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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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女孩-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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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这些疯狂的恶作剧才使我感觉自己还是个孩子。为此,我很感激罗蒙。    
    我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他好像什么都知道,而且渴望学到更多的东西,当然不是在学校。他喜欢做的事和学校里的不一样。    
    一天,罗蒙对我说:“跟我来,罗玛,我们离开这儿,我有个好东西给你看!”他拉着我跑到后花园,推着我穿过一个半开的铁门,走进一个黑漆漆的小屋子。我顿时紧张得不能呼吸。但过了一小会儿,我的眼睛对黑暗就渐渐习惯了,这时我才发现我们正坐在一个舞台前,就像是在剧院里一样。我幻想着,当台上的幕帘被拉开时,能看到演员。但是我只看到白墙上映着白光,照出几个字来:    
     白人与黑人(波兰语)    
    突然出现几个晃动的画面,人们在墙上奔跑,他们在交谈,一辆轿车开出了舞台,还有一只狗在狂吠。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周围声响太大了,但有一件事很清楚:这是一个关于爱情的故事。    
    画面使我眼花缭乱,就像在云雾里一样。我力图跟上画面的节奏,使劲盯着画面描述的事情,突然听到一声小号声,接着画面一闪就消失了,出现两个字:“结束”。我揉揉眼睛,跟在罗蒙后面摸着往前走,一直返回到大街上。    
    “喂,你认为怎么样?”他因激动憋红了脸,眼睛里闪着光。    
    “那是什么呢?”我问,显得还有些发楞,没有回过神来。    
    “那,”罗蒙严肃地说,“是移动的图片。”    
    在我7岁的生日的时候,我得到了杰斯克———一个玩具娃娃。    
    你们知道我妈妈是在哪儿买到的吗?那个时候,克拉格一家玩具店也没有。我希望得到杰斯克已经好久了,总是不停地说起玩具、娃娃,甚至把一块旧布卷起来,放在我胳膊上来回摇晃。现在,突然真的拥有一个杰斯克了!他有一个用纤维布做的软软的身体,还有一个陶瓷做的脑袋。金黄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娃娃。    
    我高兴得几乎疯狂了,我轻轻地把他放进一个邻居给我的童车里,然后小心地用粉色毯子给他盖上。罗蒙和瑞斯诺德都嘲笑我,但是我根本不理会他们。我推着婴儿车跑到街上,然后又推进了公园里。    
    现在正是九月,天气阴沉沉的,外面很冷。但是我内心的感觉却是:阳光明媚,鸟儿欢唱,鲜花盛开,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因为我正带着我的宝宝出来呼吸新鲜空气。我哼着歌,整整他的毯子,盯着他那小脸。他正安静地酣睡,又长又密的睫毛遮在他微微闭着的、蓝色的眼帘上。    
    我坐在公园的长凳上,像每个年轻的妈妈那样,把他从婴儿车里抱出来,搂在怀里。    
    突然一个小女孩站在我面前,看起来面黄肌瘦,但脾气很暴躁:“我能抱抱你的娃娃吗?”    
    直觉告诉我将会发生一些事情:我觉得我已经看到这件事在我眼前移动,就像过电影———罗蒙称之为移动的图片———一样。    
    “不能。”    
    小女孩用威胁的眼神盯着我。“就抱一下!”她使劲地拽我袖子。我没说话,只是把杰斯克紧紧地搂在胸前。她越来越生气,我的“不能”变得越来越无力。她根本没有打算放弃的意思。    
    所以我只好把裹着粉红毯子的杰斯克递给她。    
    “千万要小心点儿。”    
    但是,正如我所担心的那样,她把杰斯克掉在地上。他的头被摔成了四半儿,他空洞洞的眼窝无神地眨着,最后停下来不动了。我想起犹太人区的小孩,它是怎么被摔在地上的。    
    鸟儿不再欢唱,花儿不再盛开,再没有一束阳光穿过厚厚的乌云。那个女孩跑得不见了。我捡起陶瓷碎片,把它们放到娃娃的童车里,然后慢慢地推车回家。    
    “那孩子不对劲。”一天西蒙叔叔突然说。这时我正拿着一本书坐在角落里。听到这句话,我惊讶地抬起了头。    
    “你的意思是……,西蒙?”妈妈问。    
    “嗯,你看她,托西娅。她像一个小大人,不像是一个小孩。”妈妈点点头,是这样的。他们开玩笑的时候,经常会叫我“小老太婆。”    
