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觥酬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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觥酬错-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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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了一次剑,许是见了无恙放才放下心来。可惜哪,却是不知青云叶的特性。”

    耶律集光沉默半晌,遂望着榻上温润的蓝衣道:

    “给他解药。”

    “——这个小妹自知。呐,横竖小妹是帮哥哥留住人了,哥哥可有奖励?”浅浅地一笑,顺便又瞟了眼榻上的蓝衣。

    “没有。“耶律集光又望了眼榻上的人,“照看好他,醒了喊我。”

    见耶律楚凌一个挑眉,也没再多言,径自走到门外的树下。

    静静的夜风毫无声息,吹熄了什么又撩起了什么,无语地吹过耶律集光方才的思绪,和着立在屋外的一袭青衫,留下一地的落寞树影。

    ※※※※

    展昭醒来的时候已是翌日傍晚。

    头痛感全然消失,只是四肢仍觉酸软无力,四下一望,该是明白了可现下的处境。勉强迈下榻来,远远却望见门口一抹青衫疾步而来。

    “展兄,你既已醒了,甚好。”

    展昭望了一眼耶律集光,无力地格开他想要过来扶住的手,道:“将军,竟是何意?”

    言下之意便是,他截粮草探书房,既然被发现了,为何不干脆杀了他,还要这样费心照看。

    耶律集光听出话中真意,自己亦是无奈地一笑,却答了一句:“在下本欲招尽大宋武林侠士,此意从未动摇过,如今……却只是想招尔一人,竟连这……也办不到么。”

    展昭没有费心去探悉他话中含义,现下只想着藏与桌下的军文以及……昨日飞驰而去的白衣。

    想要让他远离危险,却仍是伤害了他——

    伤害了那个一直以来桀骜自傲的纯白……

    “……展兄?”见着展昭眼里一阵痛楚,耶律集光压低了嗓音,轻声问道。

    眼里的混沌霎时恢复一片清明,朝耶律集光一作摇头,“展某无事。”

    轻吁一口气,耶律集光的眸子恢复了深沉与幽邃,望着展昭轻道:

    “在下想知道,展兄……为何甘愿留下?”

    言下意即白玉堂走了,为何单留站昭一人于将府。若是想要探悉机密,昨日但见他手中却无一物,因此这一点也没有去细想。

    目光垂地,淡然道:“……展某不想眼睁睁看着宋辽交战。”

    语意不明的一句话,算是坦言了一半。

    耶律集光略一眯眼,心下道展昭是为了规劝战事才故留下,也未作多问。

    想要再扶那人一下,却被先一步察觉,那人略一个退步,格开了距离。

    看着展昭本能似地避开他的接触,一抹苦笑溢出:“展兄先休息罢。在下去吩咐一些消夜来。”

    步至门口,却又想起什么,一个转身道:“不知展兄平日喜饮何酒?”

    展昭微愣,看向耶律集光不语。

    “展兄莫要误会,小妹告说展兄身子已无大碍,且饮酒益于活血舒筋。在下遂有此一想,欲与展兄把酒望月,虽不及兄友,也望表萍水之意。”

    羽睫微垂,目光未移,半晌道:“一个人的时候饮竹叶青,二个人的时候……女儿红。”

    未作细想便这么多了出来,语罢连自己都稍加惊异于这样的回答。

    “二个人的时候……女儿红吗?”耶律集光略作沉吟,“那就女儿红罢。”

    正去起步,后面的人却又道一声:“慢着,”

    略显苍白的唇角微抿,“……还是竹叶青罢。”

    ※※※※

    月色清冷,亭下两人自斟自酌,未作一语。

    唇角触碰到杯中清凉的竹叶青,酒香四溢,该是陈年的佳酿罢?塞北荒地,也不知哪里找来的这么上等酒水。

    犹记得在那之前,自己除了喜好饮茶,酒酿之类的只酌竹叶青。直到一个朦胧的月夜,那人一身月白,拎着一个红布泥印的酒罐子扔到自己手上,方才品味了女儿红的甘醇恬美。自此每每独自酌饮竹叶青的时候,总会不禁忆起那时甘甜的味觉,杯中的竹叶青,便更显的清淡无味。

    见着展昭犹自对着杯中的酒水静默无语,耶律集光终于搁下酒杯,一声道:

    “展昭。”

    不是展护卫,不是展兄……

    ……展昭?

    展昭闻言瞬地一抬眼。

    对上那双清澈却又深邃的眸子,耶律集光不作声响地把目光移向别处。

    “我……明日要赶去边境,你该明白,宋辽之战如箭在弦上,不可抑制。”

    展昭不作言语,淡视着耶律集光。

    “我自知无法将你招入麾下,却也不想与你正面为敌……”沉吟半晌,“所以在下望展兄……还是呆在将府为好。……其它琐碎之事,在下自会安排。”

    “……勿用将军劳驾,展某自有定量。”
章八
    熄了房灯,待一队巡卫走过,轻声半开了房门,一个闪身而出,再顺手把门无声息地阖上。

    耶律集光已经赶往边塞,昨日他竟将展昭中毒之情据实以告,因此展昭亦知道以现下乏力的状况看来,药性已解,余症犹在——暂时是无法运气动武了。

    只怕正是由于如此,耶律集光才会在走前对他未加防备罢?

