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还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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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还巢-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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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二奶奶眼前一亮:这姑太太家里,家境殷实,要是能够亲上做亲,那是再好不过啦!只恨她女儿比贺家小哥儿大太多,不过……她还有儿子呀!不求儿媳妇儿陪地陪宅子,多陪一些细软,自家的私房再添进来,分家共买一处小宅院住着,也是极好的。反正,家里已经再塞不进人了,等孩子们略大些儿,要婚娶的时候,太太也得愁着怎么将人分出去!
  【就再忍这几年。】罗二奶奶的脚步重又轻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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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老安人一等侄媳妇儿出了门儿,就气得哭了出来:“这都是什么倒霉娘家?!我爹娘在世时,多么的红火?到了他们手里,竟穷酸了起来!”
  宋婆子陪笑道:“好歹是娘家啊,舅爷是您亲哥哥,这家,还是他老人家在当不是?”
  罗老安人才回转了颜色,对宋婆子道:“方才我又想起一件事儿来了,你去取十两金子、二十两银子,寻原先那家铺子,照时兴的样式,打些首饰来。哥儿姐儿渐大了,原先的镯子就小了,不好戴了,须得换新的。还有那个孽障,给他换副金五事儿。再略打几根银簪子、镯子,我好给那处的哥儿姐儿。”
  宋婆子心里算了一回,一副镯子二两沉已算不得小了。老安人须得两副镯子,髹髻上的头面倒是不用换新的,各处的样式大同小异,再配几根家常带的簪子,还能剩些儿给姐儿们一人一副轻些的金镯子。哥儿姐儿们头先在家便有金锁,不须重打,姐儿们又小,不须什么头面,也不过是些镯子坠子罢了,无论金银,都还有剩。等等!
  宋婆子提醒道:“安人,二姐儿、三姐儿还没扎耳眼儿呢。这耳坠子?”
  罗老安人道:“都多打些儿罢,天气再暖和些,就给她们都扎上。”
  宋婆子道:“金银够使了,依着我看,有剩的,也不必全打了,不如就手略买些珠子、宝石一类,小个儿的,也不贵,镶上去也好看。”
  “你看着办罢。叫那个孽障安置好了,换身儿衣裳见舅舅。哥儿姐儿们都打扮起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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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婆子估量着轻重急缓,先通知贺敬文等准备罗郎中回来。到了姐妹们住的小院儿的时候,里面正热闹。小院颇窄,姐妹仨住一块儿。丽芳是长姐,住正房,两个妹妹住两侧厢房。正房更大些,正中的明间儿就是姐妹们聚集玩耍之地。
  汀芳比瑶芳小不多少,却不如瑶芳能支持,回来之后便无精打采,洪姨娘忙将她领去洗脸换衣裳歇息了。贺瑶芳便与长姐一处说话,看丫环、乳母们放东西,冷不丁对贺丽芳道:“我看那家人家不大好相处。”
  贺丽芳也有此感,口里却嘲弄道:“你又知道了?”
  “她们都不会笑的。”
  “那你也少说,叫人听着了,不好。她们人又多,咱们虽不怕她,也不要生事。等爹考中了,咱们就要走了,不要平白得罪人。”
  贺瑶芳感动得都要哭了,大姐,你知道不要平白得罪人就行!我就怕你那嘴不饶人呐!
  贺丽芳初到京城,到底是新鲜,又说起南北之不同来,又说:“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宋婆子恰听到这一句,便接口道:“城北的老君观、城西的慈光寺,都是好地方,景儿也好,签儿也灵。”
  贺丽芳想起她是老安人的陪房,一面让她坐着说话,一面问她:“老舅爷家,究竟是怎么回事呢?看着忒肃穆了,倒显得不大热情了。人那么多,都没几个能说话儿的。”
  宋婆子微笑道:“老舅爷家里人多,这个,拥挤些。房子就这么大,各人住的地方就小了,住的狭窄了,自然就要心情不好。”
  贺丽芳颇有感触地道:“是憋气。那也不能给客人脸子看呀,这必有古怪的。”
  贺瑶芳扯扯她衣角,贺丽芳又抿了嘴,暗恼自己嘴又快了。【最后一句不要说出来。】她妹妹一定是这个意思。
  贺瑶芳却听出了很多,人多,家里收入就这么些儿,日子自然紧巴。有句老话儿“穷煎饿吵”,说的就是这贫苦人家。罗家不算贫苦,却也不甚富裕,许多事情便由此而生。想到这里,不由便叹了一口气。
  宋婆子听了,笑问:“姐儿叹什么气呢?”
  贺瑶芳道:“好累呀。”
  宋婆子倾着身子道:“等见过了舅老爷,晚间便能好好歇歇啦。京里好玩的地方儿多着呢。”
  贺瑶芳含糊地答应了,忽地又灵光一闪:这罗家不好相处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若是住得舒服了,在京城里,又没了李家的骚扰,她爹就这么扎根考试,再考不上,再把自己气死了,怎么办?顶好住得近了,两家煎吵,逼得她爹不得不谋外放才好!