    “我想这可能和那个学校有关,”妈妈说,“那儿不适合她,也许我应该给她换一个学校。”    
    奇怪的是,他们在谈论我的时候,就当我不存在。这让我非常惊讶,但这就是他们大人。他们总是替我们的生活做决定,是这样做还是那样做,我们穿什么样的衣服,读什么学校,吃什么东西,他们都替我们做决定。他们决定什么对我们好,什么对我们不好,什么我们做是对的,什么我们做不对。他们从来不问我们怎么想。    
    这天,我又在餐桌前坐了好几个钟头,嘴里塞满了食物,就是不想吃。    
    罗蒙就用手指戳我鼓起的脸。    
    “哎唷!”我禁不住笑出声,接着菠菜从嘴里掉出来。    
    于是妈妈批评了我们。    
    “你们这些孩子。”大人们摇摇头,叹了口气说。好像我们是他们的累赘一样。


第四部分 俄国人到了华沙11、渴望去美国

    罗蒙有一个神秘花园。    
    一天晚上,当只有我们两个人坐在门厅的台阶上的时候,他把神秘花园告诉了我。“我打算买一辆自行车。”他骄傲地宣布。    
    自行车?我不相信。自行车是很难买到的,而且价格昂贵。我没听说谁有自行车。    
    “但是我还是打算买一辆!”罗蒙坚持着说。“明天晚上,我和一个人约在公园里见面,他将会给我一辆自行车。想想看,我为这个打算存了多少钱。”    
    他从裤兜里掏出来一个脏兮兮的小钱包,并让我看。这个钱袋装满了硬币。我从来没有一次见到过这么多的钱,这使我非常吃惊。“你从哪儿得来的?”我问他,心中充满了崇拜。    
    “我自己挣的。”他漫不经心地说,然后把钱包又装回到自己的裤兜里。“我敢打赌,我爸爸一定会非常吃惊!但是你绝对不能告诉别人,这是我们的秘密,明白吗?”    
    我向他发了三遍誓,即使这根本不管用,因为我总是爱乱说话。    
    第二天晚上,吃了晚饭后,罗蒙就立刻溜出去取他的自行车。我当时激动得无法形容,真想知道那辆自行车到底是什么样子,而大人们看到以后会说些什么。我等啊等,但是罗蒙一直没有回来。    
    “他很快就回来了。”妈妈在收拾桌子的时候说。我没吱声。    
    但是罗蒙没回来。那晚没回来,第二天晚上也没有回来。那天晚上,我无法入睡,因为我不停地在想罗蒙和他的自行车。要是这不是个秘密就好了!要是他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办呢?但也许他骑着自行车跑到美国去了———他总是梦想着去那里。    
    我没有动摇,我什么也没有说。    
    但是与此同时,大人们也开始着急了。虽然罗蒙以前也出走过,但是他从来没有出走过这么长的时间。    
    他们到处找他。    
    又一个晚上过去了,我在晚上做了个恶梦。我的三遍承诺像块大石头一样压在我的心头。我应该违背承诺吗?随着时间一点点地流逝,我对罗蒙的担心也在一点点地增加。    
    我最终不能再沉默了,我把自行车的事告诉了妈妈。“别告诉摩西伯伯。”我哀求着说。当他们最后发现他的时候,罗蒙伤得很重。他的头受伤了,样子很虚弱,因为他已经在公园的一个地沟里躺了两天了,几乎快失去了意识。他的钱没了,但是也没有自行车。    
    “你违背自己承诺了三遍的誓言了吗?”当我后来可以去医院探望他的时候,他低声问。    
    我羞愧地点点头。    
    “很好,”接着他又斜着嘴冷笑地怒吼:“要是你没有违背,我想我可能已经死了。但是违背誓言的事绝不能再次发生!”    
    于是我又发了三遍誓:我将永不会再次违背我上次的三遍誓言。    
    人们不再谈论希特勒暴行了,而这套公寓也渐渐空了。人们一个个地离开了我们,开始他们自己的新生活。西蒙舅舅和他怀孕的妻子移民到澳大利亚去了。豪若维斯一家找到了一套他们自己的公寓。我很想念小瑞斯诺德,但幸运的是,罗蒙还在我身边。    
    最近他总是整晚都在厨房练习用一根绳子系绳扣。这是因为他已经加入了男童侦察队,必须得学会如何做这些事。“如果你会系所有的扣结,你将会得到一枚徽章。”他解释说。    
    男童侦察队有24枚徽章,罗蒙已经获得其中23枚,只差这1枚。我相信他一定会得到那一枚的。因为当他下定决心去做某件事的时候,他一定能成功。    
    他将来某一天一定会去美国。在豪若维斯离开的时候,他们相互发誓:他们一定要在那里相见。他们总是渴望去美国。那里对男孩子们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第五部分  无忧无虑1、去扎科帕内

    我们像普通家庭那样继续生活着。这天,父亲的话使我很惊讶。“我们一起去扎科帕内吧,”他微笑着说,“那是在山里的一个小村子,离这儿不太远。我们去那儿玩几天,放松放松。想想看,我们将进行一次真正的旅行。而且罗蒙也和我们一起去。”    
    我高兴极了,我立刻搂住了爸爸的脖子。接着,我跑去告诉罗蒙。    
