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而生》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向阳而生- 第1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被称为雾都的地方。
一切都与栾市那么不同。这里夏天和冬天非常分明,然而春秋却不尽然,明明昨天还能身着背心短裙在街上晃荡,一场阴雨过后今天竟然要裹上毛衣外套才能出门了,连路边的树木都来不及抖落一身的叶片。
天空中飞过几只大鸟,不似麻雀之类一闪而过,而是以一种更为柔软优美的姿势上下挥动着翅膀,花了三四秒才从她的窗口消失,飞往更加暖和的地带。
她毫无焦距地望着窗外,眼皮越来越沉重,努力睁了睁眼睛,却只是徒劳无功地更添睡意罢了,终是抑制不住地坠下来。睡着的那刻她迷迷糊糊地想,吃饱之后晒太阳果然特别容易犯困啊。
**
阳藿是被脖子给疼醒的。脑袋耷拉在一边太久,血液不畅,她扶着脖子支起身,牵动了经脉,强烈的酸痛令她禁不住呻。吟出声。左右晃了一圈脑袋,甩了甩胳膊,活络了一阵感觉舒服很多。在阳光下晒太久,眼睛发花,她将眼睛眯成一条缝看了看时间,差两分钟就是十三点整。她边捏脖子边向外走,准备去茶水间喝点水清醒清醒。刚走几步,就听见叮地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两个人不急不慢地步出来。
她眯了眯眼看清楚,只好停下来,立在原地,对越来越靠近的人喊:“任总。”接着对他旁边的女人笑了一下,等待他的介绍。
任啸准轻轻颔首,向左边微微侧了侧身子,眼睛仍然看着阳藿:“上次见过一面,这位是公关部总监白访璇。”
他又回望白访璇,说:“这是新任的翻译……老师阳藿小姐。”他说到“翻译”时细微地停顿了一下,然后偏过头噙着笑意再次看向她才吐出了后面的“老师”两个字。
国内的翻译通常会被礼貌地称呼为某先生,某小姐或者某老师,熟识的会直接讲全名或英文名,而香港公司只用英文名,所以她对被称为翻译老师很习以为常。
可是,任啸准缓慢的语速却让她一反常态小小地别扭了一下。
她微笑着重新同白访璇打招呼:“白总监,你好。”想起方小柔中午曾说任总和白总监出去同客户吃饭,心想,原来她就是方小柔口里的白访璇总监,果真才貌兼备。
老实说,白访璇再见到阳藿非常惊讶,而且是在恒天,四十八层,作为任啸准的随行翻译。任啸准并不是公私不分的人,既然他会选择阳藿,必然是她有过人之处,但是栾市优秀的翻译那么多,而且他们可以继续找之前合作过的熟悉的翻译。很难说,他向阳藿抛出橄榄枝的时候没有夹带私心,想把她放在身边。
她从来都那么自信,因为她拥有足以支撑这点的资本——不输给任何女人的美貌和令许多男人都自愧弗如的才干。她是属于塔尖的那一小部分人群,带着特有的骄傲站在山顶俯瞰着众人辛苦地向高处攀爬。
就像任啸准不缺乏趋之若鹜的莺莺燕燕,她身边同样有很多示好的男性,可是傲气如她般的女人又怎么会多看那些平凡之人一眼呢。直到她遇见任啸准,仅一眼她便确定,这就是能与她匹配的男人。
是了,阳藿是漂亮的,但是比起她来还是差了一大截,阳藿很优秀,但是仍然比不过她。她有那么多那么多都比对面这个女子要好,她只是安静平和地站在那里,不带任何攻击性,可每时每刻如影随形的骄傲此刻却如焚香炉里升起的冉冉白烟顷刻消失不见,在这奇特的自成一派的气质前无端的不自信起来。
心里如江海翻腾,面上仍然含着礼貌客套的笑容:“你好,阳小姐。”
三人之间没有人再讲话,一时静默下来。任啸准作为上司没有离开,阳藿当然也不能先开口,就如同茶道中,若在主人收拾完茶具与餐具之前,客人就离席,便是失礼。
阳藿正感觉有点尴尬,忽而听见任啸准又用那种低沉奇特的柔软嗓音问:“吃过了?”
