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台弟子柳永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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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台弟子柳永纪事-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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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玉英道:“原来是天香妹子,算是还了我的债了。” 
  柳七忙问天香欠她何债,玉英笑而不答,忙着置酒款待,殷勤留宿。 
  柳七深解其意,一连住了三天,怕天香怪罪,更怕误了赴任日期,只得和玉英告别。玉英十分眷恋,设下约盟,说也要像谢天香那样谢客二年,然后和柳七官人相随,侍奉箕帚。 
  柳七道:“赴任不便,若你真有此心,待你从乐籍里除了名字后,我再来接你。” 
  “天香姐姐人品极好,请官人代我问好。” 
  柳七临走,拿来纸笔,留下琢磨好的词章《鹊桥仙》,词云: 
  届征途,携书剑,迢迢匹马东去。 
  惨离怀,嗟少年易分难聚。 
  佳人方恁缱绻,便忍分鸳侣。 
  当媚景,算蜜意幽欢, 
  尽成轻负。 
  此际寸肠万绪。 
  惨愁颜、断魂无语。 
  和泪眼、片时几番回顾。 
  伤心脉脉谁诉。但黯然凝伫。 
  暮烟寒雨,望秦楼何处。 
  柳永别了谢玉英到江州宿处,见两顶轿子已备好等在路口,心中诧异,问轿夫: 
  “你们怎么在这里,往哪里去?” 
  “回大人,夫人让我们在这里等你。” 
  “夫人呢?” 
  “夫人来了。”说着话,谢天香提了包袱儿出来。 
  柳七道:“知我者,夫人也。” 
  天香问:“那谢玉英人物如何?” 
  柳七道:“甚好。” 
  “那玉英可曾有话给我?” 
  “说你人品极好,让我问好。” 
  天香道:“如此来说,我还了她的债了。” 
  柳七问她所欠何物,天香亦笑而不答。 
  二人分别坐了轿子,不几天就到了江苏,处处山明水秀。柳永传话给夫人,问她是否下轿歇息片刻。天香也好心情,回话道: 
  “相公若有心致,下轿赏玩最好。” 
  二人下了轿,仆人们拥着来到一座酒楼,主仆分序要了酒菜。正饮间,忽听鼓声齐响,临窗望去,湖面上一群儿童,乘着小船,在湖上戏水采莲,有童子口唱吴歌,众人相和,格外好听: (领唱):采莲阿姐斗梳妆哎——— (合唱):好似红莲搭个白莲争。 (领唱):红莲自道颜色好,白莲自道粉花香。 (合唱):粉花香,粉花香,贪花人一见便来抢。 (领唱):红个也忒贵,白个也弗强。 (对唱):当面下手弗得,和你私下商量。 (众人合):好像荷叶遮身无人见,下头成藕带丝长。 (重唱):粉花香,粉花香,贪花人一见便来抢。 
  柳七听得高兴,取出笔来,依着吴歌韵儿也做一首吴歌题于壁上:   
  芳心是事可可五(3)   
  十里荷花九里红, 
  中间一朵白松松。 
  白莲则好摸藕吃, 
  红莲则好结莲蓬。 
  天香见状,接过笔来补道: 
  结莲蓬,结莲蓬, 
  莲蓬生得忒玲珑。 
  肚里一团清趣, 
  外头包裹重重。 
  写毕将笔递给柳永,续道: 
  有人吃着滋味,一时劈破难容。 
  往下就有点卡壳,一时续不上好句子来,正凝思间,旁边走过一个老女人,年近五十,端着酒菜正要往那边去,见状,看柳永几眼,回身看谢天香几眼道: 
  “柳七官人,接不上了?” 
  柳永道:“一时卡壳,无以为续!” 
