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四合 作者:尤四姐(晋江金牌推荐vip2014-09-11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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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四合 作者:尤四姐(晋江金牌推荐vip2014-09-11完结)-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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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连头都没有回一下。他知道她怨他,他也自责无奈,可是说什么都晚了。他心里撕扯,嘴角忍不住抽搐,略缓了缓才道:“今天/朝廷下了旨意,收缴庄亲王实权,留府待审。吉兰泰也招认了,明天案子大约就能结。后头的事不由我经手,交睿亲王和大理寺承办,我托付了弘巽,请他一定替温家平反……”

    “还有什么用?”她眼里含着泪,透过一层水的壳,眼神坚硬直破人心,“平反能换回我爹娘哥哥的命吗?远的不说,就说眼前人,绕了个大圈子,最后还是死在你们宇文氏的手上。你说你会保他周全,你做到了吗?你让我放心,结果我三哥死了,你没能兑现承诺。我跪在这里一整天,想了很多,如果当初没有回京来,他一定可以健健朗朗活着。是我贪心,我只顾自己,把他拽进了火坑里,我这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而你呢,我为什么要遇见你?”她缓缓摇头,“我后悔了,后悔得不知怎么才好。我不该想着和你在一起,我应该跟汝俭离开中原,照他的话做,好好找个人嫁了,从头开始生活。可是我……”她说到恨处,无法再继续,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

    他看得心惊,上去掣住了她的手,“不要这样……”

    她推开他,垮着双肩看他,“我那时天天想着你,希望你能找到我,甚至奢望做你的福晋。如今回过头来看,我到底干了些什么?因为我的自私害死了三哥,这是我这一生永远没法弥补的错。我愧对三哥,也愧对海兰,她今天来,你瞧见她的样子了吗?你知道所有希望都变成泡影的痛苦吗?”她嘲讪一笑,“你是王爷,你怎么会懂呢,老百姓对你们来说不过是蝼蚁,死了算得上什么。”

    她这么说,真的叫他伤心至极,长久以来他一直在努力,如果没有遇见她,他不会留意温禄案,不会想尽办法替温家申冤。可惜差了一步,汝俭死了,失之交臂,他也难过心疼,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怨恨他?

    他没法和她置气,也许她只有恨一个人,才能抵消心里的痛吧。他看着汝俭的脸点头,“是我的错,我无能,我对不起三哥。大牢里早就加强了戒备,入夜更是有人巡狱,什么人能进来行凶,我也百思不得其解。所幸弘赞已经叫咱们逮住了,事情的真相到底怎么样,最后自然有个决断。”

    她横他一眼,咬着槽牙说:“我不在乎什么真相,我要替全家人报仇,我要手刃仇人!”

    他讶然看着她,“你是什么意思?”

    她昂首凛凛站着,身板挺得笔直,“我在师父手下捧了六年的刀,满打满算也到了该开山的时候了。庄亲王那么多条命案在身,是不是该推出午门斩首?”

    她还想重操旧业不成?这怎么可能!他一时不知道怎么规劝她,她现在怒火攻心,说什么都听不进去吧!他只得耐下性子同她解释,“大英处置宗室都是留全尸赐自裁,事关皇家脸面,绝不会推到大庭广众下斩首示众。我知道你心里恨,你要出气,骂我打我都可以,不要和自己过不去。”

    定宜是钻进牛角尖里了,她也知道自己无理取闹,可是她满腔的怨气从哪里发泄呢?他总是这么冷静,他为什么可以这么冷静?她一双眼睛怔怔盯着他,“你猜我现在在想什么?我在想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即刻宰了庄亲王?”

    他心下一颤,简直被她气得头发晕,“你非要意气用事么?你要报仇,我想法子成全你就是了,何苦说这样的话!汝俭的死不是只有你一个人难过,我一直希望你们兄妹好好的,等案子平了,把温家大院赎回来,汝俭重振家业,你也有个娘家好走动……可是都完了,汝俭不在了,就像建好的房子塌了大半,我心头也是千疮百孔。我知道他停在家里,我在外头强打起精神和大臣们周旋、和皇帝周旋,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已经不想再过问了,我想撒手不管了,可是我能吗?”

    他们嗓门见高,在灵堂里争执总归不大好,关兆京和沙桐忙上前劝慰,“事情已经这样了,您二位节哀吧!舅爷跟前千万别闹,没的叫他走得不安心。福晋您想想索大姑娘,您心里疼,她心里也疼,您还得开解她。您自己也一头扎进去,叫索大姑娘怎么办呢。”

    她听了倒平静下来,寒着声说:“伺候你们主子回去吧,别叫他再来这儿了。我三哥留下的钱,足够我置业过一辈子了……”说着眼泪封住了口,无尽的酸楚翻涌上来,她拧过身子,伏在箦床边上,忍不住痛哭失声。

    她这是打算和他划清界限么?她对他失望透了,不愿意再原谅他了。

    “定宜,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他脚下步履蹒跚,半跪在地上摇撼她,“你有什么愿望我都替你达成,求你不要恨我。”

    她横了心,可是终究活着,终究还是感觉到痛。他一声声凄厉唤她,她紧握住小殓的夷衾,想喝退他,刚一张嘴,心头一阵痉挛,人像被掏空了似的,一头栽在了床脚旁。

    作者有话要说:啥也不说了,对愿意留下来继续关注故事发展的姑娘道个谢。这本是整个宫花系列的最后一本了,希望有个圆满的好结局吧!

