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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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萌-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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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他摇摇晃晃的强撑样,她只能点头。
  得到程咬金的首肯,梅舒心高高兴兴地准备爬上床铺,可缠抱在他双臂间还有她呀!看来他是没打算松手,要将她一块给带上床去盖丝被兼吵架,程咬金才不被男色迷惑,挣开了他,听到他失望地咕哝两声。
  “咬金,一块嘛……”
  “谁要跟你一块!”哼。
  讨了个没趣的梅舒心滑进床第,软软的被褥间都是属于程咬金身上淡淡的糖香。
  调整好了睡姿,他满足一吁,接续方才还没说完的话。
  “这不关值不值得的问题……况且,真要问值不值得,我反倒怕你认为我不值得……咬金来,坐这边。”他拍拍床沿,没法子得寸进尺和她一块躺在丝衾里,好歹也要她靠近些,离这么远,好失落噢。
  程咬金这次没顺他的意,坐回在铜镜前的鼓凳上,从盆子里拧了湿巾,将脸上惨不忍睹的糊妆及泪水给拭净,边咬牙嘀咕:“我现在的确觉得你不值。”在她那么认真、那么生气地和他谈话时,他竟只忙着找床铺睡!
  “咬金,你不要这个时候和我吵嘴,我吵不赢你,不公平……”他脑子里全是浆糊,句子和句于都拼得零零落落的,“等冬月再来吵,好不好?”那时他睡醒了,也养足了精神,相信一定能吵到令她满意。
  “既是如此,你就该冬月再上门来,你来早了。”擦掉所有粉脂,还她一张素颜,只是泛红的眼眶是怎样也拭不去。
  “可我要是不早些来,你又不要我了……”弃犬般的呜呜又传来。
  “梅舒心,我再说一次,是你不要我,不是我不要你。”少将无情无义的罪名扣在她头上。
  “可是今天变心嫁人的又不是我……”像是清楚这句话一定会引来程咬金的暴跳如雷,所以梅舒心说得很小声,但还是没逃过程咬金的耳。
  果然——“逼我变心嫁人的罪魁祸首还不就是你!”有人抓狂了,张牙舞爪地从鼓凳上跳起身。朝床杨上又是挥拳又是踹踢。“天底下有哪个女人愿意拿一生去投注在个她不爱的男人身上!要不是程府的糖仓教雨水给打湿、要不是王府享糖的钜款赔不出来,要不是因为你不娶我——我又为什么要答应曲无漪适时提出的要求?!都是你!都是你!”粉拳一点也不客气地招呼在丝衾上,半点也没减力道,“你大哥说,那位占了你所有思念的姑娘,你都无意娶她,那姑娘就是我没错吧?占了你所有思念又如何、对你而言,还不是和其他姑娘一样,可以谪戏可以要玩,就是不能成为匹配你梅四当家的妻!”
  一只大掌探出,精准地钳在她腕间,施力一扯,让她连人带拳地摔进鼓胀的被褥间。
  “咬金,好疼哪……”另只手掀开了被,露出被她几拳打中胸坎而正轻轻咳嗽的俊颜,噙着疼痛与温柔并存的笑意。“你怎么不当着我的面问我?”
  “问什么?”她想从他身上起身,他却不让。
  “问我娶你不?”
  “现在补救已经来不及了!”
  “亡羊补牢,犹末晚也。”他笑得很可爱。
  “若不是曲无漪娶错了亲,现在的我已经是曲夫人。”
  “那又如何?现在芙蓉帐里躺着的人,一个是你、一个是我,曲无漪压根是无关之人……所有假设性的结果都被推翻,‘曲夫人’这名号也没机会挂在你身上,还想它做什么?忘了忘了……”梅舒心抚摸着她的长发,像安抚娃儿般的轻声细语。
  “我是在告诉你,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所能掌控或挽回,一旦定了,是你怎么也改变不了的。”
  “是没错……但也有句话说:”该你的就是你的,怎么也跑不掉;不该是你的,怎么强求也求不来。‘听过没?所以就连你上了别人家的花轿,都还属于不了他,这就意味着你不该是曲无漪的妻……“”那也不代表我会是你的!“她朝着他的脸吼,接着双臂一撑,拉开两人的距离——但她万万没料到,在她背后有只偷袭的毛手又将她给推压回他身上。害她的鼻子撞上了他的肩胛。
  “我的咬金……我喜欢这种唤法,我的,咬金……”
  程咬金打断他的自得其乐。
  “很抱歉,我不给你这个殊荣,我不允许你这么唤我。”捂着发疼的鼻,她的嗓音因赌气而显得闷闷的,“我决定不要你了,反正你从踏进门来就这么指控我,我就顺了你的心意、扎扎实实地当一回无情人。放手啦——”
  “咬金,你不可以不要我……”他抱得更紧了,似乎因那句“不要你了”而慌了手脚,完全没留意到他的力道已经抱疼了她。
  “为什么不可以?你都可以缺心少肺地待我,我做什么掏心挖肺还你?!”真当她是软柿子就欺负得彻彻底底吗?