  那女人放下酒盘,接过笔来续了二句: 
  只图口甜, 
  哪知我心里苦,开花结子一场空。 
  柳七大喜:“有姐姐这结尾,这吴歌必然流传百世。” 
  一行饮酒数巡,天香催道:“官人,莫要只图饮酒,误了任官限期。” 
  柳永道声有理,便下了楼,上了轿。 
  天香回头望时,凭栏处,那老女人正牵个孩子目送他们一行。微风吹动酒旗,摇摆处分明见“张楚酒楼”四个大字。 
  又走了半日,歇息时天香问柳永: 
  “相公,那楼上续歌的夫人你可认识?” 
  “不认识,她续得好歌。” 
  “你不认识她,她可是认识你。” 
  “是吗?”柳永问。 
  “你没听她称你柳七官人?” 
  “噢——”柳七沉思一会,“可能是旧日院里的熟人。” 
  “那么相公可认识个叫张楚的?” 
  “不认识。” 
  谢天香想了一阵,寻不着答案。 
  轿子过了姑苏,沿桐江南下,快到余杭时柳永让停轿,来到天香轿前: 
  “夫人,前日你问的张楚想起来了,必是钱塘楚楚和她的徒弟张颜,问夫人,何方得到她们的消息?” 
  天香说:“我只是随便问问,相公不要介意。” 
  柳永只得又上了轿。天香心里道:“谁知我心里苦,开花结子一场空。”分明是说她已结了子,那楼前站立的小孩,肯定是柳郎之子,如果真是这样,得派人领来。 
  柳永到余杭上任,为官清正,讼简词稀。柳青天之名不日传开,柳永每断一案,勾栏瓦肆间就虚虚实实唱将出来,柳永听了,心里十分受用,便有意照顾歌妓艺人,理在双方的,偏着歌妓行首,她们理亏时,也有意从轻发落。余杭县里的官妓轮番派最好的歌妓到衙门,为柳永听政之暇助兴。 
  这一天晚上,一家官妓派个叫周月仙的过来,柳永见她很有姿色,心里高兴: 
  “周月仙,你可选自认为最好的唱来。” 
  月仙道:“若是往日,我必唱些欢快曲子,可今日只能唱些悲苦之调方合我心意。” 
  “这是为何?” 
  月仙低头不语,两泪长流。柳七再三盘问,才知详情。 
  这月仙和本地一名姓黄的秀才非常要好,一心要嫁那秀才,可秀才家里贫苦,办不起彩礼。月仙为秀才守节,誓不接客,鸨儿再三逼迫,只是不从,只因她是鸨儿亲生,便无可奈何。秀才和月仙家隔一条大河,每天夜晚月仙偷船去与秀才相聚,天明又回。同县有个刘员外,爱月仙姿色,欲与欢会,月仙执意不肯,吟诗四句赠与: 
  不学路傍柳,甘同幽谷兰。 
  游蜂若相询,莫作野花看。 
  刘员外得知月仙每夜偷船和秀才相会,便买通舟人将她强奸了。云收雨散后,月仙怅惘吟诗一首: 
  自恨身为妓,遭污不敢言。 
  羞归明月渡,懒上载花船。 
  是夜仍到黄秀才馆中往宿,却不敢告诉他,天亮后回家。那刘员外邀请月仙伴酒,酒到半酣,又要调戏她,她仍旧推阻,刘员外便取出一把扇子来,扇子上有四句诗教月仙诵出。月仙一看大惊,正是昨夜舟上所吟四句,当下顿口无言。刘员外说:“此处牙床锦被,强似芦花明月。小娘子勿再推托。”月仙羞惭,只得从了,这以后,刘员外每天在她家住着,不容她和黄秀才相处。所以心里郁闷,只能唱些悲苦的曲子。 
  柳永听完,心里已有了主意,便道: 
  “你所唱的苦曲是什么?” 
