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雄同体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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雌雄同体 下-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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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我过去接你吗?』

  「不,我搭捷运过去找你,方便吗?你爸妈不在家吧?」

  『嗯,那我先去捷运站那等你。』

  「好呀,先亲一个再挂电话。」恶作剧似的撒娇语气,原本只是想逗逗步语尘,却意外的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好大的一声“啵!”,于是原本就够引人侧目的笑容,又扬得更加的甜美幸福了。

  才按掉off键将手机收进口袋后,他愈接近地面才发现,台北的气温实在是超乎他意料的低。且不知怎么的,左胸口的心脏前区,开始阵阵的剌痛且出现了压迫和窒息的感觉。那眉愈皱愈紧,等到了地面后,他才发觉不仅心脏阵阵作痛,且连心跳也不规则了起来。

  「咳、咳!呼、呼、呼、呼───」才走离了电扶梯一阵子,他便开始冒起冷汗且咳了起来。咳完,又是一阵急促的呼吸换气,但每咳完一次,那愈发的恶心且想呕吐,且呼吸也益发的困难了起来。

  心绞痛、呼吸困难、大量出汗、恶心且心律不整?

  面容一片死白,他喘着气微颤着手,立即从背包里翻出了随身携带的硝化甘油舌下含片。

  「哈哈,台北好冷唷!君,我第一次来耶!你要带我逛逛哦!」

  爽朗开心的男声忽然闯进扬季绝耳里,然而季绝却没停下动作,努力的旋开装着药片的瓶盖。

  「小心!」另一个较为沉稳的男声才响起,便见那正倒着走路的男孩撞上了正拿着药瓶的季绝。

  瓶子被撞飞了出去,人也因这突来的冲撞而往地面跌去。

  撞到人的蓝佑凉则是吓了一跳,赶紧转过身蹲下去看看被他撞倒的人有没有事。却意外的看见那人正一脸苍白,且神色痛苦的微抖着手指着被撞飞掉落在一旁的药瓶。

  而季君澄看到这个动作后,便往一旁走去将药瓶捡起来递给了扬季绝。

  吃力的旋着瓶盖,却因疼痛而不住的抖着身子。看到这个情形后,蓝佑凉倏的敛下笑容,连忙帮那人旋开瓶盖,直到扬季绝含下药片后蓝佑凉才松了口气。

  「叫、叫、叫救、救……」含住药片后疼痛并无因此而舒解,扬季绝紧张的抓住蹲在面前男孩的衣服,痛苦的挤着字词。

  「你别紧张,我刚才已经打电话叫救护车了。」将小凉拉到一旁,季君澄才说完,便一把将跌坐在地上的扬季绝横抱了起来。

  「喂,呆子,你拿着他的背包跟我走。」说完便抱着那神色异常痛苦的人往西一门的出口走去。

  而蓝佑凉且是慌张的拎起地上的背包,快步跟了上去。

  「你怎么知道要叫救护车?」蓝佑凉踮起脚尖,边看着被季君澄抱在怀前不住的冒汗,且紧抓着左胸衣服的人,边不解的问着。

  「我家族也有人有这种痛。」说完季君澄便瞪了蓝佑凉一眼。「就叫你不要倒着走路了,下次再不听我的话,我就把你绑起来打屁股!」

  「好嘛、好嘛!我一时太兴奋了嘛,对不起。」知道是自己不对,蓝佑凉扁下嘴低声的道歉着。但下一刻,却又紧张的看着那脸色异常苍白的男人。

  听着两人的对话,痛得冷汗直流的季绝,却勾起了一抹笑容。

  这两人,感情一定很好,就像以前的他和小尘一样……皱下眉,直到上了救护车,那疼痛仍是没有减轻半分。

  「这、救护车、是到哪、个医院?」咬着牙,季绝忍着那痛楚,从口袋中掏出了手机拨给了步语尘。

  「台大医院。」

  「小尘,你、来台大、医院。」字句艰难的说着,就连那握着手机的手指也逐渐泛白无力。

  『你怎么了?出事了?我等等就到!』电话另一头的步语尘在发觉季绝的语气很怪异时,忽然紧张了起来,下一刻便冲进了捷运站里。

  「乖……没、事的,我、爱你,医院见。」说完连off都还来不及按,手机便滑落了下去。而坐在一旁的季君澄则探出手去,帮他接了起来。

  『喂喂?』

  「帮、我按掉。」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接着他又比了比蓝佑凉拿着的包包。

  「如果、我、出、事了,就帮、我拿给、小尘。」从包包里抽出一封信封,递给了蓝佑凉后,便又松开了握住包包的手。

  而接过信封的蓝佑凉见到面前的扬季绝,痛苦且苍白的脸色,且是不住的颤抖了起来,自己的脸色也益发的苍白,连那圆滚滚平常挂满笑意的眼眸,也跟着染上一抹恐惧的神色和水气。

