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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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往事-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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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两人交谈了几句,彼此都有意思,可就是拿不出那五两金子,人家父母不同意,一点办法都没有。后来,我在1946年娶了一个维族姑娘。这姑娘是个小学教师。那是一个夏天,我爱上了她。她长得也很漂亮,整个库车,数一数二的漂亮!我很喜欢的,只是她不懂汉语。那时候,我为了学习汉语,千方百计地接近汉族同志,把翻译当做好朋友对待。当了银行的副行长,更加觉得汉语很重要了。不管是我的下属,还是什么人,只要他会汉语,我就跟他学习。这样,我的汉语水平提高很快。 
  我和这个妻子,在一起生活不太长。两个人很幸福的。可惜她第二年生孩子难产,没有抢救过来。她和孩子都离开了我。这是没有办法的。我很难过。当时,我是连续三天,水米不进,那真叫痛不欲生……现在想起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后来也有婚姻经历,但还是忘不了她。她给我留下的伤痛,很深很深的,没有办法说。接下来嘛,她的妹妹对我有了好感,那时她还只有14岁,可能看到我对她姐姐的感情吧……那段时间我整天不想吃、不想喝,我的岳父母,就让小女儿来照顾我的生活。相处时间长了,我们慢慢有了感情。 
  大概过了半年时间吧,我从痛苦里面解脱出来了,就和她——汉族同志叫什么,是小姨子是吧——结了婚。我把感情转移到她的身上。我们在一起,前后生了两个巴郎子。第二个孩子出生不久,我就进了监狱。当时我被抓起来的时候,妻子痛哭得不得了,在场的人都很感动。可是我进去不到三个月,她就提出要跟我离婚。那个打击是很大的。我在监狱里面,日夜思念她们母子。她给我写的关于离婚的信,狱长害怕我看到,影响改造,就一直扣在手上。三个月之后,我才收到这个信,当时很不好受。1953年,法院解除了我们之间的婚约。 
  接下来,我就一个人生活。那几年,我不是坐牢就是接受改造,也没什么自由,劳动很苦,生活也很苦,哪里有人看上我啊。直到1972年,我才又娶了一个妻子。她是个农村姑娘,比较朴素。我们很快有了一个孩子,是女儿。可是时间不长,也就两年吧,1974年我摔坏了腰,她看我不行了,就不跟我生活了。我们离了婚。现在的妻子嘛,年龄不大,是个农村人,今年36岁,还算漂亮,人很好,性格很好,对我很不错。她不会汉语,但是她说喜欢我,嫁给我从来不后悔。我们一起生活也很幸福。经过了这么多年,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事,我很珍惜今天的生活,珍惜我们之间的感情。我们要互相帮助,互相关心,在一起好好生活。 
  我今年快80岁了,亲生兄弟姊妹7个人,3个弟弟3个妹妹,我是老大,现在大家都过得很好。   
  我的家庭(2)   
  先说说我的二弟。他叫马木提,是新疆师范大学毕业的。毕业时还没有解放,他没有分配,就回到家乡。当时担任国民党省党部党务视察员的我,就凭着那一点小权力,把他也安排到新和县,做了党务视察员。1948年,他还当了一年的书记长,1949年初就不干了。 
  这年9月份,新疆和平解放。解放军先遣部队到库车后,任命我为县中心银行的副行长。之后不久,二弟在我的举荐下做了先遣队的翻译。具体情况是这样的。先遣队来之前,陶峙岳的部队乱了套,到处抢老百姓的财物。先遣队来后,要把国民党部队抢劫来的东西,一件一件登记下来,还给老百姓,具体工作很多。维族群众与汉族同志之间,语言又不通,翻译就成了做好工作的关键环节。这并不容易,人选不得当容易出纰漏。有一个翻译就出了问题。他的父亲是汉族,母亲是维族,人长得好,能说会道,业务特别好,按说当翻译呱呱叫。结果呢,却是个国民党的密探,而且是个40多人组织的头头,在国民党军官学校受过专门训练,毕业后专门打入共产党里面搞情报的。这样的人还能用?翻译得再好也不敢用。就在这个时候,父亲叫我给二弟找个工作。我就找到解放军先遣队的负责同志,说:“推荐一个人当翻译,不知你们要不要?”“要,要,要,太好了。”解放军非常高兴。人家正缺少这么个人,当时就叫我把二弟带去给他们看看。第二天,我把二弟带去,解放军问了几句话,他答得很流利,马上就被录用了。 
