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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走山路，不是很安全吧？”明熠星眼见天快要黑，心想她送完学生再折回来，不得深夜？
“本地的老师送完学生就直接回家了，至于冷老师，周末一般她都会留在村里，周一再跟孩子们一起返校。”韦校长看出了他的担忧，抬手爬爬花白的头发，想起了什么，“哦，可能她今晚会回来吧。”说完，别有深意地瞥一眼身旁暮色中身材挺拔的人。
“她独自回来么？”一听她可能回来，明熠星心里有喜有忧，喜是她不会撇下他自己一人，忧是山路崎岖，万一……
一想到万一，他一颗心又悬了起来：“请问，怎样才能找到她？”
……
冷心月刚睡下，迷迷糊糊间仿佛听到屋外有人在叫她，仔细一听，是韦校长。她抬头看向屋子的木窗外，没有月亮，天空黑麻麻的，逐翻身起床，提起屋里的一盏煤油灯走了出去。
“校长，您怎么来了？是不是……”
借着昏黄的灯光，冷心月打开小院里用荆条编成的柴门，发现校长身后还站着一个高挺的身影，没说完的话儿被噎在了喉咙里。
“冷老师，我可把人给你带来了。你不知一路上，他有多担心你，恨不得长双翅膀呢。现在好了，我走啦。”韦校长瞧瞧身旁有些别扭的两位，只道是自己这个电灯泡妨碍了有情人，于是打着手电筒匆匆走了。
“你也走吧。”冷心月瞥了一眼站在柴门外等候的某人，平淡无波地说了一句，就伸手准备关门。
“等一下——”明熠星伸脚抵着门边，不让她关上，身子一闪，就进来了。
“你进来干嘛？”冷心月提高手中的煤油灯，照亮了某人一直隐在夜色中的俊脸，想看清他有何意图。
“你就这样待客的呀？撇下饥肠咕咕的客人，自己倒好，躲起来吃好睡好。”明熠星用手挡了一下灯光，故作不满地嚷嚷。
“你是客人吗？我不记得自己何时有过明总这样高不可攀的朋友。”冷心月冷笑道。
“不是客人，也是债主吧。没钱还债，那，那就以物抵债！先给弄一些吃的，我饿了。”明熠星见她一笑，无视她的笑容里藏着的是些什么，就打蛇随棍上。
“这又不是我家，我哪来吃的给你？你快走！”冷心月只当他在说废话，举着灯赶他走。
“这伸手不见五指的，你让我上哪儿去？要是回去的路上，一不小心摔下山谷报废了，你不就成了间接的凶手？”
“……”有人这样诅咒自己的么，冷心月无奈地翻了一下白眼。
“小月，谁呀怎么不进屋来外面黑灯瞎火的。”
“阿婆，您怎么起来了？”冷心月看到小黄梅搀着奶奶走了出来，连忙过去帮忙，“小心，别摔着！”
“多俊的小伙子！谁呀？”老阿婆站定，看见冷心月身后跟着个相貌出众的年轻人，笑呵呵地问。
“一个问路的。我们回去吧。”
“阿婆，我是小月的男朋友，她在生我的气呢？还要赶我走。您要帮帮我，我还没吃饭呢。”明熠星听见冷心月说自己路人，有些恼，眼珠一动，打起了老阿婆的主意。
“哎呀，小月，这可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能把客人往外推呢？小伙子，快，快进屋里来。”老阿婆拉起走近了她身边的明熠星，就往屋里带，热情得不顾有人在一旁干着急。
明熠星翻转手扶住了老阿婆的手臂，边往屋里走边回转头朝一旁绷着脸的女人眨眼，见她一副发作不得的样子，心情突然好得不得了，再也不计较她说自己是路人甲的事。
啊，这是人住的地方吗？
明熠星踏进屋时，额头被低矮的门楣碰起了一个大包，他一边龇着牙，一边打量屋里的一切，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这真个贫寒得让人心酸的家。两间破破烂烂的房间是由一块块土胚砌成的，墙壁因为年代久远，上面的石灰墙漆已经剥落，露出一道道的裂痕被蛛丝缠满，一只只小蜘蛛在墙上圈地为营，守着“天罗地网”等待美餐。屋里没有电，一盏被熏黑了灯罩的煤油灯静静地散发着昏黄的灯光，暗淡的光线也丝毫不妨碍明熠星把屋里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低矮黑暗的房间里陈设极其简陋，除了每间房中有一张木板床和两三张矮凳子，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因为常年在屋里烧柴煮饭，屋顶被烟火熏得黑乎乎的，连床上的蚊帐被褥都黑得辨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这，这怎么住人？”素有洁癖的他显然被屋里黑乎乎的一切给吓着，趁着祖孙俩忙着准备饭菜，偷偷问了身旁女人一句。