    春天的扎科帕内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地方。草地上遍地都开满鲜花;山间的小溪清澈见底,水面上浮起一层层的气泡;还有茂密的树林,欢唱的小鸟儿,我甚至还见到一只长着长耳朵的野兔子。我从没有见到过这么美的景色,这也是第一次让我有机会触摸到湿热的土壤,嗅到蓝色小紫罗兰的花香,听到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树叶,感受到温暖的阳光。在这个小村庄,我感觉自己是那么安全,那么自由自在。     
    我们住在一个用木板搭建的小屋子里,每天清晨用新鲜的面包卷和自制的草莓酱做早餐。    
    晚上,我们盖着厚厚的、整洁的、舒软的羽毛被睡觉。    
    饿了,可以饱餐一顿;困了,可以舒服地睡一觉,不会做恶梦;在这里我们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我的父母也很惬意、悠闲。他们像是电影里的一对夫妻,又像是一对刚刚陷入热恋的爱人,对视着、痴痴地傻笑,手牵着手,相拥着接吻。此时爸爸正搂着妈妈,坐在草地上,开心地笑着。他扶起妈妈的头,面向太阳说:“她多美啊,看这山莓般红润的嘴唇。”我点点头。我应该说什么呢?看到父母这么开心,我也非常愉快。他们就像是在嬉戏的一对傻孩子。    
    罗蒙也觉得很快活。我们在小溪里做了一个小坑道,把树皮做的小船放到小溪的坑道里。有时,爸爸也会搭把手帮帮我们。    
    在穿过小村庄的路上,爸爸总是把我举到他肩头,背着我走。我们唱着歌,小鸟儿也欢快地叫着。我们唱的歌和学校悲伤的歌使人感觉完全不同。罗蒙一路上吹着口哨,还教我怎么吹。于是我撅着嘴,边走边吹,力图能吹出正确的声音。最后,我终于吹出一声细细的口哨。大家都为我鼓掌,使我感到特别地自豪。    
    在那些天里,我觉得世界到处充满了阳光,再也没有黑暗和阴冷。    
     但是没过多久,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那时,我们继续着我们的愉快旅行。过了一会儿,我们感到饥肠辘辘,还有些累,于是打算返回木屋。    
    我远远地看见两个人朝这边走过来———穿着雨衣,提着行李。他们戴着帽子,虽然现在阳光明媚。他们表情僵化,像是士兵的脸。我立刻明白了他们是警察,这就意味着危险。    
    “你不是中暑了吧,罗玛?”妈妈说,“你的脸色看起来很苍白。”    
    他们其中有一个人向我们走过来,态度生硬地问:“你是戴维·赖伯宁吗?”    
    爸爸点点头。我立刻又一次从妈妈那双发抖的手中感到了以前的那种冰冷、恐惧的感觉。只是这次比以前更冷。太阳是那么温暖,妈妈的手是那么冰冷,警察的脸依旧僵硬。    
    罗蒙站在我旁边,重重地呼吸。他也害怕了。“你被捕了,”穿着雨衣的人说,“跟我们走。”    
    爸爸低下头,沉默了。他在思考,可能在想他应该怎么做。是应该毫无抵抗地让他们把他带走?还是应该跟他们搏斗?过了几秒钟以后,他看了我一眼,带着微笑。“不要害怕,宝贝,”他说,“我很快就回来了,我相信这次肯定是弄错了。托西娅……”他盯着妈妈的眼睛说,“……别担心我。”    
    他们走进停在木屋前面的一辆黑色小轿车里,车很快就开走了。在这当中,我们默默地注视着一切。不一会儿,车尾腾起一小块乌云般的灰尘,接着就不见了。    
    我和妈妈又一次失去了爸爸。    
    当我从学校回到家的时候,妈妈还带着帽子,穿着外衣,好像是在我前一分钟刚刚到家。我觉得我不应该呆在家里。罗蒙像往常一样,又出去探险去了。妈妈不分昼夜地寻找着爸爸的下落。到现在,我们已经回到克拉格好几个星期了,我们还是没有爸爸的一点儿消息。我们在那件事发生之后,很快就离开了扎科帕内。妈妈想尽了一切办法去找,但是爸爸好像是从地球上消失了一样。    
    “他们为什么要抓他?”她一遍遍地低声哭诉。自从爸爸被抓了以后,她就崩溃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这样。毕竟,她应该知道我们每一个人随时都可能被抓。    
    她不断地去邮局打电话。最后,她终于知道了他的下落。    
    在蒙特鲁匹奇。    
    当我听到这个词,我吓得抽搐了一下。蒙特鲁匹奇———就是那个警察说让爸爸跟他们回去的地方吗?在我的脑海里,蒙特鲁匹奇是世界上最恐怖的地方,蒙特鲁匹奇在一定意义上就意味着死亡。    
    妈妈叹了口气,擦干了眼泪。“我还不是很清楚具体情况,”她解释着,“但很明显他们说他是叛徒。但现在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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