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涅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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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涅天下-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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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林重生

  凉凉的风从脸颊刮过,空气阴冷而潮湿。粗大而密实的枝干在高空中盘绕错节,将天空大片蓝色隔绝在外,层层叠叠的暗绿如伞成荫。
  钝钝的痛觉将她涣散的神经一根一根地扯回,后脑生生的痛!抬手往脑后一摸,黏黏的全是血!
  几乎是出自本能的反应,卫希颜一个翻身趴伏在地,双耳微竖,锐利的目光谨慎四扫。
  入目一片低矮绿色,四下寂寥无声。
  卫希颜慢慢放松身体,脑后的痛感立时扯得她嘴角微咧。意识渐渐清醒,右手顿时摸向胸口——那一枪射中了!
  触手却是一怔,掌下粗砺,并无血液的黏着感,衣衫下的心脏强劲跳动。
  怎么回事?
  她双手撑地坐起,低头检视。
  饶是她久历血雨腥风,闯过十年惊心动魄,也不如这一眼让她惊骇失魂,呆愣在地!
  灰绿色的迷彩摇身变成一身粗布衫裤,遍是泥尘,衣衫撕裂,脚上的军靴也被一双圆口黑布鞋取代!
  她不由揉了揉额头,记忆中失去意识的一刹那是在百慕大海面上的激战中。灰狐诈死猝起,子弹射向希文,措手不及中她本能冲前一枪,击毙灰狐,同时胸口一痛跌船落海。
  她没死?!那也应该被冲上海滩,怎么会身在丛林中?胸口明明中枪了,枪伤呢?
  她双眉凝住,俐落的短发此刻却披散到胸前,就算是吃最有效的生发剂也没这么快!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镇定下来。开始思考百慕大魔鬼地带的传说。或者自己竟然已经昏迷了几个月?被救后扔在了丛林中?
  她伸出双手,十指修长,指间也有薄茧,但绝非她惯常握枪的那双手!她迅速将全身仔细检视了一遍,眉间顿然拧成川字。
  事情脱离了常识范畴! 
  这具身体——不是她的!
  借尸还魂?
  她脑中一片轰然,十八年地狱黑暗穿行,却从没有哪一刻如此时般让她恐惧惶惑! 
  怔了一阵,她不由回想起接单时的不安感觉,却难以拒绝那笔大单,足以实现伙计们梦想的大单生意!原想是最后一博,孰料结局却是如此出人意外!
  卫希颜不由苦笑。果然还是直觉可靠啊,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她猛然撑地站起,顿时全身上下酸痛叫嚣。不管如何,她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有机会!
  后脑血似乎仍在溢出,要想活命得止住血。她看清楚站立处是林中的一个大坑,几步外的一块尖石上血迹犹新,一个竹编背篓横倒在地,半篓子药草散落出来。
  她眉头顿时一展,走到竹篓边一阵翻捡,果然找到数株止血消肿的草药。黑暗中求生,多的是刀伤枪伤,多一项自救的本事就多一丝活命的机会,她刻意研习过的野外求生草药之术,在此又派上了用场。
  甩手将几株有止血功效的草药摔掉泥土,她用袖子擦净,胡乱塞入口中嚼烂,再将破衣袖撕下一条,将草药渣吐在布带上,贴在后脑伤处,布条绕头部一圈系牢。
  敷药处一片清凉,她又拣了几株草药嚼烂后吞入腹中。不一会儿,便感觉头部痛楚略减。
  收拾妥当后,卫希颜定下心,略一思忖便将目前境况大体推断出来。这具躯体应该是个采药人,采药时不慎跌落,滚落时后脑勺撞到坑底凸起的尖石死亡。
  她摸了下脸。没有水,照不出现在的相貌。从手的肤色看,还是黄种人;衣衫样式却有些古怪,斜开的衣襟,没扣子没拉链,仅以腰中一根布带固定,难道是最原始的少数民族?