  我二弟马木提就这样当了翻译。后来库车县委书记调到专区行署,马木提也从库车调到南疆行署。1956年,他又被调到新疆自治区政府当翻译,但行李还没有放下来,就被新疆日报社接过去了,这一干就是36年。新疆日报社有50多个翻译,我二弟是最好的。他工作很卖力,黑天半夜翻译文章。报刊待发的一些译稿,必须都有他的签字,才能发稿。他是1982年去世的。累病的,全力抢救也没治好。他死了之后,报社从社长到印刷厂的排字工人,3千多人,整整停了一天工,为他送葬。 
  我的三弟叫阿木提,小学毕业,跟在老二马木提后面学习,后来又被带到乌鲁木齐干训班,学习了一段时间,最后在商业学校毕业,分配到供销社工作,也当了翻译。口头、文字都译,也干了36年,前几年去世的。老四、老五都是女孩子,都是新疆师范大学毕业的,老四海尼沙汗,到吐鲁番当了一名中学教师,后来又调到乌鲁木齐,在乌市第十四中学当老师。2003年去世的。老五米日尼沙,学的是兽医。考虑到一个女孩子,去山区草原困难很多,就调到新疆大学,当了一名校医。后来嫁给了一个研究室主任。她丈夫的父亲早年出国,在沙特阿拉伯做生意,赚了点钱,在国外有一大笔遗产,光是土耳其就有好几处房产。所以,他们结婚后,我妹妹就跟着他去了土耳其。现在在土耳其自己开了一家私人医院,生了5个男孩,没有女儿,今年也有60岁了,在外面一辈子了。老六乌买尔,是个男孩子,“文化大革命”当中没办法生活,跑到吐鲁番当了农民。现在生活还好,养了几个娃娃,日子过得还算不错。最小的妹妹叫吉莱山姆,丈夫是吐鲁番市卫生局会计,她自己是吐鲁番镇医院的出纳。她是初中文化,现在也50多岁了,养了4个孩子,三男一女。 
  我的孩子现在都成了家,生活都还可以。大儿子艾北布拉,今年42岁,初中文化。因为“文化大革命”中我被打成了“反革命”,他是“反革命”的亲属,学习不了,没有读到什么书,早早到一个企业工作了。因为工作环境不好,腿受了冻,落下严重的类风湿性关节炎。现在行动不方便,骑自行车还马马虎虎,走路就要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很痛苦。没有办法,调到县文化馆,当了个出纳。三四年前,办了病退手续。只有一个娃娃,男孩子,读中学了。还好,他的老婆是镇人民医院的医生,是阿克苏卫校毕业的,身体方面可以照顾一下。我的二儿子叫艾北杜拉,今年37岁,中专毕业,读的是阿克苏电大,现在在库车中心二小当教师。儿媳妇是在企业工作的,现在这个企业已经破产,下岗在家里呆着。生了两个女娃娃,生活不算好。我第三个孩子是女儿,叫迪里奴尔,今年30岁了,阿克苏师范学校毕业,现在库车中心三小当教师。她的丈夫也是库车人,在库车水电局下面的水利工程公司工作,算个小领导吧。最小的儿子还没成家,叫帕尔哈提,是新疆城市环境建设学校毕业的。不错,这几个孩子都还听话,用汉族同志的话说,很孝顺的。我对他们很满意。   
  我的家庭(3)   
  个人生活就是这些,我的晚年总的说嘛,还是比较幸福的。过去的那些事都过去了。那时候不光是我一个人遭难,全国很多的嘛。我们要历史地看问题、向前看、看得远一些。我们中国还是很有希望的。我们维吾尔族,在祖国大家庭里面,也是很有希望的。我的孩子,下一代的巴郎子,要让他们好好学习,不光学维语,还要学汉语、学英语。将来的巴郎子,光是在南疆发展是不行的,光在新疆发展也是不行的,要走出去嘛,到全国去发展,到全世界去发展。     
  引子 准噶尔的囚徒   
  引子   
  时间:2004年9月3日地点:库车县政协我的祖先米尔扎·鄂对伯克和热依姆·阿哈恰结婚那年,新疆出了一件大事情:准噶尔首领噶尔丹策零死了!这个人很坏,用汉族同志的话说,就是荒淫无度、横征暴虐。自从1678年,也就是康熙十七年准噶尔吞并了我们南疆之后,就一直把我们维吾尔人当作他们的阿拉巴图。啥叫阿拉巴图?就是奴仆!他们强迫维吾尔人服苦役,把好多人都迁移出去,离开南疆,到准噶尔汗国去给他们种地,尤其是地方上有头脸的人,统统被带走了!叶尔羌和卓阿哈玛特就是这么被弄走的,我的祖先鄂对后来也被弄走了,他们先后被迁到伊犁那边,一去好多年不准回来,实际上就是给囚禁起来了。那时候准噶尔的经济发展很快,实力比较强大,清朝的军队跟他们打过几次,没动得了,最后还是议和了。有二十来年吧,清军只能驻扎在哈密,和准噶尔对峙,谁也动不了谁。 
