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入旧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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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春入旧年-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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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细碎的泛黄纸片,像染了姜的雪花一般,洒落在地面上。 
   
  身子里还有点不舒服,估计昨日那王老板想是最后一夜,不免努力了些。 
   
  小七反省,怪不得那些了路人衙役看到自己走路的样子,就能猜出个八九分。再迈开步,便十二分的注意着,腰,不能扭,步子,要大,抓包袱带的小指头,不能翘了兰花。 
   
  太阳已经升上半空,大街小巷,叫卖声此起彼伏,卖糖葫芦串的,龙头莲子粥,逗小孩的风车儿,各式玩意吃食,多不胜数。小七穿行其中,看着琳琅满目的店铺毯子,深感这外面,又是另一番热闹。 
   
  每个人都会有梦想,小七的梦想就是以后能买一块地,盖间房子,再生几个小孩。 
   
  当然,这些要在帮寒江公子出来之后。 
   
  12 
   
  要赚钱,就得找个活干,可自己除了取悦男人,一没本事二没手艺,还会做什么呢?想来想去,给人当小厮仆童,倒恐怕能上手些。 
   
  可小七在城里大户门前门后旋了一圈,连几个王府后面也大着胆子去了,竟没一家要人的。大半天时日就这般耗过去了,小七灰了心,带着一身疲惫饥饿,在街边的一个小面摊要了碗阳春面。 
   
  暖暖的煎蛋香气,没有浓腻的油汤,也没有奇异讨巧的花样,是一般人家吃的东西。 
   
  面摊摊主是个和蔼的老大爷,花白着胡子,端面的手指骨节粗大,轻轻的抖动。 
   
  小七慢慢的吃着,脑子里想的都是自己能干什么。 
   
  到结帐的时候,手伸进怀里空荡荡的,顿时慌了心神,天旋地转。 
   
  小七皱紧了眉,怎么也想不出掉在了哪里。大概他是决计不会想到,适才街上一个小化子撞的那一下的,他还不好意思的笑着拉人家起来! 
   
  二十两银票不翼而飞,那是寒江公子给他立身安命的保障,结果出来不到半天,就没了。 
   
  小七呆滞着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办。刚才还觉得新鲜的外界,一旦没了保障,就完全不是了那感觉,取而代之的是对未知强烈的恐惧。 
   
  现在他身上只剩下七分银子,面摊老大爷缺了颗门牙的干瘪嘴巴还笑呵呵的等着他付钱。 
   
  他打开包袱找那七分银子,手指颤抖着在少少的几件衣物中翻找,可不知是因为太紧张,还是老天爷偏捉弄他,找了好一阵,就是没找出那已经少得可怜的钱来。 
   
  一直守在灶前的老大娘好像看出了什么,小心的问了一句:“小兄弟,你钱掉了?” 
   
  小七心里一紧,还在胡乱翻找的手也不由自主的大大抖了一下:“我…您放心,面钱还有的。”他处于极度慌乱且脆弱的情绪中,好像没有钱的保障就不会被承认和他们一样似的。 
   
  老大娘在旧得补了几块补丁的围裙上擦了擦有点油的手,走了过来。小七更加着急的找着那点碎银。 
   
  “小兄弟,你别慌,好好找找。真的被偷了也没什么,一碗面大娘还是请得起的。” 
   
  “我…我……”小七吊得老高的心突然松了一下,僵着脸对老大娘笑了一笑,眼睛又立马酸胀起来。以前还老以为青袖公子胆小,原来现在的自己比他还厉害。这么点小事,两个怎么看也不会打人的老人家,自己居然也会怕。 
   
  心里一放松,手下也就得力不少,拨开一件天青色的袍子,那点碎银就露了出来。 
   
  “哟,”老大娘笑道:“小兄弟,这不,找到了吧!” 
   
  “嗯。”小七松了一大口气,腼腆的笑了一下,刚想低下头,突然想起之前提醒自己的事情,又把那笑拉大了些,这样才像一般这个年纪的男孩子。 
   
  13 
   
  回春堂。 
   
  小七站在药铺外,望着黑底勾金的招牌,小心的踏了进去。 
   
  面摊的老大娘告诉他的,这儿要招学徒。她家隔壁的刘小山也在这里。 
   
  药铺张老板拨着算盘,头也不抬的问:“什么名字” 
   
  “小七。” 
   
  “今年多少岁?” 
   
  “十八” 。他报的虚岁。 
   
  张老板这才抬头看了小七一眼,道:“看来不过十五六。”顿了顿,眼睛把他身上衣物打量了一番,又道:“家里,还算殷实?” 
   
  小七一时没能明白他的意思,只低着眼讲:“不算。” 
   
  张老板的皱了皱眉,想家里拼着凑一件好衣裳出来找工的也有,便又问起其它:“之前可做过什么营生?” 
   