  月仙道:“当今诗、词中最苦莫过于《庆州败》。” 
  柳永道:“好像没有这个调子。” 
  月仙:“大人,这是一首诗,刚刚流布于市。” 
  柳永道:“我向来不爱听唱诗,你说它流布于市,可能有些特别之处,唱来我听。” 
  月仙亮开嗓子唱道: 
  无战王者师,有备军之志, 
  天下承平数十年,此语虽存人所弃。 
  今岁西戎背世盟,直随秋风寇边城, 
  屠杀熟户烧障堡,十万驰骋山岳倾…… 
  柳永闻唱,站起来:“月仙稍停,此诗乃何人所做,所言何事?” 
  “回大人,此乃苏舜钦诗,言年内庆州之败。” 
  “与何人作战而败?主帅是谁?” 
  “和西夏赵元昊而战,主帅为刘平。” 
  “往下唱吧。”柳永坐下,心里道,赵元昊造反的详情不甚明了,可这苏舜钦的诗大胆直言,慷慨淋漓,确实难得。 
  周月仙往下唱道:   
  芳心是事可可五(4)   
  我军免胄乞死所,承制面缚交涕洟。 
  逡巡下令艺者全,争献小技歌且吹; 
  其余劓馘放之去,东走矢液皆淋漓。 
  首无耳准若怪兽,不自愧耻犹生归! 
  守者沮气陷者苦,尽由主将之所为, 
  地机不见欲侥胜,羞辱中国堪伤悲! 
  柳永听完,长叹一声:“月仙呀,你身在巾帼,含羞不忘国耻,实为难得,你快去叫黄秀才和你妈妈过来,由我做主,让你嫁了秀才。” 
  月仙赶忙谢恩,不几时唤了二人来到府堂。 
  柳永自出白银五十两作身价,替月仙除了乐籍,让黄秀才领了月仙回去,临行送一对联为贺礼: 
  风月客怜风月客, 
  有情人遇有情人。 
  柳耆卿在余杭三载任满,准备回京复命,想起江州谢玉英之约,一行人再次来到江州。 
  谢天香道:“相公,谢玉英虽好,但毕竟是行首出身,她若负约,相公不必烦心。” 
  柳永到了玉英家询问,玉英不在,细问才知是有个孙员外邀她往湖上看船去了。心里怏怏不乐,取出花笺,制词一首: 
  红板桥头秋光暮。淡月映烟方煦。 
  寒溪蘸碧,绕垂杨路。重分飞,携纤手,泪如雨。 
  波急隋堤远,片帆举。 
  倏忽年华改,向期阻。 
  时觉春残,渐渐飘花絮。 
  好夕良天长孤负。洞房闲掩, 
  小屏空,无心觑。 
  指归云,仙乡杳、在何处。 
  遥夜香衾暖,算谁与。 
  知他深深约,记得否(柳永词《迷神引》。 
  写完,念了一遍,也不落款,将词笺粘于墙上。 
  柳永回到东京,休息几日,准备面见圣上。   
  芳心是事可可六(1)   
  待了几日,皇上升朝面见百官,通知柳永上殿,时间是仁宗宝元元年,即公元1038年,柳永已经五十余岁了。 
  “柳爱卿——” 
  “臣在。” 
  “朕闻你在睦州、余杭任职间,恪尽职守,有些作为,现任期已满,你还有什么要求?” 
  在朝的文武百官,听皇帝这样问话,都掩口而笑。 
  柳永知道仁宗有意做难于他,便低头不语。 
  仁宗见柳永不语,笑着说: 
  “你为官清正,朕心里高兴,现宫中缺个制词之人,晓峰缺一个不贪的盐官,你欲何往?” 
  “听皇上吩咐。” 
  仁宗等了半天,见柳永只说这么一句,心中不悦: 
  “吕丞相,你看该任柳永何职?” 