  「对不起!都是我撞到你害你没实时含住药片,对不起!」抖着手,小凉道完歉便摀住自己的嘴唇,心底不住的害怕又难过。

  而坐在一旁的季君澄则突然将不住颤抖的小凉拉进自己怀中,紧紧的环着他发颤的身子。

  勉强的扯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将两人的动作看到心底,扬季绝忽然红了眼眶。7A96D029D849A95授权转载 Copyright of 惘然

  他突然,也好想这么抱小尘。好想、好想……

  「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的错。」痛得整个身子绻缩成一团,那捏掐着衣服的手指益发的泛白。

  「好后悔……没、听雨玲、的话,好后悔……」泪水顺着脸庞滑落了下来,边哽咽边断断续续的说着。

  他从来没有后悔过任何事情,唯一后悔的,便是放弃自己生命时不停的抽烟。现在,他后悔了,却晓得这件事却也是唯一容不得他后悔的事情。

  他想再抱抱小尘,想再亲亲小尘,想再逗小尘开心、逗小尘生气……他想求老天爷别对他这么残忍,连一生唯一一次后悔的机会也不愿给他。

  「小、尘,我、好、爱你阿……」

  苍白美丽的脸蛋挂满泪水,看在众人眼底却是一阵心惊。车上的医护人员没时间发楞,便开始帮他做起急救的动作。

  而蓝佑凉则是整个人绻缩在季君澄怀中,吓得泪流满面的看着那个苍白到连嘴唇都无一丝血色的人。

  那个人很漂亮,只可惜脸色太苍白。那个人很俊美,只可惜身体太瘦弱。那个人,就连哭泣流泪也是那么的揪痛人心。小凉紧紧的咬着下唇,却在一瞬间无可抑止的躲进季君澄的怀中低声抽泣了起来。

  十二月寒流来袭的台北很冷,却怎么也比不上眼前这番情景寒冷。

  真正叫人害怕的寒冷,不是皮肤的感受,而是从体内深处不停窜涌上来的心寒。

  

  步语尘,我好爱你、好爱你、好爱好爱好爱你啊────

  

  后悔的眼泪,后悔的话语,后悔的一颗心。

  难道在一生里面,他连唯一一次后悔的机会也没有吗?

  他想抓住小尘,他想抓住幸福,他想抓住他一生的爱,他想抓住任何有温度的东西。只希望别让自己就这么永远的,堕入冰冷的绝望深渊里头。

  他从没珍惜过自己的生命和身体,却在他想珍惜时,才发现似乎太晚了。

  恨,他恨。

  这一辈子没恨过谁,却唯独的憎恨着自己。

  憎恨自己的无能,憎恨自己的懦弱,憎恨自己的不珍惜。

  但与其拥抱憎恨,他宁可拥抱着对步语尘的爱。拥抱着那失而复得的爱,那暖得叫人不禁眉开眼笑的爱。

  

  如果可以,他希望可以好好的珍惜所有的一切。

  如果可以,他想要陪步语尘走过这一生,哪怕是辛苦也好、倍受阻扰、不受祝福也罢,他想活下去,直到彼此都慢慢的老去,然后相拥着对方不能再动为止。

  

  请祢,许给我们一个未来吧。

  不论它有多么的艰苦,请祢将它许给我们吧。

  

  

  73。

  一冲进医院,到了柜台询问完季绝在哪后,步语尘便脸色苍白的往加护病房那奔去。才到,便见医生从病房中走了出来。

  「医生,我是扬季绝的家人,他没事吧?」慌张的奔向前去,步语尘什也顾不得了,只紧紧的抓住那医师的手臂。

  歉意的一笑,医生轻轻的拉开他的手。

  「如果今晚撑的过,应该就没事。但是还是希望,以后寒流来袭的天气里,尽量不要让扬先生出门,因为他的心脏很衰弱。一旦发作,生命便危在旦夕。」之后朝步语尘点点头,便又从他面前离开。