  “做过……做过小厮。”小七咬了咬唇,没预料还会问这个,心里一阵发慌,当过小倌的事,哪能让人知道!咬了好一会,才吐出后头一句。 
   
  张老板眉头愈皱,嫌他胆子小了,末了倒还算没赶他走,只给派了个晒药碾药的杂事儿做。 
   
  张老板一声小山,一个短打行头的男孩子从后头院儿里蹦了出来;领上小七就往后走。大冷的天,一身的活力,还冒着热气似的。 
   
  刘小山因着面摊大娘这层关系,一边拍胸脯保证:“小七,赵大娘就像我娘!她让照顾,你就比我亲弟还亲!谁欺负你尽管告诉我!”一边带小七到了住的地方。 
   
  几床被子一张大炕,简陋,倒还不至于寒冷。 
   
  药铺里学徒药童都是睡通铺的,学徒只有两个人,另一个叫谭阿良。 
   
  药童那边人多把炕挤占满了,小七来了也就和学徒的安到一起了。谭阿良听说有新人来,早把药煎在锅里便来打探,不过,他又哪能有什么怨言?顶多瘪瘪嘴,盯上几眼,再去给药锅添火去。 
   
  他们说是学徒,其实做的事也多是打杂,真正的东西不花银子是没人教的。不过像小七这样的药童,就明明白白只是个杂工,比学徒还低着一等。要不是老板吝啬炭火,哪轮得跟他们睡在一起? 
   
  小七很是不解,炕那么大,多了他一人也不会挤啊?这人为什么不待见他?倒是自己…有些害怕。 
   
  第一天晚上,小七反反复复,天快亮了才睡着。 
   
  其实他该很累的,刚放好了东西就被指派去药房碾药。碾药这活儿看似简单,实则十分累人,只能拿脚踩着铜药碾子前后推动,半天下来双腿早已酸痛不已。可毕竟做了四五年小倌,和男人睡在一张炕上,多少有点不适。 
   
  好在刘小山本就年轻心热,说话作数,真把小七当自家弟似的的照顾。 
   
  小七新来,是他领着他到处转,教他在哪儿打水洗脸,在哪儿晾衣裤,在哪儿可以摸点零嘴。 
   
  推了几天药碾子,小七脚磨破了皮,是小山找了药膏让他抹。一面里啧啧的笑:小七你那脚丫子怕是比姑娘家还娇贵!一面里巴心巴肝的跑去给老板好说歹说,暂时免了他碾药这活。 
   
  年轻人心性,没多久就混得熟了起来。三个人挤在一起,也就渐渐习惯了。 
   
  反正这里再没人知道他以前的事,再没人拿那种像要拔光了衣服的眼神瞧他。 
   
  只是谭阿良似乎还是有那么点儿看他不顺眼。不过他们平日里事多,一个在铺子上跟师傅,一个在后院晒药捡药,见面擦身而过,吃饭各有各处,晚上三人一人一床被子裹了,又有刘小山隔在中间,倒也相安无事。 
   
  14 
   
  时日昏昏愕愕,小七每日里忙这忙那,也没怎么计较,就过了两月。 
   
  过了开头那一阵,渐渐的熟能生巧,药铺里的事情能做了,碾药磨药撒扫搬东西,样样都安到小七身上,脚上手上薄薄的黄茧也生了出来。 
   
  小七想着也许能在这里做上十年八年,什么都清清楚楚的记在心里。药铺张老板四十开外,和老婆儿子在城南的宅子里。铺子的后院住着学徒药童和两个大夫。老大夫六十来岁,姓孙,年轻的大夫五十多,姓秦,刘小山与谭阿良正是跟着他们当学徒。药童一共五人,年纪都在近二十左右,为人都还和善,没有谁为难他。 
   
  这日傍晚,药童们被派了急活儿,一众人唠唠叨叨的,窝在药房里做事。众人抱怨归抱怨,也嬉嬉闹闹的赶着活。比起之前的生活,累是累,可心里头却轻松许多。 
   
  这活儿直做到快二更才完,回去的时候听见屋里有点儿悉悉娑娑的声音,可进了屋子,却见刘小山与谭阿良卷在被子里,早睡着了。估摸着也许是老鼠,小七懒得管它,轻手轻脚的洗漱脱衣,生怕吵到别人。 
   
  忙了一天本就累得紧,床上又暖暖的,小七睡得很舒服。 
   
  第二天小山像往常一样把两人叫起来,一手把还迷糊着谭阿良推去打水洗脸,一手跟小七一起叠被子。 
   
  一天也无大事,小七却老觉得这天谭阿良看他的眼神有些难受。小山跟着孙大夫到东门出诊,谭阿良跟秦大夫在铺子打下手,小七只在中午去铺子上扫过一次地,按说没地方得罪他,想想也就无所谓了。 
   
