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帧在三小时内赶到了医院，同他一起进病房的还有两个本院的中年医生。他看着病房里的江尧，点了一下头，“我是张帧。”然后俯下身去看昏迷不醒的顾泳思。
今天的张帧与那天坐在车里的他有很大的不同，目光锐利，神情冷峻。两个医生在他身后介绍顾泳思的情况，用了很多的专业术语。江尧站在一旁不是很懂地听着，这时张帧的目光突然看向他，只是短短的一眼，冷冷的。
一个年轻的小护士走到江尧的身边对他说，先生，麻烦你出去等一下好吗？医生需要给病人进行检查。你不用担心，检查结束我们会告诉你病人的情况。
江尧点点头，他知道让他出去是张帧的意思，那个不知身份的张帧。可是坚持留在病房又有什么意义，现在能救顾泳思的不是自己！
半小时后，病房门打开，两个医生先出来，张帧出来后，两个医生跟他握手，“张医生，有什么需要就和我们医院说，我们会尽力帮助的。”
张帧微笑说，谢谢。
然后两个医生快步离开。江尧看向他，问：“张医生？”
张帧也看着他，“正式介绍一下，张帧，顾泳思的私人医生。”
“她生了什么病？”江尧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严重吗？”
“她没有告诉你吗？”张帧想了什么，短促地笑了一下，似嘲笑。“肺癌晚期。”他没去理会江尧的反应，顿了顿，“明天一早我就给她转院，要和我们一起走吗？”
“什么时候的事？”江尧问，“她什么时候生的病？”
张帧突然想抽烟，两人走到吸烟处。张帧点了一支烟，淡淡地说：“在我成为她的私人医生前，她的身体就不是很好。”
江尧躺在酒店房间的单人床上，看着白色天花板发呆。赵深深发短信问他吃晚餐了没有。许是见他很久都没有回短信，赵深深边打电话过来。简单地说了两句，赵深深听出江尧语气不对，“怎么啦？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
“真的？”
“真的。”
双方沉默了许久。江尧开口说：“今天很累，我想休息了。”赵深深说，“那好，你好好休息，有时间我再打你电话。”
江尧翻了一个身，把头埋进被子里，静默里，在半梦半醒之间，江尧看见墨蓝色的夜空上绽放着一朵朵绚丽无比的烟花。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 章
第六章
顾泳思喜欢上江尧，正值这座城市冬季的第一场雪，灰蒙蒙的天空凝结着刺骨的水汽。
顾泳思咬着笔头费力地做完最后一道数学题，时钟指向十八点，再过半小时就要上晚自习。泳思伸了个懒腰决定出去走走。
三楼的走廊安静的有点不可思议，几间教室透出明亮的光线。顾泳思慢慢地踱着步，眺望远处天空厚重的浅灰色云朵。
空荡的教室里独坐一人。男生坐在教室中间的位子上，认真地抄写黑板上的英文，握笔的手指骨分明，许是黑色运动服的衬托让他的皮肤显得很白。顾泳思不禁放慢了脚步，靠近窗户，好奇地想去看清男生的模样。还未走近，男生突然转过头。视线相撞。顾泳思愣住了，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也许只有两三秒那么长，男生对她微微笑了一下，继续低头抄写英文。
在不久之后，江尧那一笑让顾泳思不断提起，说他当时笑得多么的妖孽。江尧总是说没办法啊，谁叫窗外的那个女生一脸的花痴。
有那么短短的一刻，顾泳思觉得自己有点不能呼吸。
他······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顾泳思暗想。想完立马仓皇逃跑。在走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鞋印。
回到教室，顾泳思做了几次深呼吸试图平复剧烈跳动的心。同桌彭佳佳看着她绯红的脸问：“你怎么啦？做了什么亏心事？”
顾泳思摇头。过了一会儿，她小声地问彭佳佳，“你知道三班·······”
“你也知道了？！”彭佳佳打断她的话。
“什么？”顾泳思满脸疑惑。“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还能有什么，春游的事呗。”彭佳佳顿了顿，“听说我们班，三班还有六班一起去春游。”
“春游的事不是没通过吗？”
“好像校长又答应了。哎，你到时候会去吗？”
“不确定，到时候再说吧，时间还早呢。”
上课铃打响，吵闹的教室渐渐安静。顾泳思和彭佳佳也收住话，拿出书本。顾泳思做了几道题，发现注意力根本不在这儿，心绪乱的很，在本子上胡乱画了几笔，说不清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心烦意乱。
