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询问美文-书梦重温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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询问美文-书梦重温丛书-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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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似的常在我的左右!”这是“浓得化不开”之一种。我们已经熟悉徐志摩
散文“跑野马”之说,在《巴黎的鳞爪》中徐志摩又说“在我写的人只当是
随口曲”,我以为“随口曲”同样是对“志摩散文”的又一准确概括。我非
常惊讶,徐志摩的感觉、体验和情感似乎从来不知疲倦,任意任性的倾诉似
乎从来没有阻隔,这在现代作家中似乎也是不多的。徐志摩的散文是语言的
“漩涡”。读者“旋”进去了,他自己也“旋”进去了。一些有意味的话在
不经意中流失了。“想来现在的学者们太忙了,寻饭吃的,做官的,当革命
领袖的,谁都不得闲,谁都不愿闲,结果当然没有人来关心什么纯粹教育(不
含任何动机的学问)或是人格的教育。”现在的学者们恐怕比徐志摩那时还
忙。说徐志摩大概总要说到康桥。康桥是徐志摩的血脉所在:“我不敢说康
桥给了我多少学问或是教会了我什么。我不敢说受了康桥的洗礼,一个人就
会变气息,脱凡胎。我敢说的只是——就我个人说,我的眼是康桥教我睁的,
我的求知欲是康桥给我拨动的,我的自我的意识是康桥给我坯胎的。”徐志
摩的散文中有个挥之不去的“康桥”。在巴黎时,徐志摩心想:“放宽一点
说,人世只是个机缘巧合;别瞧日常生活河水似的流得平顺,它那里面多的
是潜流,多的是漩涡——轮着的时候谁躲得了给卷了进去?那就是你发愁的
时候,是你登仙的时候,是你辨着酸的时候,是你尝着甜的时候。”徐志摩
是在什么时候卷进去的呢?胡适这样描述徐志摩的死:“在那淋漓的大雨里,
在那个迷蒙的大雾里,一个猛烈的大震动,三百匹马力的飞机碰在一座终古
不动的山上,我们的朋友额上受了一下致命的撞伤,大概立刻失去了知觉。
半空中起了一团天火,像天上陨了一颗大星似的直掉下地去。我们的志摩和
他的两个同伴就死在那烈焰里了!”(《追悼志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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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泻集》
论周作人前期散文,我以为比较好的选集是北新书局1927 年9 月初版
的《泽泻集》。读《泽泻集》颇有读《语丝》的感觉。《语丝》作为现代散
文的新的生长点,容纳了“五四”退潮后知识分子分化的景象;而《泽泻集》
中的诸篇散文是周作人前期散文艺术的集中体现,而且同样重要的是,所谓
“两个鬼”——“流氓鬼”与“绅士鬼”在《泽泻集》中出现“并肩”而战
的。所以周作人“毫不踌躇地将这册小集同样地荐于中国现代的叛徒与隐士
们之前。”如果细读《泽泻集》序,我们就发现在“叛徒”与“隐士”之间,
周作人的重心已有所倾斜。他明确否定“载道”而突出“言志”,他援引了
戈尔特堡的话,是“希望在我的趣味之文里也还有叛徒活着。”而“能够表
现出一点当时的情思与趣味的,也还有三五篇”。这“三五篇”就是指集子
中的《苍蝇》、《故乡的野菜》、《北京的茶食》、《吃茶》、《谈酒》和
《乌篷船》等几篇。周作人是“美文”的倡导者,有了这样几篇文字可以称
为“美文家”了。从文体的角度看,有趣的是“美文”往往是“隐士”的一
种“风度”,而“杂感”——譬如集中的《关于三月十八日的死者》等——
则是“判徒”的抗争。鲁迅有类似的情况,觉得世事纷扰便有杂文,一旦从
纷扰中寻出闲静来就有了《朝花夕拾》。似乎“美文”成了一种特有的心境。
这心境颇近于《雨天的书》序所说:“觉得如在江村小屋里,靠着玻璃窗,
烘着炭火钵,喝清茶,同友人闲谈话,那是颇愉快的事。”至于书名的由来,
周作人解释:“那也别无深意,——并不一定用《楚辞》的‘筐泽泻以豹鞹
兮’的意思,不过因为喜欢这种小草,可以用作书名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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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小读者》
我在《中国当代散文史》的“后记”中这样追忆我与《寄小读者》的最
