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华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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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华之歌-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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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政治限共'、'军事限共'。限共、溶共、反共之声遍于全国。刘老师,在这种形势下,不但我们共产党人要提高警惕,不能麻痹大意,我认为凡是有爱国之心的人民群众、开明绅士、忠于孙中山先生的国民党员也都要提高警惕!决不能叫暗中的张精卫、李精卫投降卖国的阴谋得逞!〃
  〃对!司令员,您说得太对了!〃刘芹藻的声音忽然变高了,〃敌人的党才是'异党',敌人的军队才叫'异军'。目前,国共合作了,共产党、八路军应当是友党、友军才对呀!可是,他们竟称作'异党'、'异军',他们怎么认敌为友、认友为敌了呢?真是荒谬之极!〃说到这里,刘芹藻拿过他的布挎包,从里面掏出两本油印的小册子。这时,他脸上的神情忽然变了,拿着的两本小册子好像有千斤重,掂着,掂着,过了好一会儿,才颤巍巍地交到卢嘉川的手里,声音低沉得刚刚可以听出来:〃司令员,这两份痛心的东西,是李振纲最近给我的。看样子,咱这块地方跟全国一样--顽固派、投降派们也在闹反共投降了……〃
  卢嘉川接过两本小册子一看,一本是《异党问题处理办法》,一本是《沦陷区防范共产党活动办法草案》。和刘志远送给江华、林道静的文件一个样。卢嘉川拿在手里掂了掂说:
  〃刘老师,这两本东西没有二两重,可是它压在您心上总有千斤沉吧?〃
  听卢嘉川说话这么犀利、一针见血,刘芹藻笑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看他们太不识时务……〃
  这时,刚跑出去,不知什么时候又跑进屋里来的小喜儿,举着他的〃三八大盖〃,冲着刘芹藻的长袍用力一戳,悦耳的童音呐喊道:
  〃注意!注意!谁不打鬼子,我打谁!〃
  卢嘉川和刘芹藻同时笑起来。
  司令员抱起小喜儿,亲亲他的小脸蛋,把他举得高高的:
  〃小喜儿,快快长大!跟我们去当八路军打日本!〃
  〃我现在就长大啦!我有枪,我现在就当八路去!〃
  刘芹藻从卢嘉川怀抱里抱过这个活泼可爱的孩子,深有感触地说:
  〃共产党、八路军把这么几岁的孩子都动员起来了,卢司令员,领导救中国者--舍共其谁?〃
  第六十章
  第六十章
  黄昏时候,乡村的漫野里,扬起了一阵干燥的尘土,混混沌沌迷漫在冬日的冷风中。这时,一匹疲惫的马驮着人蹒跚地跑了过去;接着,又有人扬鞭打马追了过去。跑马扬起的尘烟消失不久,又有两辆大车坐满了人,一先一后也在割了庄稼后的土道上,颠颠簸簸彳彳亍亍地追了上来。
  又是一阵尘土扬过,大车驰近了,坐车人的形态在落日的余晖下渐渐看清了:一色的长袍子,有的戴着呢子礼帽,有的戴着黑缎子棉帽盔,也有的戴着毡帽。有肥头大耳的胖子,也有几个五六十岁的精瘦老头儿。这些人拥挤在两辆大车里,你瞧我看地互相望着对方落满灰尘的脸。蓦地,前边大车上有个戴着眼镜、呢帽约莫五十岁上下的男子回过头来,把手放在嘴上当喇叭,对后边大车上的人拉开嗓子喊道:
