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赔钱
叶暮到了派出所的时候，一进门就看见值班室里坐着的程谟和关海宇，两个人都有些沮丧，垂着头，另外还有一个民警正在写东西。其实门是开着的，但叶暮还是先敲了敲门，听到声音，里面三个人都抬起了头向门口看去。
“叶老师。”关海宇叫了一声，然后声音自动低了下去，又垂下了头。
程谟瞅了叶暮一眼，没吭声，显然他比起关海宇心里还气恼着。
叶暮看了他们两个一眼，脸上都有些伤，不过看着还好，没什么大事。心里放下心，随后才淡淡的嗯了一声。
听到他们叫人，那个民警也知道来的人是谁了，起了身问道：“你就是他们的老师？”
叶暮轻一点头，应道，“是。”
“他们在酒吧里跟人打架，有人报了警。”那个民警年纪也不大，说话还算客气，瞅了眼程谟和关海宇，又说道，“人家酒吧老板要求赔偿损害的财物，另外他们这一闹影响了人家生意，要他们另外再赔偿一部分经营损失。”
“打架的又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为什么要我们赔？”说话的是关海宇，其实白天酒吧生意本就清淡，能有多少经营损失，无非就是趁机跟他们要钱罢了。
叶暮没理会关海宇的话，只是看着他们两个有些皱了皱眉，程谟正对上叶暮的眼神，自动回避了过去。随后叶暮又对民警说道：“赔偿是应该的，具体应该赔多少？”
民警拿起桌上的笔录，找到了酒吧老板的说辞，说道：“损坏的桌椅加上被打碎的酒杯和酒水，以及经营损失等共一万八千块钱。”
“这些钱都要他们赔偿吗？”
“酒吧老板只跟他们要了赔偿。”
“我知道了。”
“我们不赔，错的又不是我们，我们凭什么要赔钱给他。”这次说话的是程谟，木着一张脸，对这个要求很不满。
“你们打架本来就是不对，又是在人家做生意的地方，损害了东西当然要赔偿了。至于赔偿金额的问题你们可以私下再协商，可是人家既然报了警我们就不能不管。另外，人家只要求你们赔偿损失，至于其他的责任就不追究了。”
“他还想追究我们寻衅滋事吗？”程谟笑得有些讥讽，那个酒吧老板就是个暴发户，根本不懂法律，寻衅滋事的不是他们，当然他也追究不着他们的责任。
民警被程谟的态度弄得有些下不来台，他也是还年轻，刚刚被分到这里，上班还没半个月，而碰上的又是法学院的研究生，说起法律条文来肯定是比他强的。因此，程谟这么一说，他有些接不上话了。
叶暮也听了个大概了，见民警面露难色，也不想太过为难他，接了话头过来，说道：“这件事我知道了，既然我是他们的老师那么剩下的事我来处理。赔偿的问题我们会自己和酒吧老板协商，现在，我想问一下，我是不是能带他们两个回去了？”
叶暮虽然客气，可为人师的严厉还是有的，虽然还不知道他们具体为什么要打架，可这两个学生他从大二就一直带着，程谟他更是了解得透彻，说他们跟人寻衅滋事打架他是绝对不信的。因此说话时尽管语气平和，但表情绝对是不容置疑的。
那民警一愣，瞅着他们三个，也说不出什么来了，愣愣的点头，说道：“你签个字就能带他们回去了。不过，回去还是要教育一下的，那老板说他们赔了钱这事就结了，所以也不会给他们留案底。”
“谢谢。”一码归一码，知道不会给他们留案底心里的最后一个顾虑也没了，所以这句谢谢里面也带了真诚。
签了字，叶暮将他们带了出去。关海宇平时总笑嘻嘻的，这会儿被老师从派出所里带出来也笑不出来了，蔫头耷脑的跟在叶暮后面，程谟却还是一脸的不服，在叶暮后面没好气地拿白眼翻他。
叶暮突然停下步子，转头去看他们，他们不防被他吓了一跳。
关海宇看着叶暮那张静默不语的脸，知道得解释一下，不然派出所是出来了，可学校那边却是不那么容易过的，当然，如果叶暮肯替他们压下来那就没什么问题了。只是，跟了叶暮这么多年，他的脾气也还是了解的，如果不能充分让他信服，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叶暮脸上其实没太大表情，就是一言不发的盯着他们，那种带着鼓励和怂恿的眼神配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让关海宇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你能猜出，叶暮是不是在生气吗？程谟仍旧是一脸的不忿，却是先开了口，“我们是去酒吧打工的。”
“哦。”叶暮点了点头，继续看着他们。
“也不是我们先动的手，还手是出于自卫。”
“嗯。”叶暮脸上的表情不变，显然是不满意程谟的比重就轻。
就像叶暮了解程谟一样，程谟也是对叶暮了解到骨子里去的。知道瞒不过，干脆也就不瞒着了，说道：“跟我们一起打工的还有一个咱们学校传媒学院的女生，那几个人总骚扰她，今天又把她叫过去陪他们喝酒，她不愿意就被那几个人打了耳光，我看不过去就理论了几句。然后他们就动手了。”
