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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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小无猜-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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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这份打鸭子上架的“苦差事”,他是非接不可了。
    “别装个苦瓜脸,总有一天你会了解,赤手空拳打天下已经落伍了;只有逮着
机会踩着别人的肩膀往上爬,才能在有生之年手捧美酒,怀拥美人,出入上流社会,
做个真真正正的富豪。”
    他的话,像一枚一枚大头钉,结结实实扎进李仲桓的心里头。
    踩着别人的肩膀?是啊,乔治现在不正觊觎踩着他的肩膀往上攀?
    然而,他该踩谁的肩膀呢?

    ***
    “我叫季仲桓,台湾人。”他举起高脚杯时差点打了个呵欠。长期的工作、课
业两头忙,使他总是沉浸在无边的疲惫当中。
    他谨守乔治交代的话,客气有礼地和眼前这位看似亚洲人的富家千金有一搭没
一搭的闲聊。
    他说话的声音很沉,极富磁性。
    “我姓陈,叫美薇,也是台湾人,想不到吧?我爸爸二十年前到美国,那时我
才八个月大,所以中文讲得不大好,你别见笑、”她一边拿起刀叉切了块牛排送进
嘴里,一边颔首专注地望着他。
    “噢?可真马。”尽管带着一脸倦容以及若有似无的排拒感,他仍然是炫目的,
有那么一些些憔悴的他,更显得刚毅外表下浓得化不开的忧郁,教人忍不住想抚他
的脸,发挥女人惯有的母性温柔。
    坐在他身边的乔治和陈小姐的父亲,这时候反而像背包袱的书憧和驾车的马夫。
    “是啊,季先生也读雪大,你们可算是同学,以后要常常来往,多亲近亲近。”
陈先生对季仲桓可是满意极了,不时呵呵大笑,颤动整身肥油。
    “那是当然。”乔治在桌底下的脚踢偷偷踢了季仲桓一下,提醒他打起精神,
善尽为人职员的“义务”。“季的功课非常好,陈小姐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尽管问
他,保证你科科都拿A。”
    “她念艺术,我念法律,根本风马牛——”
    “有什么关系?切磋学业嘛!”乔治把季仲桓的脚踢得快瘀青了。
    他要季仲桓谨守分寸,负责展示俊朗倜傥的阳刚味,并且把话说得漂亮得体,
他居然一副意兴阑珊,实在不大“敬业了”。
    “对对对,乔治说得很有道理。”陈先生递给季仲桓一张名片。“你们两个年
轻人多聊聊,我另外还有事,关于合约的内容,我会叫秘书跟你联络。”
    “你上哪儿去?我送你。”乔治诌媚地跟了出去。
    餐桌上只剩下不怎么对眼的一双男女。
    “你一定是被逼来的对不对?”陈美薇掏出一根凉烟,袅袅烟丝仿佛从她的气
管传达到五脏六腑,一步一步踩着她脸上掩不住的细纹。“其实我已经二十八岁了,
在雪大念了足足七年还混不到文凭。我爸爸急着想把我嫁掉,以为结了婚就可以拴
住我,哼!作梦。”
    季仲桓笑得很不自然,陈美薇一定没有窥见,仍自顾发表论调。
    “你真的叫季仲桓?那个猛拿奖学金的台湾留学生?哈!那你可真悲哀,读书
已经够苦了,还要拿奖学金,简直是人伦惨剧。”
    在美国,留学生的圈子很小,任何一个人表现得特别好或特别坏,都很容易被
奔相走告,啥事也瞒不住。
    陈美该是标准的“混仙”,她到学校去从来不是为了读书上课,单纯的只想找
人玩玩,顺带保住学籍,替她老爸撑住颜面。
    在这之前,她压根没见过季仲桓,因为他是个独行侠,除了高他一年级的彼得,
和一、二个和他拍拖过的女孩,他谁也不理。
    今日一见的确名不虚传。他果真很迷人!
    陈美薇藉着朦胧的烟雾,再次专注地望向他。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希望他不是被逼来的。
    季仲桓抿了抿薄唇,道:“乔治告诉我,想介绍一个美女——”
    “哈哈哈哈!”他话声未歇,陈美薇已经笑得东倒西歪,挤出的泪液还弄糊了
黑粗的眼线。“做律师的,果然一个个都是超级大骗子。”
    她不会不自量力地把自己归入“美女”的行列。早几年,她确实还有一些看头,
现在则不行了,岁月并没有因为她家特别有钱而放过她,盖在厚厚脂粉下的是一条
接一条如细细蝉丝般的烙印。
    也只有像季仲桓这种生嫩的男孩才会对她“二十”岁的超低龄,完全没有表现
出惊诧的神色。
    “你来……是为了签下我爸爸公司的法律顾问合约,我没猜错吧?”
    季仲桓不置可否地端起酒杯,大大呷了一口后,脸上仍是无菠无澜,像入定的
禅僧。
    “不敢承认?”
    “有差别吗?反正什么也瞒不过你。”她不知相过几百次婚了,这种戏码一演
再演,根本了无新意。
    “所以你准备如何?开始热烈追求我?还是拂袖离去,等着被乔治炒鱿鱼?”
    季仲桓淡然地,以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权充回答。
    他当然不会拂袖离去,这种与金钱挂勾的桃色交易,虽然有违他一惯坚‘意合”,
方能‘情投’的基本原则,但偶尔破例一下,却也未尝不可。毕意两万块的年终奖
金,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对他这个穷学生而言,那已经是他半年活费加学费的总开
销了。
    陈美薇似乎猜中了他的顾虑,诡笑地撒了撇嘴。
    “好吧,我答应你的追求。现在先带我到PUB喝一杯,然后再去跳舞。”
    “太早了吗?”据季仲桓所知,PUB通常晚上才刚始营业的。况且,他也没
表示要追求她呀!
    “你嫌我过于主动?”她听错了他的意思,以为季仲桓指她答应得大早大过一
厢情愿。“老实告诉你喔,我可不是那么容易追的,尤其是我爸爸介绍的男孩子。”
    言下之意是指季仲桓人在福中不知福,得了便宜还卖乖。
    “PUB还没营业,跟你主不主动、好不好追有何相干?”季仲桓故意讽刺她。
    二十八岁其实并不算太老,但过于矫情倔做就不免令人倒足胃口。
    “原来你……”她扑着厚厚油彩的脸,一下子涨成紫酱色。“谁说PUB还没
营业,东区有一家店,每天下午两点就高朋满座,要不要去见识一下?像你这种好
学生一定不识人间‘颓废味’。”她自嘲地笑得耳坠珠环乱颤。
    季仲桓仍一惯的冷静自持。“你常到那种地方饮酒作乐?”
    “对呀!醉生梦死是我每日生活的最佳写照,不意外吧?”反正她看起来就不
是一副好人家女孩的样子,也犯不着白费力气佯装乖乖女。
    季仲桓闻言,有些感慨,有些伤怀。八成是老天爷蓄意惩罚他过往用情不专,
才会派一个这样俗不可耐的女人来践他的尊严。