  晚上要小七正关铺子的时候,来了个挺老实的年轻人卖参,说是长白山挖来的千年好参。 
   
  张老板一听,立马喜笑颜开,可一见卖参的人进来就板起来了脸。小七正奇怪,就听自家老板跟卖参的人就人参形状颜色年生的讨价还价,一会又是须子不齐啊,一会又是不到千年顶多五百什么的,最后两百两给拿了下来。 
   
  年轻人心满意足的走了,张老板便又立刻换了张脸,心花怒放的支派小七取了两个锦盒来,然后拿红绸子铺了底,再小心翼翼的把人参放进去,一边理着须子,一边嘀咕着这回可赚了这回可赚了,怎么的也值个五百两啊!最后还给上了锁。 
   
  小七在心里替那个老实人感到不值,他家老板刚才拿钱出去还一副怪心疼的模样,没想到诈了人家那么多。 
   
  那么多钱,若是自己也能赚那么多,公子就能早点出来了。哪像现在,连能见公子一面的银两都没。 
   
  小七心里明白,老老实实营生赚钱自然是不比之前,积少成多,总能有所裨益。 
   
  此后便更是卖力干活,盼着每月的份钱,老板能大发好心多给点。 
   
  15 
   
  三月初的时候,沉了一个冬天的药材都连接出山,小七他们自然是忙得不可开交,来一批量大的就晾晒炮制,连晚上都还要分品分类该切的切该磨的磨,经常赶到二更三更才完。 
   
  这天晚间,他刚提着酸软不堪的腿脚走回住处的门口,突地听到一声细微的呻吟。是谭阿良。 
   
  这声音换了别人或许搞不明白是痛是苦,抑或是甜,可小七又怎会不知?两个月前,日日夜夜,月月年年,都听着这些声音过的。 
   
  三月初的天气,正是倒春寒。 
   
  小七不敢推门,呆呆的坐在门外石阶上,抱着冷得发痛的膝盖,等着。 
   
  屋内断断续续的声音极小,似乎已听不到了,但小七知道,他们还在继续。或许是太过熟悉,就凭着空气里的那一丝儿特别的气息,他就知道。 
   
  小七如今心中豁然是明白了然,扰了人家两月多的好事,怪不得谭阿良看他不顺眼。 
   
  不过,就他们平日里的表现,若是不仔细揣摩,还只当两人感情不错,恰好谭阿良性格霸道一点罢了,原来这两人竟是这种关系。怪不得,上次刘小山跟孙大夫晚间被请去看诊,回来的时候冷得不行,自己跑到厨房去端热水,却见着谭阿良在那熬姜茶,弄得一脸的黑灰;还有那天早上,谭阿良一边迷迷糊糊的嚷着天真是冷得要死怎么都挤到一起去了,一边从小山被里出来……仔细想的话,这样的事可就太多了。 
   
  直到三更过后,终于快消停下来。小七贴近了屋门,心里焦急的想着该何时敲门,何时进去。要像刚刚回来,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 
   
  发僵的手刚要抬起来,一个声音说:“别闹,小七该回来了!”是刘小山。 
   
  谭阿良一把嗓子哑哑的道:“放心,他今晚活多,回不了早的。” 
   
  接着是衣物的摩擦声。 
   
  谭阿良着了恼,口气不善:“你起去做什么?!” 
   
  “你不是说他活多么,我去看看。” 
   
  刘小山回他,手上没停。 
   
  谭阿良见状撑身半坐起来,被子斜斜的滑了些下去,露出些情欲痕迹的身体:“你!这种时候,你竟然要去看他!他害得我们不够?!” 
   
  屋里没了人说话,只听到穿戴之声断断续续,并未停止。 
   
  谭阿良没去顾多半露在寒冷中的身子,皱了眉:“你说句话!” 
   
  “阿良,”刘小山转身回去,脚下稳重声音严肃,不像是平日那副热心烂好人模样,似乎突然多了丝某种气势,让人不由得要听从他。 
   
  “嗯?”谭阿良不由得往后缩了缩。 
   
  小山叹了口气,把谭阿良缓缓按进被子里,声音从严肃变成一种无可奈何的纵容:“你说,我们在一起,就只是为了做这种事?” 
   
  “当…当然不是!可是谁…刚…就走啊?”,谭阿良偷偷从被底支了只手拉住小山的衣服,吸了吸鼻子,发出明显心虚的声音。 
   
  “你也知道,我们要的是长久,不该贪图一时。我要是那般待你,又和世人唾弃的妓馆娈童有什么区别?”刘小山顿了顿,又道:“况且,他那么可怜,我不关照他,还有谁关照?” 
   
  谭阿良不甘心的轻哼了一声,小声嘀咕着:“他可怜,他那些衣服可都是长袍,我们都还是穿短的呢。”不过那手上已松了劲。 
   
  “乖,大冷天的,别着了凉。”小山嘴角浮起一个宠溺的轻笑,把他的手拉回被里,又掖了下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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