“你不是巴巴地想留下吗？就这么住呗。”冷心月瞧见某人一副惊恐的表情，瞬间觉得气顺了不少。今晚，就让这位衣冠楚楚、一尘不染的大总裁好好体验一下人间的疾苦吧。她心里偷乐着，脸上却不动声色，转身进了另一间房里。
“这房子怎么有一股怪味？”尾随进来的明熠星捏着鼻子，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仿佛屋里充斥着可怕的SARS病毒。
“高贵的先生，那是艾香，死不了人的。”冷心月对于某人的大惊小怪报以一记白眼。真是的，他以为那里都跟他城里的半山别墅一样，整个琼楼玉宇、人间天堂。连老杜都说过，“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呢，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富人不知穷人苦！
“为什么要点艾条？”明熠星看见窗台上的一个玻璃瓶子里插着一根淡黄色的小棒，一头点燃着，红红的火星被夜风一吹，一闪一闪的。
“乡下的蚊虫多，艾香能驱赶蚊虫。”对于某人的无知，冷心月不再嘲讽挖苦，回了一句，便蹲下支起一个小木桌，并用湿布把桌面的灰尘擦去。
“你干嘛？”
“你不是要吃饭吗？若是你确定自己端坐在灶膛前更能食欲大增，我就别瞎折腾了。”
“谢谢！”明熠星明白了她是在为自己着想，心里很高兴。
“别！我不是为你，只是不想老人家太难堪而已。等一下别人辛辛苦苦做出来的晚餐，你还没吃就吐了，岂不是罪过？”
“我没那么娇贵！”有人弱弱地反驳。
“但愿吧！”冷心月瞧他很委屈的模样，叹了口气。
“你平常周末都住这？”明熠星蹙着的眉头好像没有松开过。
“不是！”
“那，今晚……”
“小梅是这一周的家访对象。”
“家访又不是搞地下工作，还要卧底？”
“住在村里只是为了方便了解孩子们在家的情况。”
“你怎么随便住到别人家里？万一遇上心怀不轨的，怎么办？以后不许这样！”明熠星的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苍蝇，脸色变得分外严肃。这丫头太没安全意识了，让他怎么放心！
“这里民风淳朴，村民是人，不是狼。”冷心月给了某人一记嘲讽的眼光，“哪像城里会有衣冠禽兽？”
“咳……这家怎么只有祖孙俩？孩子的父母呢？”明熠星轻咳一声，忙转移话题。
“小梅是孤儿。父亲早几年上山采蜜摔死后，母亲出去城里打工再也没有回来。”
“那一老一少怎么生活？”明熠星没想到小女孩也有一个无情无义的母亲，她的凄凉身世触动了他那根敏感的心弦。
“平时她们有政府发放的低保金，村里大伙也帮贴些钱物。不过，阿婆生病后，就入不敷出了。小梅是个乖巧的孩子，家里的一切都是她在操持，她会在课余种瓜种豆，小小年纪就能自力更生。”冷心月很心疼小梅，她很明白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的苦楚与辛酸。
“老师，这……这些给……给叔叔吃。”
小黄梅是个怕生的孩子，进来后不敢招呼明熠星，望着冷心月有些期期艾艾地说。
小小的木桌上放着几个热气腾腾的地瓜和一小碟野菜。黄梅放下食物快速瞟了一眼后，腼腆地低下了头。
明熠星看出了女孩儿扭捏不安的原因，她一定是因为食物的寒碜而不好意思。
“哇，这是什么？真香！”他拿起一个紫色的地瓜，走到女孩儿的身边蹲了下来，笑着愉快地问。
“……”小黄梅红着脸没有回答，抿着嘴在无声地笑。
“这该怎么吃呀？”明熠星看了一眼小黄梅，又看了一眼手中的地瓜，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小黄梅觉得这个叔叔很傻，地瓜都不懂得怎么吃，觉得很有趣，伸手拿过来，快速地剥了皮再塞到他的手中，示意他趁热吃。
“哇，真好吃！小梅，你们家每餐都有这么好吃的零食吗？”明熠星表情夸张地赞叹着，好像手里拿着的不是一个地瓜，而是什么从来没吃过的美味佳肴。
