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外史(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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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外史(2)-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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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浪一上楼,便已瞧见了这独自品酒的小老人,他早已对此人的神情气度,觉得有些奇怪。    
    只因这老人看来虽平常,却又似乎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神秘诡奇之意,他知道凡是这样的人,都必定有种神秘的来历。    
    此刻,他自然不肯放过可以接近这神秘人物的机会,当下长身而起,抱拳含笑道:“既承错爱,敢不从命。”    
    那小老人竟仍端坐未动,只是微微笑道:“如此便请过来如何?”    
    沈浪道:“遵命。”    
    熊猫儿却忍不住低声骂道:“这老儿好大的架子……沈兄,我陪你去。”    
    两人前后走了过去,那小老人目光却只瞧着沈浪一个人,缓缓地道:“请恕老朽失礼,不能站起相迎……”    
    他笑容突然变得有些奇怪,缓缓接道:“只因老朽有个最好的理由请公子原谅此点……”    
    熊猫儿忍不住道:“什么理由?”    
    那老人且不作答,只是将衣衫下摆微微掀起一些。    
    他竟已失去双腿。    
    空荡荡的裤管,在衣衫掀起时,起了一阵飘动。    
    老人的目光,冷冷瞧着熊猫儿,道:“这是什么理由,只怕已无需老朽回答,足下也可瞧出了。”    
    熊猫儿不觉有些歉然,讷讷道:“呃……这……”    
    老人道:“足下已满意了么?”    
    熊猫儿道:“请恕在下……”    
    老人冷冷截口道:“足下若已满意,便请足下走远些,老朽并未相邀足下前来,足下若定要坐在这里,只怕也无甚趣味。”    
    熊猫儿僵在那里,呆了半晌,突然大笑道:“不想我竟会被人赶走,而且还发不得脾气,这倒是我平生从来未遇过之事,但我若不坐下,只是站在一边,这又当如何?”    
    老人道:“足下若真个如此不知趣,也只有悉听尊便。”他再也不去瞧熊猫儿一眼,目光回向沈浪时,面上又露出笑容,微微笑道:“请坐。”    
    沈浪抱拳笑道:“谢座。”    
    熊猫儿进又不是,退也不是,只有站在那里。    
    但见那老人又招手店伙,送上了七只酒杯,整整齐齐放到沈浪面前,老人神情似是十分欢悦,含笑道:“相公既豪于酒,想必知酒。”    
    沈浪笑道:“世上难求知己,何妨杯中寻觅。”    
    老人拊掌道:“妙,妙极。”    
    取起第一只酒樽,在沈浪面前第一个杯中,浅浅斟了半杯,淡青而微带苍白的酒正与老人的面色相似。    
    老人笑道:“足下既知酒,且请尽此一杯。”    
    沈浪毫不迟疑,取杯一饮而尽,笑道:“好酒。”    
    老人道:“这是什么酒,足下可尝得出?”    
    沈浪微微笑道:“此酒柔中带刚,虽醇而烈,如初春之北风,严冬之斜阳,不知是否以酒中烈品大麦与竹叶青混合而成?”    
    老人拍掌笑道:“正是如此,相公果然知酒……竹叶青与大麦酒性虽截然不同,但以之掺和而饮,却饮来别有异味。”    
    沈浪道:“但若非老丈妙手调成,酒味又岂有如此奇妙?”    
    老人喟然叹道:“不瞒相公,老朽一生之中,在这‘酒’字上的确花了不少功夫,只是直到今日,才总算遇着相公一个知音。”    
    熊猫儿在一旁忍不住大声道:“这有什么了不起,将两种酒倒在一起,连三岁小孩子都会倒的,不想今日竟有人以此自夸。”    
    老人神色不变,更不瞧他一眼,只是缓缓道:“有些无知小子,只道将两种混成一味,必定容易已极,却不知天下酒品之多,多如天上繁星,要用些什么样的酒混在一起,才能混成一种动人的酒味,这其中的学问,又岂是那些无知小子梦想能及。”    
    熊猫儿吃了个瘪,满腹闷气,也发作不得。    
    沈浪含笑瞧了他一眼,道:“常言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老丈调酒,想必亦是此理。”    
    老人拍掌笑道:“正是,胡乱用几个字拼成在一起,又岂可算得上是文章?而高手与俗手作成的文章,相差又岂可以道里计,文章如此,酒亦如此,字,需要高手连缀,才能成为文章,酒,亦需高手调配,才能称得上妙品。”    
    沈浪笑道:“既是如此,且让在下再尝一杯。”    
    老人果然取起第二只酒樽,在沈浪面前第二个酒杯中又浅浅斟了半杯,琥珀色的酒,却带着种奇异的碧绿色。    
    这正与老人目光的颜色相似。    
    沈浪取杯饮尽,又自叹道:“好酒!不知道是否以江南女儿红为主,以茅台与竹叶青为辅,再加几滴荷药酒调和而成?”    
    老人大笑道:“正是如此!老朽调制此酒,倒也花了不少心思,是以便为此酒取了个名字,唤作唐老太太的撒手锏……”    
    沈浪截口笑道:“酒味既佳,酒名更妙,此酒饮下时,清凉醒脑,但饮下之后,却如一股火焰,直下肠胃,那滋味的确和中了唐门毒药暗器有些相似。”    
    老人大笑道:“调酒之难,最难在成色之配合,那是丝毫也差错不得的,此酒若是将女儿红多调一成,便成了‘唐老太太的裹脚布’,再也吃不得了。”    
    两人相与大笑,竟是越见投机。


