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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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阳而生-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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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的时候,正是家里最困难的时候。出生后没多久,姥爷姥姥就相继离世,我对他们没有任何印象。爷爷奶奶的思想非常……传统,极度的重男轻女,所以,我的出生并没有得到他们的祝福。再加上当时家境最差,他们眼中的我大概还不如路边的一根野草,连带着爸妈也不受待见。”
“在我的记忆里,爷爷奶奶对我总是冷冰冰的,从来没有抱过我,就连给一粒糖也觉得是浪费。而反观对待其他的孩子,他们立刻成了真正的爷爷奶奶,让我觉得,似乎只有我是不该存在的。因为他们对我的态度太过恶劣,爸爸妈妈同他们的矛盾越来越激化,到最后几乎断绝了来往。”
“小时候,我特别羡慕其他的同学上下学都有爷爷奶奶或者姥姥姥爷接送,当时我还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能得到爷爷奶奶的疼爱,而只有我不能呢。或许我从小就比别人更需要很多很多的爱,所以我的难过也是数倍的。”
“舅舅姨妈他们对我很好,但是,我毕竟不是姓习的,这份好到底还是隔了远近亲疏。他们会像训斥自己的孩子一样训斥表哥表姐,对我终究带着隐隐的客套。他们对我的好,多半是因为妈妈,不过我已经很感激。但同时我也明白,我是不同的,因为,我是外姓人。”
“渐渐懂事之后,我便不那么在乎了。我想,没关系,全世界都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还有爸爸妈妈,有他们喜欢我就够了。而事实上,我的确也只有他们。我们家是典型的严母慈父,他们将全部的爱都倾注于我身上。”
“妈妈自尊心很强,性格强势,教育我从不手软,尽量不让我因为家庭困窘而受苦。虽然我和她很亲近,什么事都会告诉她,可并不会像普通的女儿那样向妈妈撒娇。她像养育儿子一样养育我,不允许撒娇,不允许我哭,不允许示弱。”
“而父亲恰恰相反,是个很老实的人。他很宠我,几乎有求必应,连重话都不曾说过。他会把好吃的都留给我,自己吃剩下的残羹。我趴在他腿上睡着了,他舍不得打扰我,僵硬地枯坐了几个小时。我生病,他比我还要难过。”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却为了另一个女人,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
“那时候,我临近高考,他出轨的事情被妈妈发现了。我永远都记得那一天,我所以为的幸福,我所坚持的信仰,支撑我的最大动力,全部崩塌。他们开始无休止的争吵,妈妈的哭闹,爸爸的沉默,每一天都在轮番上演。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家这个字,会和地狱画上等号。”
“我每天都活在提心吊胆之中,他们没有心思再管我。妈妈一天天变得歇斯底里,我像一个幽灵一样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你能想象那个场景吗?半夜惊醒,出来看见母亲拿着刀坐在血泊里同父亲对峙,这成了我永远的噩梦。我想,假如我不见了,消失了,死了,他们大概也不会发现吧。我第一次,对他们对我的爱产生了质疑。”
“过了很长很长时间,他们的关系才渐渐缓和,变成了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我突然明白过来,我眼里原本的夫妻形象或许并不是我以为的那样。他们只有外围世界的关联,在外人看来,他们是亲密无间的夫妻。而内在呢,内在的他们真的有关联吗?他们真的彼此需要吗?”
“同时,我也明白了一件不想承认的事情,我已经没有家了。”
“整个过程里,我没有掉过一滴眼泪,看上去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我自己都以为这件事或许并没有对我造成什么影响。”
“但是,随着时光推移,副作用渐渐显现出来。我无法再忍受父亲的碰触,无法再同他说话,他成了我心里的背叛者,我觉得他恶心。而母亲把所有重心都转移到了我身上,压得我喘不过气,我不再主动和她交流,越来越沉默。夜晚,一丝一毫的动静都能将我惊醒,条件反射地细听他们是否又开始吵闹。”
“上大学后,我刻意避开,放假也不再回去,和他们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我觉得,我似乎得了某种人格障碍。”
“没想到,大四快毕业时,他们出了车祸,彻彻底底地抛下我了。”
“你说得对,我一直在害怕,在逃避,我无法接受,在我们的关系还跌在最低谷的时候,他们一起离开了。而我,是真的没有家了。”
任啸准紧紧抱住她,感觉到凉凉的液体滴进衣领里,心口的疼痛一阵一阵抽搐。
越爱一个人,就越能感同身受,她痛,他更痛。
趁她去洗脸的功夫,他重新回到墓碑前,低低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
晚上,他们驱车前往阳藿大舅的家。
任啸准准备了很多见面礼,体面,又不会贵重到难以承受。
进门之前,阳藿犹不放心地让他喝了一瓶牛奶养胃。
“我姥姥生了十六个孩子,除去我妈妈,还剩下十五个,九位舅舅都是能喝的人,还有我那些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待会儿千万不要逞能,不能喝了就别硬扛着,说出来他们不……”
任啸准眉梢弯弯,听着她絮絮叨叨地叮咛,忍不住垂首在那张开开合合的小嘴上亲了一下,又亲了亲她还略微有点肿的眼睛。
“别担心,我有分寸。”
**
阳藿扶着任啸准从大舅家出来,方才他不仅率先敬了一圈长辈,而且来者不拒,她暗暗使了好几回眼色,他都笑眯眯地视而不见,把她气个半死。
他整个身子都弯下来靠在阳藿身上,却注意没有全力压着她,脑袋深深地埋在她的颈项,散发着浓重的酒气。
阳藿看他好像很不舒服,心疼地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背,轻轻问:“是不是很难受?想不想吐?”