她的发丝有一点凌乱,眼睛氤氲着水雾,像是沉浸在凉水里的黑色玻璃珠,格外清亮,双颊印着两团诱人的嫣红,仿佛天边的朝云。他垂眸看着她,手指不自觉地动了动,猜想她刚刚午休起来。
“嗯。”阳藿想了想,觉得人家礼貌地问候你,你只回应一个“嗯”,显得很失仪,于是紧接着补充,“味道很好,餐厅很人性化。”
任啸准轻笑,指尖又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却没再说什么,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白访璇跟在他身后,坐在他的对面,简短地谈论了一下中午见客户的情况。
“好,你去工作吧。”任啸准低下头翻开桌上的文件。
白访璇没有立刻出去,踟蹰再三,还是忍不住开口,换了个私人称谓:“啸准,我们有熟悉的翻译,为什么还……”
任啸准姿势未变,回道:“恒天只考虑能力,她很出色,我不认为还有谁比她更合适。”
意料之中的答案,她本该因此安心,但是潜意识告诉她不止如此。像是喉咙里哽了一团棉花,她犹疑开口:“你对她……”
翻页的手指顿住,片刻后,他沉默地抬起头,眸里的温和退去,淡淡地道:“访璇。”
访璇。
他只说了两个字,却令她暗暗一惊,紧握成拳的指节微微泛白,因为他的语气中罕有地飘出隐隐的疏离隔陌。
访璇。
他在说,访璇,你僭越了。
她垂下眼睛,略显僵硬地说:“我出去了。”
任啸准没有说话,望着她点点头。
一出门就看到阳藿握着杯子,见到她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她扯了扯嘴角,匆匆离去。
阳藿奇怪地瞥了一眼她的背影。经过适才的小插曲她都忘了出来干嘛的,等坐回办公桌后打了两行字,左手习惯性地摸向桌角,结果摸了个空,才倏然想起她是准备去茶水间倒水的,就又站起身。
刚倒了水捧在手里往回走,便见到白访璇从任啸准的办公室里出来,表情很怪异。不过她也没深想,转头问被电脑屏幕挡住脸的章炎:“你知道打印机在哪儿吗?我有些资料需要打印出来。”
章炎露出戴着眼镜的半张脸,恍悟:“对了,忘了告诉你,四十八楼是一人一台打印机的,你的明天才会送上来,你可以先用我的。”
说着他又从桌后走出来,指引阳藿找到复印机,半蹲下来打开机器下面的柜子:“复印机在这边,如果没有白纸了,就从这里面取,柜子里会有人定期补充的。”
“我知道了,谢谢。上午翻了两份资料要打印出来,那么先借你的打印机用一用。”
“没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病态

虹藏不见。
天气上升,地气下降。
闭塞成冬。
小雪那天恰好是感恩节。感恩节和中国没什么关系,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许多人开始时兴西方的节日,从情人节,圣诞节到万圣节,感恩节,再加上中国自己的节日,还有一些近几年才出现的奇怪的我爱你日,一生一世日,光棍节,这样算起来,简直是全年无休啊。
不过,除了奥巴马在感恩节前夕举行了一年一度的火鸡赦免仪式,感恩节并没有获得太大关注,倒是另一件事情占据了众人热议的话题。
火鸡赦免仪式的当天,也就是小雪那日,距玛雅预言中的世界末日正好一个月。三年前上映的《2012》掀起了一股不小的波澜,以至于在电影之后的三年里世界末日这一话题仍然不间断地被提及。而三年后,离预言之日还剩一个月之前,电影的3D版瞅准时机选择在二十号上映,果然还是座无虚席。
世界末日的话题引起许多诸如“假如十二月二十一日真的是世界末日,你会做些什么”之类的讨论。
“做一顿丰盛的晚餐,和父母开开心心地吃完,一家人待在一起。”
“把银行里的钱全部取出来花光,一分钱也不剩,每天起早贪黑地工作可不能白辛苦了。”
“一定会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那个我暗恋多年的人,因为不想带着遗憾死去。”
“一个人坐在山顶上静静地等待。”
“我要买很多酒,喝到烂醉。”
“同平时一样,该干嘛干嘛。”
“我会向女朋友求婚,告诉她,死亡也无法将我们分开。”
“我要把所有想吃的东西吃个遍,再也不减肥了。”
“立刻启程去西藏,那是我梦想很久却都没有付诸实践的地方。”
“睡得昏天黑地,在美梦中死去,就不会觉得害怕了。”
“世界末日根本就不存在,没有什么想法。”
深深盘腿坐在沙发上,往下拖了几张页面,大致都是差不多的答复,其中最多的还是打算和家人一起。
“大家觉悟都挺高的嘛,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
季濛凑过去往屏幕上瞄了一眼,又缩回来,三下五除二剥了橘子皮,扔了一瓣进嘴里,冷得打了个哆嗦。
“这就是电视里常演得,非要到临终的时候才感慨虚度了光阴,蹉跎了岁月,一辈子忙忙碌碌皆浮云,最重要的不过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啊。”
阳藿挨着季濛坐下来,给腿上盖了一层小薄被子:“可惜啊,要真到了那个时候,一切都晚了。”
“更可惜的是,无论之前被提醒了多少遍,永远都只会在失去的那一刻才会幡然醒悟,这真是人类的诟病啊。”深深接着说。
季濛伸长了腿,塞进阳藿的小被子里,无聊地问深深:“所以呢,人类,世界末日之前你要做些什么?”
深深来回摸了两圈下巴,表情严肃,语气深沉地说:“我要去找电视剧的编剧,让他们把大结局告诉我,我可不想吊着胃口就去见马克思了。”
季濛结结实实地翻了一个白眼:“你个没出息的,就算要找也是去找吴彦祖啊,干嘛找编剧啊!”
“他现在可是马上要当爸的人了,你还记挂着呢。”
季濛捂住耳朵,嘴里大叫:“我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听见!”
“小藿,你说呢?”