  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伸手下摸。
  还好,希文不用改口叫她哥哥!
  但这个平坦又硬梆梆的胸口是怎么回事?
  她扯开外面布衫,里面一件又是一件,全部扒开后露出胸口的一圈白布,解开后胸前两处立时弹起,小巧挺拔。
  女扮男装?
  卫希颜略一皱眉,再度穿好衣衫。此时林中光线渐渐暗沉,肚子咕噜噜叫了几声。
  得想办法上去找东西吃。
  依她以前的身手,这十多米高的洼地自是不屑一顾。但现在这身“躯壳”不知道好不好用?
  她挥挥手臂,确认后脑的伤势无碍,身子一拧跃起凌空横踢,顿时一歪差点跌倒。她直起身大为不满,真是太弱了!好在这采药人经常爬山,力气倒也不算太差,比起一般的女子倒是强多了。
  她拣好草药,背上竹篓,走前几步,伸手一扯试了试坑壁上灌木的牢实度,然后双手扯着灌木,交替向上攀爬。
  当她踩上林中地面,却被眼前的景象略吃一惊。
  坑沿上一片狼藉。
  干涸的血迹中横躺狼尸一头,灰狼头颈处被一把柴刀狠狠砍入。
  卫希颜瞟了眼□手臂上的一排牙痕,想是被这头狼所咬。
  这采药女林中遭遇孤狼,一番苦斗杀狼,却在纠斗中跌落深坑。有幸逃离狼口,却意外身死。但卫希颜此刻却没有多余的同情心为这不幸的采药女哀悼,她更关心怎么走出去尽快和希文会合。
  四周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暗绿,粗如合抱的巨树高耸入云,巨大浓密的枝干盘绕错节。
  这是原始森林的深处。
  卫希颜拔出狼尸上的柴刀,握在手中分别朝四个方向前行二十米,但均未发现有指路记号。这采药女子定是被灰狼追得夺路奔逃,远离了记号之处。
  卫希颜用柴刀砍下一截粗如儿臂的枝干,将枝节叶子全部削去,棍尾削尖,用力挥舞两下。这棍子既可用于探路,也可作为攻击性的武器。柴刀虽利,却嫌短了点,不利于远程攻击。
  肚子再度咕噜几声响,饥饿汹涌而至。她瞟了眼地上的狼尸,尽管不挑食,但对隔夜尸肉也没多大兴趣。凭着野外生存的经验,她找到几种可吃的浆果,吃得半饱后摘了几捧放在竹篓中当备用粮,然后爬上树捣掉几个鸟窝,生鸟蛋不好吃,但绝对营养,蛋白质丰富。
  吞下几个鸟蛋后,卫希颜感觉因失血而流逝的体力正渐渐恢复。
  天色越来越暗,丛林夜行绝对是不智之举。她选中一株巨树攀爬而上,将竹篓横搁在枝丫间放稳,找了一处枝干盘绕交错的地方,斜躺而眠。
  这一晚思潮起伏,一直到后半夜她才疲累睡去,即便如此,熟睡中仍是机警地保持三分清醒。
  第二日天光刚透入林中,她就醒了,躺在那不动一直等到林中大亮时方起身。吃了些竹篓里的野果当早餐,她站在树冠上抬眼望去,一片暗绿茫茫无边。
  她一路小心搜寻着采药女奔窜的痕迹,一根撞断的树枝,一丛被踩踏的野草,循着些微似断非断的痕迹她走走停停。
  这样走了几个小时,卫希颜停住了。再也找不到类似的痕迹,很可能采药女便是在此地突然遇上狼,那么附近应该有她做的指向记号。
  搜寻了十多分钟,卫希颜却一无所获!
  从林中树木的生长状态来看,这里不是丛林的边缘。这采药女既然敢进入丛林深处,一定是非常熟悉,或者才没有做记号?