初的缘分:“余生也晚,读到冰心的《寄小读者》时,已是七十年代末了。
冬日萧瑟的黄昏,在父亲的朋友家中偶然翻到这本书,便结束了它向隅而泣
的命运。我迷上了《寄小读者》。我毫不犹豫地冷落了一位穷困潦倒的私塾
先生提出的为我讲古文的热情。这一往事距我写《中国当代散文史》近二十
年了;尽管我对散文的理解已不同于当年,但我仍然十分珍惜记忆中一个少
年关于书和散文的梦想。”这本《寄小读者》是“文革”中父亲的朋友被抄
家后的“幸存者”。
在我的记忆中,我真正以好奇的眼光打量这个社会是从看人抄家开始
的。它在我心灵中所留下的摇晃的影子是被抄者破碎的眼光。但在最初,我
感到了抄家队伍的庄严和气势,在当时,那是兴奋的感觉。这感觉后来让我
恐惧。所以我在写《文革文学史》时常把它看成是对自我的批判。“被抄了”
“抄了”这切切察察的短语、语调、神情,今天的影视已经很难还原了。后
来我视觉中的镜头与文字似乎都不是关于那种历史情境的“善本”书。真实
地阐释历史有可能么?鲁迅在《阿Q 正传》写到过阿Q 想“革命”时的兴奋。
“东西,? 。直走进去打开箱子来:元宝,洋钱,洋纱衫,? 。秀才娘子的
一张宁式床先搬到土谷祠,此外便摆了钱家的桌椅,——或者也就用赵家的
罢。自己是不动手的了,叫小D 来搬,要搬得快,搬得不快打嘴巴。? 。”
这是阿Q 式的抄家。阿Q 还说“造反有趣,? 。”我们许多小伙伴都跟在造
反派的抄家队伍后面,“同去同去”。我不知道那些被抄的人家为何总是敞
开着门,而且大人小孩男女老少都列在门口作迎候状,仿佛有朋自远方来,
但不是乐不可支而是诚惶诚恐。我印象是这样。有一家从米缸里抄出个银手
镯,有从床底下抄出铜元宝的。还在一户人家的木箱子里搜出顶瓜皮帽。红
卫兵说你还想当地主吗?男主人呆在一旁只听女主人说我们有罪。这户人家
天井里长着棵桃树,我尝过那桃子,甜。抄家时又是桃红柳绿,但谁也感觉
不到枝头的喧闹。女人又捏着拳头高呼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胜利万岁。我跟
着拥挤的人群出门,被人撞到了桃树上,桃树落英缤纷。那棵桃树后来坏死
了,也就再没有小孩来偷桃子了。我现在知道那女主人是在作自我保护,当
法律、权利与尊严化为乌有时,彻底老实或糟践自己其实是一种最有效的也
是最无力的办法。那样的场面后来能够相比美的只有娶亲的队伍。这滑稽么?
当我以成人的眼光轻松地看着与自己当年年龄相仿或更小的小朋友嬉笑着跟
在娶亲的队伍后面,想着当年情景,一时失语。我自己也成了“小朋友”们
的“历史背景”了。滋润天真无邪心灵的是以独特方式(甚至是世俗的)表
达的“爱”,在他们的视野中两个相识或不相识的人走到同一片屋檐下于是
就有了“家”。在他们面前是家的珠联璧合,而在我们的身后则是家的支离
破碎。我至今还不清楚,那本《寄小读者》是怎样保存下来的。在“文革”
的后期我竟然读到了《赵氏孤儿》和残缺的《金瓶梅词话》等。现在想来真
是个奇迹。后来学小靳庄,大队要建一个新的供贫下中农学习的图书阅览室,
我去整理布置。那间作阅览室的房子的角落堆着几捆书,是抄家时的战利品。
这个尘封的世界对我充满了诱惑。抄家来的财物都有了不明的去向,只有书
被当作废品“向隅而泣”。我读到了《红旗谱》、《野火春风斗古城》、《三
家巷》、《林海雪原》、《青春之歌》等,这些父辈当年读过的书,在这样
的境遇中偷偷地哺育着滋润着我。它们甚至引起我关于爱情的梦想。读大学
时我几乎没有重读《当代文学史》必读书目单上列到的这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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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有了“版本”意识后,再回故乡找那本《寄小读者》时,已经无影
无踪了。我后来曾经想,我所见到的那些红卫兵们如果曾经读过《寄小读者》
而且被深深打动过,即便是去抄家是否可能收敛些?我觉得我和我的这一辈
人在应该懂得爱也需要爱的时候,爱却被莫名的恨代替、毁灭。冰心在《寄
小读者》中反复说到的爱、母爱是对人类永恒的讴歌。冰心说过,“这如火
如荼的爱力,使这疲缓的人世,一步一步的移向光明。”读过《寄小读者》、
被爱滋润过、又记住了爱并且去爱的人,是幸福的。我曾经想过而且现在还
这样想,在现代散文中如果选一本类似于《圣经》的书那么这本书无疑是《寄
小读者》。
《朝花夕拾》
作为一部纯粹的散文集,《朝花夕拾》在鲁迅创作中占据的地位是重要
的。编定《野草》后隔天,鲁迅着手编辑陆续刊载在《莽原》上的《旧事重
提》,并改题为《朝花夕拾》。1928 年9 月北京未名社初版,列为未名新集
第2 种。我在乡下最早读到的版本是人民文学出版社1973 年4 月第一版,
《呐喊》《彷徨》和《鲁迅杂文集》的单行本也在那年重出了。现在我书架
