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期货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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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期货十年-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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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成立公司之时,有一个好朋友明确反对,现在想来,确是智者之言。他说,农民顶风冒雨,辛勤耕耘,获得生存必需的粮食;工人在车间汗流浃背,制造社会需要的机械设备,养家糊口;你每天坐在电脑面前,悠闲自在,也不给社会创造财富,你凭什么能活得更好?凭你比别人聪明?比别人有运气?还是凭你有权有势?说实话,我什么也没有,我不敢担保自己就比别人聪明,首先就不是什么名校毕业,我也不敢想象自己就比别人的运气好,毕竟运气最不可靠,更没有什么权势。我反复思考他的问题,我发现我们除了一厢情愿梦想成功的冲动和热情之外,竟没有什么可以倚仗的。但是他的话有一句明显是个错误,我确实是每天端坐在电脑前,却一点也不像他说的那样悠闲自在。首先,公司成立之后,就发现还没有一个客户愿意为我们投资,就连那个曾在证券市场委托我的客户因交易不理想而撤了资,亲戚朋友的钱是只能赢不能输的,不敢接了;其次,证券市场、期货市场越来越萧条,客户越来越难拉;第三,当公司的经营遇到困难之时,合伙人的矛盾就突现出来。我本来就不善管理,公司的费用居高不下,只能靠公司的自营交易来维持。98年的行情大豆一直在高位横盘,铜也没有什么行情,就只有绿豆了。   
虽然97年郑交所毁盘重来挫伤了人们参与交易的积极性,然而不久之后,交易又重新活跃起来。这就是郑交所的高妙之处。为了生存,在 周边市场都没有合适的机会的情况下,我又炒起了绿豆。98年夏天,绿豆的现货价在3200左右,盘面期货价格已经从97年5800的高位下跌到3700…3900,由於每年11月交割的陈绿豆要贴水20%,因此AD811在3700…3900的价格并不显得高,於是从8月初,在看到市场启稳并有上涨的苗头时,我买进绿豆,买入价格在3750附近,买进不久,价格快速上涨,我又不断的加仓买进,到8月底,市场已经稳定在3900以上,并几次突破4000,我的看涨信心也急剧膨胀。但进入9月后,市场开始慢慢回调,下破3950,我没有在意,认为市场在有效突破4000以前的正常调整,然而市场盘桓几日后又下破3900,我还是认为市场是正常调整。没过几天,市场又穿破3850,这是我当时的持仓成本。我有点紧张,但还是不肯承认错误。然而,市场再也没有给我好的止损出局机会,价格在跌破3800之后开始加速,每天以60…100点的速度连续下跌,暴跌到3300时,我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经纪公司给我强行平仓,最后市场在3100…3200之间停住。我公司的自营帐户伤痕累累,已到破产边缘。   
在交易失利的同时,公司也陷入了纷争。公司经营一年,由於投入太大,没有收入,费用太高,原来的合伙人提出撤股。一哄而起,不欢而散,这是符号公司最好的写照。不仅仅是符号这种小公司,连那些大的期货公司如燕赵期货,也因市场萧条,亏损累累,股东之间纠纷不断,导致客户的保证金都险些成问题。   
98年底,当媳妇挽着我的胳膊登上婚礼的殿堂时,在期货市场忙碌了5年之后,我又成了一个穷光蛋,还有一间濒临破产的公司。真是谢天谢地,在市场无情地背弃我的时候,我却赢得了爱情;真是有愧于她,我不仅没有成为索罗斯,有一段时间连生活费都不知上那儿弄去,我自己都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信心更无从谈起。但是,无论在我失意,还是承担巨大市场压力时,她都默默地支持着自己的丈夫,没有怨言,更没有责备。  
萧条(1999…2000) 
