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耀--经济腾飞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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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光耀--经济腾飞路-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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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工作是促进,不是管制投资者的活动。他邀请我到印度跟他的同僚和高级公务员
一起举行各抒己见的献策会。

    1996年1 月,我访问德里,在印度国际中心就阻碍印度攀上经济增长更高峰的
课题,向劳巫的公务员和当地三大总商会怕商人发表谈话。在另一次单独会谈中,
劳巫承认,印度人自古以来就担心经济改革会导致财富分配不均,这使他难以推行
进一步的改革。他注人大笔资金造福人民,却被反对党指为出卖国家,典当国家的
资产。他特别指出两个社会问题:印度的公共住房因为资金缺乏而供应缓慢,生育
率却居高不下。他要吴作栋总理在住房计划上协助他。我必须向他泼冷水,让他不
要寄望过高,不要因为我们的房屋计划成功,就认定我们能够解决他们的住房问题。
新加坡可以为印度策划,但是他们必须自己筹集资源来落实计划。我在80年代见到
劳巫的时候,他在甘地夫人的政府班子里担任外长。他属于独立斗争的一代,年近
80,即将退休。拉吉夫。甘地在1991年竞选期间遇害后,国大党同意推选他为群龙
之首。同情票让他的政党获得最多议席一一尽管还是达不到绝大多数。劳巫成了总
理,并在五年任期的头两年,大刀阔斧地进行经济改革,但他已经不是精力旺盛,
追求着自己理想的年轻小伙子了。开放印度经济的推动力来自他的财长曼莫汉星。
使人感到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位财长是搞中央计划经济起家的。劳巫没有那种说
服印度人民支持这些改革,不要理会反对党种种阻挠的信念。

    经济增长缓慢,人口增长却快速的印度近期内不可能成为富国。它必须先解决
自己的经济和社会问题,然后才能在东南亚扮演重要的角色。印度若变得富强些,
并协助维持东南亚在印度洋一带的和平与稳定,那将对东盟有利。

    印度在各个学术领域有那么多杰出的人才,但是基于种种因素,它让英国遗留
下来的高水平降低了。他们现在不那么坚持于精英制度或规定通过考试来决定谁进
入名校或顶尖大学,谁被录取担任专业职位,谁又将加入印度公务员的行列。学生
考试作弊肆无忌惮。大学把固定的学额分配给它们的州议员,议员再把学额分给或
卖给他们的选民。

    英国时代的印度公务部门官员,是从印度举国精英中精挑细选的。一个印度平
民必须才华出众,才能加入这个顶尖的英国服务行列。我在60年代访问印度时,有
一回下榻印度总统府。一天早晨,两名曾经属于原来的印度公务部门而非印度行政
服务部门的官员,在我打高尔夫球之前前来同我共进早餐。印度文官制度这个时候
已经变成印度行政官制度。这两个人叫我佩服。其中一人向我解释,数百名印度文
官如何在英属印度时代管理4。5 亿印度人,而且治理得井井有条。他以怀旧的口吻
追述获选的印度文官素质优越,并感叹曾经只以英文进行的录用考试,现在却以英
文或印地文两种语文进行。民粹主义者施加的压力降低了录用标准,同时导致公务
员之间的沟通水平下降。

    一个曾经出类拔革的公共服务部门就这样水准逐渐下滑,现在又处于社会和经
济革命的动荡时期,生活水平因此下降。英国统治印度的时代,他们的生活具有一
定的优雅水平,海陆空三军的将领级人物,还有印度公务部门的高级人员都打高尔
夫球。在60和70年代的印度,他们买不到好的高尔夫球,因为禁止进口。我记得有
一回出游到德里高尔夫球俱乐部,新加坡驻印度最高专员公署事先提议,让我带几
盒高尔夫球去分给俱乐部的委员。当地的高级将领和高级公务员拆开盒子,一人抓
一把高尔夫球塞进自己的高尔夫球袋的那种情景,叫人看了丧气。

    高尔夫球委实十分珍贵,足以让球童冲人任何一栋房子、任何一片深草区去把
它找出来。1965年,有一回我在前孟买皇家高尔夫球场把球打进了贫民窟,球掉落
在锌板屋顶上的响声清楚可闻。我的球童冲了过去,我以为他是去查看谁受了伤。
但不是那么回事——一个小男孩拿着球走出来,并非要投诉我们害他受伤,而是要
跟我们讲价钱卖球。看到球童们把断裂的塑料或木制球座收集起来,削尖座底后重
新用来垫起其他球员的球同样让我觉得难过。在更衣室里,男仆给客人穿脱鞋袜。
人浮于事的情况太严重了。

    或许一切错在制度。印度花了数十年的时间实行国家计划和管制,换来的却是
拖累国家发展的官僚作风和贪污风气。当初若推行下放制度,更多像班加罗尔和孟
买那样的中心,就有机会崛起并繁荣发展。另一个原因可能在于他们的等级制度,
这是唯才是用制度的宿敌——每个等级都要求在每一个机构里占有一院的位置,不
管是印度行政官的录用或是大学的学额。第三个原旧是印度和巴基斯坦之间永无休
止的冲突和战争,使双方都更咖穷困。