   

 第84章

    渐渐晨曦微露;照在窗头的高丽纸上,屋里朦胧染上了一层轻浅的微光。

    隐约听见铙钹的声响;起先是远的;逐渐明晰;恍在耳畔。她有一瞬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睁眼看;熟悉的摆设和布局,原来没有走远;还在酒醋局胡同里。

    该面对的依旧要面对;先前晕乎着,有了一段时间的放松;清醒过来,心立刻又攥紧了。

    她吸口气;勉强支起身,丫头正巧送茶水进屋,看见了忙给屋外传话,自己上前搀她坐了起来。沙桐垂着两手进门,躬身往上觑了觑,“福晋……大姑娘醒了?您这会儿觉得怎么样?”

    她抚了抚发烫的前额,摇头说没事儿。

    沙桐见她要下炕,跪在脚踏边上给她穿鞋,边提鞋后跟儿边道:“您是太累了,体虚,太医说让多休息。外头的事儿交给奴才们吧,您在屋里多躺会儿,有什么拿不了主意的,奴才再来回您。”

    她叹了口气,“这么一大摊子,我撂不下手。你让人弄碗参汤来,我喝了好提提精神。”

    沙桐没承办,站在跟前支吾了下,“人参性热,暂且不能喝。奴才给您准备了枸杞银耳汤,您润润肺,去去燥……那什么,您还得多休息,不能劳碌,否则对小主子不好。”

    她脑子里嗡地一声,“什么?”

    沙桐干干笑了笑,“您这会儿不是一个人了,您不顾念自己也得顾念孩子啊。十二爷先头听了诊断,高兴得什么似的。这会儿上刑部衙门去了,说您一定惦记师父,路上拐个弯儿把乌师傅请来,您有什么心事,好讨他老人家主意。”

    定宜重又跌回了褥子里,这个节骨眼上,怎么就有孩子了呢!她侧过身,心头茫然,虽有些高兴,但是一想起门板上躺着的汝俭,腔子里又结起了冰。她说:“桐子,我不能留着这孩子,我心里有道沟,太深了,越不过去。”

    沙桐耷拉着眉毛道:“您苦,奴才知道。可您不能打小主子的主意。这是您和十二爷的孩子,您二位情投意合在一块儿才有了他,和别人没什么关系。外头乱,让他去乱,您心里得有尊菩萨搁在正中间儿。您仁慈,您把自个儿的位置摆正喽,十二爷和小主子,他俩都没招您惹您,您娘家的事儿,再苦再痛,别带回自己家来。您和十二爷虽没大婚,可你们已经胜似夫妻了。您想想,要不是为您,十二爷能在外头受委屈?”沙桐晃了晃脑袋,“您不知道,庄亲王圈禁后,宗室里人对十二爷意见大了去了,您这儿再挤兑他,他都快冤死了。就昨儿,昨儿有人给醇亲王府送了块牌位,上头写着十二爷的名字呢。您说这帮缺德鬼,十二爷断了他们的财路,他们恨不得弄死他,他在朝廷举步维艰,您不心疼他?”

    定宜被他聒噪得受不了,自己琢磨了下,汝俭暂时还没发送,她得留着身子骨办事。或许等一等吧,等过了这个关口再处置不迟。

    她伸手把孝帽子摘过来戴上,打帘出去看,东方红云堆叠,转头吩咐底下太监,“丧棚边上腾出地方来,把那些纸车纸马都搬进去,防着回头要变天。”进了灵堂,看供桌上酒菜还是昨天的式样,皱眉叫人撤了,全换新的来。

    沙桐在边上愁眉苦脸,这位油盐不进不听人劝,事儿又多,真怕她伤了身子。正着急,门上有人进来,定睛一瞧是乌长庚,忙迎上去拱了拱手,“乌师傅您可来了……”

    他要多嘴,被定宜一眼瞪得咽了回去。她瞧见师父,还没张嘴说话,眼泪就扑扑掉了下来。

    “成了,别哭了。我昨儿得了信儿,可如今你是有人家的人,我没得传召,不好贸然来瞧你。”乌长庚在她肩头拍了拍,“好孩子,苦了你。人世间不平的事多了,看开些吧!几天没见你,憔悴成这样,师父心里不好受。眼下我来了,多少替你分担些,你用不着样样自己操心。你师哥去顺天府告假,回来一块儿来帮着料理,你得空也歇歇。”