  卫希颜皱了皱眉头,心里头却并不着慌。她对原始森林并不陌生,多年前在亚马逊丛林被死对头追杀,每一分钟都呼吸着死亡,今时相比简直是天堂,至少没人在后面用枪指着!
  只不过她原本打算循着采药女的方向确认身份,既然希望落空,她只有靠自己的经验走出丛林再做打算了。
  朝着树木向阳的方向,她果断前行。
  ***
  瘦弱的躯体趴伏在草丛中,一动不动。
  窸窣声隐隐约约。一只灰野兔从草深处窜出来,耳朵支起四下张望一阵,撒腿奔前。
  瘦削身体猛然一弓,柴刀呼啸而出。
  “噗!”命中兔背,灰兔倒地扑腾。
  卫希颜摇头起身,对自己的成果极是不满。看来和这身体还得磨合,柴刀本应嵌入兔颈,一刀毙命才是!
  她拣起犹在扑腾的伤兔,双手一拧一错送它归了西。拾了堆枯枝枯叶,找了处宽阔的平地,架生火堆,从怀中摸出一块松脂放在枯叶上,手持两块尖石,剧烈敲击……
  嚓!火星窜落在松脂上,叶堆簇然燃起。
  她用柴刀利落剥掉兔皮,将兔肉割成小块,串在树枝上翻滚烧烤成熟肉,吃了一小部分,剩下的放入竹篓。
  第五天,卫希颜瞄上了一只肥大的梅花鹿。这次的身手已经敏捷多了,猎取后照样烤熟存放,鹿皮晒干夜里还可当被盖。
  随着身体四肢的磨合熟练,竹蒌中烤熟的猎物越来越多,背负行走渐渐沉重。
  她用锋利的柴刀砍下粗大的树藤、树枝,搭成一个树屋帐蓬,里面铺上厚厚的枯叶。白天将竹篓放在树屋里,用树藤拖着行走;夜里用树藤将树屋拴在交错的大树枝干之间,舒服躺睡(丛林的夜空永远比地面安全)。
  她脑后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每行一日就在竹篓上刻一道痕,当刻上第十道痕时,眼前仍然是一望无际的绿。空中枝干层层盘绕遮去天空的蓝,偶尔一道浮云从枝叶縫隙飘过,除了树只有风,四周永远阴凉潮湿,孤寂得让凡人发疯。
  多年的黑暗生涯将她的心志磨得坚如磐石,孤寂让她愈发生出求生的斗志。一路且行且停,戒骄戒躁,夜里的入睡越来越平静。习惯性的三分清醒仍然保持,但比起夜夜持枪而卧的日子已是幸福许多。丛林虽然孤寂却远比喧闹的人世安全。
  行到第十五日时,高空突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雷响。卫希颜迅捷行动,将树屋拖到枝叶茂密的巨树下,用树叶层层盖住竹篓中的熟肉。刚做完这一切,便觉身上一凉,大雨哗然落下。
  强劲冰凉的暴雨箭穿透枝叶倾落如注,将丛林中的寂闷冲散了开去。卫希颜用柴刀在湿软的泥地上掘了一个大坑,以大片的叶子垫底,雨水很快在坑中积成一潭。
  大雨倾泄如盆,光溜溜的躯体挺立在雨中。双手上下翻飞,污黑条泥滚滚下落,渐渐露出白皙光滑的皮肤。
  看不出这身体除了手臂等□的皮肤较黑外,其他地方倒是白得耀眼。肢体柔软又富有弹性,线条匀称优美,比起她伤痕累累肌肉如铁的本尊不知美了多少倍。
  这才是美女的料呀!她舒服地感叹。
  很快,大雨收住,林中重透光亮。潭中水倒映出一张年轻的脸,十七八岁年纪,黑眉斜入,大眼澄亮,鼻子挺拔,嘴唇削薄,红润饱满,竟是极其漂亮的一张脸!配上锋锐如实质的眼神,一时英气俊秀无俩。
  卫希颜双手在脸上着迷的摸来摸去,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对这身体的不满终因这美色而欣喜颜开。
  一个采药女竟生得这般好样貌?