叶暮挑了挑眉，关海宇也急着说道：“那几个人太欺负人了，总这样欺负一个女孩子。那老板根本不管，怕得罪人影响他生意。竟然让我们赔钱，跟那几个人连提都没提，真是没人性又没血性。”
关海宇说着又瞅了眼叶暮，心里哀叹着，一万八，就算他和程谟一人一半还九千块钱呢，他去哪弄这九千块钱。平时他和程谟也会给本科生代个课什么的，可是那点代课费简直是杯水车薪，不然也不会再找别的兼职了。
叶暮轻笑一声，略垂了下头，也没说什么，转了身往前走，程谟皱眉嘟囔了一句，问道：“去哪？”
“先去取钱。”叶暮这么说道。他说‘先’，就是一会儿还要去别的地方。
酒吧门口，叶暮问道：“就是这家？”
两个人点了点头。
“那就下车吧。”
程谟瞅了瞅包里的钱，不死心的又问了句，“真要去给他送钱？”
“不然呢？让他跑到学校去去找你们要钱？”
程谟没话说了，死心的跟着下了车。进门前，叶暮又停下脚步看着他们调笑道：“这可是我两个多月的工资，你们记得还我。”
“一定一定，我们肯定还你的。”关海宇说道。
“不过，也不着急，等你们接了第一个官司，记得从代理费里给我一部分就是了。所以，只许赢不许输。”叶暮倒是还有心情跟他们玩笑。
“那要是输了呢？”问话的还是关海宇。
叶暮瞅着他轻松的说道：“那就双倍还我，顺便把我这些年交给你的东西一起还给我。”
关海宇蔫了下去，早知道就不问了。叶暮又看了眼旁边的程谟，程谟瞥了他一眼，哼道：“我三倍。”
叶暮满意的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得意的带着他们两个进了酒吧大门。
酒吧里很安静，除了几个扎堆闲聊的服务员和酒推小姐几乎没什么顾客。也不见之前他们打斗过的痕迹，应该是已经都处理过了。
看见进来人他们都望了过去，那几个女孩子一看见叶暮眼睛瞬间被吸了过去，有那么两个还夸张的吸了口气，两人互看一眼，都笑了。
叶暮走至他们身前问道：“请问你们老板在吗？”
“在，在那边。”
叶暮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边的矮椅上是坐着一个人。他回身瞅了眼程谟他们，他们两个点了点头。
三个人走了过去，那老板是个很胖的中年男人，看见他们，也没起身，因为他看见了叶暮身后的程谟和关海宇，知道他们是为什么事来的了。又见着他们只带了一个看上去很斯文瘦弱的男人来，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知道他们都是学生，在C城应该是不认识什么人的。所以，气势不觉得又强了起来。
“张老板？”开口的是叶暮，照例是客气有礼的语气。
“嗯。”那老板只哼了一声算是回答，抬眼瞅了他们一眼就又垂了眼喝酒。
叶暮回身让程谟把钱拿出来，程谟本就不服再见酒吧老板这副态度心里更是有气，就不愿掏钱，叶暮直接将手伸进了程谟的包里，把钱拿了出来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说道：“这是您要求的赔偿，都在这里了。”
酒吧老板扫了一眼，像是很不把这些钱放在眼里，只说道：“既然他们赔了钱这事就过去了，不过，我是不会让他们再在我这里干下去的。没来几天，就给我惹了这么大的乱子，再让他们呆下去，我这生意也就不用做了。”
相比程谟他们的气愤，叶暮只是轻轻的笑了笑，说道：“当然，他们不会再来了。”
“这样最好。”酒吧老板拿过钱端起自己的酒杯打算起身离开，嘴里说道，“那咱们就算了了，你们可以走了。”
“我想，你的事了了，我们的事还没了。”叶暮说话时照样是客气的，却让那个老板停住了脚，转身看他，上下打量了叶暮一眼，说道：“你们有什么事？”说话时仍是一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态度。
“关于赔偿的事。”
那老板一听，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叶暮，仿佛他在说笑话。
“我的学生在你这被人打了，作为他们的老师，在他们在校期间我是有义务保护他们的人身安全的，当然也要给他们的家长一个交代。如果他们只是作为一般的消费者在这里被打与你也没什么关系，可他们出事的时候是作为你的员工。劳动法规定，用人单位有义务保障劳动者在工作期间的人身安全。想必也你知道他们是为什么打得架，确切的说是为什么被打。”
“那么多人，都不上去管，就他们两个多事，被打了难道是我的错？怪就怪他们多管闲事。”他很不以为意，觉得他们就是来找事的。