  反正只要忽略了心底微微泛起的疼痛,只要人前人后装做无所谓、不在乎的模样,总有一天,她一定能做到现在嘴上说的这番话,一定能的。
  “……不可以不要我,我会乖、会听话,不会吵闹,再也不贪嘴要糖吃,别不要我……”
  “你要不要精糖关我何事噢!”她被狠狠揉压在他的胸坎,后头一长串的护骂字眼也被堵了回来——因为她的唇被迫贴在他的心口,吐纳着他身上的淡淡梅香。
  “别不要我……”
  他的声音可怜兮兮,几乎让她产生了罪恶感……
  什么嘛,是他先不要人的,凭什么用这种语调、这种口吻,让她真的开始错觉是她无情无义弃他而去?
  怦怦、怦怦……
  他的心跳有些急促,虽然说话的速度断断续续像口吃,但是心跳声却骗不了人,他在紧张。
  那句“我会乖、会听话,不会吵闹,再也不贪嘴要糖吃”的哀求,有些耳熟……呀,是了,她听过这句话,之前在梅在别院赏梅时,有个被卖入梅庄的娃儿就是这股吵着要娘的。程咬金抬起了眼,觊向他,他虽闭着双眼,但眉峰间蹙积了座小山,坏了原本睡着时该有的安详容颜,几乎是同一时刻,她又想起了好些日子一肘,她与吞银、含玉一块闲聊的话——是呀,换做我是梅舒城,要嘛就卖了另外三个拖油瓶以求温饱,要嘛就买条绳子,勒死小的先,再上吊自尽。
  当时她虽有几分笃定梅舒城动过这两个念头,可毕竟从她认识梅庄四兄弟开始,他们便一直给她一种兄友弟恭的感觉,加上梅舒城宠弟弟的行径在金雁城都不晓得被当成多少回的说书题材,一点也毋庸置疑,但为什么……她竟将小小的梅舒心与那名梅庄别院买进的娃儿脸孔融合为一,他哭着、叫着,却唤不回亲人回头一瞥……
  难道真被吞银猜中,梅舒城曾经卖过三名稚弟?
  所以,他会这么害怕她不要他?
  可是若他真的害怕,为什么又做着会将她批得更远的蠢举动呢?
  “希望别人别不要你。那么你就别净做些让人必须不要你的事情。”良久,程咬金轻叹。说来饶舌,迫使她选择改嫁他人的,迫使她必须心死舍弃掉他的,最主因都是他呀!
  “我做了什么让人必须不要我的事情?我所犯的错,只是我不够贪心吧……”他渐渐松放了手劲,但仍将她搂在怀里,隔着薄薄的丝衾,两人贴嵌得密合,“我喜欢你,也想要你…可是我不敢太贪心,因为一旦贪求到了让你生厌的地步,你衣袖一挥,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那我该如何?”
  若他被她给养撑了胃口,而她又断然收回所有,他……根本不敢想像那样的情况。
  “这是你心里的疙瘩吗?”她问,没再挣扎要离开他身上。
  梅舒心睁开眼,眼底有着被看穿的片刻怔然。
  “是吗?”她又问了一次。
  梅舒心苦笑,点头。也知道她猜出了端倪。
  “本来以为那时年纪小,对于被舍弃的记忆会淡忘……可是,没想到我记得这么牢,我二哥、三哥多少也被这事给影响着……”不管她听得懂多少,他没打算从头提,只是断续说着自己的心境,“大家嘴上不说,怕大哥内疚,毕竟我们能体谅他那时背负的压力和处境……应该要忘记、努力要忘记,但越是这么提醒自己,反而越是记得深……我大哥有时总不明白为什么我不贪心向他撒娇地要求更多,我懂他想藉此弥补我,可他不知道,我是因为不敢要,我要做一个既听话又乖巧懂事的小弟,做一个让他永远都不会兴起念头要将我卖掉的好弟弟……”
  “你认为不贪心,才能使你拥有这些?”
  “不是吗?”
  “这也是你讨厌吃糖的原因?”
  两、三声轻笑牵动着伏卧胸口的她。“你没办法想像,当你开开心心尝着这辈子头一回吃到的糖饴,那颗糖竟是要诱哄着将你带去别人家当螟蛉子,那糖,吃起来是苦的。”
  梅舒心说得像呓语,加上此时缓缓闭合的眸,若不是他语意中有着太多心酸,她会误以为他在说着一场无关痛痒的梦境。
  程咬金静了静,突地伸手在腰带间摸索,无意间磨蹲着两人相贴的身躯,引发令人难以忽视的震颤,而玩火的人浑然未觉。
  好不容易,她从腰带里摸出一小方包巾,取出某样东西。
  “嘴张开。”
  “……不行……嗯……”一张嘴,暧昧的呻吟声就会压抑不住地滑出喉头,很羞人哩。
  “在想什么龌龊事?嘴张开啦!”粉掌带着娇斥意味地打了个响亮亮的掴掌,力道虽不重,但已达到教训人的目的。
  “嗯呀……”乖乖顺了她的意,梅舒心松开紧合牙关,才逸出一声轻吟,随即一颗酒糖塞入他嘴里,在他吐露埋怨咕哝前,她的唇也跟着覆了上来。
  糖香、酒香、胭脂香……
  “这样,糖还会苦吗?”她拉开两人唇间距离,问道。
  “好像还有一点苦苦的……”勾回她的红唇,继续张口将她吃进嘴里。从她檀口中汲取更多甜蜜。
  明知道他是故意,她还是允了他的孟浪。
  糖不苦,真正的苦是回忆、是心境;而现在糖的甜,真正甜的却是心。
  “不要了……”她知道酒精快化了,接下来弥漫在两人之间的会是丰辣辣的酒液,她蹭着手掌想离开。
  梅舒心扣着她的螓首,咬破了只剩下薄薄一圈的糖衣,霎时,酒气散了开来。
  甜甜辣辣,那是爱情的滋味,搅和在一块,竟异常地合适。
  “咬金……你这样算不算不同我赌气了?”
