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爱》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浮世爱- 第1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这出戏落幕,周致寒一看表,暗地里叫苦,急忙告辞,出门便打电话:“很快,很快就回来,不用接,我自己开了车。”电梯在附二层一开,她走出去忽然就看到顾子维站在那里。

见过两面,也算是熟人,她招呼:“嗨,你也走了吗?”

他摇摇头:“我等你。”

致寒露出笑容,歪一歪头:“你怎么知道等得到我。”

在停车场昏暗的灯光里,顾子维眼睛闪闪发亮,像在夜空中爆裂的寒星,蕴含着狂热能量,似乎一触即发。

他缓缓说:“我知道。”

大部分事,结果都在他意料之中。不容置疑,不假思索。


无论过去多少时光,他还是这样说话。
就算两个人中间,自当初到现在,轻舟已过万重山。
周致寒想挣出手,被顾子维加了一点力,按得更紧。他靠近来,眼神灼热,低声说:“亲爱的,你越来越美了,比我记忆中,睡梦中,都更美。”
嘴唇已经贴在周致寒的耳轮上,彼此都能听到对方难以平静的呼吸。那个亲吻印在皮肤上的瞬间来临时,周致寒长长吸了一口气,垂下眼去。听到顾子维以低不可闻的喉音,发出压抑的呻吟,又说:“这五年来,不管在哪里,和什么人在一起,每次我想到你,都忍不住要去射出来。”这一句入耳,周致寒身体猛往后仰,脸沉似水,严厉地瞪着顾子维,冷冷说:“你放尊重点。”
但是顾子维不怕她。他捉紧周致寒的手,拉过来,两个人头靠头,侍者从身边轻轻走过,投来艳羡的一瞥,周围的人都当他们是一对天造地设的佳偶,已然不年轻了,却还有天雷地火一般热烈的感情,无惧于在公共场合隆重作秀。致寒垂下眼,神色冷峻,倘若她会无影手,大概已经有十七八个耳光打在顾子维脸上。
可惜他们知己知彼。顾子维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缠了一会,忽然一下子站起来,拖着周致寒的手,半拉半扶,出了餐厅,往电梯间走去,致寒咬住嘴唇,身子不断往后坠,跌跌撞撞,几乎毫无仪态可言。

一路拉扯,形同暗战,连保安也忍不住看过来,但终于平安无事进了电梯,顾子维仍是不放,自身后紧紧拥住周致寒,两人都在松一口紧一口的呼吸,肾上腺素明察秋毫,从未在应发作时退避。致寒自牙齿缝里逼出呼喝,又低又绝望:“放手。”
顾子维轻笑,反而箍得更紧,使她喘息也困难,一面答道:“我怎么会犯第二次这样的错。”声音里不知怎的,并无轻佻之意,反而蕴含轻微隐痛,藏不住地滴落出来,简直要粘附在电梯地毯上。致寒身体一抖,软了下去,叮叮声起,电梯停了。
这是致寒住的行政楼层,可是顾子维要去的却不是她的房间。
是她房间的隔壁。他昨天晚上,根本整晚都在她隔壁,听一点一滴的声息。
一只手揽住她,一只手拿房卡开门,他目不转睛,眼光没有从致寒身上离开过,房门从身后关上,他迫不及待,吻上周致寒的嘴唇。两人手里拿的东西落了一地,纷纷踏过去没有人在意,他在抵死热吻的间隙不断叫她小名,“寒寒,寒寒。。。”
两人滚在地上,周致寒脸往后仰,额头双颊,涨得通红,双手将顾子维肩膀抓住,太用力了,手背上青筋都突出来,一瞬间将她的年龄活生生出卖,男人太强壮,她根本挣不动,只能承受对方被点着了爆竹一样狂热的亲吻和爱抚,只有喉咙里困兽一样嘶叫,忽然之间万念俱灰似的,松了劲,致寒收回推拒的手,遮住眼睛,一颗颗泪从她眼角滚下来,粘稠晶亮,滚过她的皮肤,沾染到顾子维脸上。
房间里陡然安静下来,唯独留下致寒微弱压抑的啜泣声,从胸腔里传出来,到唇齿间就消失了,梦魇一般清楚得不真实。
顾子维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把泪水抹去,拿开她遮眼的手,一寸寸抚摸那两条秀丽的黑眉,根根分明的睫毛,感觉致寒的秋水双瞳,在他指尖下颤动的频率。
“别哭。宝贝儿,别哭,你一哭,我心都要碎了。”
他喃喃说,低下头去,珍重地亲周致寒的眼睛,温柔得与方才判若两人,静了一刻,怆然一笑:“真的,只有你能这么对付我。”
爬起身,他扶周致寒起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将地上东西收拾起,放到茶几上,烧水,守在水壶边等着指示灯灭,倒了半杯热水,又把旁边依云矿泉水打开,兑在热水里,尝了一口,再端给周致寒:“温的,刚刚好,你早上还没有喝水吧。”
致寒机械地理着头发,脸低下去,接过水来无意识地抿了一口,大概觉醒过来真的渴了,一口气灌下去。
顾子维坐到旁边的沙发上,那种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精气神好像一件价格昂贵的外衣,此时被除下来放到了柜子里。他按了按太阳穴,静静看着她喝水,结果她被看得心慌,一下呛住,撕心裂肺就咳起来,水珠喷在身上,周致寒掩着嘴,急急忙忙站起来要去洗手间,被顾子维抓住,坐到他腿上,拿了纸巾,给她擦水迹,一面在她背后轻轻拍,柔声说:“没事了,没事了,咳出来就好了,没事了。”
他倒是没说错,呛水当然是咳出来就好了,等到终于静下来,周致寒第一次正眼看他,叹口气说:“你一点没变。”
顾子维不同意:“我当然变了。”转过头去他给她看鬓角,丝丝点点有银发如霜:“我老了。”
致寒微笑:“你好多年前就有。”
顾子维也跟着笑,微微落寞地说:“是啊,好多年都过去了。”