江尧今天很烦很烦。且不说转校的事，转校第一天就被留在教室抄黑板上一行行歪歪扭扭的英文，这让江尧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憋屈。英语是江尧的死穴，平常看都不想看一眼，更别提写了。前两次他抄错了几个单词试图蒙混过关，拿着本子去办公室，带着眼镜的女英语老师简简单单地看了两眼，把本子递给他，说，“江尧，你不能抱有侥幸的心理对待老师布置的作业，更不可以怀疑老师发现错误的眼光。”于是，江尧内心哀嚎了一声，第三次坐在了黑板前。这一次，他抄得格外用心。他想，比起垂死挣扎不如好好对待。
抄写过半，他活动了一下手指，看向窗外，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站在那朝教室里看，不知道她在看什么，难道再看黑板上的英文？他微微笑了一下，没想到女生愣了一下便一溜烟跑了。
江尧见过她，上午来学校报到时，江妈妈指着宣传栏里的某张照片对他说，“这孩子多优秀，年纪第一，你也不学学人家！整天就知道玩。”
校长站在旁边说：“这是一年级三班的王锋，考了好几次的年级第一，这个班的学习风气好，这次把江尧分到三班，让他和王锋同桌，在学习上互相促进。”
江妈妈推推他。“听到没，还不谢谢蒋校长。”
江尧点着头，一边说谢谢校长，一边抬眼去看宣传栏里王锋的照片，一个挺瘦弱的男孩，带着黑框眼镜，斯斯文文的。江尧想着这种类型的该如何相处啊。男孩照片的左边是一个笑容满面的女孩，头发梳在脑后，露着光洁的额头。照片下写着三个字，顾泳思。江尧指着她，问一旁的张校长，“那她呢？哪个班的啊？”
张校长看了两眼，笑眯眯地说：“一班的，也是很优秀的女生，这次考试和王锋并列第一。一班和三班经常一起搞学习交流活动的，江尧，到时候你一定要积极参与啊。”
江尧心想在这个学校能待多久都说不准呢。
办完转校手续，江尧捧着十多本书走进了三班，坐在王锋的旁边。正在看书的王锋抬头对他笑了一下。“你好。”
江尧点头。“你好。”
大家对这个在学期快结束转校来的男生十分的好奇，班主任让他做自我介绍，江尧站在讲台上，稍稍思索了一下，开口道：“暂时在这里读书是因为父母的工作，在这之前的读书生涯里我已经换了五所学校，，我适应能力很强，和我相处就随意一点，还有，我不谈恋爱。就这样。”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十分平静。
江尧参加了校田径队，每天有时间就去训练，上课有时听有时就在白纸上画画，用黑色的水性笔勾描奇怪的图案。经常会碰见一班的顾泳思，远远的距离，有时她也会朝他的方向看过来，这时候他才会更清楚地看见她脸上的笑容，虽然只有短短的几秒。偶尔的近距离接触，通常是在办公室门口。她捧着一摞作业本走出办公室，遇见迎面而来的江尧，便低着头快步从他身边走过。第一次不以为意，第二次、第三次也还好，次数多了，江尧看着她匆忙的背影就感到十分不解。
期末考结束寒假就来了，江尧整天窝在家里，江妈妈看不过去，要给他报一个补习班。江尧立马反对，“我宁愿每天陪着爷爷画金鱼画猫。”
“那你学习成绩怎么办？考不上好的大学怎么办？”
这时候江爸爸就会插一句。“跟他爷爷学画画，学得好以后也饿不死。”江尧在一旁附和着点头。“我还可以照顾一下江绾。”
于是整个寒假江尧的生活重心只有两个：学画和打球，顺便带着江绾玩。而顾泳思的寒假并不轻松，她的肺炎复发，每天都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或是看着吊瓶里的液体一点点流进自己的身体。彭佳佳有时会来跟她讨论作业问题和遇到的趣事，一个人可以说上半天，顾泳思静静地听着也不打断。
彭佳佳走后病房又回归安静。
天空灰蒙蒙的阴沉了十多天，终于出了太阳。护士说可以晒晒太阳但是不能开窗，外面的风很大。搬了张椅子放在窗前，叮嘱了几句便走出了病房。窗外有一片枯黄的草地，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抱着一只篮球玩得很开心，她的对面站着一个拿着DV的男孩。看着小女孩灿烂的笑容，顾泳思突然想打开窗户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她站起身，一点点拉开窗户，属于冬日特有的冷风吹了进来。在二十四小时恒温的病房呆久了，接触到自然空气的这一刻，顾泳思突然觉得特别的舒服。
不知道小女孩要去做什么，比她高很多的男孩一把搂住她。“再玩五分钟就回去。”小女孩点着头，向滚到一边的篮球跑去，男孩对着她大喊：“不可以跑那么快！”女孩不听，男孩便跑过去抱起她往回走，女孩在他的怀里不停地扭动着身体，挣扎着要下去。
江尧在江绾的屁股上打了两下，不重，只是做做样子。“叫你不要跑为什么不听话？”
“放我下来！”江绾大声地叫着。“我要自己走。”