    心下思量着,手中已握上从书房带出的军文,当下只有快速离开将府,才好打算。

    谨慎地越过门防,足下却步履艰难。身子本就乏力,如今这样一走,额上已然泌出了细密的汗珠。

    周围本是昏暗一片,渐渐地接近将府大门,却见到那处灯火焯然,横着一排兵士,火把刀剑,似是恭候已久。

    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步伐却不减,一个带手把军文藏于衫里,依旧径直迎了上去。

    “展护卫,久候大架了。”

    为首的一人锦衣寒剑,眉目英挺,言间倾身微躬,语气间却是藏着不小的杀气。

    展昭略一眯目:“竟得将军左臂列貂相候,展某何能。”

    那人略顿,少倾笑道:“展护卫既知在下身份,还望莫要为难吾等,速速回府是好。”

    “——我若不从?”心下已知,既然走到这里,若再回去,只怕是再无机会可出。

    “将军惜才,在下不然。出手相阻只怕是难握轻重,若是展护卫执意要走,在下便不得不冒犯了。”

    展昭淡笑,“那就请阁下指教了。”

    语罢,长身立于府前旷地,目光淡然扫向眼前一干人,嘴角轻扬。

    将府的人多少听说过大宋南侠的传闻,如今又见到此人卓然气势,一时间竟无一人敢贸然向前。

    只是列貂,若不是耶律集光早已告诉他展昭现下状况无法动武,他断然不会轻易出此诳语。

    展昭单手握剑静视着对面,本已乏力难支,勉强撑住身子,却因一个内息不稳,身形一颤。

    列貂看准这个时机,瞬地一个起身拔剑刺去,展昭迅速一个闪身,却因无法动用内力,止是堪过一击。

    列貂遂再一回剑,虽说只是劝阻之举,剑上内力却是毫不顾虑,剑式刁钻阴狠,全然不顾展昭无法运气之况。展昭虽动不了内力,但在灵巧招式上与对方来往,只靠动作敏捷避进侧闪,列貂剑气再猛,一时也无奈他何。

    只是本就乏力,如今动作过甚,体力不免难抑消耗,展昭渐渐行动缓了下来,列貂但见一悦,剑上瞬地一带刺过,展昭闪避无力,衣袖上顿时被划了个口子,鲜血直溢。

    列貂又是数剑围击,大多被展昭抵剑挡了下来,却仍是难免又多伤处。

    体力不支,刻下又大量失血,展昭抵剑轻喘着,俊眉紧蹙,眼前已开始些许模糊。

    恍惚间又是一道寒光带风而至,眼见剑刃已到跟前,只是避闪不及……

    ——鲜血飞溅,视野朦胧。

    只是并无疼痛之感,猛地一惊,聚目跟前,只见一人已然背向倒支在血泊之中,淋漓的殷红间,依稀分辨得出,那人的衣衫竟是……

    墨色——

    “玄鹰,你这是在做什么!!”

    列貂嘶吼着上前,一把揽住玄鹰无力支起的身子,眼里尽是惊异与不解。

    玄鹰赶来的时候手上并无一物,但见列貂剑向已定,便一个飞步挡在了展昭身前。

    刻下嘴角已淌出缕缕血丝,勉强睁眼望向展昭,眸子里却是如同那夜山下的一片释然。

    “展护卫……我本已对大宋还毫无期望,只道是……是朝廷官员皆是如此,直到……见到你,”无法抑制地咳了几声,控制住喘气,“我才发现……当初的信念是多么……不堪一击……”勉强地说出话来,眼中已泛上不觉的凄楚。“玄鹰已无力再效大宋,只愿……只愿展护卫坚守己念,替……替玄鹰……一守江山——”

    再已无力言语,猛地几声咳起,鲜血再难抑制地溢出,渲染了满地一片。

    展昭心头猛地震动,只觉身上流血的伤处再无痛感,望着眼前被殷红染上的墨色,胸口不禁一阵翻涌,半晌暗哑回道:“……展某会的。”

    玄鹰淡笑,只觉现下是几年来从未感到过的释然,直到列貂紧箍他失血过多的身子朝旁喊道:“府医,快叫府医——!!”

