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询问美文-书梦重温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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询问美文-书梦重温丛书-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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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示和延伸,而独语也就是在说梦画梦。在现实与幻想的矛盾之间,何其芳
沉湎于幻想,这是否与现实人生隔绝呢?有批评者甚至把《画梦录》的精致
视为“颓废主义的一种变相。”何其芳因《画梦录》而喜悦,也因《画梦录》
而苦恼。《画梦录》后的何其芳比《画梦录》时的何其芳更加痛苦。他在《给
艾青先生的一封信》中怀着自责的心情说:“我当时的最不可饶恕的过错在
于我抑制着我的热情,不积极地肯定地用它去从事工作,去爱人类;在于我
只是感到寂寞,感到苦闷,不能很快地想到我那种寂寞和苦闷就是由于我脱
离了人群;在于顽固地保持孤独,不能赶掉长久的寂寞的生活留给我的沉重
的阴影。”我觉得何其芳多少夸大了自己的过错。这是他走上新的精神之途
的开始。终于,精致的雕饰的《画梦录》为“精感粗起”的《还乡杂记》取
代。那个曾经被认为日趋缩小的心灵版图,在何其芳看来“又渐渐地扩大起
来”。我们还要提到“画梦录”漂亮的文体。在创作之初,何其芳就有鲜明
的文体意识,“我愿意以微薄的努力证明每篇散文应该是一种独立的创作,
不是一段未完篇的小说,也不是一首短诗的放大。”每个字都经过他手指抚
摩的。《画梦录》“以很少数文字制造出一种情调;有时叙述着一个可以引
起许多想象的小故事,有时是一阵伴着深思的情感的波动。正如我以前写诗
时一样入迷,我追求着纯粹的柔和,纯粹的美丽”。
我有时想,我们这一代人写不出《画梦录》了,因为在没进大学之前,
我们的感情就粗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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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人生边上》
“钱学”的兴起是80、90 年代学界之盛事,相对而言,《写在人生边
上》的研究则在“钱学”之“边上”。关于《写在人生边上》的创作情况,
孔庆茂之《钱钟书与杨绛》一书说:“在西南联大时,钱钟书开始了散文的
创作,在联大《今日评论》中写了一系列‘冷屋随笔’,后来应出版社要求,
要结集出版。他在蓝田国师时,就由杨绛在上海编选了一本,定名为《写在
人生边上》交陈麟瑞、李健吾审阅。1941 年12 月,由开明书店出版。”又
说,“沦陷之初,钱钟书一时没有工作,生活相当艰难。恰好这时,他的散
文集《写在人生边上》在上海出版,得些稿酬,稍微补贴一下清苦生活。”
“稿酬”“补贴”之说我未作“考证”,援引在此,聊作“轶事”。
关于“写作过程和经验”,钱钟书先生自己“拒绝”去“追忆”,他在
1982 年《写在人生边上》重印本序中说:“我们在创作中,想象力常常贫薄
可怜,而一到回忆时,不论是几天还是几十年前、是自己还是旁人的事,想
象力忽然丰富得可惊可喜以至可怕。我自知意志软弱,经受不起这种创造性
记忆的诱惑,干脆不来什么缅怀和回想了。”这又是钱先生的风格。其实,
钱先生在初版的“志谢”文字中已很“原则”地说过,一是几篇发表过的曾
和孙大雨、戴望舒、沈从文、孙毓棠各位先生所主编或筹备的刊物有过关系,
二是陈鳞瑞、李健吾先生审阅全书并在出版和印刷方面给予了帮助,三是由
杨绛先生编定。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0 年再版时曾述及《写在人生边上》
的版本情况:“上海开明书店1941 年初版;1982 年福建人民出版社纳入《上
海抗战时期文学丛书》;1988 年台北书林出版公司又收载《钱钟书作品集》。”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版未作文字改动,依据的是钱先生修改过的1982 年版。
钱先生重印本序说:“我硬了头皮,重看这两本书(另一本是《人?兽?鬼》,
笔者注);控制着手笔,只修改少量字句。它们多少已演变为历史性的资料
了,不容许我痛删畅添或压根儿改写。但它们总算属于我的名下,我还保存
一点主权,不妨零星枝节地削补。”1995 年河北教育出版社重印“中国现代
小品经典”,收入《写在人生边上》,编者在书后说明“本书根据上海开明