“不可以。”江尧不管她有没有哭，大步向病房走去。这时，他抬头看见了窗前的顾泳思。
也许不是顾泳思。他想看清楚时，那扇窗户突然拉上了。
顾泳思看着一脸的气愤的护士。“想不想快点出院？既然想，为什么还开窗户，风很大不知道？”
“下次不会了。”顾泳思乖乖地躺回病床。
护士拿出体温计。“测一□□温。”
新学期开学一个月后便是一班、三班和六班的春季游。江尧趴在课桌上听着班主任絮絮叨叨地说着注意事项觉得毫无乐趣可言，同桌王锋倒是一脸的认真加兴奋。江尧问他：“你很想去？”王锋反问：“你不想去？”江尧说：“我觉得没意思。”“怎么会没意思。”王锋不能理解。“三个班一起野营可以认识很多朋友，互相交流学习经验，大家在一起还可以培养团结合作的精神，而且·······”江尧打断王锋的话，“我理解你的意思了。”
班主任说完注意事项，停顿了一下，叫了江尧的名字，面对江尧疑惑的眼神，班主任面带微笑地问他：“可以吗？”
“可以什么？”
“成为本次活动的负责人。”
江尧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我不参加这次活动。”
班主任看了他几秒，说“你好好的想一下。”便转移了话题。
江尧后面还是决定去了，因为江妈妈说，如果你参加这次活动，就让你去Z城看画展。江尧觉得这个交换很划算。
C城的四月雨水居多，可这个周末阳光出奇的好。春游的地点靠近大海。五六十名穿着校服的年轻学生一下车便呼啦啦地向海边跑去。江尧最后一个走下大巴，远远地看着海边的那群人，走到一棵树下。班主任走过来问他怎么不去玩。江尧懒懒地说：“我可是负责人，玩疯了怎么负责？”班主任笑着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一个男老师走过来让江尧去统计学生信息，江尧看着手里的空白表格很无语，以为他真的是闲着没事做啊。
接下来的时间，江尧就在沙滩上拉着一个个同学让他们在表格上填信息。有人问他填这个干嘛。江尧跳开他的问题，说把名字写上，后面看选项打勾。
弄到后面，除了本班的同学，他不知道其他班还有谁没有填写。差不多就成了。江尧想了想把表格折了塞进校服口袋里。
“哎，我们还没有填。”一个女生在他身后说。
他转过身就看见顾泳思和一个短发女生站在那，两人手里拿着烤串和饮料。
“不需要填了吗？”短发女生问他。
江尧拿出表格，递给她，“要填。”
女生没有接。“手里有东西呢，不好写字，你帮我们写吧。”
江尧点头。“你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
“彭佳佳。单人旁的佳。”
“后面的选项你看着，哪些东西你带了？”
彭佳佳说了几样物品，江尧打了勾，然后看向顾泳思，认真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顾泳思。和她一样，一班的。”顾泳思歪了歪头，问：“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几班的？”
“江尧，三班的。”
顾泳思踮着脚尖去看江尧写她的名字，他的字写得很漂亮，一笔一划有着流畅的美感。她出声，”江尧同学，你写错我的名字了。”
“哪个字？”
她指着表格里的”永斯”，“这两个字。”
“那应该怎么写？”江尧好奇地问她。“女孩子不都是这两个字。”
“哪有。“顾泳思纠正他，“是‘汉之广矣，不可泳思’的‘泳思’。”
江尧微微笑着提笔把写错的字划掉，重新写好递给她看，“没错了吧？”顾泳思点头，“就是这样的。”
填完信息，两个女孩笑嘻嘻地离开，江尧看着她们的背影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夜幕降临，老师开始招呼着集合回旅店，有人嘟囔着还没玩够时间还早，有甚者赖着不走，最后在老师们的严逼下，五六十名学生稀稀拉拉地走回旅店。
“一班在二楼，三班在三楼，六班在四楼，没经过老师的允许，不能外出，听见了没有？好，现在大家回房间。”
江尧站在窗前看着漆黑的海面，远处的灯塔闪着温暖的颜色。王锋穿了件薄T恤从浴室出来，迎面吹来的海风让他打了个寒颤，急忙拿条毯子披着。
“兄弟，你不冷啊？”
“晚上出不出去？”
“啊？出去？去哪？”
江尧没回答，指了指海滩。
王锋摇头。”我不去，我现在只想睡觉，你去吧，如果老师来了我就帮你骗他。哎，你怎么出去啊？大厅有老师守在那。”
“这就要靠智慧了。”江尧关上窗户，躺到床上打开电视调到体育台。
十点钟老师来查房，看着房间里的两个人都在，说了句早点睡便关上门。十点半，江尧随便穿了件外套走出房间，看了看走廊里每间紧闭的房门，没有丝毫犹豫地顺着另一边的楼梯走到二楼，走廊的尽头有一扇窗户，一棵高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