  吕夷简忍住笑:“依皇上的话,可派柳永任浙江晓峰盐官。” 
  仁宗看看柳永,见柳永还不说话,只好下旨道: 
  “柳永,朕任你为晓峰盐官,择日上任去吧。” 
  柳永口称万岁,起身退到一旁。 
  皇上召见了苏舜钦,吕夷简拟将其派往大理任评事,范仲淹(此时,范仲淹又升为开封知府。)连忙站出道: 
  “皇上,苏舜钦才华出众,忠心可嘉,可留其在朝中任职。” 
  皇帝问晏殊,晏殊道:“集贤殿校理职位空缺,苏舜钦可当此任。” 
  皇上准许,苏舜钦连呼万岁。 
  下了早朝,柳永回到家中,柳宜问他早朝详情,柳永如实相告,柳宜叹口气: 
  “三变呀,皇上问你有何要求时,你应该答只要能为国分忧为君解愁不敢有别的要求,皇上说宫中缺一个制词人时,你应该说愿常伴皇上左右。” 
  柳永心中懊悔,但想到又要去江南任官,心中稍安。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到地方任官更自在些。” 
  “那也不能无故降职呀。”柳宜说,“好在皇上没明说是降职,否则柳氏一家就遭殃了。” 
  柳永这才知道由余杭县令改任定海晓峰盐官非同小可。 
  “天香啊,看来咱们又该上路啦,真是对不住你,自跟了我,就没有安静过。” 
  天香:“相公,此次臣妾恐怕不能随你。” 
  “这是为何,是怕路途劳顿之苦?” 
  “不是,和相公在一起,苦累均无所谓,只是近日感到不适,估计是有了身孕……” 
  柳永闻言甚喜,让家里人小心照顾好天香。柳妻也是开通人,和天香处得姐妹一般,好让柳永放心前去。临行时,天香嘱咐,到了姑苏,一定要去“张楚酒楼”找上次续诗的那个女人。柳永依言先奔姑苏,可那酒楼早已改主,更不知“张楚酒楼”迁往何处。一人路上寂寞,又不敢明着去找青楼儿女,只得星夜兼程赶往晓峰。而这时,皇宫之中发生了一件大事情,吏部员外郎兼河南知府的范仲淹上书再次弹劾吕夷简,奏响了庆历党争的序曲。 
  “皇上,微臣以确凿的事实,认为吕丞相任人唯亲。他举保的官员,大多有贪赃枉法之事,而对有才贤德之士,又故意压制,不以重任。” 
  仁宗微闭双目,细细思索范仲淹的话,再想想吕夷简保举刘平征赵元昊而兵败庆州,觉得范仲淹所讲也许有点道理。 
  “皇上,容老臣再禀——”吕夷简站出跪在地上,“臣自受相以来,每日三念吾皇知遇之恩,所以恪尽职守,用人方面更是严格把关,臣所用者皆贤达之士,那些因文学而结成帮派之人则不敢重用,党派之见会影响国家大事的解决,因此,臣肯定得罪了不少这方面的所谓有才之士。臣以为,范仲淹不思改过,数次越职言事,不但危及国家大的政策,而且伤了君臣和气、臣与臣之间的精诚团结,如果依范仲淹之言行事,明日起,君臣离间,大臣间互相反目,上得朝堂各行攻讦之能事,不问国运昌盛与否,则大宋江山受害匪浅。” 
  侍御史韩缜站出来:“皇上,吕丞相言之有理,比如人体,只要凭道而行,稳中求发展,外敌是无隙涉足的,如果腑脏有病而不治,此人再强也支撑不了几天,请皇上深思。” 
  仁宗皇帝闻言,觉得二人所说也有道理,一时难以决断,只好退朝。 
  任官阁校勘的欧阳修见范仲淹再次处于劣势,便和安道、尹洙几人商议补救措施,尹洙说: 
  “此事,只有看谏官高若讷了,若皇上下旨再贬范希文,只有他一人可以阻拦。” 
  “高谏官意下如何?” 
  “往日很是称赞范希文之举。”安道说。 
  “此事不敢马虎。安相公可于今夜设酒请高谏官来,探明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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