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满，没有忘记张力强的那一份。
张力强端着杯子旁敲侧击：“大学是步入社会的前身，你也不要过于透明，比如我，难道愿意打扫卫生？俗话说得好，吃尽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方菲未置可否，心想：表面看来我们固然相似，但不表示我也可以做出那种媚态。
杜桂花迎着清晨的阳光摇摆着来到办公室。她穿了一款暗红色的唐装，下面是一条滚了金丝边的长裤，下颌微仰，搭着眼皮，也许觉得还不够惹人注目，在耳朵上加了一对翡翠耳坠，随着她脚步的节奏一摇一晃。
张力强对着杜老师赞口不绝：“杜老师，认不出来了呀，这衣服非常的有品位，有风格，有档次。”
杜老师的嘴巴更加猩红，没有涂匀，嘴角外延扩大了一圈，方菲看的有些心慌，对着红嘴唇笑，说道：“杜老师，我想跟您谈一谈。”
话音未落，张力强跑过来斥责：“芳菲你这样说不对，什么叫你跟老师谈一谈？应该说，你有事情想跟杜老师汇报。”
方菲哑口无言，脸红耳热如犯了大错，杜桂花却心情极好，拿出一幅但说无妨的宽容表情，让方菲把门掩上。
第六章 亲如姐妹
杜桂花站在方菲面前，她比方菲高了一些。她的身高让她喜欢在任何人面前站着：居高临下。
她摸着方菲的头，眼睛自由的打探着她，轻轻揪着方菲的小辫子：“是不是有人传言杜老师不喜欢芳菲同学？”
方菲大惊失色，仿佛心底被人看穿，心虚不已，一时不知作何回答。杜桂花看着方菲，透明人一样不懂遮掩，心中暗自高兴。
她见过太多有心计的学生，连她都不得不小心防范。他们很小就学会勾心斗角，阿谀奉承，惯用社会上的各种手段，对同学朋友毫不留情，一旦遇到什么名额，简直可比拟狼多肉少，明枪暗箭……眼前这个女孩不同，掌控起来易如反掌。
“芳菲，”杜桂花说，“不要轻信别人的话。杜老师最喜欢你这样的小姑娘，时间长了你就了解了。这段时间，你学生工作正逐步上手，老师们看在眼里，都很满意。”
方菲点点头，云里雾里。
杜桂花接着说：“在这个办公室，只有我一个女老师，以后学习上、生活上有什么困难，都可以跟杜老师说。”
方菲之前准备的一通腹稿全都堵在嘴边，她吞吞吐吐：“老师，我……想要更多时间……学习，专科文凭毕竟不够……”
杜桂花摸着方菲衬衣上的一粒纽扣，这个动作情同姐妹，方菲抬眼，杜老师正亲切的看着她，她的红嘴唇比起刚才，似已不再那么艳俗不堪了。
杜桂花说：“学习当然不能放松，杜老师没有看错，你不是一个简单的孩子，你爱学习，这点很好，以后学生工作上有什么难题，有谁不好管理，我都会帮你，你要学会统筹，老师十分相信你。”
方菲退出那个办公室，她为一再的想要逃避脸红，又为之前凭借外表判断杜桂花而隐隐内疚。她低下头，最重要的是杜桂花那句：我十分相信你。她要对得起那些相信她的人。
如果方菲跟老师们保持距离，或许方菲将永远保持她的透明和可爱，她可能会为这个学校贡献两年的青春，然后毕业找份工作，过着正常的生活。
一有时间，方菲还是拿起书本硬啃几下，特别是对英语，她有一种无法掌控又割舍不下的痴迷，她并没有放弃很久前的梦想。父母除了给方菲正常的关爱之外，再给不了她更多，这点她也很明白。
组织学生工作，的确可以提高一些能力，方菲现在，上台讲话也算行云流水，表情也自然灵活，人看起来不再那么单薄，她在这个过程中慢慢给自己注入一些实力。
她检查完女生寝室休息情况，才疲倦的返回宿舍。一般情况下，刘飞燕都会躺在那里听收音机。
方菲推开门，刘飞燕就把收音机关了，听方菲讲这些老师们之间微妙的关系，一些还未公布的内部消息。
同寝室的其她女生都沉沉睡去了，刘飞燕和方菲耳语完毕，窗外美丽的月光照进来，洒在两张少女的脸上。刘飞燕眨着略知世味的眼睛，安慰方菲说：“先慢慢熬着，虽然是占用了学习的时间，但组织工作让你锻炼了很多，你比别人提前有了些处事和管理经验，也没有什么不好。何况你专升本也未必就能如愿呢。”
方菲想了想，转过脸来，对着刘飞燕笑，道：“谢谢，看来真是旁观者清。不过我听说，上一届的有保送学生，可以直接上不错的学校。”
刘飞燕没应答，大概是睡着了。
第七章 蔷薇有刺
陈正东想跟方菲谈一谈，劝她早点离开学生科。他宿舍有个哥们也在学生会，一天到晚说学生会和宣传部的那点事儿。那是一个小社会，想要获得一些利益，就必须有所付出。
那哥们也谈方菲，说方菲性格直率工作又认真，老师们也都喜欢她，就是有人私底下议论，这么漂亮的女孩子，难保没人打主意。
