印象中的进村路也不过是我少时的记忆,如今也是有几年没回去过了。刚接了妈妈来城里,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时候,我也想过,再也不要和妈妈回到那里去。那个灰尘漫天,让人觉得无奈贫穷和苍凉的地方。

可如今还是回来了。这里总是与城市绝缘的,即便这么多年,仍然没有通上水泥路,我坐在不透风的面包车里,一路看着沿途的景象。仍然是破败和陈旧的。和我同坐的也多是一些进程打工了返乡的年轻人,身上穿着沾了机油的衣服,脸被晒得通红或者黝黑,在坏了车窗而空气密闭的面包车里,大家挥汗如雨,很快便弥漫起了一股汗味。大家都互相不好意思地看看,然后便是哈哈大笑。

之后这几个年轻人便讲起话来,谈到城里的工作不好找,谈到房子谈到吃,倒也是很有乐趣。可惜这后半段的路程却实在是太过颠簸,这车又太密闭,我晕车晕得很厉害,头也难受,胸闷气短,心里也是一片烦躁。然而想到我的妈妈,以前要去给我打电话,却是要走这么一大段山路,心里倒难受起来。她为了省钱,却是车子都不愿意坐的,如此坡度大的山路,便是自己一来一回。

我想,她在这一路上看过多少次月亮升起,这山风又多少次吹拂过她的脸,才让她曾经鲜嫩水灵的皮肤变得那样紧绷和粗糙吧。

我始终都是欠着她的,而我的妈妈,甚至一天好日子都没有过到过。而这片她长年生活的土地,也是我一直逃避去面对的。在妈妈刚去世的那段日子里,我甚至不敢去想象,不敢去模拟她之前过的生活,是如何的捉襟见肘才让她早早地离开了我。

然而终究是要面对的。我想好好地看一次妈妈过去的生活,想好好地直面一次,何况这个她生活了大半辈子的乡村,那房子里也有她过去使用的痕迹和遗物。人死之后,,留下的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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