上的《朝花夕拾》、《呐喊》、《彷徨》还是1973 年的版本,《朝花夕拾》
是初中老师送我,扉页有某校“革命领导小组”的红印章。
在世事的“螺旋”中,《朝花夕拾》的写作环境几经变异。《狗?猫?鼠》、
《阿长与〈山海经〉》两篇写于北京寓所的东壁下,《〈二十四孝图〉》、
《五猖会》、《无常》作于流离中,《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等写于厦门大
学图书馆的楼上,此时的鲁迅“已经是被学者们挤出集团之后了”。这样的
“生存空间”的迁徙,也正是鲁迅深刻而痛苦的精神漂泊。《朝花夕拾》的
编辑与写作分别在“一?二八”与“四?一二”事件之后,“小引”所谓“心
里这么芜杂”与这两个事件的震荡有关,鲁迅由此有了“妄想破灭”的感觉。
《朝花夕拾》与《野草》是可以参照着读的。《朝花夕拾》之“小引”是以
《野草》的方式诠释《朝花夕拾》:“寻闲静”“抄记忆”是鲁迅“彷徨于
无地”的另外一种表现方式:“我常想在纷扰中寻出一点闲静来,然而委实
不容易。目前是这么离奇,心里是这么芜杂。一个人做到只剩了回忆的时候,
生涯大概总要算是无聊了罢,但有时竟连回忆也没有。”由“纷扰”到“闲
静”,也是由“杂文”到“小品散文”的转换,这使得《朝花夕抬》在精神
与文体上具有双重意义。
“给我们永逝的韶光一个悲哀的吊唁”是《朝花夕拾》的关键语句。鲁
迅“吊唁”什么?是随着韶光永逝的童心、天性、人情和爱心。童时的鲁迅
对阿长由怨恨转为爱,在于长妈妈对“幼稚的爱美的天性”的满足;为何与
“无常”最为稔熟也最为亲密,在于无常之通人性,“一切鬼中,就是他有
点人情,我们不变鬼则已,如要变鬼,自然只有他可以比较的相亲近”,“和
无常开玩笑是大家都有此意的,因为他爽直,爱发议论,有人情,——要寻
真实的朋友,倒还是他妥当”;在《父亲的病》中鲁迅宽有了他父亲,没有
了《五猖会》中的埋怨,而是说“我很爱我的父亲”;鲁迅对范爱农女儿景
况的惦念、对藤野先生的感激展示了他真爱的情怀;那是一个亲切的鲁迅,
是一个在日常生活中寻找诗性的鲁迅。当鲁迅在他的记忆中充满欢愉时,我
不能不为他对现实的深深绝望所震撼。一部《朝花夕拾》是人生再洗礼的仪
式。说“吊唁”,是因为“韶光”已经“永逝”,于是失落之情与怅惘之美
如涓涓溪流从鲁迅心中缓缓的淌出,而又滋润千万读者的心田。鲁迅对“悲
哀的吊唁永逝的韶光”这一人生经验的揭示同样使《朝花夕拾》不朽。逝者
如斯,而人们愿意让记忆中留存的“旧来的意味”“哄骗”,似乎也成了人
类的天性了:“我有一时,曾经屡次忆起儿时在故乡所吃的蔬果:菱角、罗
汉豆、茭白、香瓜。凡这些,都是极其鲜美可口的;都曾是使我思乡的蛊惑。
后来,我在久别之后尝到了,也不过如此,惟独在记忆上,还有旧来的意味
留存。他们也许要哄骗我一生,使我时时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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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多年之前我去过绍兴,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那是5 月,在绍兴乡村,
我吃了闰土后人种的罗汉豆,又在绍兴城里的“咸亨酒店”尝了孔乙己喜欢
的用罗汉豆做的茴香豆。我现在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滋味,我只记得我们几个
同学一边嚼着茴香豆一边背诵鲁迅的话:“总而言之:我将不能常到百草园
了。Ade,我的蟋蟀们!Ade,我的覆盆子们和木莲们!? 。”
《剪拂集》
这是林语堂的第一部散文集,北新书局1928 年12 月出版,有《祝土匪》
等杂文28 篇。1935 年4 月,郁达夫作《中国新文学大系散文二集?导言》
时,林语堂已经“耽溺风雅,提倡性灵”了。郁达夫是如何议论林语堂的这
一变化的呢?“林语堂生性憨直,浑朴天真,假如生在美国,不但在文学上
可以成功,就是从事事业,也可以睥睨一世气吞小罗斯福之流。《剪拂集》
时代的真诚勇猛,是书生本色,至于近代的耽溺风雅提倡性灵,亦是时势使
然,或可视为消极的反抗有意的孤行,周作人常喜引外国人所说的隐士和叛
逆者混处一道的话,来作解嘲,这话在周作人身上原用得着,在林语堂身上,
尤其是用得着。”在分析了林语堂幽默文章形成的因素后,郁达夫中肯地说:
“我只希望他勇往直前,勉为中国二十世纪的拉勃来,不要因为受了人家的
暗算,就矫枉过正,走上了斜途。”后来的情形虽然比郁达夫这里所作的分
析复杂些,但他在这段话中包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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