“多管闲事？我又得提醒你了，他们不是多管闲事，而是替你管了你该管的事。作为老板，你经营管理这家酒吧，在保障它正常运转时更应该维护它的环境和谐健康。在你的顾客里出现了不和谐的因子，你非但不制止反而置之不理，这是一种很错误的态度，因为你的不作为导致了他们的愈演愈烈，最后酿成了这次的打架事件。而起因还是因为他们调戏你的一个女员工。你一方面纵容他们作恶，一方面又置员工的安全和利益于不顾。事后又将见义勇为的员工送去了派出所，让他们来替作恶者承担后果，最后又将他们开除。我想告诉你，你如此对待你的员工，已经违反了劳动法。”
叶暮说这些的时候后面关海宇已经惊得合不拢嘴了，盯着叶暮的后背觉得他的老师逻辑不是一般的强大。而旁边的程谟则是一脸的见怪不怪。
叶暮的语速不徐不疾，对整个事件缓缓道来，环环相扣，让那个酒吧老板听得即明白又糊涂，明白的是叶暮说得都是事情，糊涂的是他根本不懂法，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触犯了法律。中国人都这样，有理没理都能争出三分理来，可一旦碰上法律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因为大部分人都是不懂法的。所以，叶暮的这一番话说下来，足以让那个酒吧老板之前的嚣张气焰灭了下去。
“那你们想怎么样？”
“也没想怎么样，只是想让您公正的来处理一下这件事，毕竟，我的学生可是真正的受害者。”
那酒吧老板眼珠一转，说道：“你不会是想让我找那几个人去赔钱吧？”语气里明显有着不可能，那几个人他是不敢惹的。
“我们也是讲理的人，既然打架他们有参与，不管对错与否，对损坏的东西都应该适当的做出赔偿。只是，至于怎么赔偿，我想张经理应该再思考一下。错，可不都在他们。”
“这钱是你们自己送来的，又让我陪你们钱，我要是不赔你还能跟我打官司不成？”
“那也可以，反正他们早晚都是要替人打官司的，这次就当是提前实战演习了。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叶暮挑了挑眉，透出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他也不知道是怕麻烦还是怕输官司，嘴唇动了半天也没说出句话，最后懊恼地将钱退了一半给叶暮。
三个人鸣金收鼓，叶暮将手上的九千块钱分成了两份递给程谟和关海宇各一份，见他们两个有些犹豫，说道：“都说了这钱是借给你们的，另外，酒吧这样的地方以后不要来了，就算是打工也可以找别的地方。我知道你们每个人都同时兼了好几份职，再有两个月你们研究生也要毕业了，是接着考还是要工作都想好了没？这段时间就不要打工了，专心准备结业论文吧。”说着将钱塞进两人手里，教育他们的时候又恢复了平时的严师样子。
关海宇对着程谟咋舌，“叶老师真是厉害，看来我还得跟着他好好学。”
程谟拿着手里的钱，瞅了眼前面叶暮的背影，没说话，其实，他也是想自己养活自己，他已经长大了。叶暮在他这个年龄的时候都已经在A大教书了。
第5章 工作
周一的例会，设计部总监何承明拿着他们新做出来的广告样片在投影仪上放了给大家看，一众人都是秉了呼吸，这个案子的负责人张柠更是紧张地盯着屏幕，不时地还要偷偷打量一下何承明的脸色。一看他面无表情的脸，张柠心里顿时凉了半截，转回头看旁边的顾星辰，小声的说了句，“死定了，肯定不过。”
顾星辰也瞥了一眼那尊大神，又看了眼他们做的这个短片，给华诚新楼盘做的宣传片，听说是要在各大商场里投放的，连中心广场那两块巨大的广告屏都被租了一年，要24小时连续播放。不得不说，华诚财大气粗，光是广告费的投入就让一般人咋舌，而他们公司拿下这个广告项目也是费了不少力气的。如今，马上就要交活了，而他们的方案被刷了一次又一次，今天，看样子又不能通过了。
屏幕上播完最后一个镜头，何承明将文件夹扔在了桌子上，眼神挨个扫过他们每一个人，气压一下就低了下去。张柠把头低了又低，恨不得何承明是个瞎子或是自己变成个隐形的，看不见她才好。
“张柠，这就是你们修改后的方案？”何承明的声音有些低，他习惯跟谁说话就看着谁，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如果他加了怒气在里面，就会让被看得人自动矮下去一截。
张柠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说道，“是，这个是我们新做出来的。”
“我们中标时，主题是什么？”
“爱。”张柠想了想回道。
何承明不再说话，眼睛却是看着投影仪，让一众人都摸不着头脑。半晌，他才开口说道，“那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