阳藿看着电视,心不在焉地回道:“我?我要抱着剁椒鱼头的菜谱登船。”
深深和季濛怒视:“你登船不带我们,抱什么剁椒鱼头啊!”
“你们不都打算直面惨淡的人生了么,我不能成为你们的绊脚石啊。”
季濛恶狠狠地道:“那时候全世界的鱼都死光了,让你有菜谱,没鱼头!”
阳藿故作惊恐地捂住嘴:“你好狠的心哪!”
季濛伸出食指左摇右摆:“no,no,no,打是亲骂是爱,我越是狠心就代表我越爱你。”
阳藿非常配合地呕了一下。
“不知道周末会不会下雨,最近的天气预报基本上都是一串废话。”深深搜索出未来几天的天气。
立冬过后,栾市一直笼罩在阴雨之中,地面还没来得及彻底干透,就又连着下了两三天的雨,好不容易放晴,太阳也只是在中午的时候出来露个脸,便又躲进云层里再不肯现身。公司里的暖气已经开了两三天,工作的时候倒不会觉得冷了。
可也算好巧不巧,接连两个礼拜的周末都是阴雨绵绵。一眼望去是细如牛毛的雨线,好像并不妨碍什么,走进去才发现密密麻麻被风吹歪了,打着伞根本没用,雨丝顺着风全都飘进了伞中,落在衣服上。开始还不明显,在雨里走上片刻,再摸衣服已经是一手的水泽,湿冷得很。路面也不似大雨冲刷,反而混着沙尘落叶显得很泥泞,令人浑身上下都不爽利。
她们三人已经接连两个周末没有出门了,季濛和深深不是待在家里就是在欧海文和张涵的房子里,直嚷嚷着再不天晴她们就要发霉了。阳藿习惯了伦敦的天气,这种时候她还应付得来。她睡到中午才慢腾腾地起床,打电话叫了外卖,裹着厚厚的家居服洗漱一番,整理一下房间,午饭也差不多送到了。吃完饭工作两三个小时,再读读书看看电影,困的话就睡一觉,晚餐依旧叫外卖,有时候心血来潮就自己动手煮碗简单的面条,一整天很快就过去了,大门都没开过。
兴许是季濛和深深的埋怨被天上的神仙听了去,周末的时候竟然真的停雨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季濛顶着鸡窝般乱糟糟的头发闯进阳藿的卧室,一把拉开粉色的窗帘,对床上只露出半个脑袋的人说:“快看,快看!出太阳了,今天我们出去逛逛吧!”
阳藿神智还没有完全回笼,眼睛颇不耐地睁开一条缝扫了一眼金光耀耀的窗外,一语不发地将脑袋转向墙壁的那侧,拿后脑勺对着季濛,又闭上了眼睛。
季濛生生抑制住想要掀被子的冲动,大冷天掀人被子除非嫌自己日子过得太舒坦,她边快步走向深深的房间边大喊:“给你五分钟时间清醒清醒,快起来啊!”
果不其然,深深的房里很快又传出季濛的狮吼功。客厅里乒乒乓乓的声响令她再度睁开眼,瞪着雪白的天花板愣神了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从暖烘烘的被窝里探出只手取过边上的衣服,不禁暗自感叹:冬天与被窝的抗战是道永恒的世纪难题啊。
她们三人都有点不轻不重的起床气,阳藿是面无表情紧闭着嘴不发一言,季濛必定大发脾气,深深则叽叽喳喳念个没完。在深深的喋喋不休和季濛的兴高采烈下,她一路沉默地起床,洗漱,换衣服,直到出了门才渐渐恢复正常。
大约是半夜就停雨了,今天的阳光难得很明媚,路面上几乎看不出下过雨的痕迹。小区里老人居多,有的从家里拿了扁扁的圆簸箕放在太阳底下晒干货,像是银鱼,红枣,辣椒,黄花菜,在融融的光线下散发出各种或淡或浓郁的香气,交织在一起,有一种小时候姥姥的味道。老人家三三两两坐在旁边聊天钩花,防止野猫把簸箕里的食物衔了去。野猫在附近来回逡巡了几圈,不敢靠近,又舍不得香味,最后只好蜷在光亮暖和的地方眯着眼睛打起盹来。
连接着居民区的小道两侧间隔种植着樟树和落羽杉,天渐冷之后,树干靠近根部的一大块地方都被刷上了白色的石灰水,让人立刻就感受到冬天的氛围。落羽杉又高又直,叶冠像倒着的锥子。入秋后,羽叶变成古铜色,阳光照射下泛着红。落羽杉是落叶型的植物,清早环卫工人清洁过后,才一个上午的时间,小道上就又薄薄地铺了一层古铜色。
她们踩在柔软的落叶上,发出沙沙声,小鸟从她们的头顶飞过。
天气晴朗,心情也颇佳,三个人兴高采烈地坐地铁到了购物中心,在附近的甜品店随便点了几样填肚子之后,先去电影院买了三张票。
周末再加上难得的天晴,影院里很多人排队。大屏幕上清楚地显示出今日上映的电影和场次,香港的警匪片,爱情片,美国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