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迷香(出书版) 作者:四叶铃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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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月迷香(出书版) 作者:四叶铃兰-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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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勺勺地喂他,细致用心的模样让慕容逸微微出了神,忽然道:“你很会照顾人嘛。”
    暗香依依随口答道:“是啊,我外婆生病时,都是我照顾的。”
    外婆?
    慕容逸没有追问她何来外婆,只是审视着她,见她毫无所觉自己话中的漏洞,并未提醒,也未追问。他只是依旧浅笑着,看着她细致地照顾未默,忽然想起小时候娘亲照顾自己的情景。
    小时候他身体一直不好,时常生病卧床不能动弹,娘亲也是如此照顾他,让他靠在她的臂弯处,一点点喂他喝汤,温柔地为他细细擦去嘴角的汤汁……
    他放下手中笔,走到门边,倚着门入神地看着暗香依依。
    暗香依依知他看着自己,见他久久不语,不禁疑惑地抬起了头,便听他道:“我自幼体弱多病,少与同龄孩童亲近,更无法习武继承家业,自生下来就已被认定是个废人。可即便如此,娘亲与爹爹依旧没有放弃我。”
    暗香依依一时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别的孩童牙牙学语时,我已在喝药。别的孩童扎马步时,我连床都下不了。”他淡淡地笑着,继续道,“娘亲寸步不离地照顾我,爹爹也费尽心思为我遍访名医,只为延续我的生命。”
    他不再说下去,她也没有问,只是手边盛着汤的勺子,久久僵滞,不小心溅洒在了未默的衣领也无所觉。
    见她低着头,明明在看着未默,却未曾察觉勺子里的汤已洒。他轻轻一笑,忽而问道:“你信了?”
    嗯?她抬头,见他好笑地看着自己,有一瞬狼狈,可更多的是对自己的鄙视。又被他戏弄了,又上了他的当了!暗香依依不禁又懊恼又气苦,再不理他,只专心喂未默喝起了汤。
    他似乎心情极好,哈哈大笑着走进了屋去,继续画起了他的画。只在不经意间,望一眼门外的侧影。
    夜风撩起她的长发,即使垂眸不语,却也无尽风情。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自己十一岁那年。
    那年,他想尽各种办法,又哭又闹才得以随爹爹参加襄阳武林大会。
    那日也是刚下过雨,林中泥泞,他与九岁的暗香依依狭路相逢,一听他是叶落宫少主,她二话不说挥拳向他打来。那时他身体渐好,武功也刚入门,自不及自幼苦练的暗香依依。一场初遇,他被暗香依依打得鼻青脸肿,一双绣鞋践踏在他胸口,不屑地说:“什么叶落宫的少主,狗屁不是!”他隐忍不发,埋在泥泞中的脸愤恨地看着她趾高气扬地远去。
    其后多年苦练武功,武功见长,可这许多年来,家中连起变故,娘亲的逝去,爹爹的低迷与避世,只剩他一人在宫中。宫中人争权夺利尔虞我诈,更欺他年幼,早常欺上瞒下蒙蔽视听,奸诈者更是连番诱哄,欲使他只知贪图享乐不学无术。众生百态,人情冷暖,使他变了心性,惯于隐藏自己,喜怒不形于色。可他从未忘记,那个自幼便践踏过他尊严的暗香依依。
    他厌恶她,从骨子里厌恶她。

    可她不是她,他早就有所察觉,一个人即使失忆也不可能心性转变如此之大。何况面前女子根本没有失忆。暗香依依自幼被九幽教教主顾天穹捡回来,孤苦无依,连姓也无,又哪里来的外婆?
    她究竟是谁?