方菲从小就被人打主意。
方菲很小的时候，去亲戚家作客，大她二十岁的远房表哥冲方菲频频招手，方菲蹦蹦跳跳过去，表哥拉她的小手进了屋子，把方菲抱起来，坐在他的腿上，一直看她。
方菲才八岁，羞红了脸，表哥凑过额头跟她呢喃：“小菲，要哥哥亲亲好吗？”方菲略微后仰，看着表哥的脸说：“我听见妈妈在喊我。”
表哥唬一跳，直把方菲往屋外推，从此，方菲见了表哥就大声叫妈妈，这招总是显灵，保护方菲安全长大。聪明来自于经验，她对骚扰也算有一套自己的处理方式。
陈正东从不骚扰方菲，也没有找到接近方菲的合适方法。有一次他从教室回宿舍，看见方菲独自站在湖边。那时正下着毛毛小雨，湖面上坠落了细小的雨点，如细箭漫射到无心的平面。
他站在她的身后不远处，看着她的长发被雨打湿，被水胶合，显得更黑更亮，有水凝结成水珠，沿着她白皙的脖颈滑下，她的脸是简约的清丽。他也只能默默的看着。
偶尔，早自习教室没几个人的时候，伙食教室一片混乱的时候，他板着脸面无表情的从她的座位前经过，有时说几句不着边际的话，也试探不出方菲的态度，总是不得要领。
这期间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任何人脸上都风平浪静，心里却都深藏暗涌。
那天也很平常，学校刚刚完成一次大型演讲比赛，学生科的老师们带着几个学生干部去吃工作餐，有人在分享胜利的喜悦，有人只剩下闭幕的疲惫。
学生们踏进酒店就瞪大了眼睛，学生就是土，稍微上点档次的酒店都会被他们形容成金碧辉煌。方菲坐在沙发一角，喝着自带的一瓶纯净水。
她不喜欢酒桌上严格的座位排序，乐的等所有人入座后自己捡最后的位置。但这一次，她入座后，徒然紧张起来。左边是刘科长，右边是杜老师，这尴尬的位置是有人设计过的。方菲不想接受，也无法拒绝，她预感自己这顿饭吃的不会舒服。她坐在那里，只是不断的喝水。
两边明明都是和蔼可亲的面孔，她夹在中间，额角却渗出细小的汗珠。
第八章 隔岸观火
张力强最喜欢抢话，刘一冠也最喜欢他抢话，每一个场合总得有一个不着边际的人。他有他的用武之地。
按照惯例，学生们喝中杯啤酒，老师是小杯白酒。菜一上来，张力强开口：“芳菲是红人了。芳菲啊，你知不知道，杜老师和咱们一冠科长想重点培养你呢。还不快点敬老师们一杯？赶紧的吧。”
方菲无可逃避，只得起身面向身边两位，恭恭敬敬端起酒杯。方菲啤酒落肚，张力强才说：“不对不对，你要单独敬才对，分别喝，你年龄小不懂事，我们不怪你，重来。”
“对不起，老师，我一直不会喝酒。”
张力强接上话茬：“你让刘科和杜老师怎么相信啊，不会喝？一下子灌了一杯？芳菲是哪里人，水秀人吧，水秀人是出了名的能喝，来来来，给老师敬酒不能玩虚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整个过程就看见张力强和方菲再搞拉力赛，方菲显然不是对手。刘科长和杜老师沉静的出奇，一直微笑，杯子里的酒丝毫没有动。
方菲咬咬牙，站起来，双手举杯，先敬了刘一冠一杯，又敬了杜老师一杯，两位老师也很给面子，杯子见底。
方菲落座，看见同学们都在吃菜，也觉得饿，三杯下肚，有些昏昏沉沉。夹菜的筷子木木的不怎么好用，让服务员换了一双，还是拿着不舒服，她清楚，自己喝的不少了。
杜老师摸了摸方菲的额头，又拍拍她的手背，问道：“没事儿吧？”
方菲摇摇头，咧嘴笑笑，连忙接过杜老师给她碗里夹的菜。
方菲静静的坐着，同学们轮番上场，一个一个单独敬老师。再不受宠也得混个脸熟，总归没有坏处。男孩子表现自己的豪气，女孩子巾帼不让，方菲奇怪，他们什么时候练就成了不倒翁的本事？
张力强抓住方菲的小辫子不放：“芳菲，你敬了两个老师，把其他老师都晾了，怎么，其他老师在你眼里不算……？”
张力强话没说完，方菲怯怯地站起来，她感受到那些复杂的眼光有多么灼热，烘烤着她不敢多说一句。
此时此刻，熊玉刚老师忽然开腔：“孩子还小，你干吗要为难她。”
方菲向熊老师看去，眼睛里充满了感激，终究是有真正疼爱学生的老师，熊玉刚就是一个。
但方菲仍然乖乖的钻进张力强的圈套打了全场，又是三杯下肚。这是第几次这样的场合了呢，方菲想，我已经离最初的打算越来越远了。方菲在喧闹的氛围中，心中很是荒凉，她起身要去洗手间。
站起来微微摇晃，她一直都在极力地控制自己，不要多说话，不要失态，她并不知道身后有人尾随。
第九章 心怀鬼胎