    60年代,我走访的德里是一个宽敞的大城市,四处空旷,没有污染也没有比比
皆是的贫民窟。90年代的德里环境一团糟。那是1 月份,空气中弥漫着发电厂和住
家烧煤散发出来的烟雾,臭气熏天。贫民窟比比皆是。保安方面他们安排一整连的
军队守在我下榻的喜来登酒店前面。街道堵塞,水泄不通,德里再也不是昔日那个
令人感觉宽敞的首都了。在1996年选举中劳巫的国大党败下阵来。13个政党,包括
几个共产党已经联合起来组成政府,以便把印度教徒民族主义的印度人民党踢出局。
印度的民主已经脱离世俗的基础,经济开放难以进一步推行。但是更深一层的问题
一直没有得到解决。因德尔。库马尔。古杰拉尔总理有一回发表公开讲话,引述一
项调查结果,指出印度是亚洲排名第二的贪污之国。1997年,他对印度工业联合会
说:“有时候,当别人向我提起印度是世界十大贪污腐败国之一时,我觉得羞愧,
无地自容而垂下头来。”印度是一个沉睡着的强国,潜能尚未发掘。

    从锡兰到斯里兰卡1956年4 月,在赴伦敦途中,我首次访问斯里兰卡。我住在
滨海的加勒法斯酒店,这是当地数一数二的英国统治时代的酒店。我在科伦坡市内
四处闲逛,周围的公共建筑物叫我赞叹,有许多是用石头砌成的,战火不曾在这些
建筑上留下痕迹。由于蒙巴顿把他在东南亚的指挥总部设在康提,因此比起新加坡
来,锡兰有较多的资源和更完善的基础设施。

    同一年,索罗门。韦斯特。里奇韦。迪亚斯。班达拉奈克以新成立的斯里兰卡
自由党党魁的身分竞选获胜,当上总理。他答应以僧林罗语为官方语言,立佛教为
国教。他是一位揭种绅士,出生于一个基督教徒家庭,受的是英文教育。他后来决
定拥护土生居民保护主义,改信佛教,并成为僧伽罗语的捍卫者。这是锡兰四分五
裂的开端。

    当时的新加坡首席部长林有福,邀请我同班达拉奈克共进晚餐。班达拉奈克是
一个矮小机灵的人,衣冠楚楚,谈话对答如流。他对自己获得占多数的僧枷罗族选
民授权,要使锡兰成为更加拥护土生居民保护主义的社会,表现得雀跃万分。这是
对“褐皮肤老爷”社会的反动。所谓“褐皮肤老爷”社会,指的是当地政治精英继
承执政权后,效法英国人的一切,包括他们的生活方式。被班达拉奈克取代的前任
总理约翰。科特拉瓦拉爵士每天早晨都骑马取乐。以僧枷罗语为官方语言,使贾夫
纳泰米尔人和其他少数民族处于不利的地位。把佛教提升为国教导致信奉印度教的
泰米尔人、信奉伊斯兰教的摩尔人以及信奉基督教的荷兰殖民者的后裔(荷兰人和
当地人通婚的后裔),惴惴不安。这一切他似乎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和历史上的
好运让锡兰享有太平,因而仅有2。5 %的预算是花在防务上。到了80年代末,为了
镇压贾夫纳泰米尔人的叛乱,锡兰把超过一半的预算花费在军火和防卫部队上,不
知道他对此又有什么话说。

    锡兰曾经是英国的共和联邦模范国,独立道路经过精心的铺设。它的战后人口
不到1000万,属于人口中等的理想国家。相比之下,锡兰的教育水平比较高,在科
伦坡和康提有两所以英文教学的杰出大学,公务员以当地人为主。代议政体方面,
它早在30年代就有市政会选举。锡兰在1948年独立,成了渐进式的独立的典型例子。

    然而天啊,结果却事与愿违。我在历年的访问中,看着一个原本前途无量的国
家逐渐走向没落。一人一票制没有解决基本的问题,占人口多数的大约800 万名僧
伽罗人,随时可以轻而易举地以多数票击败200 万名贾夫纳泰米尔人。官方语言从
英语转为僧伽罗语使泰米尔人吃亏。它原本是个没有官方宗教的国家,僧伽罗人现
在却把佛教奉为国教。身为印度教徒,泰米尔人感到被剥夺得一无所有。