第一部分狭路相逢(2)…(图)

      那老人开始为沈浪斟第三杯酒时,熊猫儿已实在耽不住了,只得抽个冷儿,悄悄溜了回去。    
    乔五笑道:“兄台终于回来了。”    
    熊猫儿耸耸眉宇,笑道:“喝酒原为取乐,哪有这许多麻烦,若先花这许多心思来调酒配酒,这酒倒不喝也罢。”    
    乔五大笑道:“对,还是一大杯一大杯的烧刀子喝着干脆。”    
    熊猫儿道:“不想乔兄倒是小弟知己,来,敬你一杯。”    
    两人干了三杯,嘴里在喝酒,眼角还是忍不住偷偷往那边去瞧,目光中终是多少有些羡慕之意。    
    花四姑抿嘴笑道:“看来你两人对那老头子樽中的酒,还是想喝的。”    
    乔五眼睛一瞪,道:“谁说我想喝。”    
    花四姑咯咯笑道:“只是喝不着,所以就说不好了。”    
    乔五道:“正是,喝不到的酒,永远是酸的。”    
    熊猫儿含笑叹道:“沈浪的福气,当真总是比人强,他不但艳福比人强,就连口福,也要比别人强上几分。”    
    花四姑微微笑道:“但你却也莫要当他这几杯酒是容易喝的。”    
    熊猫儿眨了眨眼睛,道:“此话怎讲?”    
    花四姑道:“他喝这几杯酒,当真不知费了多少气力。”    
    熊猫儿奇道:“有人将酒倒在他面前的杯子里,他只要一抬手,一仰脖子,酒就到了肚子里,这又要费什么气力?”    
    花四姑道:“就因为别人替他倒酒,他才费气力。”    
    熊猫儿苦笑道:“越说越不懂了。”    
    乔五道:“非但不懂,我也糊涂得很。”    
    花四姑笑道:“你们再仔细瞧瞧。”    
    熊猫儿、乔五早已一齐凝目望去,只见沈浪此刻已喝光了第五杯酒,刚举起第六只酒杯。    
    花四姑道:“现在沈相公举起了酒杯,是么?”    
    熊猫儿揉了揉鼻子,道:“是呀!”    
    花四姑道:“现在呢?”    
    熊猫儿道:“现在……那老儿举起了酒樽。”    
    花四姑道:“嗯……接着往下瞧,瞧仔细些。”    
    “现在,那老儿将酒樽歪了下去……”    
    熊猫儿道:“现在,那老儿瓶口已碰着沈浪酒杯。”    
    乔五道:“好,现在他开始倒酒。”    
    花四姑道:“你还瞧不出奇怪么?”    
    乔五皱眉道:“这……这又有什么奇……”    
    熊猫突然拍掌道:“对了,这老儿不但动作缓慢,而且倒酒也特别慢,我倒说了这许多话,他却连半杯酒还未倒完。”    
    花四姑道:“这就是了,但他倒酒为何特别慢?这原因你已瞧出?”    
    熊猫儿目光截住,道:“他倒酒的那只手,虽然稳得很,但衣袖却不住飘动,像是整条手臂都在发抖似的。”    
    乔五道:“不错,他穿的是皮袍子,又厚又重,这衣袖终不是被风吹动的,但他手臂为何发抖?莫非……”    
    熊猫儿接口道:“莫非他正拼命用力气?”    
    花四姑道:“你倒再瞧沈相公。”    
    熊猫儿道:“沈浪还在笑……但他这笑容却死板得很,嗯!他的衣袖,也有些动了……哎呀!你瞧他那酒杯。”    
    乔五亦自失声道:“他那酒杯难道缺了个口么?”    
    熊猫儿道:“那酒杯方才明明还是好的,但此刻竟被那老儿的酒樽压了个缺口……嘿,你再瞧那酒樽。”    
    乔五笑道:“这酒樽的瓶口已弯了……”    
    花四姑笑道:“不错,你两人此刻总该已瞧出,他两人表面在客客气气喝酒,其实早已在暗暗较量上了。”    
    熊猫儿叹道:“不想这老儿竟有如此深厚的内力,竟能和沈浪较量个不相上下,这倒是出人意外得很。”    
    乔五沉声吟道:“依我看,还是沈相公占了上风。”    
    熊猫儿道:“自然是沈浪占上风的,但能让沈浪出这许多气力的人,江湖中又有几个?”    
    乔五叹道:“这倒是实话。”    
    熊猫儿道:“所以我越想越觉这老儿奇怪,武功如此高,人却是残废,神情如此奇特,你我却想不出他的来历。”    
    乔五道:“看来,他与沈相公之间,必定有什么过不去之处,否则又怎么才一见面,便不惜以内力相拼?”    
    熊猫儿道:“对了……嗯,不对,他若和沈浪真的有什么仇恨,却为何不肯言明,反要装出一副笑脸?”    
    乔五皱眉沉吟道:“嗯,这话也不错……”    
    目光触处,只见那酒樽与酒杯终于分了开来。    
    沈浪居然还是将那杯酒一饮而尽,居然还是笑道:“好酒。”