拜托！还零食呢。人家是主食好不好？想拍马屁也不带这样的。
冷心月在一旁没有做声，心里却在嘀咕。
这家伙现在的表现跟刚才进屋时简直判若两人，肯定是因为听了小梅的身世。看不出他，还蛮有同情心的。看到他为了让孩子消除不安，故意装出不会吃地瓜的傻样儿，她觉他有时也不是很讨厌。
“老师，您也吃一个？”小黄梅难得有人赞扬她的食物，急着跟更多的人分享，拿起一个黄色的地瓜给冷心月。
“老师不饿，还是让叔叔多吃吧。”冷心月摆摆手，坐到了一旁的小木凳上。
“你看，还是老师关心叔叔吧。这么好吃的东西，她都让给叔叔吃了，你说她是不是很爱叔叔呢，小梅。”明熠星边对着小黄梅说话，边朝着冷心月眨眼睛。
“……”冷心月看这人说得越来越不像话，趁着小黄梅不注意，狠狠地回了他一记白眼，站起来走了出去。
“小月，你看天太黑了，回去不安全，你们俩今晚就睡里面小梅那床吧，我跟丫头挤一挤就行。”老阿婆坐在床沿上一边用手捶着膝盖，一边对走过来的冷心月说。因为患有类风湿，老人家手脚的关节已经严重变形，现在疼痛难熬，连走路都成了问题。
“阿婆，我们不是……”
“阿婆，太谢谢您了。今晚我们就住下了，明天再走。”
冷心月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从后面追出来的某人搂在了怀里，羞得她想甩脱他的爪子，奈何被他箍得更紧。
“好，你们洗洗就睡了吧。阿婆老啦，耳背，什么也听不见。”
冷心月没想到老阿婆也会开这种玩笑，羞得恨不得有一条地缝可以钻进去。一定是某人的行为让她误会了什么。回到里屋，看见他笑得一脸得逞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说怎么办？”
“不是只有一张床吗？一起睡呗。”
“谁要跟你一起睡？你到院子里去喂蚊子好了。”
“哎呀，阿婆——”
“你，你胡叫什么！”
“你不是要赶我出去吗？我想问问阿婆同不同意。”
“你究竟想干嘛？千里追债？放心，钱我会还的。我想明总也不是等着这钱救命吧？”
“你以为我是为了那几个钱？”
“要不然呢？”
“月儿……”
“不要那样叫我！”
“你就那么讨厌我？”
“没有喜欢，哪来的讨厌？”
“我们从头开始好不好？没有契约，没有误解，没有争执！”
“明总，我们之间除了债务，应该不会有什么吧？”
“若说我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呢？”
“不要开玩笑了。我有爱人！”
“他，他不是死了吗！你为了一个死人，打算孤老终身？”
“……”
一瞬间，屋里静得连空气都仿佛凝结了一般，有人像被雷劈了似的，僵立着，半天没有反应。明熠星知道自己过于鲁莽唐突，他不应该在她未曾愈合的伤口上撒盐。可是，他却没有后悔，他不想她因为沉浸在黑暗的过去里看不到未来的光明。
“他，他没有死，没有死……”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冷心月像是向别人无力地辩解，又像是喃喃自语，缓缓张合着小嘴，苍白的脸上滑过丝丝绝望。
“你这是自欺欺人！”
“……”
“你就醒醒吧。你不是一个木头人，你还有血有肉！忘了他就那么罪大恶极？是他无情，不是你！要不，怎么会徒留你独自伤悲？”
“你闭嘴！我的事与你无关！你滚——”
“嘭——”
破旧的房门被摔得摇摇欲坠，另一间房的祖孙俩被震得面面相觑。老阿婆轻轻地摇了摇头：“哎，年轻人呀……”
第三十六章
冷心月一整夜辗转反侧，不知是因为心事被人看穿了忐忑不安，还是因为被某人半夜负气离开给气着了，直到鸡鸣时她才迷迷糊糊眯了片刻。
“老师，老师——”
冷心月睁开眼，发现晨曦透过窗户照进了屋里，小黄梅蹲在床前笑嘻嘻地看着她。
“老师，叔叔让我来叫你出去吃饭。”
呃，他不是走了吗？
冷心月走出屋子，看见可恶的某人正坐在院子里的一棵无忧花树下跟老阿婆在谈笑风生。这人还真是老少通吃呀。
“小月，过来。”
老阿婆看见她，向她招招手。
冷心月想着昨晚的事，正在踌躇要不要再理会某人，他却站起走了过来，伸手搂着她的肩膀一起回到树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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