  〃我说诸位仁兄同志,可别让常县长--不对,他现在可是高升成组织部长啦--把咱们落下呀!辛苦点,打个夜宵,也得跟上他呀!〃
  〃对呀,振纲兄,您就放心吧!为民请命,我们谁都愿意紧跟您前进!〃
  〃车把式,快点赶着牲口走!〃
  〃驾!驾!〃车把式扬起鞭子,临风抽了几下子响鞭,害怕挨打的牲口陡地加快了脚步。
  可是,没跑几步,又饿又乏的骡子脚步又慢下来。
  看来牲口是再也跑不快了。车上的人有的惊慌四顾,有的轻声叹气,也有几个人插科打诨:
  〃常部长的马也走得不快呀。这真是'马儿(辶屯)(辶屯)地行,车儿快快地随'呀!〃
  〃唉,老兄,你怎么念起《长亭送别》的词儿来了?你这是把常部长比成舍不得走的张生,把咱们比成舍不得离的莺莺。哈哈,这倒真有点意思儿……〃
  没等这个人说完,那个戴呢帽、眼镜的李振纲,露出惊喜的神色,说:
  〃你们快看,常部长策马前行的姿势!夕阳西下之时,他这个给马一鞭子的姿势,也正好用上两句《西厢》--'四围暮色中,一鞭残照里'。真是绝妙绝肖呀!〃李振纲用吟哦的声调,自我陶醉地正说着,一个戴护耳软缎帽盔的瘦老头子把他的话打断:
  〃唉,我说,《长亭送别》那折戏的末两句分明是'四围山色中,一鞭残照里'。你老兄怎么给念成'四围暮色中'啦?唉,明白啦,明白啦,这里边大有文章!大有文章!咱们住在这个所谓抗日根据地里,终日所见者,落日余晖也,呜呼!〃
  念〃四围暮色中〃的李振纲,哈哈笑道:
  〃老兄不愧本县才子,一语道破了天机!这地方光秃秃一片平原,是确无山色呀。〃
  〃哈哈,改得妙,一字千金!常部长对咱们是够关心的了--够得上一步三回头的张生--哈哈,张生、莺莺,常部长和咱们这两车人……〃肥胖的穿得滚圆的刘继功摇头晃脑地笑起来。
  和这些上层乡绅一同从安定县出来,骑马跑在前面的常里平,总是不时回头,望望跟在后面的两辆大车追上来没有。他是带着这伙子人去找专员和其他地委领导,希望彻底解决曹鸿远和林道静的问题。他们不听他的劝告,坚持发动群众,坚持对富户实行〃减租减息〃、〃合理负担〃。弄得上层对共产党八路军很不满,说我们破坏了统一战线。因为要走二百多里路,而且都是生疏的乡村小道,坐车的人又都没有武器,只有他和小张带着的两支枪。天黑了,怕这些人遭到袭击,所以,常里平不时回头观望他的追随者们,希望他们快点跟上来。
  自从柳明被捕,常里平的精神整日惶惶不安。他以巡视工作为由,干脆住到安定县来。因为柳明被押在安定县城里,他曾找了各种社会关系,尤其是与敌伪有关系的上层,设法营救柳明。当柳明没有牺牲时,他和曹鸿远、林道静的关系还过得去,他们三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营救出柳明来。虽然常里平也知道,即使柳明出来了,她也不会属于他。对曹鸿远这个情敌,还得另想办法。可是,当听到柳明牺牲了的消息后,常里平便把一腔恼忿(虽然他也偷偷哭了几场)都加到曹鸿远和林道静两个人身上。在敌人面前,代替林道静挺身而出是柳明致死的近因;远因则是曹鸿远造成的。她听说他被整死了,她就失魂落魄痛不欲生。不是曹鸿远把她迷惑到神魂颠倒的地步,她是不会干出代替林道静的蠢事来的。为此,他从心眼里恨这两个人。加上平原的环境日益紧张,据点岗楼不断增加,在那些地主老财惊惶不安的时候,林、曹两人还在坚持什么依靠基本群众,坚持维护群众利益,而忽视团结上层。为此,他们争辩过好几次。