  【我怎么总指望着我爹遇人不淑啊?!】


☆、第32章 
  要是诸葛孔明哪一天想不开了,说他要想抢了张三爷的丈八蛇矛亲自上阵去捅了曹操……刘玄德他得吓得耳长过膝!
  张老先生现在就是被吓着的那个大耳贼。
  张老先生听这小女学生这般说来,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也不摸胡须了,也不笑了。惊异地道:“不是,小娘子,你这说真的?”这画风变的,张老妖精都不敢认了。
  且不说这女人学当师爷,本来就是没先例的事儿——多新鲜呐,女师爷,谁雇呀?这小女学生她给张老先生的印象就不是这样儿的啊!明明是一个喜欢有事儿躲幕后动手脚,哪怕冲上前台了,也要做得无声无息的主儿啊。
  贺瑶芳悲愤地道:“我算是明白孔明看阿斗的心了。”
  张老先生瞬间明白了这女学生的意思,既然亲爹这般靠不住,然则一家孤儿寡母又要指望他,那就……扶个阿斗,自己再做个鞠躬尽瘁的孔明罢了。若只是辅佐自家父兄,女孩子学也就学了。张老先生心里许完了她,又猛地一惊:我怎地会想答应了呢?简直又能写进《志怪录》里了。唉,《志怪录》都有好两个月没再动笔了。真是上了贼船了!入戏太深呐~~~
  张老先生感慨完了,终于没有改主意。虽是学的刑名,其实做这个勾当的次数并不多,心底还是将自己当做个传道授业关心学生的好夫子。拔脚就走,再将东家的秘事写进《志怪录》广为宣扬这等事,他且做不出来。
  贺瑶芳话一出口,也觉得有些异想天开,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再回味一下,也觉得多学些东西总不是坏事,用来打发时间也是好的。听张老先生允了,贺瑶芳大喜:“多谢先生。”
  张老先生头现在的心情,大概就是“好奇害死猫”,苦笑了一下,又觉得这女学生有点可怜:“先别急着谢,小娘子字倒是识得不少,书也读了一些,也能看明白些儿事理。这些都明白了,却未必能学得好我的看家本事。”
  贺瑶芳既虚心求学,想学这保命的本事,自然耐心受教,请教个中缘由。张先生道:“中进士的也有不少,你看通这刑名的又有几个?盖因皆是做文章上来的,做八股文章许是一把好手,旁的可就不行了。以小娘子之智,洞悉事理不在话下,却要先读些书。万丈高楼平地起,靠的是地基。”
  这般分析听起来极清楚分明,很是在理,贺瑶芳痛快地道:“我该读何书?还请先生明示。”
  张老先生渐渐适应了她顶着一张童稚的面庞说着这些大人的话,痛快地给她列了书单,不特贺成章在读的四书五经要有,还要读《大陈律》,若有余力,不不不,若想学有所成,连史书都要一并读了。再有,若弄得到,还要看看许多案例。
  贺瑶芳呆立当场。
  张老先生在这小女学生手里,吃了好几回闷亏,见她露出这等呆相,心底泛起一丝丝快意来:“小娘子这是什么表情?”
  贺瑶芳把惊掉的下巴又给装了回去,认真地道:“先生这是讲真的?有这本事,还不自个儿考科举去了?”
  张老先生沉痛地道:“那是要做八股文章的——这倒也还罢了,还要会作诗,会填词。琴棋书画,种种爱好,总要会一点。迎来送往,上下打点,礼物可以有人代送,见面应酬总是要自己出面的……”
  贺瑶芳痛苦地道:“先生不要再说了,我知道我爹不是那个材料儿。”
  人一旦破了戒,堕落得就相当快,张老先生自确认自己上了贼船,便由一个对于学生有事不跟长辈说便皱眉的老师,飞快地变成了同谋。现在听学生公然诋毁生父,居然眉毛都没动一下——有这样的爹,也真是前世不修。
  张老先生问明贺瑶芳经史俱是读过,诧异之余便加考校,发现这小女学生居然已通数经,又取五千言《道德经》来,对她说:“此中有深意,与佛经颇不同。你如今这样,还是年幼的,习经史还罢了,叫你看《大陈律》,只怕令尊令祖母要找我的麻烦了。且缓二年再看那个罢。”
  贺瑶芳道:“为何刑名上的事儿,还要读经史?”
  张老先生道:“凡断案,依据有三。其一,律,其二,礼,其三,例。律,即律令格式典,是律条。礼,小娘子可知春秋决狱?多有法官以圣人言断案的。例,是前辈判下来的成例。”
  贺瑶芳道:“读经史,便是说的礼了?《道德经》我早会背了,先生有何指点,不如与我直说。”
  张老先生奇道:“何时背的?”