    这一日,百花谷中过得平静,可百花谷外,却是热闹非凡。
    顾不迷与暗香依依要在江州相亲一事,已经悄然传遍了整个武林。
    如此香艳旖旎的消息,让各路英豪宁愿暂时放下各自的恩恩怨怨齐聚江州去瞧个热闹。如此也不过是三五日的事。江州来来往往奇装异服的人便比往日多了一倍。江州历年来都是武林盛会之地,当地居民对来来往往身着奇装异服的江湖人士早已见怪不怪。只是这还没到往年的日子,江州就来了这么多“游客”,一时间客栈爆满,酒馆座无虚席,称兄道弟者处处皆是,言语不合互殴者也随处可见。
    人多是非就多,一时间江州府衙门口也比往日热闹了三四倍,打架的、讨公道的、索赔的,这案件一个接着一个。江州府衙如此热闹,江州知府更是忙得焦头烂额,已调动了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几乎倾巢而出,不为别的,只为帮襄阳王寻打三个人,一个矮子叫未默,一个女子叫暗香依依,一个紫衣负琴的男子叫顾不迷。
    这一天,九幽教江州分舵的人也没闲着,他舵高层齐聚一堂,分析事态发展及其严重性,一方面派人去寻打少主和左护法下落,一方面准备好相亲事宜,包括寻找几个靓男倩女以备不时之需。而总舵,教主顾天穹也带领闫长老等一批人快马加鞭地赶来了江州。
    自昨香暗香依依与顾不迷出现在客栈,恰遇百花谷的一个弟子在客栈中吃饭。飞马帮的两个草包没能认出暗香依依与顾不迷,可这百花谷的小弟子却将二人认了出来,他急忙离去传信给了门主花香玉,花香玉收到消息后又将这个消息传给了红枫山庄。
    此时,武林盟主、红枫山庄庄主莫见笙已收到了门下弟子传来的两个消息,先是王剑飞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江州分庄,却不见莫七彩的踪迹;再来又有传言说顾不迷与暗香依依到了江州并打算在江州相亲,只是不知消息是真是假。
    相亲?莫见笙原本只觉得这个消息透着古怪,待收到花香玉的消息,方知顾不迷与暗香依依的确到了江州。
    外面一片热闹,而谷中却依旧寂静祥和,外加一点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尴尬和暧昧。
    夜色渐浓,被慕容逸牵着,暗香依依磨磨蹭蹭地进了木屋,关门的刹那还瞥了一眼顾不迷的方向。
    紧紧牵着她的手到了床边,见她抗拒地尽量远离床榻,他知道她在想什么,笑道:“你看,床这么大,中间还有矮桌隔着,睡两个人刚好。”
    听出他言下之意,她才放松下来,二人隔着矮桌和衣而卧。
    他吹熄了灯火,谁也没有说话,淡淡的花香中,她闭上了眼睛,运气吐纳,察觉内力已能凝聚五六分了,心中安稳了几分。
    他悄然起身,来到她身边,俯卧在她身侧,静静地望着她。他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触碰着她的面颊,轻轻的触碰让他微微失神,忽见她睫毛微动,眼中闪过笑意,故意凑近了些许,鼻息喷在她耳侧。良久一动不动,察觉她全身紧绷,却仍坚持着没睁开眼睛,他笑意渐深,不再故意捉弄,起身离开了木屋。
    走到泉水边,他望着水中之月,静谧幽凉。
    想到今日,他在水中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那一刻的情动如此真切,险些不受控制,一如昨夜那一吻。
    她明显排斥着自己,始终对自己防备提防,甚至还不如对顾不迷的关切情真。
    而他自己呢?又何尝不是?
    似假还真,有情无情。
    想到她的一嗔一笑,一颦一怒,慕容逸唇边浮起一丝笑意。
    她的确有趣,与所见女子都不同。从不会让他厌、让他烦,反而每每想起都会微笑,好似,无论她做什么、说什么在自己看来都妙趣横生,这是男女情爱中的喜欢,他真切地明白,他喜欢上了她。
    也正因为喜欢她,才愿意与她朝夕相对,甚至还想……朝夕相伴,只是这喜欢究竟会有多久会有多深?
    男女间的那些情情爱爱,在他看来——就如眼前之水中月。
    从无天长地久。
    人的心思变幻莫测,往往喜欢的事,转眼间也可能变成不喜欢,大抵是一时情动,久了,也兴许会悔不当初。
    他正兀自沉思,忽听木屋中有响动,回到木屋前,竟看到暗香依依目无焦距地立在窗口。
    他唤了声:“依依?”却忽听她一字一句道:“为什么?你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慕容逸一怔,又听她道:“为什么,你会那么绝情?”
    他绝情?
    “就算是我错了,可你连问都没问就走了,难道,你对我的情都是假的?”
    “我……”慕容逸只觉暗香依依的质问十分不可思议。
    又听她道:“还是,你已彻底将我忘了……”
    慕容逸终于察觉出不对劲。
    “不记得我们之间的海誓山盟,不记得我们的一纸契约。”她转身走向桌案,展开宣纸,一边流泪,一边提笔写了起来。慕容逸没有动,只是在暗处静静看着,听她边哭边道:“你另娶他人,我恨你,可越是恨你,就越是怨恨自己。刺入胸口的利箭,也不如听到你要另娶他人时痛!我悔!我恨!我怨!可我再也回不去了,从此与你天人永隔,可我忘不了,忘不了。”不知她都写了什么,只是一写完就伏案痛哭起来。
    他从未见过她这么伤心。
    她究竟在说什么?谁要另娶他人?她恨的又是谁?
    慕容逸推门而入时,她已昏睡过去。
    慕容逸将她抱起,放在床榻上探她脉息。脉息平稳有力,除了因多日疲惫担忧所引起的血脉不畅,其他并无大碍,他正要放开,忽然一惊。
    她为何突然内力全无?!再探,果然一丝内力也无。
    他迅速翻看她眼睑,检查她周身血脉,忽然停在她下腹丹田之处,只觉一股雄厚内力在她下腹丹田汇聚。他试着用内力为她推拿舒缓,岂料竟然被她体内强大的内务震开,跌撞在对面墙上。
    他忙运气,压住胸口起伏,待舒缓了被她震乱的气息,却见她毫无所觉地翻了个身竟已甜甜睡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内务竟然这般强大?!他从未见过这等奇怪病症,像是走火入魔,却又不同。再者,她竟能将全身内力蓄入下腹丹田不随血脉运行……这根本是常人无法……
    他忽然想到了暗香依依所练的特殊内功心法:落月迷香!