他慢慢站直身子,灿若星辰的眸子直愣愣地盯着她,笑得有点孩子气。
“你站好,我去叫车。”
他却一把拦住她,好像醉意去了大半:“别,我们散散步,我想看看你生活过的地方。”
她看他除了脚步有点儿飘,其他倒没什么,就同意了,正好去去酒气。
两个人手牵着手在湖边散步,阳藿边走边介绍。
“我觉得江城像浓缩版的杭州。喏,这个湖像不像浓缩版的西湖?中间的堤坝像不像断桥?”
“啊,你看右边,那个是我的中学。初中,高中,我都是在这里念得。以前,每天都骑自行车从这条路上学,放学又和季濛深深一起回家。”
“我们学校有一百多年的历史,那栋看上去有点破的楼可是文物。就因为历史太长,学生之间一直流传着闹鬼的传闻,初中的时候我还去探过险呢。”阳藿直乐。
“学校里面有一棵老樟树,学校有多老,它就有多老,也是古董,有一回差点儿死了,把学校领导给吓得……”
任啸准拉着她停下脚步,找了个地方坐下。阳藿站在他面前,摸摸她的脸,检查他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他抓住她的双手放在肩上,揽臂圈住她的腰,脑袋贴着她的胸口,听着她沉稳的心跳闭上了眼睛。
阳藿轻轻揉着他的太阳穴,问道:“怎么了?头疼了?”
他埋着脸,闷声说:“没事,乖,让我抱一会儿。”
冬日的风,自湖面徐徐吹来,很快就吹散了身上的热气。
阳藿怕他酒醉受寒,伸出纤细的胳膊抱住他,试图挡去些许凉风。
昏暗的地灯下,温柔缱绻。
**
回到酒店,阳藿叫客服煮了解酒汤给任啸准喝,见他睡了才在他的身边躺下。
直到她的呼吸渐渐均匀,任啸准缓缓睁开双眼,看着窝在他怀里安静熟睡的人,密密麻麻的疼惜翻涌而来,令他无法入眠,心疼难过得无以复加。
他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人,他们怎么忍心,怎么忍心让她受到如斯折磨,让她孤独一人行于这广阔世界,无家可归。
他轻轻地抚摸着阳藿小巧的耳朵,耳垂上有一颗小小的黑痣,不仔细看还以为是耳洞。
常言,耳小福薄。
他不相信。
纵使是真的,那又如何?
他任啸准偏要让她成为这世上最有福气之人,他偏要护她于羽翼之下,妥善安放,让她有所依傍,事事顺遂,一生无惊无扰。



、相遇

正式放春假前,恒天集团总部做了两个较大的人事变动。
一是集团总部的公关部总监白访璇调往法国分公司,补足营销总监的空缺。另一个,总裁首席助理章炎调至恒天生命科技继任销售总监,算是平调,但同时表示,机会更大。
任职文件将在年后正式生效。
阳藿听闻这两个消息的时候,刚和文思通完电话。
她不久前才从海南回来,几天时间的小度假,一个人去的,却是两个人回。她和对方是在飞机上相识,邻座,因为一杯碰洒了的果汁结缘。到了三亚,两人恰巧住在同一间酒店,几天下来都是结伴游玩,感情升温迅猛。文思告诉她时,声音都是甜丝丝的。
她说,这个人是不同的。她遇到他之后才发现以前的挫折都是为了现在而准备的,想要遇到最好的人,总是要受一点苦的。
这叫,苦尽甘来。
阳藿对这点,表示认同。
“为什么忽然想到调章炎去生命科技?”她抱着枕头坐在沙发前厚实的羊毛地毯上问在厨房里忙活的任啸准。
“不可能让他四五十岁还在做我的助理。以他的能力,还有这些年在我身边学到的东西,胜任一个销售总监绰绰有余,上升的空间也更大。况且,他要想和方小柔修成正果,两人之中必须走一个。”
阳藿倏地睁大眼睛:“你知道?”
他好笑地看她一眼,把一只盛了黑乎乎液体的瓷碗摆在她面前:“就在我眼皮底下,我能不知道?”