书店1948 年9 月4 版重新排印,作者对文字略有修改。”此说有些模糊,所
谓“略有修改”是否指1982 年的那修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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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钱钟书先生散文,余光中先生和董桥先生都有过引人注目的评价。
余氏《剪掉散文的辫子》说,面对学者散文,“我们好像变成面对歌德的艾
克尔曼(J。P。 Ecker…mann),或是恭聆约翰生博士的鲍斯威尔( James
Boswell)。有时候,这个智慧的声音变得犀利而辛辣像史威夫特,例如钱钟
书”。董桥先生则在《不甘心于美丽》的访谈中说:“钱先生的识见我是绝
对崇拜的,但油和顺的笔触,在我个人并不欣赏。”我想再补充两点:所谓
“边上”未尝不是知识分子的一种立场;我私下里把《写在人生边上》看作
《围城》的“小引”。
《流言》
如果要找出“意义”相反的书,我想,一部是沈从文的《湘行散记》,
一部则是张爱玲的《流言》;沈从文为“橹歌”而动容,张爱玲则喜欢听“市
声”,《湘行散记》为“橹歌”,《流言》是“市声”。虽说“京”“海”
之间有“冲突”,但不妨碍“并存”。 1933 年沈从文发表《文学者的态度》
时,13 岁的张爱玲在上海圣玛利亚女校读书,是年她在女校年刊《凤藻》上
发表习作《迟暮》。张爱玲中学时代最喜欢的先生汪宏声作《记张爱玲》叙
述老师对学生的印象。水晶1971 年8 月发表的《夜访张爱玲》有一段说到张
爱玲对沈从文的评价:“她说非常喜欢阅读沈从文的作品,这样好的一位文
体家。我说沈的短篇不错,有些地方简直就是杜斯妥也夫斯基,她听着笑了
起来。”这么多年来,围绕张爱玲评价的一个分歧大概就是她在“五四”新
文学传统之外。有时褒她贬她都与这样一个位置有关。看水晶的文章,发现
张爱玲本人也因此苦恼。水晶写道:“谈到她自己作品流传的问题她说感到
非常的uncer… tain(不确定),因为似乎从‘五四’一开始就让几个作家
决定了一切,后来的人根本就不被重视。她开始写作的时候,便感到这层困
恼,现在困恼是越来越深了。”而现在的张爱玲不是不被重视,差不多要被
一些人“炒”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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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是张爱玲的第一部散文集,1944 年冬由中国科学出版公司出
版,作者本人设计的封面。张爱玲颇有绘画的才能,曾经有学者建议不妨编
一本《张爱玲速写插图集》之类的书。一部《流言》为现代散文留下了似乎
说不尽的话题。集中的一些文章发表时,苏青主编的《天地》月刊就有圈点:
“在三期刊载之《公寓生活记趣》亦饶有风趣。”“张爱玲女士的《烬余录》
描摹香港战时状态,淋漓尽致,非身历其境者不能道出。”“今日编者更有
好消息可以抢先报告,原来张女士又集其年来所写的散文郑重付刊了,书名
《流言》,预料出版后的畅销情况又必空前的。本期所刊《谈跳舞一文》,
其艺术见解自有独到之处,幸读者诸君之精于此道者多注意焉。”《流言》
再版时,《天地》又有预告:“本书所载各篇,思想巧妙,文笔幽丽,如溪
水之潺缓,如月下梵和琳独奏,凄迷动人。附画多幅,亦饶风趣”。关于张
爱玲的创作,我很注意作家的议论,觉得他们不受理论束缚,艺术感悟也好。
陈若曦《张爱玲一瞥》追忆读《流言》的感受:“大学一年级时,偶然在同
学家的旧书堆里翻出一本张爱玲的散文集《流言》来。回去连夜读完,熄灯
上床时,天已亮了。《流言》读起来总觉得神笔迭出,处处异想天开,作者
的才气、异秉泛滥在纸上,真是十几年来我仅见的一部最好的散文集。其实
文笔还在其次,主要是张爱玲这个人本身太突出了,她是既敏锐又尖刻,任
性而又坦白。《流言》里几幅仕女的速写更是神笔,有几幅讥讽那些姨太太,
外国太太之流的,看了简直要喷饭。卷首的著者近影给我印象更深,那幅像
充满了生命的跳跃。”我以为这是评价《流言》比较“到位”的文字之一。
如果把散文分成“此岸性”与“彼岸性”两类,张爱玲的散文属于前者。
“此岸性”可否说是张爱玲散文的“本体性”?她没有置身于对彼岸超验的
冥想中,她在一“出道”时似乎就穿透了人生,无奈地感受到挣不脱时代的
梦魇,但她不拒绝现实,更愿意“从柴米油盐、肥皂、水与太阳之中去寻找
实际的人生”。她毫不犹豫地接纳世俗,在此过程中可能会藏垢纳污,但没
有同流合污。由“此在”的人生状态出发,她的散文没有宗教感,但并不缺
少“人的成份”。张爱玲用散文和小说确立了在五四新文学传统之外的另外
