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颜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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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颜夕-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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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闭上眼,坠入沉思,她真是小王爷派来的?这就是他的目的?我也许错怪了她呢,可如果她真是,可以再找些有力的证据来,玄铁令虽然难得,可也不是没有被偷的可能,我并不深信她。

  晚饭后,我在房中看书,我并不与金氏夫妇一同用餐,而金越也常常不回来吃饭,我只有用看书来打发时间。门一开,一个婢女送来一杯茶。

  我正看得入迷,并没有注意到她,待发觉她放下茶并不走时才转身去看,仍旧是莹儿,这次她一脸自信,仿佛志在必得。

  “又怎么了?”我淡淡问,希望这次她可以拿出令我信服的东西。

  “小王爷说姑娘的那条白狐皮大衣他找到相配的玉扣子了,就是姑娘喜欢的他的那件青袍上的梅形带云头的那个,他说如果姑娘还想要他会命我带来。”她停了停,继续笑道:”小王爷说那次给姑娘在荷花池里画的那幅画总是觉得不大好,原来是水纹没有画好,还有那时姑娘头上不该着翡翠花,如果是紫晶钗就有神得多了,姑娘觉得怎么样,小王爷准备改那画呢。” 

  我不由沉默,这是真的了,她的确是王府的人呢,这些事发生时只有我与小侯爷二人,任何人也没有可能知道的。

  那是一个冬夜,我与他二人遣走所有奴人,相坐对饮聊一夜,快天亮时平安候派人送来一件白狐皮袍子给他御寒,小侯爷顺手就披在我的身上了,”多美,颜夕”他当时笑着说”这样美丽的东西应该披在同样美丽的人身上”,他的手同时抚过我的脸,”我一直以为你穿红最漂亮,没想到穿白也好,真是令人目眩神迷的美貌”。我记得那时我不过十六岁,笑吟吟的整天没有烦恼,又喝多了,便撒娇不依道”我不喜欢这种蝙蝠形的玉扣子,我要梅形带云头的,就像你的那只黑玉珏那样的。”他闻言笑不可仰,”你可真会挑东西,那样的玉扣子全京城也难找呀。”

  那时他是多么宠爱我呀,虽然我并不是他的女人,他一直是把我当小妹的吧,可又为什么要为我作那幅画呢?是的,那幅荷花池的画。那时我刚十八岁,却敢全身只着一件白纱衣,就那么在水中浸立着,在满池荷花中隐隐裸露着身体,头上别着翡翠花,那画一完成便被锁入了他那用西域精金打铸的箱子中,同那些他最重要的秘册与账簿放在了一起,而仅有的钥匙就是他那把贴身携带的一对黑玉珏。

  回想起这些,是因为我一直不明白,他究竟是爱我呢,还是不爱,那黑玉珏是他如同生命的至宝,玉珏的花样其实是他放至珍贵的东西的箱子的锁齿,他居然肯分一半给我,他不是不重视我的吧,而那次在荷花池中,我已同全裸,他以笔描绘我的身体,作画后还用朱砂在我的肌肤上绘彩,这样亲密的机会就是夫妻也未必会有吧,可他仍是没有要我,机会一来就毫不犹豫地把我送给他人。可又愿意送我玉扣子,这么意义非凡的玉扣子。

  我一时心潮起伏,话也说不出来,耳旁莹儿低声道:”姑娘认我就好,我先回去了,其他的事有机会再说。”

  她出门去了。我却再也看不下书,思前想后,几乎要落下泪来,也许他是要人来提醒我曾与他那么亲近,也算是他的人了,也许他在暗示他是那么相信我,可以把和命一样重要的东西交给我,可我又算是什么呢?我毕竟不是一样东西呀。可是那些事也都历历在目呢,那夜夜长谈的亲昵溺爱,那荷花池中像是可以触上肌肤的目光,还有那水中温柔却灼人的抚弄……。

  我正失神,门一下开了,金越走了进来,我忙起身迎上,他看上去很累,一进门便跌坐在书桌前的湘妃榻上,我上去为他解开外衣扣子,他却伸手将我拉入怀中,”这些日子真是冷落你了”他叹道”父亲不知怎么地,弄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交给我,过几日我还要到陕西去,有几个帮派需要清理一下。”我心中有事,只微微一笑,听他径自说了下去:”这些天一直与峨嵋与昆仑的人在一起,天天听那些老道尼姑的长篇大论都烦得我要上火了。”

  说着说着,他猛然注意到我的神情”怎么了;今天有什么开心的事么,你笑得很特别嘛。”

  ”是么,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呀” 我一惊,”也许是很久没有看到你了。”我随口说。

  “当真,”他高兴起来”原来几天没见,你都会惦念我的。”