尾随出来的不是别人，是时时刻刻关心她的刘一冠。
刘一冠只是个科长，可在学生心里却是至高无上。校长？校长不算，校长只在开学和毕业典礼上见见，平时哪有机会见面？
刘科长不代课，但熟悉每个班级的情况，他记忆力极好，再不起眼的学生也会冷不丁的被他叫出名字。他想要捧谁，谁的这两年就会过的顺风顺水。
方菲对刘科长敬而远之。她跟他的接触，仅限于办公室，楼梯口或者走廊的偶然相遇，她不刻意去接近他，一是她不知道有何意义，二是觉得自己有所不同。
刘一冠从洗手间里出来，看走廊里没什么人，便在一个角落等候。走廊有几分幽暗，他今日穿了卡其色的衬衣，一副为人师表的模样，正细细回忆初见方菲的感受。
方菲洗了洗脸，对着镜子静了静，做了几个深呼吸，下决心再也不能多喝一口。
走出来，看到刘科长站在那里，有点吃惊，她叫：“刘老师。”
刘一冠微微偏了一下头，微笑着问她：“怎样？没事儿吧？”
方菲侧耳静静想着，老师问话都如出一辙，能有什么事儿？最大的事不过就是醉个一塌糊涂。
她决不要出丑，所以她不允许自己有事。
她依着墙向包间里走，包间名字叫芙蓉堂，她记得。走廊长长，刘科长的手轻轻搭在方菲的肩膀上，似是非常自然的扶她，她也不好挣脱，在距离门口五步远的地方，刘一冠放开方菲，掏出口袋里的打火机，对她说：“老师抽颗烟。”
方菲进了包间，几个学生干部还在缠着老师喝酒，狂欢一时还不会结束，除了微醉的酒容，同学们似乎精神愈好，他们有他们的热闹，方菲钻不进去，他们也不让方菲钻进去。
方菲孤独的落座，讪讪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笑着去看杜老师，杜老师僵着一张脸。
杜桂花不经意的冷笑一下，独自喝了一口闷酒，她要重新估量身边这个小姑娘，这丫头已经学会了调虎离山。
方菲看见那张脸风云突变，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如何应对，只好默不作声，但心里有点怕，传说杜老师颇有心计，喜欢借刀杀人，不知道是否如此。
一颗烟的功夫，刘一冠回来了。刘一冠刚回来，张力强站起来说这灯光太刺眼了，他自作主张关掉头顶的大灯，只留了墙壁四周的一圈壁灯。
灯光柔和舒服了很多，大家的脸色也好看多了，方菲面若桃花，张力强也忍不住在方菲脸上瞄来瞄去。
杜桂花上了年纪的脸跟方菲靠在一起非常突兀，相形之下，杜桂花的浓墨重彩更添了几分粗俗，张力强低头偷笑，象看了杜桂花的笑话。
论级别，杜桂花在这个科室里也跟他差不多，不过仗着比他年长几岁，资格老点，又是唯一的女人，或者看不上张力强不过是留校老师的历史，平时横行霸道，没少给张力强穿小鞋。
他恨得牙根发痒，却换上笑容，举起酒杯，热热切切的跟杜桂花攀谈起来。
在这个表面融洽的科室里，人人自危，没有谁跟谁更好。张力强有这方面的天分，他早就看透摸透里面的道道，暗自总结出适合自己的作战方针，并乐在其中。
现在，正是关掉大灯只留小灯的时候。他做的任何事情都让刘一冠满意。
第十章 不动声色
刘一冠回到位置，一切恢复了平常，杜桂花笑的很自然，不停给方菲夹菜。方菲蹙起眉，认真的去看杜桂花。她刚才不是生气了吗？怎么现在又比谁都高兴？这一切仿佛是一个阵图，方菲不自觉的陷于其中，屏气凝神，以为刚才杜桂花石膏一样的脸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杜桂花轻轻拍着方菲的背，刘一冠也侧身表示关怀，他们都把手放在方菲的背后，嘱咐她多吃点东西，多喝点茶。
方菲很少话，只默默的吃，垂下头来，背后痒痒的，她不知道，一左一右伸过来的两只手，就在她背后紧紧的握了一握。
不谋而合，真是让人兴奋。
杜桂花高兴的是两人保持着一贯的默契和甜蜜，刘一冠兴奋的是杜桂花的醋意大发。杜桂花生气了，说明把方菲视为情敌了，这比方菲自己承认做刘一冠的情人还让他觉得刺激。
刘一冠和杜桂花，也不知道是什么虚无名目的关系，与爱无关，与钱无关，或许只是彼此的添加剂和兴奋剂。
人生无趣，在这个学校，眼看爬到了顶端，几年无什么变化，如果不把眼光放在女性身上，刘一冠真不知道这份工作还有什么乐趣，特别是这些含苞待放的女人，让他大有尝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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