想想也是,她都早就发现了,他那么精明,怎么可能被蒙在鼓里。
“小柔这下总算可以放心了,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了吧。”想到她的样子,阳藿就忍不住乐。
任啸准无奈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哄她:“听话,趁热喝了。”
中药的苦香味弥漫整间屋子,想忽略都不行。
任啸准找了一个老中医,对她进行了一番彻底的望闻问切,然后给她开了调养身体的方子,以及营养单。这就成了他最关注的事情,每天都要亲自监督。
中药的味道确实不好喝,不过为了让任啸准放心,也为了赶紧将身体的底子调养好,阳藿还是很乖的一口气喝完。
他剥了一粒糖给她,说:“我约了下午三点,怎么样?”
奶香味的糖果在舌尖转了一圈,她点点头:“好。”
任啸准正打算端碗回厨房,瞥眼看到她粉嫩的唇随着吃糖的动作撅起,下一秒就已经自发吻了上去。奶香的甜味和余留的中药苦味充盈着整个感官,仿佛能使人上瘾的毒药,令他流连忘返,销魂蚀骨。他随手把碗放在茶几上,倾身将她压向白软软的羊毛地毯,温暖的室内温度节节攀升。
良久,阳藿才轻喘着气说:“任先生,你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任啸准勾唇邪笑,凑到她的脸侧,唇瓣一下一下擦着她的耳朵,低声问:“那你什么时候接受任太太这个头衔?”
红晕迅速从耳朵蔓延至整张脸,她偏过头,隐着笑说:“你这就算是求婚了?”
这是默许了。
彻底放开心怀后,她便不再迟疑扭捏,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未来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想和他一起度过。
犹如电影里的一句台词。
When you realize you want to spend the rest of your life with somebody;you want the rest of your life to start as soon as possible。
任啸准翻身让她倚在怀里,吻了吻她的发顶,笑意愈深。
**
下午,五点零三分。
任啸准安静地坐在咨询室外空无一人的等候区,随意翻阅架子上的杂志。
今天是除夕,家家户户都在等候团年。
墙上挂钟的分针指向一的时候,咨询室的门终于从里面打开了。
他把杂志原封不动地放回去,站起身。
阳藿微笑:“等我一下,我去趟洗手间。”
等再看不见她的人影,任啸准才开口:“如何?”
回应他的是散漫的笑容:“你可以放心了,她没事。”
顿了一下,戏谑地调侃他:“哎,爱情果然是灵丹妙药啊……”
任啸准斜斜睨他一眼,懒得理他。
“诶诶,为了你,大过年的我还特地跑来事务所,你就是这么待见我这个两肋插刀的老友的啊!”
“你现在可以走了。”说完就揽着出来的阳藿挥挥手离开了。
**
昨天下了一场小雪,很快就化了,房顶上还残留着一点冰渣。
任啸准回事务所取阳藿遗漏的围巾,半路上又下起了雪。
天已经黑了,雪下得越来越密,地面上不一会儿就垒起了一层积雪,寒风吹打在脸上麻麻的。
他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快步往前走,身后的脚印很快就被白雪覆盖。
阳藿站在路灯下等候,仰首望着雪花从天飘落。
在看到一对背着大旅行包的年轻外国人朝她打招呼时,任啸准渐渐放慢脚步,停了下来,立在原地静静地看着。
年轻情侣一边询问一边比划,似乎尝试说明什么。忽然,男孩一拍脑门儿,从背包里掏出一本杂志,在风中哆哆嗦嗦地翻到其中一页,把上面的图片展示给她看。她指了指左边的方向,又对他们说了什么,年轻情侣点头道谢,裹紧了衣服就要走。
阳藿像是突然想起了件事情,立刻叫住他们,打开包拿出两张暖宝贴交到两人手上。
他们先是一愣,继而笑着说了几句话,走出老远还回头向她招手。
待看不见人时,阳藿才含笑回过头来,发现任啸准站在不远处,眸光柔软地望着自己。她微微一愣,露出温浅的笑容。
橘色的灯光融融地笼罩着她,映衬着她清瞳里细碎的光芒,像深冬郊外的天空里,盈盈的皎星。
任啸准将这一幕全然收入眼中,不由定定地看了好几秒,在纷旋的雪花中大步走到她面前,将她拥进怀里,脑海中浮现出一句不知从哪里看到的话。
我从风雪中走来,只为与你相遇。
作者有话要说:正式完结啦!撒花~~~~本来预计16万字完结,结果硬生生多了四万多字,再次证明,我对数字一窍不通,汗……待会儿会写一个后记放上来,但是番外的话,暂时不会写,可能过几天再说吧。再看到这文显示更新的话,就说明我在从头开始修文啦!至于万一写了番外的话,大家怎么知道呢,我还没想好……接下来的新文,特别想写的有两个题材,一个古代的,一个现代的,究竟写哪个,我还要考虑,所以,快点收藏作者专栏吧,开新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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