静了心情,默然两望,致寒从他膝上站起来,重新去倒了一杯水,又拿了那瓶开了的依云给他,说:"还是不喝热水?"
顾子维笑笑:"习惯了。"
二人对坐,云淡风清,一分钟前要把整个房间付之一炬的泼天热焰,来如春梦,去似朝云,转瞬就没了踪影,最多只有一点余烬犹红,隐在周致寒哭过的眼底。
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忽然致寒电话响起,她看了一眼,没有接,大概按下了静音键,放下来还看得到屏幕一明一暗地闪。
"老沈吗?"
"不是。"
"不是为什么不接电话。"
周致寒斜斜看他一眼,说:"喜欢。"自然而然,对眼前这个男人的经验和记忆,把她的眉色眼风,自动调整到一个最有杀伤力的状态,就算彻夜不眠的惨淡,都掩盖不了那柔媚饱满到横溢。
想要躲避破空一箭般男人偏过头去,须臾他说:"你刚才的样子,过去五年,每一天都出现在我脑海里。"
致寒并不感动:"子维,知己知彼,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看不开的人。"
听到这里,男人硬气的眉毛猛然飞上去,眼神顷刻间凛冽严厉,几乎是愤怒地张口,立刻要咆哮起来。
但他立刻控制了自己,身体往后一缩,骄傲地抬起头来,带着三分仇恨,三分感慨,悲欣交集,那样慢慢说:"亲爱的,倘若我看得开,当初怎么会给你那六百万。"
六百万三个字,似乎是一把冰锤,砸在致寒身上,冷得她忍不住地颤抖,连声音也卑微:"子维,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振作起来,走过去蹲在顾子维身前,伸手按住他的膝:"我会还你钱,给我一点时间。"
顾子维僵硬地坐着,很冷漠:"我知道你一直都想还给我。"
他看着对面的酒店墙壁,那上面的壁纸比埃及法老墓里的图腾还值得流连。
"可是我不要你的钱,以前不要,现在,也不要。"
 
 
 
沈庆平早上醒来,在床上按下电动窗帘的按钮,房间里豁然开朗,落地窗外的那棵龙眼树长势正好,绿意盎然,将初夏的阳光筛成温柔的暗影,一道道撒到室内。
窗下有一张琥珀色的小横几,四下丢着厚厚的白色小方毯,好多块,凌凌乱乱的,在暗蓝色的大地毯上像星辰一般散布。同样丢得乱的还有书,东一叠,西一摞。
这是周致寒最喜欢的一个角落,她偶尔比沈庆平起得早,或者睡得迟,就会在这个横几旁边坐下,靠着玻璃窗,看看书,发发呆,发现床上的男人有什么响动,就抬起头来,露出一个温暖甜蜜的笑。
她的笑容在这栋房子里无处不在,她的味道自每一个抽屉,每一幅装饰画,每一寸墙壁,每一个瓶瓶罐罐中发散出来,她朝朝暮暮在这里走动的身影,变成一个家之所以存在的最重要原因。
沈庆平呆呆望着窗外,在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一个人住在这里,会是如何悲惨的一件事。
起身穿上睡衣,他看到横几上有几个桃子,是周致寒前两天放的,她喜欢把生的水果随便放在这里,直到阳光把它们酝酿得可口。沈庆平抓起一个咬了口,清脆生涩,酸得他皱起眉头。
走下楼去,保姆已经在花园里浇水,听到响动进来问她:“要不要吃早餐。”
他挥挥手,坐到客厅里去,打开电视。声音调得很大。
房间里立刻充斥着没心没肺的呼喊和叫卖,伪装着高潮迭起,不过是为了卖一件式样土气的上衣。
购物频道。
沈庆平从来不看购物频道,虽然他旗下的生意都有电视购物那一块。
但是现在他看得津津有味。
早上八点四十七分。
周致寒昨天给他电话说,今天要回来和他谈一谈。
他不知道要谈什么。就算他知道,他也不愿意去想。
他今天绝对没有心情去上班,去开会,去做英明神武大丈夫状照看他的王国。
要是购物频道可以帮他杀死一点等待的时间,他会感激涕零。
不过半小时之后,他就觉得这个想法是错误的。
因为节目太难看了。
难看到连一个六神无主的人,都忍不住要分心去骂娘。
而且会骂得很大声。
他重新上楼,换衣服,出门前保姆在楼下又问他:“周小姐今天回来吗?她最近这么忙,我想给她煲一点养身体的汤水补一下。”
这个保姆是湖南人,四十几岁,身板极好,对周致寒很忠心,连她的生理周期都记得,例假前该吃点什么,例假后又要补点什么,统统放在心上。
吃这一问,沈庆平闷住了,好久才说:“我也不知道。”
走了两步又说:“或者你给个电话问问她。”
保姆答应了一声,转头去了厨房,忙东忙西半天,出来发现主人还站在门口,好像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忍不住问:“沈先生你需要什么吗?”
沈庆平慌慌张张地摇摇头,一言不发开步走了,车子出去的时候开得很快。
保姆觉得主人家多少有点不大对劲,但怎么想得到他站在那里,是希望看到她马上打电话给周致寒。
那样,他就会知道,致寒晚上到底会不会在家。喝汤。