98绿豆亏损之后,公司各方面的业务都陷入了停滞。整个期货行业似乎都在苟延残喘,我对自己的将来充满了灰暗的设想。我也曾想离开市场去做其它行业,但是期货市场给我的创伤始终让我难以释怀。我从交易中得到过生活的乐趣,对交易曾经抱有很大的期盼,但更多的是难言的苦衷和种种的失落和伤感。从期货市场上撤离实非我所愿,但迫於生活的压力,我又必须离开。当时从期货交易转到证券市场的交易员和客户不在少数,原来几个一起在期货市场上混的朋友都离开了期货市场,但是,我对中国的证券市场确实没有什么好印象。吴敬琏说中国的证券市场是一个赌场,我认为只说对了一半,我认为投机市场本来就有和赌场有相似的地方,中国的证券市场不仅是赌场,更象尔虞我诈、相互倾轧的官场,是一个畸形的小社会。我没有去股市,不仅是自己对中国股市无好感,更重要的还是没有合适的机会。像我这种不会交际,不善言辞,不能鼓动人来市场交易的人在这样的市场是很难生存的。99年证券市场5、19行情的爆发使得公司的财务危机稍稍减轻,而下半年的绿豆行情又让我获得了新生。   
99年绿豆的交易更加萧条。99年7…8月份,我原来一个长期做绿豆现货的朋友告诉我,今年绿豆产区发生了干旱,十有八九要减产。当时GN911盘面价格是2750…2850之间,成交低迷,其它月份的价格差不多,但是市场明显处在一个缓慢的上升途中,我决定在严格风险控制的前提下少量买入绿豆,我买进之后,市场在缓慢的爬升,由於我持仓不大,所以心态很平和,持仓一直到国庆节后,价格已经上涨到接近3000。当时因干旱减产的消息在市场上已经广为流传,我的目标价位就设定在3100,一旦市场突破3100,我就平仓获利了解。慢慢的,到10月底的时候,价格终於成功突破3100,我也在持有多单3个月之后,获利出局。这是我交易史上持有时间最长的单子,这是跟我当时的心态和市场状态有关系。然而,没有想到的是,价格在突破3100后开始加速。我觉得市场已经涨的够多的了,於是,我就在GN001上放空,当时的价格是3300,没想到我放空之后,市场涨得更快,相继突破3500、3600的价格,我赶紧止损平仓。这样,辛辛苦苦3个月的获利,短短几天损失大半。有必要说一下那次行情之后的结局。在那次行情中,GN001最高上涨到3800,后来管理层又出台政策控制风险,最后跌停板的幅度控制在2个点,全面提高保证金到20%,从那以后,绿豆就再也没有行情了。这也是中国期货市场治理整顿下最后一个小品种的覆灭。从今往后,期货市场只剩下了铜和大豆,整个期货行业溃不成军,期货市场的治理整顿终於取得辉煌的效果。其实,那次绿豆行情根本算不上暴炒,事实上,在绿豆期货退出交易之后,现货价格因为减产达到了4000元/吨以上,郑州绿豆的那次行情还真是发现了价格,实现了期货功能。   
总而言之,绿豆之后,铜和大豆要看欧美人的脸色行事,市场上就没有了中国人能独立交易的品种。我的期货生涯好像也到了结束的时候。  
方总(2000) 
小时候,我很盼望2000年,我小时候的全部梦想都集中在2000年,因为到了2000年,我就长大了;因为到2000年,我们就要实现四个现代化;因为到2000年,我们就要过上幸福美满的新生活。但是,当2000年真的来临,全世界的人类都在迎接新世纪的时候,我刚刚参加完了在母校举行的新年班会。当同学们都在汇报自己毕业几年取得的成绩时,我没有什么可眩耀的,就背诵了7年前离开学校时在心里默念的一首诗:“以青春作盘缠你去找海/从挥霍彩云走到珍惜晚风/海仍在回回梦中、层层山外//也许你最终找不到海/也许所见之海并非心中之海/也许苦难已汹涌如潮//单存岁月的深厚、苦难的深厚/则有日月作证/你也是海” 。如果说几年前离开校园时还有对前途的几分渺茫的话,那么此时真有一些历经沧桑的心痛了。   
2000年初,女儿降生了,给我单调的投机生活带来几分生机。就是为了女儿,我也不会沉沦,我要坚持在自己选择的人生道路上走下去。要不将来女儿问我,我的青春做什么了,我拿什么去回答她。生命越是虚空,越是需要用什么东西去填充,去证明。2000年的市场还是清淡,郑州市场绿豆没有了交易量之后,小麦又走起了绿豆的老路,在基本面不配合的情况下,玩起了逼仓的游戏,实在是没意思。大豆还好,当年夏天的一波强劲反弹,让我赚了点养家糊口的钱。   
2000年的证券市场很火,99年底市场就流传一个口号叫“两千年两千点” ,结果上证指数真的从99年底的不到1400点涨到了2000年的2000多点,真是有意思。在96年底的时候市场就流传说四川长虹97年要炒到60元,我没有相信,后来涨到了66元,不由我不信。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民心所向,还是做庄的凶悍和肆无忌惮。总之,2000年的牛市是我所没有预料到的。在这轮牛市中,我认识了一个网友。   