第一部分狭路相逢(3)…(图)

      那老人“砰”地放下酒樽,整个瓶口突然中断,落了下来,但老人却也还是若无其事,笑道:“此酒自然是好的……老朽调制的酒,好的总是留在后面。”    
    沈浪笑道:“如此说来,这第七杯酒想必更妙了。”    
    老人笑道:“妙与不妙,一尝便知。”    
    缓缓吸了口气,取起第七只酒樽,缓缓伸了出去。    
    沈浪亦自含笑端起第七只酒杯,缓缓迎了过来。    
    熊猫儿皱眉道:“这老儿倒也奇怪,明知内力不及沈浪,为何还要……”    
    语声未了,突见沈浪手掌一翻,用小指将酒杯扣在掌心,却以食、拇、中三指,捏着瓶口,将老人手中的酒樽,轻轻夺了过来。    
    那老人面不改色,仍然笑道:“相公莫非要自己倒酒?”    
    沈浪笑而不答,却推开窗子,向下面瞧了瞧,然而伸出酒樽,竟将一樽酒全都倒在窗外。    
    老人终于变色,道:“相公这是为什么?”    
    沈浪笑道:“老丈这第七杯酒,在下万万不敢拜领。”    
    老人怒道:“你既然喝了前面六杯,更该喝下这第七杯,你此刻既要对老夫如此无礼,方才为何又要将那六杯酒喝下去?”    
    沈浪微微笑道:“只因那六杯酒喝得,这第七杯酒却是喝不得的。”    
    老人怒道:“此话……”    
    沈浪突然出手如风,往老人衣袖中一摸。    
    那老人猝不及防,失声道:“你……”    
    一个字方说出,沈浪手已缩了回去,手中却已多了个小巧玲珑,仿佛以整块翡翠雕成的盒子。    
    这时酒楼之上,除了花四姑、乔五、熊猫儿三人之外,也早已有不少双眼睛,在一旁眼睁睁地瞧着这幕好戏。    
    沈浪突然施出这一手,众人当真齐地吃了一惊。    
    那老人更是神情大变,只是勉强控制,冷冷喝道:“老夫好意请你喝酒,你怎敢如此无礼?……还来……”    
    沈浪笑道:“自是要奉还的,但……”    
    他缓缓打开了那翡翠盒子,用小指挑出了粉红色粉末,弹在酒杯里,凝目瞧了两眼,叹道:“果然是天下无双的毒药。”    
    老人虽手紧紧抓着桌沿,厉声道:“你说什么?”    
    沈浪笑道:“老丈方才若是未曾将这追魂夺命的毒药,悄悄弹在那第七樽酒里,在下自然早已将第七杯酒喝了下去。”    
    老人怒道:“放屁,你……”    
    沈浪含笑截口道:“老丈方才屡次与在下较量内力,只不过是想藉此引开在下的注意而已,在下若真的一无所知,方才再与老丈较量一番内力,等到老丈不敌缩手,在下难免沾沾自喜,于是又将那第七杯酒喝下去……”    
    他仰天一笑,接道:“那么,在下今生只怕也喝不着第八杯酒了!”    
    那老人面上已无丝毫血色,犹自冷笑道:“我与你非但无冤无仇,简直素昧平生……你甚至连我名字都不知道,我为何要害你?”    
    沈浪微微笑道:“老丈其实是认得在下的,而在下么……其实也早已认出了老丈。”    
    老人动容道:“你认得我?”    
    沈浪缓缓道:“来自关外,酒中之使……”    
    老人厉叱一声,满头毛发,突然根根耸起。    
    


第一部分狭路相逢(4)…(图)

      那边的对话,熊猫儿等人俱都听得清清楚楚。乔五耸然道:“不想这老儿竟是快活四使!”    
    花四姑道:“不想他行藏虽如此隐秘,却还是被沈相公瞧破了。”    
    熊猫儿叹道:“普天之下,又有哪件事,能瞒得过沈浪,唉……沈浪呀沈浪,你难道真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么?”    
    那“快活酒使”的一双眼睛,此刻生像已化为两柄利剑,直恨不得能将之齐根插入沈浪的心脏里。    
    但他狠狠瞪了沈浪半晌后,目光竟渐渐柔和,耸立着的头发,也一根根落了下去,怒火似已平息。    
    沈浪含笑道:“在下猜的可不错么?”    
    老人嘴角竟也泛起一丝笑容,道:“厉害厉害……不错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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