  「我现在可以进去看他吗?」回过神来的步语尘又忽然抓住要离去的护士,紧张的问道。

  只见那护士忽然一阵脸红,便朝他微笑点了点头。

  然后,他进去了。只见到季绝正静静的躺在床上,就像睡着了一样的闭着双眼。身上插满各种管子,鼻前还绕过一条透明的氧气管来维持呼吸。

  望着一旁不一的计算机仪器,步语尘忽觉得医院好冷。

  看着那平顺跳动的心跳指数,眼泪就这么滴下来了。直到敲门声响起,他才慌张的抹去脸上的眼泪。

  「请问你是小尘吗?你可以出来一下吗?」蓝佑凉打开小一缝,探了半颗头进去,低声的问着。

  「嗯。」轻允了一声,出门前又忍不住回望了病床上的季绝一眼。

  「我,唔────」等小凉皱着眉,想将自己撞着季绝的事跟他说时,却还没开口便让季君澄从后面一把摀住他的嘴巴,替他将话接了下去。

  「这是扬先生的东西,很不好意思,因为他没办法说话,我只好擅自翻动他的背包看他叫什么名字。」另一手探了出来,然后将背包递给了步语尘。

  接过背包,步语尘目光困惑的看着面前约高他半个头的男子。

  「扬先生发病时,我们刚好经过。因为家族里也有人有这种病,所以就叫了救护车。」摀着小凉的手忽然一个使劲,将正在死命挣扎的小凉压进怀中。

  看着他们的动作,不知为何的,步语尘忽然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扬先生在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是,他很爱你。我们会等到明天扬先生醒来后再离开医院的,如果你要吃什么,可以尽管的告诉我们。」没将步语尘的笑容漏看,季君澄觉得很有必要将扬季绝最后的那句话告诉步语尘。

  因为,或许那是最后的一句话也不一定。就因为家族有人发过病,所以他晓得,心肌梗塞一旦发病,存活下来的机率根本是微乎其微。

  而原本不停挣扎的蓝佑凉却忽然停止了动作,接着便瞪大了眼。之后季君澄便拉着蓝佑凉离开,说是要去吃晚饭顺便帮步语尘买回来。1041BA5181C69B77授权转载 Copyright of 惘然

  回到病房里,步语尘只是拉了张椅子静静的坐在病床旁,然后在心里祈祷。

  「听说今天有个长的很漂亮的男生被送进家护病房。」

  「哦?」

  「后来一个也长得不错的男生跑了过来,说他是那人的家属,而且还很激动。可是他们怎么看也不像是兄弟之类的家人。你说,会不会是他的爱人?」

  「哈,是吗?同性恋吗?不要说这种恐怖的话。不过那两个男的都长得不错耶!」

  「对呀,但加护病房的那个应该活不过今晚吧?我觉得他那时没当场死掉根本就是破天荒的奇迹……」

  「嗯,心肌梗塞猝死的机率很大。」

  「唉,真可惜……难得看到长得那么漂亮的男生……」

  听着那逐行逐远的脚步声和对话声,坐在病房里的步语尘将那两个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马上便明白那大概是护士间的对话,心底却忍不住难过然后愤怒然后再难过。

  难过,是因为她们觉得他们恐怖。同性恋很恐怖吗?只不过爱的人也是跟自己同性别罢了,哪里恐怖了?他们会吃人吗?

  愤怒,是因为她们婉惜的居然不是季绝的生命,而是因为季绝那张和过份漂亮的脸蛋。因为再也看不到,因为太难见了,所以死了掉觉得可惜。

  好冷呀!为什么明明穿了那么多件,病房里放了空调暖气,他却依旧觉得冷呢?

  那从心底逐渐扩散的可怕寒意,竟是如此的冰冷。

  再难过,是因为他又想起了正躺在病床上的季绝。

  「你不会死的、不会的、不会的……」

  反复的低声呢喃着,步语尘曲屈着身子,边发着抖边轻声的告诉自己、告诉那个睡着的人。

  然而那泪珠却依旧不断的自脸庞滑落,愈哭愈是红肿。

  步语尘紧紧的咬着下唇,硬忍住那强烈且极想宣泄的哭声,只将所有的声音全哽在喉中,无声的任凭那泪水奔流,就只怕一不小心吵醒了病床上的人。

  守在病房里的步语尘只是静静的看着季绝,就算有再大的困意也不敢阖上眼沉睡。

  因为他怕,怕季绝要是突然醒来了他会不晓得。

  颤抖到一半的手掌,忽然感到一阵温热。直到步语尘讶异的抬起头,才发现季绝忽然伸出了右手紧紧的握住他。

  「小尘,抱我好吗?」苍白的面孔虚弱的一笑。

  那话才落下,步语尘便小心翼翼的将身子挪了过去,轻柔的趴往他的胸膛,轻柔的拥住他。然而才调整好动作,季绝的另一只手却突然环过他的背,然后紧紧的搂住他。

  「小尘,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我梦到刚认识你的那个时侯,梦到在捷运上扳起你的下巴吻你的事,梦到我告诉你我并不是天骄之子,梦到我们第一次去祭拜云平,梦到我们第一次做爱,梦到我们的事被发现。」

  「梦到我被带到台南,梦到你不顾一切的跑下来找我,梦到我狠狠的用话羞辱你,梦到你伤心欲绝的往快车道冲去,梦到你说你不认识我……然后,又梦到你下台南看我,梦到你陪我睡病床……」

  「好长的梦,对不对?我在梦里忽然觉得我好笨,我为什么要用那种愚蠢的方法保护你,为什么要白白的浪费这四年……我好傻对不对?」

  温柔的笑容,紧紧的拥住对方的手臂依旧没放松。

  「小尘,假如我死了……那么你一定要忘记我,然后连我的份一起活下去、连我的幸福一起用,好不好?」

  听着话的人只是不住的掉泪,不住的掉泪。

  「不要乱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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