  “当然赌,不过我要等到冬月再来发脾气,否则你现在这模样,吵也吵不起来,我才不白费唇舌。”
  “你现在这模样,我也吵不起了……”红扑扑的脸蛋,被他吻得艳红的唇瓣,怎么看都诱人,只想抱着她,再战一回唇舌纠缠。
  “别再来了……”她无力呻吟,伸指抵住了凑上来的唇。
  “嘴酸噢?”
  “少罗唆!”
  她的欲盖弥彰,换来梅舒心的笑,并且重新枕回她的手臂上,像头被豢养的听话睡猫,等待主人下一回的娇宠。
  “咬金,你要待我好噢……”他顺着睡势,噘起唇就在她颈上偷个小吻。
  “我待你很好了。”是他自己老是将她的付出视为理所当然。
  “要更好一些……”
  这回她没答腔,过久的沉默让梅舒心不安地睁眼瞅她。
  “是我太贪心了……所以你生气了?”他问得很小心,像是只要她一点头,他就会随时钻进牛角尖里去忏悔反省。
  程咬金的眸对上了他,以前怎么从来都没有发现……发现他的眼眸中藏了多少的不安和惶然,她给予他的,全是她自以为是他所要的,然而他真正想要的,却从没有一回敢大声要求。
  “咬金……”
  “对我,你可以贪心一点,不用跟我要多一些的我,也不要我待你更好一些,你可以更贪心。”她轻声说道,姑娘家脸皮薄,一句话说来已是红了芙蓉双颊。
  “更贪心下去就不得了了……”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给不给?”
  她坚定的眸光鼓励着他,让他好像不要求就对不起她似的。
  “我要全部的你,也要你待我最好最好……你允不允?”他又问得更谨慎,即使她眼神温柔,让人能一眼看穿少女怀春的情意,他仍怕她的拒绝。
  “我允你。”
  简单三字,没有迟疑。
  这是梅舒心头一次尝到了心底泛起的甜意,好似方才那颗酒糖的滋味这时才开始在嘴里扩散,好甜、好甜……
  他笑着闭上了眼,在她身畔觅得舒坦位置,丝衾底下的手却寻着她的柔荑,贪求地扣握着她的指节。
  也许,今年的梅月,能再见到两条相伴的身影共游雪景;也或许,两人一手一根画糖棒,边走边吮、边吮边吵。也可能,只消一颗酒糖便已足够了。
  只不过,那样可听不到吵嘴的声音噢,嘻。
  尾声
  番外篇——真相程含玉的心情很恶劣。
  虽然外在表情平静无波,状似悠闲地在金雁城最富盛名的茶楼里泡茶嗑瓜子,内心却波澜汹涌,灌入嘴里的龙井香茗怎么也浇不熄心底的烦躁。
  “玉主子,品茗不是灌酒。”同桌而坐的程铢重新替程含玉斟满了茶,见他一杯接着一杯,完全没去品尝杯里澄黄玉液的甘、甜、香,忍不住出言劝道。
  但程含五的反应只是很淡很淡地觑了她一眼,又大口灌下她斟妥的茶。
  程铢无力暗叹,又倒满杯中的茶水,才放下茶壶,继续剥瓜子肉供他食用。
  方才,她正在房里替主子整理那一箱箱由曲府送回来的衣物时,就见玉主子进房来找人,她随口应了句“主子同四爷一块往糖仓去偷糖吃了”,结果,她就被一脸不悦的玉主子给拖出府来陪喝茶、嗑瓜子。
  任谁都瞧得出来程含玉的心情恶劣。
  “他究竟还要在程府死赖多久?!”
  句子里的“他”没指名道姓,可程铢就是知道他在骂梅庄四当家梅舒心。
  “铢儿不知。”
  “不是有派人送信到梅庄,请他们来带人走的吗?”程含玉口气很平稳,平稳到十分不寻常,扣握在杯上的指节却浮现青筋。
  “梅庄那边有回信了。”
  “回些什么?”
  “梅大当家请我们好好照顾梅舒心。”话一说完,程铢便听到了类似低狺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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