  贺瑶芳抿紧了嘴,双手成拳,不自觉地颤了颤,面上却不动声色,只送了他一个白眼。张老先生顿悟,又是上辈子的事儿。清清嗓子,便说:“看悟性啰,先背经史罢。我看小娘子看东西,有些东西知道的深,有些却知道得浅,少不得要通讲一番的。”
  自此,一老一少,狼狈为奸。数年之间,贺瑶芳随这位先生遍诵经史,又诵律法条例——这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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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当下,贺瑶芳请张先生出一策,督促着贺敬文早早谋一外放的差使,哪怕穷乡僻壤的贫瘠之地,胜在人少事少。只等熬到贺成章长大成人,考取功名。便是贺成章没有考运,只消十几年潜移默化,也要他变得有担当些,不要像贺敬文,样样提不起来。
  张老先生道:“恐怕他还是要再试一年的。再者,小娘子知道么?京城补官,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便是令尊下定了决心,肯花银子走门路,一年半载的能补上就是烧了高香了。”
  贺瑶芳道:“容尚书与我家是旧识,只是要劳动这位大人,恐怕还要祖母出面。祖母自离乡之后,未尝不是心存侥幸。”
  张老先生道:“却也未必,这京中,府上尊亲,可不好找交道。令祖母……养尊处优得久了,有些事情便看不透,即使看透了,也忘了要怎么应付了。受不了,自然会问计于我。再者,我看令尊这几日样子很不好,这才信了你说的,他会栽在这科考不得志上头。”
  贺瑶芳有些着急,问道:“那要如何是好?”
  张老先生道:“且让他再吃一年的苦头,”顿了一顿,“趁着这一年,令尊也该续弦啦。”
  贺瑶芳怔道:“这般急?”
  张老先生道:“不算早啦,看府上这个样子,总不好一直没个女主人罢?须知按律,外放的主官,在任上,是不许在本地婚娶的。便是谋了一个在京的缺儿,应酬更多,这家里老老少少的,如何应付得来?若是洪姨娘能立起来,使她代掌家务也未尝不可。然我观她不像是个能顶用的人。你姐妹虽有成算,奈何年纪小。世间好后母是少,却不是没有。也不求一个圣人,只消能理家,作不了乱,不就行了?”
  贺瑶芳道:“我原也没想着家父就这么一直鳏居的。依先生这见,要什么样的人合适呢?”
  张老先生微笑道:“必得六亲断绝了的才好。”
  贺瑶芳吓了一跳:“要这么命硬的人?”
  张老先生续道:“还要家中无人,上无叔伯舅姨,下无兄弟姐妹。顶好还要家贫一些,却又能压得住父母的。穷秀才的女儿,最好了。”
  贺瑶芳睁大了眼睛:“什么?哦!好!真有这样的一个人,待家父谋了官职,管他外放不外放的,也都使得了。”家贫,就得倚靠夫家。没有亲戚,就没有人配合着作乱。穷秀才的闺女,又识一点字。能压得住父母,那就是有主见。以贺敬文的本事,也做不了什么大官儿,撑死了熬资历能熬上五品,那就是老天瞎了眼。这样的一个老婆,尽够用了。
  张老先生道:“如此,静观几日吧,我看令尊要顶不住了。令祖母必然是要着急的,到时候推上一把,足矣,”说完,又提点一句,“从来幕僚,刑名第一,钱谷第二,统筹谋划,都要综观大局。”
  贺瑶芳点头受教。
  而贺敬文果如张老先生所料,有些顶不住了。他这次的挫败感尤重。往年是自己面对不利的消息,然后一路回家,心情也平复了。这一回,是当着母亲 、子女的面儿,第一时间知道不同,他的脸上就觉得挂不大住。
  男人一郁闷了,常做的就是吃酒。正好,罗家五个表兄弟,平素手头紧,与人吃酒并不多。今来了一个冤大头,又在闷间,引他去吃酒玩耍,自己解了馋,他也解了闷,两下便宜,何乐而不为?更有甚者,罗五年轻,还欲引贺敬文去青楼玩耍,花销往贺敬文账上挂去。
  岂料贺敬文却有些迂腐,少年时家中也不过一妻一妾,妻子亡故,只余一个木讷的妾,他居然也不再纳。被引去了青楼,他居然怫然作色:“读书人,怎么能到这等地方来?”
  气恘恘地回来了,弄得罗五一脸的尴尬,背后被窑姐儿老鸨指指点点,大茶壶还在他背后泼了好大一碗残茶水。他还发作不得,一路跟在贺敬文身后陪不是——两人连轿子都没雇,就步行回来。
  贺敬文听了他说了半路的好话,什么:“看你郁闷,给你解闷。”云云。终于缓了颜色:“你我读圣贤书,又有功名,万不可做这等事。国家有律法,官员人等不可进入青楼楚馆,生员亦然。虽则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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