    展昭不禁地气绪波动,已然没有感觉伤处的血液不制地流失,身子几经不稳。

    身后猛地一道剑光疾速而至,却是已再无气力避开。

    ——若是就这么倒下,是不是就终于能够看不到殷红凄楚,百姓啼哭……

    是不是终于能够去向湛蓝无垠的地方,等待苍生繁华……

    如果这样,那墨衣的人会不会怪他……

    那白衣的人……会不会怨他——

    恍惚间,耳边忽而一声清脆的斩剑铿锵鸣响。

    但听一声哀号,下一瞬已然落进一个月白般温暖柔软的怀里。

    再然,便已全然无了意识——

    ※※※※

    淡墨般的羽睫微微翕动几下,蹙起眉缓缓睁开了眼,视野顿时一片清明。

    火堆,树枝,石荒地。

    果真是幻象吗,方才的那抹月白。

    心下一紧,方试着支起身子,却发现,原来自己在一个人的怀里。

    温暖舒适,带着淡淡的龙涎香的气息——

    “别乱动。”

    暗哑的嗓音,却带着温柔慑人的磁性。

    展昭微抿起苍白的唇,一时间心中各味翻涌,好似有万语欲言,却又堵在嗓口,欲语还休。

    “玉堂——”

    轻声地开口,那人却低下头来,下颚抵住他的发。

    “不要说了,我都知道。”白玉堂望着木柴上跳动的火光,“帮你包扎的时候,看到军文了。”

    展昭微动,也未再作语。

    “我不该在那时候走,虽然你希望的是那样。可是……听到你那句话的时候,真的是……难以平静,……只想逃开。我不敢想象,若是你我真的一点干系都无,会是什么样子……”

    白玉堂的声音时轻时重,断断续续着,好似呢喃,又像一个受伤后小孩的自言自语。

    半晌,夜风静静吹过。

    “对不起——”

    “对不起——”

    一句相同的话语,出自两张不同的唇边。

    一张苍白如纸,却轻咬着努力地言语着。

    另一张温柔地抵着对方的发,柔软的青丝上轻轻地摩挲着。

    夜风依旧静谧,沉寂而隽永。

    轻轻地咬下展昭略松的发带,再探手缓缓地重新系上。

    怀里的人微微动了动,却牵到臂上颇深的伤口,一声闷哼,却终是咬牙忍了下去。

    白玉堂眉锋微蹙,目光停留在展昭的伤口上,半晌语气微厉:“将军府的人都吃的什么,耶律那厮都不会拔剑相向于你,他们竟下手如此之狠!”

    展昭亦是不甚明白,明是劝阻归府,那列貂却似要取他性命般,半晌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无头绪。

    白玉堂略一垂眼,又抵上了展昭刚系好缎带的发。

    “休息一晚,明日进城罢,辽国已向大宋发下战书,圣上派遣将军驻关御敌。军文……交给大宋边军将领是罢?”

    展昭略一颔首,“明晚乘夜入城罢,也好避开耳目。”

    白玉堂同是一个颔首,半晌却似想起甚么,抬颚望向展昭略显苍白的侧颜。

    “猫儿,就凭那干人,断不可能轻易伤你如此,你是不是……被使暗招?”

    展昭沉默少倾,淡声道:“中了冰针。”

    白玉堂闻言一凛,急问道:“谁下的?”

    “耶律楚凌。许是无心取我性命,已帮我解了药性。”

    “耶律楚凌……会使冰针?”白玉堂似是颇有惊异,后而蹙眉沉思。

    “你识此物?”展昭见他对冰针一此反映如此,不由一问。

    “嗯……”白玉堂轻一颔首,“冰针……实为冰所制,没入人体后便迅速融化散开。那冰是由药水覆以寒气催凝而成,使的药水不一,冰针药性也各不相同。……这本是江湖久匿之术,没想到辽国竟有人擅使若此……”沉默半晌,“欲练此术,须少时便着手操练,方可拿捏有度,不使冰针握于手而即化……”

    再一望展昭,“猫儿,耶律那女的不简单,往后见了万要小心。”

    展昭颔首以应。顿时直觉疲惫难耐,方才身弦紧绷,现下倦意却一齐涌来,微一垂眼,便在净白的衣衫里沉沉地睡去——

    ※※※※

    一夜的休憩,足以使展昭恢复精力,功力似乎也开始渐渐恢复了七八成。

    此时已是翌日深夜,方扑灭了篝火,提起剑便直赶关城。

    簌簌的秋叶阵阵飘落,林间衣袂翻飞,却是轻捷疾速,点足跃身间不染一丝沙尘。

    行进时两人一直未语,却在一瞬间齐齐驻下步来,一前一后,紧接着落身于满是枯叶的地面上。

    前方树林极静,连秋蝉声也听闻不到,深冷的夜风吹过也只余叶落于地的轻擦声。

    “既然埋伏若此,贵客到了也不肯出来相迎?”白玉堂一声厉语,嘲讽愠怒兼而有之。空旷沉寂的密林登时回荡起他深亮的一问,音尾阵阵响彻风中。

    只见数名持刀剑人陆续现出,原本空寂的树林瞬时溢满杀气。

    “白护卫既已知晓,何不交出展护卫,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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