  “这什么话,我都给嫁你了,自然会想你。”我道。

  这话一出口,我们两人都沉默下来了,真的,我突然发现其实我并不算真正嫁给金越呢,在弄梅山庄的婚礼中,除了青青、慕蓉噙与小侯爷,其他并没有什么客人,而入京后,金越父母根本不认我,就是下人们,虽然每天簇拥着我,却都一口一个夕姑娘,根本不是当少奶奶的称呼。我竟一直没有留意,原来这个府里的人都没有承认我是嫁给金越的”。

  “对不起”金越轻轻道,”等这些事一忙完我就去同父母理论,一定给你个名份,他们并不是恨你,只是一时无法接受。”

  我不响,我是天生的奴婢命,不会向人讨东西,生平唯一一件要求过的东西大概就是那个玉扣子了吧,那也是在我年轻喝醉时的事了。

  过了一会儿,金越轻轻道”很晚了,睡了吧”,我依言而起,为他铺了床,服伺他一同宽衣睡下,他大约是心里愧疚,紧紧拥住我,不住吻我的脸孔,抚摸我的身体,我缩在他怀里,却想着自己是否就这样一辈子下去了,金越并不是不好,可是这样的明争暗斗的日子实在是很伤人的,黑暗中不觉他已解开了我的衣裳,正慢慢进入了我的身体,我不由微微哼了出来,他在我耳边说了句什么,随即俯身轻吻上我的胸前,我的思绪却又回到了到个水气迷漫的浴室里去了,那个在水中同样咬上我胸的人呀,有一样的强壮有力的臂膀,有一样修长坚实的身体,可为什么现在伏在我身上的不是那个人呢?

  几天后,金越果然去了陕西,我仍如同平日一样无所事事,不同的是,这次有了莹儿,她开始利用机会接近我,几天下来我便明白小侯爷这次派她来是为了要我窃取金越放在书房的一份地图,”金修岭早已瞒着朝庭暗中组织了高手云集的欹龙会”她告诉我”近年来欹龙会势力越来越大,会中眼线遍布各地,而所有眼线的分布地图就在金越的书房里,就在他的那本《资治通鉴》第二册的书中”。

  “就在那本书里?那么机密的东西,你怎会知?”我反问她。

  “你在王府几年了?”她突然反问我。

  “八年”我道。

  “可我在这里已经十年了”她忽然板下面孔,冷冷道,”你在王府的八年是锦衣玉食,小侯爷宠得你似个宝,而我在这里是当仆人,从八岁起我就是个小婢女,我是服伺着金越长大的,每天从他一睁开眼到晚上上床为止,曾有一次晚上我看到他打开这本书看名单,事实上他只看过这一次,他一次就记住了所有的名单,我虽记不住名单,可也能记住是哪本书。”

  我不由盯住她看了许久,这个女孩子说得没错,比起她我算命好了,同样是王府收养的女孩子,我被选中送上服伺小侯爷,而她却被选入金府,十年前金修岭刚刚坐上盟主宝位,她就是在那个时候被移入此中的吧,真是难为她了,一直做到现在。

  “什么时候要东西”我问。

  “最迟明晚”她又回到原来那种可爱的模样了,”得赶在金越回来以前,他一回来你就没机会在晚上到书房去了,而白天那一直有专人守看着。”

  “那么只有今晚动手了,可如果我被捉住怎么办”我突然闲闲地问她”那地方不像是你说得那么容易进去吧,否则为什么你自己不去?”

  “因为我要替你引开人”她道”书房晚上一直有一个叫孙阳的人照看着,如果不把他引开,你这辈子也近不去。”

  “孙阳?”我皱眉”是无常手孙阳么?”

  “看来你还知道些事情么”她闻言上下看了我两眼,”就是那个孙阳了,你知道为什么我到现在也偷进不了那个书房了吧。放心,等你拿了那东西我就可大功告成,可以回府领命了,到时人人都知道是我偷了东西,并且人已离开,没有人可以怀疑你。”

  “好”我答应”今晚三更我去拿东西。”

  莹儿终于满意地走了,看着她纤细可爱的背影我却再也不敢相信她真是那么个可爱的人了。

  晚上我同平时一样在房中看书,一直到一更天时熄灯上床,因为天气热我把窗户打开了,我在床上睡到近二更天时,起身换了一身衣服,从打开的窗户里可以看见房外明月当空,并不是个可以偷东西的好天气,可我也没有时间了,我的房间窗是面对着的院子,此时院中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我也根本没有准备从大门出去,而是纵身自床顶爬上大梁,揿开砖瓦直接翻身上去,上房后,我又将抽出的砖瓦全部按原样摆放好,才从屋顶朝西轻手轻脚奔向书房位置。