    她哆嗦着下颌,过于伤情腿脚站不太稳,得让两个丫头搀着。往厢房比了比手,“早上也没什么好忙的,师父到里间坐会儿。横竖亲戚朋友少,用不着招呼。等晚间大殓了,我心也就定下来了。”

    乌长庚回身看了看,“还是让人准备缚仪册子吧,门边上搭个桌子,你们没有亲朋,多的是朝廷官员瞧着十二爷面子来。不早早准备,临了慌了手脚。”边说边上案前拈香,恭恭敬敬祭奠了一番。

    师父是个闲不住的人,到了必定不愿意舒舒坦坦坐着。他心疼徒弟,能帮衬一点儿,孩子肩头担子就轻一点儿。吹鼓手都是看人下菜碟的,没接到调度全闲着等信儿。乌长庚走过去,拱手说:“哥儿几个别侯着了,丧家主事的年轻顾及不到,大伙儿多体谅。眼看快辰时了,那就饮饮场,该动的动起来吧!”

    定宜站在檐下,听一支唢呐率先开了腔,尖锐高亢的音调颤悠悠抖到天上去,后面一个接一个参与进去,组成了惊天动地的凄惶。她定了会儿神踅身进去,汝俭躺在那里,除了苍白些,和活着时候没什么两样。

    她在蒲团上跪坐下来,民间有老例儿,小殓放三天,是防着人死而复生的。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汝俭没有死,他只是累了,睡过了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醒过来。她呆呆盯着他瞧,小声说:“三哥,我怀孩子了。我现在心里乱得厉害,这孩子来得不讨巧。你出了事儿,我还怎么和他过日子呀。要不你醒醒,醒了咱们就齐全了,你要是真死了,我往后都好不了了。”

    等不来他的回答,她常去摸摸他的手,希望能摸着一点儿温度,可惜每次都是失望。又不是戏台上蒙人,哪儿来那么多的起死回生呢,她颓然跽坐着,眼泪已经流光了,只是撕心裂肺的难过,却也哭不出来。

    帷幔一晃,有人打帘进来,她抬头看,是海兰。她心里一急,怕她又像昨天似的,忙站起来拉她到后面厢房里。安顿她坐下,仔细打量她,她倒是不哭了,不过脸色不大好。她挨着她坐下,小声道:“嫂子,家里人还让你来?”

    她垂眼说:“我下了保证才让我来,你别担心我,我没事儿。昨儿乱,尽顾着哭了,也没说上话,咱们说说话吧!”

    定宜看着她,她的神情叫人心酸了,两个人对坐着,其实有好些话,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犹豫了下才道:“我们兄妹对不起你的地方太多了,我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这两天我总在想,要是当初不那么自作聪明来找你,也不会让你再经历一回痛苦。我盼着你和我三哥能团员,可是……”

    海兰摇摇头,“你别这么说,不管怎么样我都感激你。至少等了十多年,让我有机会再见到他,否则我连他的长相都快记不清了。”她慢慢说,慢慢的有笑容攀上唇角,“其实我等在客栈时,心里很怕,怕看见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怕他已经不是原来的模样了。好在老天怜悯,他进门的时候一下儿就让我想起从前的场景,他红着脸,还和十五岁时一样。你不知道我那时候有多高兴,他脸皮薄,是我先抱的他。他扭扭捏捏,是我先亲的他。现在想想,自己真是不害臊,可我真是喜欢他,从他来家里提亲起就喜欢他,一直喜欢了十三年。有时候也问自己,不过见过几回面,还隔得那么远,怎么就心心念念呢。后来大了才知道,缘分虽浅,那也是我的际遇,命里注定我要等他一辈子。现在……我不觉得他是死了,他不过又离开了,去了很远的地方,没有带上我,所以我还得等他。也许再等上十年二十年,就又能相见了。”

    定宜被她说得啼哭不止,“你不能再等了,这么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女人有多少个十年可以消耗,你不能全花在他身上。趁着还年轻,去找个好人家,生儿育女,把他忘了吧!过去的亏欠只能等下辈子了,你不能让他下辈子还还不清。”

    海兰含泪说:“我就是想让他还不清,这样他就会花双倍的时间陪在我身边。我没法儿嫁别人,嫁了得和别人合葬,他知道了会撒手的。我得干干净净等着他,他来了,不好意思走了,就留下了。”

    定宜用力握住她的手,迟疑问她,“那你和他,你们有没有……”

    “没有。”她也不显得窘迫,无限惋惜的模样,“早知道这样,我不该让自己留下遗憾。现在回想起来,是不是他心里一直没底,也许时刻准备着牺牲,才没打算越雷池呢。男人和女人不同,女人可以退而求其次,男人太执着,执着得可怕,不在乎生死,也不在乎爱他的人。”

    定宜垂首说:“还是我的错,我把他引回京城来,因为我要和十二爷在一起,汝俭是想成全我,替我正名。”

    海兰反过来劝她,温声道:“你不要自责,他同我说过,报仇的决心从来没有动摇过。他也是在等一个契机,借助十二爷的力量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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