  噶尔丹策零有三个儿子,大的叫达尔札,是个喇嘛,据说是婢女生的,所以没有地位,不能继承汗位。策零的第二个儿子叫策妄·多尔济·那木札尔,当时只有13岁,钻了个空子,被人家拥戴当了准噶尔的“汗”。这个人历史上也不是个好东西,很小的年纪,就荒淫得很,所以上台没有多久,让他的亲姐夫给杀了,还是把当喇嘛的达尔札拥上汗位。这时候又有人在下面搞小动作,阴谋干掉达尔札,推举策零第三个儿子策妄达什做准噶尔的汗,结果呢,没有成功,叫那个当喇嘛的达尔札发觉了,惹来杀身大祸。噶尔丹策零死了之后,准噶尔汗国就是这个样子的,内外矛盾,很强大的那个时代就结束了。 
  这种情况下,被驱赶到准噶尔汗国的南疆维吾尔人看到了希望,个个都想找机会跑掉。差不多从1737年,也就是乾隆皇帝登基的第二年开始,到清朝统一新疆的前一年,1754年,几乎天天晚上都有人偷偷跑到哈密那边,投奔清朝的军队。尤其到了1755年,清朝军队对准噶尔发起了进攻,维吾尔人投奔过去的人更多,一路上都是这个样子的。阿哈玛特的两个儿子就是这个时候投奔了清朝,不过这两个人后来有了野心,又背叛了清朝。这两个人就是博罗尼都和霍集占,因为他们是和卓,历史上就叫做大小和卓……   
  乾隆皇帝的国事家事(1)   
  1745年9月3日这一天有点特别,正好是乾隆皇帝弘历登基十周年的吉日。可是,在达吾提的祖先鄂对伯克和热依姆看来,它不过是遥遥无期的他乡生活中,又一个毫无生气的日子。这对恋爱中的维吾尔族青年,当时还不可能知道、也不会在意千百里之外那位大清王朝的皇帝,已在酝酿着一场怎样的政治风暴。更不会料想到由此即将引发的一切,对于他们未来的生活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是,一切都在默默运行着,秘而不宣,确凿无疑,用达吾提·买合苏提的话说:“清朝皇帝那边,从一开始就跟我们有联系的…… 
  是的,这个联系一直深藏在乾隆皇帝弘历的心头,是绝不轻易说出来的。 
  黄昏时分,皇帝离开乾清宫,看到夕阳斜照在远近的琉璃瓦上,煞是精彩,心中凭添几多快慰与豪情。回首十年的帝王生涯,总的看来堪称盛世清平:南方的苗疆事务,因为采用了剿抚结合的策略,办得还算顺利;陕甘总督统领的西北哈密驻军,虽与准噶尔部常有些摩擦,但大体上还是相安无事的。剩下的只有海防方面了,中国的海防太大,什么时候也不可掉以轻心。所以这天午后,乾隆亲自交代军机处,传下圣旨去:命江南督抚从今往后,每年必须巡视上海、崇明、刘河、福山、狼山等处……让海防之重昭然天下。 
  江山社稷打理得如此体面,朝堂上少不了溢美之词,时年三十五岁的乾隆,定力还很有限,每天听着“吾皇圣明”之类的恭维话,心里美滋滋的,觉得他这个皇帝当出了成就感。不甘寂寞了,想节外生枝来点花花事儿。刚刚用过晚膳,就急哄哄地把张廷玉大学士传唤过来,希望张能拿个妥当主意,近期让内务府在坤宁宫安排个十年庆典什么的。 
  其时,另一位重臣鄂尔泰刚刚病逝,安徽桐城的张廷玉大学士独掌军机大权。张大学士平时把乾隆的心事揣摩得很透,一见面不等发话,就给皇上来了个锦上添花。他将刚从陕甘总督府传来的一份军机密报从衣袖里掏出来,当面上奏皇帝:西域准部大汗噶尔丹策零上月已经一命呜呼! 
  这当然是弘历特别想吃的一贴兴奋剂,立马脑子里就浮现出他的祖父康熙大帝一连串亲征准部的活动镜头。自从登基以来,乾隆弘历未曾一刻不想效法先祖建功立业,从历史的经验来看,最好的舞台当然还是西域,无奈西域这个准噶尔部多年来不太好对付,和清朝的军队在阿尔泰山交过手,在天山中部也交过手,都没有结果。 
  西域山高水远,军力维艰,皇帝的心愿长久不能实现。而陕甘总督府呈上来的那些军机奏章,又每每把准噶尔的实力吹得神乎其神,说什么噶尔丹策零治下的准噶尔,在西域说一不二,连蒙古人和俄罗斯人也拿他没办法等等。果真如此吗……乾隆皇帝始终揣着一块心病。 
  而今,噶尔丹策零死了,这可是眼下统治准噶尔的关键人物啊!它的病逝,将会给整个西域局势带来什么呢?乾隆沉吟许久,心中掂量大局,阳光渐渐照亮了龙颜。他从龙塌起身,来回踱了几步,当即决定,十年庆典改个节目:他要亲率满蒙骑兵和皇族子弟,组成一支万人大军,到承德木兰围场搞一次象样的秋猎! 
  木兰围场远在承德以北,已属关外。皇帝出动,免不了地动山摇。乾隆的皇阿玛雍正在位十三年,就从来没有大动干戈踏出关外一步,了不起就在京郊找个场子,象征性地活动两下便拉倒。可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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