  曹鸿远和林道静继续向常里平和县委一些干部叙说当时国内外形势,和我们应当采取的方针政策。
  平原根据地地处北平、天津、保定、以及北宁、平汉、津浦三条铁路干线的中心地带,因之,自一九三九年以来,敌人对这块地区包括安定县的扫荡,比任何抗日根据地都频繁。连敌酋桑木崇明师团长都向他的部队训话说:〃本师团以华北方面军的讨伐肃正为指针,迅速地肃清平地,然后指向山地方面……〃于是敌人连续进行了五次战役围攻。但是,我们平原根据地的领导方针正确,避免没有把握的内线作战,避免不必要的死拚,争取有利的主动的外线作战,争取和创造可能的胜利。在这些战斗中暴露了敌人兵力不足,兵力分散,我们大量杀伤了敌人,不断获得胜利。所以过分悲观地估计敌我力量是不符合客观形势的。虽然,我们工作上有困难,敌人据点增多,对我们地方武装袭击增多,敌人烧杀抢掠,造成群众生活困难和我们工作上的种种不便。可是,敌人越残暴,群众的抗日热情越高,决心也越大。不能光看少数有钱的地主老财因怕敌人的扫荡,侵犯了他们的财产便动摇的消极现象。爱国的、要抗日的有钱人还是不少的。所以,我们还是应当坚持〃有人出人、有钱出钱、有枪出枪〃的正确方针,要坚持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也要坚持合理负担,减租减息。对上层要有团结,也要有斗争。
  谈到最近以来的国共合作形势。他们主张要提高警惕,防止本地区有些国民党上层人士和敌人勾结,搞〃曲线救国〃的阴谋。日本所以加紧诱降国民党政府,这和当前的国际形势--列强纵容日本搞〃东方慕尼黑〃的阴谋分不开。一九三八年九月,德国为了侵占捷克,伙同意大利和英法在慕尼黑城召开了四国会议,英法同意把捷克让给德国。但是德国法西斯并不满足于对捷克的侵占,不久,它又兵分三路进攻波兰,占领了但泽,威胁法国。英法这才不得不对德宣战--第二次世界大战就这样爆发了。现在千百万欧洲人民也正在遭受着帝国主义侵略战争的浩劫。这也是由于英、法、美对新兴的德、意、日帝国主义者的侵略采取退让、妥协政策所造成的恶果。它宣布了英国张伯伦、法国达拉第的〃绥靖〃政策的可悲破产,但是,现今英、法、美不但不接受慕尼黑的教训,而且还要在亚洲准备牺牲中国换取和日本的妥协,并把日本的侵略矛头引向苏联。他们阴谋经过〃太平洋会议〃出卖中国,再搞一个〃东方慕尼黑〃……英国首相张伯伦对这件事最积极。在众议院上竟公开赞助日本的〃东亚新秩序〃,英驻华大使卡尔更往返于蒋日之间,积极地进行中日议和活动……
  这样,摆在中国人民面前的,由〃七·;七〃事变前的战或不战的问题,变成了如今〃战〃或〃和〃的问题--也就是说投降的可能,已经成为当前国内的主要危险。国民党投降派要搞投降,就必然反共、反人民,就必然要破坏团结、分裂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而这样做,中国共产党人和中国的一切爱国人民--包括绝大多数的爱国上层人士是绝不会同意的。最近国民党一再制造反共事件,〃皖南事变〃彻底暴露了他们消极抗日、积极反共的面目,因此,现在妥协投降的危险空前严重,安定县的情况也不例外。
  任凭曹鸿远、林道静怎么说,常里平只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有一次听到后来,他忽然睁大圆圆的眼睛,看着他们,说:
  〃你们怎么懂得这么多的军事、政治?是不是都是你们那位好友卢司令员传授给你们的?真有意思!好像我老常是个三岁孩子,叫你们把着手儿教给我--'人之初,性本善'。好个自以为是!好个高谈阔论!〃