   



 
                                第六章

    人生到处知何似
    恰似飞鸿踏雪泥
    ……
    在毕业曲礼的热闹欢腾气氛中,雪茵忽然忆起这首久远以前念过的诗句。
    很久很久她已经忘了自己曾是个多愁善感、喜欢吟诗遣怀的小女孩。
    历经六年的岁月递嬗,她已从纯稚浪漫的少女,蜕变为成熟妩媚的女人。往事
与她渐行渐远,宛如失焦的镜头,逐次转化成模糊的记忆。
    翻开皮夹内那张已然泛黄的照片,心里头居然犹隐隐涌起一股躁动。那是季仲
桓他们赢得校际篮球比赛冠军时,刊登在“兰阳青年”杂志上的照片,她偷偷地剪
了下来,小心收藏着,没想到,如今却成了唯一能唤起她灵魂深处颤然悸动的一抹
怅然。
    “雪茵,怎么不下去跳舞呢?”彼得特地从纽约赶回来参加她的研究所毕业典
礼。
    他现在已经是博土班的学生,除了浓浓的书卷气不变之外,还加上一股沉稳持
重的风范,很有学者的派头。
    “不了,我答应克莉儿早点回去,今天正好是她十岁的生日。”雪茵眉宇间浅
浅徘徊的愁绪,殊无丁点因获得学位该有的欣喜。
    彼得见状,突然福至心灵,提议道:“你跟克莉儿爸爸的事情应该做个了结,
再拖下去对你大不公平了。我认识一个律师,他一定能帮你的忙。”
    “你不会是指乔治舅舅吧?”他可是只认钱不认人的。
    “当然不是,他比乔治舅舅厉害多了。后天肯尼结婚,我邀了他一起过来,届
时再介绍你们认识。”