一种介入生活的方式。她这样说自己的文章:“一般所说‘时代的纪念碑’
那样的作品,我是写不出来的,也不打算尝试,因为现在似乎还没有这样集
中的客观题材。”这是张氏非常著名的一个观念。其实,并不是没有这样集
中的客观题材,却与张氏的人生观与她对文学理解有关。她继续说,她注重
人生安稳、和谐的一面,而非人生飞扬的一面,“而人生安稳的一面则有着
永恒的意味,虽然这种安稳常常是不安全的,而且每隔多少时候就要破坏一
次,但仍然是永恒的。”张爱玲在某种局限中完成了一次意义的超越,在传
统与现实、中与西的冲突中完成了一次价值的超越。张爱玲因此被遗忘又被
记起。大家都说了张爱玲许多话,也许可能都是“流言”。
《雅舍小品》
“闲云野鹤”式的文字在今天几乎已成为时尚,这可能也是梁实秋先生
始料未及的。雅与俗之间有时只隔一层纸。《雅舍小品》的写作,与文坛那
场“抗战无关论”公案有关,这桩公案已大致可以说清,就不再赘述,关于
《雅舍小品》的写作,龚业雅序云:“二十八年,实秋入蜀,居住在北碚雅
舍的时候最久,他久已不写小品文,许多年来只是潜心于读书译作,入蜀后,
流离贫病,读书译作也不能像从前那样进行。刘英士在重庆办星期评论,邀
他写稿,‘与抗战有关的’他不会写,也不需要他来写,他用笔名一连写了
十篇,即名为《雅舍小品》。刊物停办,他又写了十篇,散见于当时渝、昆
等处。战事结束后,他归隐故乡,应张纯明之邀,在《世纪评论》又陆续发
表了十四篇,一直沿用《雅舍小品》的名义,因为这四个字已为不少的读者
所熟知。”此后几十年,又有《雅舍小品》续集、三集和四集问世,合集收
小品共143 篇。梁实秋先生是在“雅舍”里出不来了,而我们不必全跟着进
去,后来的三集,是梁氏风格的巩固和惯性,《雅舍小品》的人文意义,审
美价值是在续集前确立的,续集后的作品可能更宜欣赏、把玩但已是定势中
的一种自我仿制。从1939 年写作“雅舍小品”到1986 年出四集,几乎是半
个世纪的时间跨度,梁实秋仍然从容如初,平和如初,整齐如初,这也是耐
人寻味的。《雅舍小品》当然是对“抗战文艺”主体格局的补充,但在更重
要的意义上它表现了一种传统和思维,一种文化背景和人格。伦理理性是《雅
舍小品》最基本的文化精神,梁实秋依托儒家思想与新人文主义“合流”的
背景,立足现实生活不涉玄渺神奇之境;立足一已的人生经验,环顾人性百
态连带中外古今,自负而又自得地解释着人性的方方面面,又引经据典,贯
通中西,有浓郁的书卷气,是学者散文的代表性作家之一。我在《乡关何处》
中说,“梁实秋是现代散文史上的重要作家,但不是散文大家。”理由是:
“过多的理性驾驭,影响了梁实秋对现实对人生作出更深的体验,他缺少生
命的痛苦与冲动,自得与平和阻碍着他进入深刻博大的人生境界,他的散文
有书卷气,少生命血脉;有学养,少个人体温;有趣味,少蕴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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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帆集》
自从“现代文学”成为一门学科以后,治“现代文学”的人大概都程度
不等地受过唐彛壬挠跋臁N叶链笱毖У慕滩木褪翘葡壬鞅嗟摹吨泄
现代文学史》,现在教我的学生还是让他们读这本书。这些年来,唐先生学
问家的形象不断强化,其实他还是个作家。我原先只注意过他的杂文,读了
小品《落帆集》后发现他同样是一个对生活充满幻想的抒情诗人。他的深有
影响的书话中的“散文因素”和他的小品是相通的。唐先生说:“书话的散
文因素需要包括一点事实,一点掌故,一点观点,一点抒情的气息;它给人
以知识,也给人以艺术的享受。”大家都说各种文体当有自己的本体特征,
唐先生所言几乎可以视为书话的“本体性”了。不久前读杨义先生选编、列
入姜德明先生主编的“现代书话丛书”的《唐彛榛啊罚喔从小肮懔晟⒕
的慨叹。唐彛榛俺晒Φ脑颍钜逅档猛赋梗骸拔慕缰小榛啊惶澹
唐彛δ笱伞L乒宰骷摇⒀始椅昶牵圆厥榧椅罱冢问榛30
余年,成《书话》与《晦庵书话》,恃其书味本色及文章风采,风行海内外。”
现在的作家与学问家之间是“魂飞魄散”,集于一身难矣。作家王蒙曾经提
出作家学者化的问题,并有一时的共鸣。学界与创作界的分野随着这个世纪
的结束是愈发明显了。一般说来,现在的教授很难做作家,而作家呢似乎也
难以做教授,当然也有少数例外。让人不可理解的是,“作家”和“教授”
彼此好像都不以为然。这也让人有些莫名其妙和悲哀。我非常羡慕用“右手”
写诗又用“左手”写散文的人;我更是非常羡慕用“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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