  没什么好说的,只有各行其是了。
  常里平在刘继功、李振纲还有其他绅士的鼓动下,带着一行人马奔向分区去了。
  两辆骡车坐了十多个人。风尘仆仆,数九寒天走了一天多。常里平打马在前,有时走道沟,有时走土道,他也觉得累。回头望望,见两辆骡车落在后面不见踪影,抬头看,太阳偏西,天色昏暗下来。他勒住马,长长喘了一口气,回过头对身后的警卫员问道:
  〃小张,那两辆大车跟上来了么?〃
  小张勒住马,回过头,手搭凉棚向扬起尘土的来路望了一会儿,说:
  〃看不清楚。部长,天快黑了,咱们先到村子里歇歇算了,干么非等那些糟老头不可?……〃
  〃小张,你怎么这样说话?〃常里平打断了小张,〃这些人都是安定县的重要人物,抗战要靠他们……咱们要保卫他们的安全,怎么能不管他们……你回原路看看他们去--招呼他们快点赶上来,我在这儿等你。〃
  小张骑在马上,噘着嘴望着常里平,不回原路,也不出声。
  常里平等了一下,见小张不动窝儿,火了:
  〃你怎么啦?怎么目无首长,不服从命令?是我领导你,还是你领导我?〃
  〃我要保卫你的安全。我不能为那些糟老头子扔下你一个人在这儿。〃
  常里平笑了,无可奈何地说:
  〃好吧,咱们一块去接接他们。〃说着勒转马头,狠狠地打了马屁股一鞭子,和小张一前一后向来路驰去。
  接到那两辆大车,常里平向车上的人道了辛苦,又催车把式快些赶路程。等他们这伙人赶到地委所在的村庄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多钟了。
  打问到江华不在,只有十三分区专员范子杰在这村。常里平就带着两车人急忙找范子杰去。
  老头子们下了车,在大门外一个个先伸伸手臂拳脚,松松全身筋骨,然后拱肩抱拳瑟缩在冬夜的寒风中,常里平一个人先进院去找范子杰。
  常里平喊了声〃范专员〃,正在油灯下看书的范子杰急忙扔下书本迎上前去,紧握常里平的手,笑吟吟地说:
  〃啊,老常,一个多月不见了,你怎么今夜才驾到?〃
  常里平松开手,摸着冻得生痛的双颊,笑着说:
  〃老范,我一个人驾到不要紧,今晚,还有安定县十一位绅士也一齐驾到了。他们风尘仆仆是专程来拜谒你的呀!〃
  〃啊,还有十一位绅士也驾到了?〃范子杰略显惊讶地重复一句,〃绅士们多半都是年纪高迈了,这远的路,这冷的天,中间还要擦过岗楼,你带了他们来,有点冒险吧?〃
  常里平屁股都没沾椅子边,连连摇头说:
  〃顾不得这些了!顾不得这些了!那个县情况严重,不得不允许这些老绅士到分区来找领导反映情况--也可以说是请愿。老范,他们现在大门外,已经赶了两天多的路,又饥又冷,先叫他们到你这里歇一会儿可以吧?〃
  〃当然可以。〃范子杰笑着一挥手,〃好吧,老常,我和你一同去迎接他们,怎么能把朋友拒之门外呢。〃
  范子杰约莫二十七八岁,细长身材,白净面皮,小小的单眼皮上戴着一副黑边眼镜。他把以李振纲为首的十一位绅士迎到他的卧室--一间较大的瓦房里。人多座位不够,范子杰又叫警卫员向房东借了两条板凳来。寒暄几句,才都落了座。范子杰的面孔微微红涨,不等常里平介绍,首先和戴呢帽、眼镜的李振纲握手,说:
  〃您是李振纲先生吧?边区参议会上见过您。一别不觉一年多了。〃
  李振纲睁大眼睛,吃惊地拱手答道:
  〃哎呀,范专员真是天才!一年多以前见了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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