这个网友是在金融街的期货聊天室认识的。一个杭州的叫烟斗的网友骂我们燕赵之地无美女,说什么“北京美女一回头,长江黄河齐断流;广州美女一回头,年轻小伙愁白头;燕赵美女一回头,吓坏田里两头老母牛;杭州美女一回头,两岸和解有盼头” ,而众所周知,燕赵之地出美女,多少影视美女出自燕赵大地啊。我们对这种不负责任的评论进行了严正抨击,自然各地人替各地人说话。我发现我和一个网名叫“顺势” 的站在同一战线,坚决为燕赵美女辩护。我猜顺势肯定是燕赵人士,后来经过密谈,发现果然是燕赵人,是燕赵证券派到深圳营业部做老总的,他姓方,比我长10岁,我称呼他方总。方总是典型的燕赵人性情,为人厚道,爽朗豁达。他跟我说的股票我买之后都赚了,所以我很感激他,决定他回省城时请他吃饭。   
方总回来时很忙,请吃饭都排不上队。於是我们就约好在宾馆见面。方总是我见的第一个网友,跟我想像中的基本一致,很精干,很随和,只是个子不高。方总在投资市场的经历很坎坷,94年他在上海,跟着燕赵证券、万国做空国债,结果自己的几十万元家底外带借来的钱全部输光,幸亏这几年股市红火,自己的钱才慢慢回来。他那天晚上跟我谈了他对大豆期货的看法,他认为不用害怕大豆市场的十几万吨、几十万吨大豆现货,证券市场的资金大鳄炒作一只股票动用的资金动辄十几亿、几十亿,就是100万吨大豆,也不过20几个亿,只不过一只大盘股而已。因此,不要被现货吓倒,牛市早晚要来,只是要等机会。他的话真是高人之见,他说此番话的时候已是2000年国庆节前后,2002年果然有资金在大连市场接下100万吨大豆,牛市从此开始,从2000元/吨直到4000元/吨,目前还没有见顶的迹象。   
方总看出我失意的心境,他鼓励我勇敢地在市场上生存下去。他谈起了他的一个朋友的故事。他的这位朋友95年在海南天胶期货交易中输得很惨,幸好他有60万北大车行的原始股。95年下半年北大车行上市,他按20元/股抛出原始股之后又有了1200万的资本。96年的大牛市,他跟风炒作垃圾股,结果资金到了4000多万。97香港回归,他坐庄控了康达尔50%的流通股。然而,天有不测风云,香港发生禽流感,康达尔的主业受到严重影响,股票价格快速下跌,方总朋友迫不得已又加仓,最多持仓已经达到流通股的90%。98年底,股市低迷,康达尔虽然轻松拉起,但手中的筹码一直无法出来,他就找到北京一家很有背景的公司,公司经理K先生在业内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他们很大方地出手接了一半的筹码,方总的朋友拿到了7个亿的当初投资,这样,他手中的康达尔股票就是净赚的。当时是2000年10月,康达尔已经改名中科创业,股价40元左右,我悄悄算了一下,方总朋友光股票的资产就已经达16亿。方总说,股票今后要每年翻一倍,目前的价格还可以买,但是他自己害怕出事,因此他不会买。   
听了方总的故事,就象听一部传奇,我不禁大为感慨。炒股票就要坐庄,坐庄就要坐长庄的理论深深打动了我。投机市场风云变换,我们万不可妄自菲薄,虽然现在低迷,但说不定我们有一天也会像方总朋友那样成功,比不了那位朋友,能赶得上方总也很不错呀!   
过了不久,等我差不多要忘记方总的故事的时候,我发现中科创业连连跌停,各种传闻纷至沓来,方总提到的他那个朋友的名字却一字不差。这时,我深深佩服方总真是见多识广的高人。   
到2002年,当中科事件渐渐被人淡忘的时候,有一天新闻联播播出一条新闻:中科创业股票价格操纵案审理结束,丁福根等涉案人员被判刑。我当时立刻就惊呆了。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他吗?当我看重播的新闻时,我开始相信是他,虽然头发白了,比8年前稍微胖了些,但身高,脸面都证明,他就是8年前一起在北京的一个路边小饭店共进晚餐,经常电话谈论行情的金鹏信息部的丁福根。   
真是滑稽。方总的朋友走了,K先生也不见了,我的朋友却进去了。   
最早跟福根是怎么认识的忘了。94年我想去北京的时候,我们经常联系。他原来是人大的老师,长我4岁,很质朴很低调的一个人。我们都是抱着实现自己梦想的冲动而来到了期货市场,当初为了与小盼的情事想去北京发展,他也很支持。他陪我去常总的办公室,恰巧常总下班了,没有遇到,我们两个单身汉就在办公室外的小餐馆吃饭,共同展望期货市场的美好前景。没想到,仅仅几年功夫,人生竟发生如此大的变化。记得那天晚上,福根吃酸菜鱼不小心卡了喉咙,这难道是一个不好的预兆?当天晚上,我好像还跟他去了他的单身宿舍,很乱很脏的样子。出身市井、身份卑微的福根,竟然成了中国证券史股票价格操纵第一大案的主犯,真是匪夷所思。中国股市之荒诞不经由此可见一斑,如果连卑微如福根都能操纵中科创业,那渺小如我是否可以操纵华尔街?这是命运的安排?还是上帝与人开的玩笑,与股市抱着有朝一日实现发财梦的芸芸众生开的玩笑?   
人生遭际各有不同,福根,遭此劫难之后,你的生活将会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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