堂堂顶天立地一个大男人,有鲠在喉,吞不下,吐不出,无所适从,这种感觉,最为他所痛恨。但又能怎么样?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看谁占据主动权。感情上还不是一样道理。
看上去是他花心惹事,无法无天,辜负周致寒对他一片真心。
然而细细想起来,到底他要什么。
难道是把相看两惯的一池静水打出滔天巨浪,那时候他才能有机会知道,周致寒有多爱他,或者,到底还爱不爱他。
思绪回到一个多月前,他下班后跑去天河北路上那家日本菜六绿,赶一个莫名其妙的饭局。
一起吃吃喝喝的人不少,大部分是来自香港或者新加坡物业专业管理公司的地产买手,在广州开一个行业会议,粤语夹杂着大量英文的专业术语,漫天飞来飞去。
沈庆平认识的朋友是业主方,名下一处写字楼大厦被来自美国的知名酒店管理集团看上,正在通过专业买手接洽价格。
两人坐包间最里面的桌子,吃吃刺身,喝喝清酒,也不去理会周遭的吵闹,吃到一半,忽然有一个嗓子喊起来:“喂,顾老板来了,赶紧腾个位子出来。”
立刻有好几个人起身,将自己的位子让出来,招呼服务员收拾,哗啦腾出来一片,又在互相问:“他也来开会?没见他做SPEAKER”。
听的不以为然:“他如今的江湖地位,做什么SPEAKER;来已经很给面子。”
个个都同意:“也是,等下要问问他,东华集团那个CASE怎么拿下来的,真是匪夷所思。”
沈庆平听了三两句入耳,心里纳闷,就问朋友:“这个顾老板什么来头?”
对方也不知道,不过该人的座右铭是问耻一时,不问耻一世,当即从榻榻米上爬起来,跑去自己认识的人那里嘀咕一阵,又跑回来:“说是亚洲地产风投界的风云人物,每年手里抓大把钱在中国找项目,顾子维?咿,我混这行日子也不少了,怎么没有听说过是何方神圣。”
沈庆平做实业,走的是官府路线,拿国家贷款,不和风险投资打交道,没有需要,也没有兴趣,他来这里,不过是自己下班没事,混个饭吃,顾子维来头再大,于他也扯不上关系。
如是想,吃完盘子里最后一块鳟鱼鱼生,他和朋友说了声,准备起身去机场,周致寒去出了两天短差,今晚从北京回来,估计这会儿快到了。刚直身,包厢门一开,屋子里就鸡飞狗跳的上去招呼:“顾老板你可来了。。”“赶紧,坐坐坐,茶冷了靓女赶紧重新倒。”“顾老板喝点清酒吗?这里的清酒从日本运过来的,还不错。”
纷扰一片,堵住了门,沈庆平总不好学习摩西,分开人海,只好退回来,坐下向朋友耸耸肩:“隔行如隔山啊,瞧瞧这阵势。”
话音未落,忽然有人在他身边坐下来,原先坐那的,被赶到一边去了,服务员过来叮叮当当收拾,沈庆平转头,见那人身板高大,面目清朗,对他笑笑,说:“沈庆平沈先生。”
周围的人兀自在献殷勤,沈庆平因而知道他就是那个人未到,名先响的顾子维,何以一口可以叫出自己的名字,心下不由得纳闷,答应了一声,说:“不好意思,我记性差,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顾维并不立刻出声,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看,眼神明亮,颇多来路不明的探寻,隐隐令沈庆平不悦,看了一刻,顾维慢慢说:“其实没有,不过我和尊夫人颇有交情,难得和你狭路相逢,特意打个招呼。”
沈庆平听到狭路相逢这四个字,心里一突,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反应好,幸好旁边有人凑上来与顾子维绸缪,朋友拉一拉他:“该走了,致寒几点飞机?我送你去拿车”
两人出得来,朋友就笑:“妈的这些假洋鬼子,读过几年外国书,连成语都不知道用了,狭路相逢,我还勇者胜咧,当你是情敌吗。”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