  我的鞋底是厚厚的丝棉,踏在瓦上没有任何声音,我也是小心翼翼不敢有一丝松懈,这片大宅院中遍布高手,我粗心不得。

  转眼来到书房,檐下果然立着无常手孙阳,此人年纪不大,只三十余岁便将一手擒魔掌使得炉火纯青,而且最是耳目灵敏,十尺之内略有风吹草动都逃不了他的法眼。

  我静伏在屋顶上细看,一动也不动,努力调轻呼吸声,只见孙阳靠在房柱旁,双目炯炯,竟也是一动也不动,如同木雕泥塑一般,一直等到三更敲过一刻,我心里不由叫苦,如果莹儿不来,我恐怕要自己想办法了。

  突然,孙阳沉声喝道”什么人?”,我循身望去,却见一个女子盈盈地从角门走近院子,月光下她一身粉衣,乌黑笔直的好一头秀发,不是莹儿是谁。

  显然孙阳也认识莹儿,他的声音缓了下来:”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莹儿却不说话,继续盈盈地走过去,直走到他身边才止住,离太远我看不清她的面孔,仿佛正咬着手绢什么的,凑在孙阳身边低低地说了几句什么,孙阳明显地放松下来了,居然还笑了笑,回了句话,他的声音比莹儿大,我可以听清,他在说”我也想你的。”

  我顿时明白了,莹儿使的原来是美人计,看来对付孙阳这样的老江湖只有如此了,我不由好笑,因为楼下莹儿不知说了什么,孙阳已软了半边,一手抄住她的腰,已是一派儿女情长了。

  晚上有些风,把下面的话吹了几句上来,显是莹儿在撒娇,要孙阳陪她走走,可孙阳职责在身,虽在温柔乡中仍不愿走开,他正努力地劝着:”有事明天再说吧,晚上瞎走什么,我是当值的,不能坏了规矩。”

  莹儿却更历害,只见她脚一蹬,柳眉倒竖,声音猛高了几成,啐道:”白天我也要当值的,又看不大到你,只有晚上没有人,你还不理我,我也再不要理你了。”话一说完,便像一只粉蝴蝶般转身飞奔而去。

  此时孙阳也没有了主意,略一犹豫,便抬脚跟了上去,口里尽力压低声音:”莹儿,别走呀!” 也一会儿就没有了人。

  我乘机从屋顶下来,溜入书房中,房中非常干净,窗明几亮,从窗外的月光下可以看到书桌后的一整面墙都是书架,我蹑足而上,一本一本摸了过去,只挑最厚的,终于找到了我要的那一整套书,抽出来打开书匣子,取出第二册放入怀中,再把原来的书匣子放回了原处。

  可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人声,那是一大群人的声音,听声音就在院子四周,已将整个院子包围了,噪杂中可以听出人已进了院子了。

  我若再出门溜走已是完全不可能的事了,于是我索性回到书桌旁,从桌上摸出火石纸信,点燃了蜡烛,然后我在桌边坐了下来,打开刚才的那本书。

  刚摊开书,门就被人从外面踢开了,一众人簇拥着满面怒容的金夫人走了进来,一见我她便大喝:”大胆贱人,还不快跪下。”

  我也不怕她,冷笑道:”谁是贱人?我凭什么要跪下。”

  “好大的胆,你这个王府派来的奸细”她更是愤怒,平日里的傲慢高贵的神情都暂时摆一边了,”我问你,这么晚了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找书,看书”我眉头也不抬,”夫人认为我是在干什么呢?”

  “你是来偷东西的吧”她怒极冷笑,”你手里的那本书是什么?我猜是我儿子藏地图的《资治通鉴》第二册吧,你还想抵赖?”

  我不慌不忙,用二只指头将桌上的书挑起,一挥手,那书就像长了翅膀的小鸟一样飞到她面前跌落在地,”这是《资治通鉴》?夫人可自己细看。”

  金夫人却没有看书,她只一个劲的怒视着我,身边的一个护卫上前拾起书翻了翻回道:”夫人,是《烈女传》”。

  “如何”我微笑,”看烈女传也是奸细么?还是贵府将机密文件放在《烈女传》之中了呢?”

  “你休要巧辩,算你手脚快,听到声音重拿了一本书,来人,查《资治通鉴》”她仍自信,一声令下,几个家奴冲到书架前开始找书,他们一边找,金夫人一边冷笑:”《资治通鉴》只要有一丝动过的痕迹我就要你的命。”

  我也冷笑,她实在是用不了要我的命,因为过了一会儿仆人们就找到了那本书,一大套《资治通鉴》放在一只大书匣子里,匣子外还有封条,不用打开就知道已经很久没有人动过它了。

  “你”金夫人眼都红了,”你这贱人,好狡猾”。她出口伤人

  “不如你”我冷笑,也豁出去了,”我不过上书房找书,你也叫一大班人跟着,千方百计挑我错,要治我的罪,你也真够毒辣的。”

  “你……”她这下连话也说不出了。

  这时众人突然让开,又一个人走了进来,这次是金修岭,他皱着眉喝道”吵什么,深更半夜的,成何体统”。

  “老爷,我捉了个奸细”金夫人这下可有了帮手,忙上前告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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