    两个月前,自襄阳王别院他暗中将她带走,一路急赶,有意引了顾不迷与莫七落分兵两路来追,被顾不迷追上时,他故意丢下暗香依依先行离去。
    此事他亦是身不由己,此刻想来,或许自己当初就对暗香依依生了怜惜之情,这才费尽心思将她送回九幽教,又入祁阳暗中保护。
    幸好当日将她交给了顾不迷,否则那日惨遭毒手的可能就是自己。那日他离开顾不迷与她之后,正在林中游荡,正遇汤斩与莫七落在林中对峙。
    汤斩不是莫七落的对手,但至少可以阻挡他一阵子。
    而莫七落身边站着陈峰和莫七彩,他当时并未对陈峰多做留意,只知道此人与莫七落和暗香依依同时出现于江湖,是个哑巴,武功不弱,只是一看到莫七彩,心中一动。顾不迷在此,莫七彩也在此,岂不有趣之极。
    他正动着心思,却忽见陈峰手指微动,一指点在莫七彩身上,莫七彩顿时昏倒在地失去了意识,而远处正打得难分难解的莫七落与汤斩尚未察觉已生变。就在这时,他惊见陈峰以极为轻盈的身法,靠近了莫七落,瞬间将他点倒。汤斩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他一掌打在心口,口吐鲜血倒在地上。
    二人顷刻间失去意识,陈峰俯身,出手毫不犹豫。慕容逸只听咔嚓几声,便见陈峰竟将汤斩的手筋脚筋全部拧断了。
    好快的身手,好残忍的手段,慕容逸心中暗惊,而后又见陈峰自怀里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喂入莫七落口中,方才扛着莫七落离去。
    慕容逸走到莫七彩近前,探了探她的脉息,见她只是被点了睡穴并无大碍,又走到汤斩身边,检查了一番,心中一凛。汤斩日后若不求他接骨续筋,恐将永远是个废人,可即使有他接骨续筋,想要恢复到从前,又谈何容易。
    他看向莫七彩,原本想让她去见顾不迷,却在这一刻改变了主意。
    他藏于暗处,一指弹去,解开了莫七彩的穴道。
    莫七彩悠悠醒来,四下张望,却只见汤斩一人躺在地上。她走过去细瞧汤斩,发现他手腕以极不自然的方式拧转,再看他腿骨脚踝,显然都被人拧断。她吓得不轻,慌张跑远,可没过一会儿又折返了回来,望着汤斩发起了呆。
    眼见她没有丢下汤斩,慕容逸这才离去。
    他不用跟也知道顾不迷会带暗香依依去往何处,索性直接到了祁阳山脚守株待兔。没想到竟在那里碰到了未默。
    未默的本事他见识过,心知他此来目的,想到与自己的不谋而合便想偷个懒。
    引得未默上了祁阳山,与他约好,若带不回暗香依依也得帮他自祁阳山二层殿内偷个人出来。
    有顾不迷在,未默自然带不回暗香依依,幸好未默这人十分讲信用,真的偷了个人下山。
    那人是厨房的一个小厨子,专司为暗香依依送饭,这正合他心意。他易了容装,扮成小厨子的模样,轻易上了山去。
    还是第一次进入九幽教内部,他除了注意暗香依依,闲来无事便四处暗巡。也就是在那段时间,他看到暗香依依每日与顾不迷过招,一方面惊讶于暗香依依武功的恢复速度,另一方面也惊讶顾不迷对暗香依依态度的转变。
    他毕竟也是习武之人,只因双重身份所限而少露锋芒。眼见二人武功日益精进,他心痒难耐之时,也趁机将二人武功路数摸了个清楚。
    他知道那人绝不会善罢甘休,一方面是不想那人轻易得逞,另一方面是想趁机探查清楚为什么那人一定要得到暗香依依,便暗中守在了祁阳山。
    如此过了数日。
    一日,忽然在祁阳山发现了陈峰的踪迹。
    陈峰不会易容术,不能易容成其他人的模样,但仍改变了装束,不知用了何种手段混入了祁阳山中。慕容逸本就擅长易容之术,小小改装又岂能瞒过他的眼睛,自然一眼将他认出。
    陈峰混进祁阳山不过是个杂役,只能在五层殿外活动,上不了二层,但陈峰武功高强,夜深人静时,夜探祁阳山。也就是在那时,慕容逸发现了陈峰。
    慕容逸尾随在他后面,见他在暗香依依所居二层殿外徘徊,心想顾不迷住在里面,陈峰若贸然进去,暗香依依那傻姑娘发现不了,却难逃顾不迷的耳目。正等着他进去被抓现行,却忽听里面暗香依依怒道:“到底要怎样你才不和我打了?”
    顾不迷道:“直到你能接我五十招不败。”
    “哼!你等着瞧!”暗香依依放下大话,摔门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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