  或许是因是太美了才女扮男装?
  




阿宝归来

  卫希颜昼行夜眠,又向前行进了数日,终于在一株巨树上发现了一道箭头记号。
  箭头指向东方,不是她南进的方向。她想了想,顺着箭头方向疾步前行,三百米外又发现一道箭头,一路顺着箭头所指方向走下去。
  空中层层叠叠盘绕的枝干逐渐疏朗,视野中的蓝色越来越大片,走出丛林胜利在望!
  前方隐隐传来枝叶踩踏的声音。
  卫希颜一把将树屋扯到巨树后隐藏,身背竹篓三两下爬上巨树,隐于枝叶之间。
  脚步声越来越近,渐渐响至树下。
  她拨开树叶小心下望。五个身材魁梧的男子,衣着与自己这身差不多,腰间还围了块兽皮,手上拿着铁叉,看样子是猎户。
  说话的发音很奇怪,明明每个字都听得清楚,但听不懂说什么。似是云贵两地的方言,但又不完全像,难道是苗族人?
  她心想错过这群人不知何时再能见到人烟,当机立断窜下树跳落到地上。
  “喂!”
  “有动静!”
  树下五个猎户吓了一跳,齐齐后退扬起猎叉,却在看清眼前人后个个面色惊愕,呆立在地,仿佛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
  卫希颜看下自己,外面的粗布短衫烂的到处是洞。前几天刚刚伏击了一只獐子,又是烤肉又是爬树,全身泥污,不会把她当成野人吧?
  最前面的猎户似乎是个领头的,四十多岁,黑脸壮实,最先清醒过来,指着她欣喜大叫:
  “阿宝,你还活着!”
  后面的四个猎户哗啦围上来,七嘴八舌嚷嚷,神情均是激动无比。
  “阿宝,你去哪了?怎么弄成这样?你娘都急死了!”
  “我们大伙找了你二十天,还以为你遇上猛兽了。”
  “可怜你娘,天天在村口等你,眼泪都哭干了!”
  卫希颜间或听懂了几个字,从这些男人的表情看,激动加惊喜,可能是采药女一个村的。眼前五个男人越来越激动,她再不吭声便要引起怀疑了,但一说话就会露馅。
  黑暗生存法则之一:微笑是最好的武器!
  她牵动唇角微微一笑,倏然头一歪,手拄棍身子软软倒地,眼一闭昏了过去。
  “阿宝,你怎么了?”
  “村长,怎么办?”
  为首猎户道:“先把阿宝背回去再说!”
  一路疾行。卫希颜估算大约走了半个多小时,听见狗叫声。她微微睁开一道眼缝,偷偷从村长背上望去。
  一块凹下的盆地,散落着几十座茅草屋,屋外三三两两的妇女老人。听见山上男人的喊声,两个粗布衣衫的健壮妇女急急跑上山坡。
  “孩他娘,是阿宝!”村长叫道。
  “天!阿宝还活着!”
  村长女人道:“他爹,阿宝怎么样了?”
  “没受伤,太累昏过去了!”
  “可怜的孩子!”
  村长女人侧头对同行的女人道:“张大嫂,你先回去烧点米汤端到阿宝家。我去找阿宝娘。”张大嫂应了声,两个女人又转身向村子里跑去。
  ***
  偏僻的山村犹如被投放了一把火,整个沸腾起来。人人都知道失踪二十天的阿宝回来了。
  喧闹声中卫希颜闭上眼不敢睁开,感觉被放到一张床上,她继续装晕不动。
  一只手颤抖着摸上她的脸,耳中不断听到喃喃重复的两个单音节。
  可能是叫采药女的名字。
  她揣测着,仔细辨识发音,渐渐脑海中浮出两个字:阿宝。由此她也确定:这不是苗语。
  颤抖的手指传达出强烈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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