    1996年10月,我参加了一个在伦敦召开的总理会议,归途中到科伦坡访问并会
见了达德利。森纳那亚克总理。他是一位性情温和,甚至可以说是个逆来顺受,带
有点宿命论思想的年长者。我们在前皇家科伦坡高尔夫球场打球时,他为平坦的球
道被贫民的住房和牛羊侵占道歉。他说,有了民主和选举,这种情况在所难免;他
无法提出充足的理由以便在城市中央保留这些青葱的空地。他安排我乘火车前往曾
经景色怡人的山间避暑胜地努沃勒埃利耶。我上了很有启发性的一课,洞悉独立后
发生了什么事情。火车上(特别车厢)的食物足以把人毒死。那些螃蟹严重腐烂,
发出阵阵恶臭,我立刻跑到厕所去把它吐个精光。

    他曾经担任牛津大学俱乐部的会长,说话一字一句似乎还停留在俱乐部辩论学
会中那段辩论的日子。三年后,他被一个佛教僧侣暗杀,我并不感到惊讶,只是觉
得事情非常具有讽刺性:暗杀他的竟是一个佛教僧侣,原因是政府在立佛教为国教
方面进度缓慢,那个僧侣因此感到不满。

    在接下来的选举中,他的遗孀西丽玛沃。班达拉奈克凭同情票当上总理。结果
证明,她口才虽然没那么流利,作风却强硬得多。1970年8 月,我在锡兰见到的班
达拉奈克夫人,是个坚毅并且信奉了不结盟思想的女性。锡兰主张美军全部撤离南
越、老挝和柬埔寨,主张印度洋地区成为一个无核武、无强国纷争的地区。我年纪
较轻,耐心地向她解释自己跟她不太相同的外交政策目标。我解释说,南越如果落
人共产党手里,不但柬埔寨、老挝、泰国三国,新加坡也将受到严重的威胁。叛乱
活动将蔓延到马来西亚,给新加坡带来不堪设想的后果。我们无法接受锡兰主张的
那种高尚的意识形态,因为它会对我们的未来产生很大的影响。本区域其他强国—
—中国和日本来日将加强它们的海军实力。因此,新加坡觉得有必要继续维持五国
联防协议,这将提供一定程度的保障。

    班达拉奈克夫人的侄儿费利克斯。班达拉奈克是她在国际事务上的后台人物。
此人聪明有余而功力不足。在努沃勒埃利耶,我下榻坐落在山中的前英国总督官邸。
总督官邸已荒废失修,它以前一定保养得很好,花园里种满玫瑰(还有一些残留着),
就像一片英式林地。在海拔5000英尺高处的总督官邸非常凉爽。我在曾经非常漂亮
的高尔夫球场打球。跟科伦坡的高尔夫球场一样,这个球场也被贫民的住房和牛羊
侵占了。

    用晚餐时,一位学识渊博却愁容满面的僧伽罗长者向我解释说,在推行民选制
度的情况下,锡兰国内所发生的一切是无可避免的。僧伽罗人要成为老大,他们要
从英国人手里接过茶园和椰园的管理权,要从泰米尔人手中夺过高级公务员的控制
权。他们不得不上演推崇僧伽罗语为官方语言的悲剧,并为此付出沉0 重的代价。
他们把一切从英语翻译成僧林罗语和泰米尔语,过程又慢又累赘。大学里用三种语
言教学:僧伽罗语用来教多数学生,泰米尔语教贾夫纳泰米尔学生,英语教荷兰人
的后裔。我问过康提大学的校长,三个接受三种不同语文源流教育的工程师要怎么
合作建造一座桥梁。对方是荷兰人的后裔,系了一条剑桥的领带,好让我看清楚他
是一位真正的博士。他回答说:“先生,那是一个政治问题,有待部长们来回答。”
我问起书本的问题,他回答说,基本的教科书从英语翻译成僧林罗语和泰米尔语,
书本印好的时候,总是迟了三四个版次。茶园的状况看了令人心寒。被提升挑起茶
园管理大梁的当地人无法跟从前的英籍经理比美。少了严格的纪律,采茶工人采0 
的不只是幼嫩的茶叶,连沏不出好茶的老茶叶也照采不误。他们的椰园也不能幸免。
那位僧伽罗老先生说,这是人民学习如何治理国家所必须付出的代价。过后多年,
我不曾再访问锡兰,一直到1978年,在悉尼召开的共和联邦政府首脑区域会议上,
我同他们新上任的总理朱尼厄斯。理查德。杰耶华德纳见面为止。前总理班达拉奈
克夫人已经于1972年,把国家的名字从锡兰改为斯里兰卡,建立了共和国。这些变
化没有改善锡兰的际遇。当地茶叶依然打着锡兰茶的招牌出售。

    同班达拉奈克一样,杰耶华德纳是基督教徒出身,后来皈依佛教,并拥护土生
居民保护主义,以便跟人民认同。在对多年的岁月中,他经历过无数次政治生涯的
起起落落,不如意的日子比得意的时候多,渐渐地,对无法达到目标而被迫降低要
求也就等闲视之了。他要脱离导致国家破产的社会主义政策。他在悉尼同我见过面
之后,到新加坡来,说要让我们参与斯里兰卡的发展。他对政治那种讲求实际的办
事手法使我对他另眼相看。他说服我于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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