    ***
    肯尼的婚礼选在仲夏的第一个周末,衣香鬓影的宾客,将原本看似广阔的庭院,
挤得拥塞不通。
    雪茵不喜欢热闹的场面,悄悄隐身在二楼的卧房,由落地窗注视着像蝴蝶一样,
玩得开心嘻笑的克莉儿。
    当了六年有名无实的母亲,她还是很不能适应克莉儿人前人后猛喊她妈咪。
    “雪茵,你怎么还杵直这儿?”玛俐扯开嗓门,一路吼进来。“忘了你今天是
伴娘吗?还不去帮忙招呼客人?暧哟!怎么连衣服都还没涣?”
    “结过婚的人也可以当伴娘吗?”她一直很为自己暧昧不明的身分感到不知所
措。
    “要我解释一百遍你才懂吗?那个婚姻不算,全世界没有人会承认它是合法的。”
玛俐一向现雪茵为长不大的小女孩,拉过来,伸手就脱去她的衣服——
    “妈,我自己来。”她已经长大了,看不出来吗?
    “你刚刚叫我什么?”她从来只喊她阿姨的。
    “我……我可以跟着肯尼他们叫你……妈咪吗?”雪茵很清楚,这世上再也没
有人愿意像玛俐这样子照顾呵护她了。
    她虽然很凶、很不客套、嗓门也大得惊人、脸又经常臭臭的,但她是爱她的,
雪茵比谁都明白这一点。
    玛俐眼眶一红,但马上镇定如仪,摆出她的一百零一个表情——酷样。
    “谁理你爱叫什么?”她死鸭子嘴硬,怎么都不肯承认其实心里乐得一塌糊涂。
“快把礼服穿上,五分钟之内给我下楼来。”
    “遵命。”雪菌嫣然一笑,郁结多年的阴霾瞬间扫去了一大半。
    一袭贴身的曳地宝蓝长礼服,襟口开得极低,腰身盈盈紧束,随着她曲线毕露
的曼妙身段,款款步入会场,看上去有如一尊无假的雕像,光采四射,吸引众人的
眼光。
    

    “天,你简直把新娘子给比下去了。”彼得不得不竖起大拇指,称读肯尼对她
“改造”有功,让她从丑小鸭一跃为美丽迷人的天鹅。“来,王牌大律师已经苦候
多时,先去跟他打声招呼。”
    正颔首应允时,一个高大顺长的身影遮去刺眼的艳阳,雪茵心口抨然一动,陡
地回眸,望向那人,她的思绪旋即褪成一片空白。那人也怔怔地看着她。
    “妈咪,妈咪!”克莉儿蹦蹦跳跳地跑进来。“妈咪,我可以喝一点可乐吗?
    “呃……可,可以。”雪茵来不及有任何反应,手中的香摈于慌乱中溅了一地。
    “他就是我妹妹,邵雪茵。”彼得看多了学校女生对季仲桓英俊外表的失态反
应,根本不以为然。“雪茵,他就是我上回跟你提过的王牌律师,季仲桓。”
    这仿佛熟悉又陌生得紧的身影,令季仲桓的视线像一只误陷蜘蛛网阵的蚋蚊,
错愕失神地动弹不得。
    “嗨,你好。”他僵硬的口吻,是因过度自抑后的反常现象。
    雪茵说不出这个“好”字,她很快地注意到,他身旁娇依的浓妆女子。
    她会是他的妻子?
    “我叫陈美薇,是仲桓的未婚妻。”’她大方地握住雪茵的手。“在纽约时,
一天到晚听彼得说你有多好多迷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彼得说你有一个案子要委托我?”季仲桓当机立断拦截陈美薇的话。
    “呃……是,是的。”雪自如果早知道是他,说什么也不会听从彼得的提议。
    她不要让他看到她狼狈的样子,更不想让他知道那段愚蠢无知年少时所犯下的
过错。他会讥笑她的,以他薄情不懂体恤的个性,不当着她的面笑掉大牙是包准不
会善罢甘休的。
    “那好。”他转头告诉陈美薇。“你先去吃点东西,我跟她谈完了就来。”
    “好的。”陈美薇自从认识季仲桓以后,脾气几乎做了一百八十度的改变,变
得温和可亲,唯他的意思是从。
    两人相偕步出会场,季仲桓泰然自若地走在她的左侧,好一段时间他们都没有
说话,一如往昔,只是在往昔无爱无意的青春里,一心只想着如何去爱,而今却希
望尽快逃离。
    一直走到毫无人烟的阴幽巷弄里,他蓦然转过脸,低声问:“你好吗?”
    雪茵微怔,黯然地不知如何作答。
    “这个问题有那么难,需要考虑那么久?”
    “不能算好。”她纷涌杂沓的遭遇,岂能用一个“好”字,笼统概括地交代清
楚?
    “哼!有夫有女还不能算好,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贪得无厌?”他的语调依然
充满挑衅,像过往他四处留情,却要求她作他的妻一样理直气壮。
    “你如果一味的想损我,我们就说不下去了。”雪茵自认受的已经够多了,她
禁不起这种冷嘲热讽。
    “谈不下去也要谈。”季仲桓摔然抓住她的胳臂。
    “做什么?”雪茵惊叫。
    “跟我到一个地方。”他语带命令式的威严。不容雪茵拒绝,强将她带进一部
黑色跑车。
    “不行呀,我……我是伴娘,我必须——”
    “结过婚的女人也好意思去当伴娘,你的脸皮可真厚。”季仲桓像吃了十斤炸
药,每句话都充满火爆。
    雪茵咬咬牙,忍住满肚子委屈,只冷冷沉下脸。
    “放我下车。”
    “我们的话还没谈完。”他横过手,擒住她扳动门把的手,一不小心,触及她
低胸礼服内“呼之欲出”的贲然乳房,呼吸竟一阵急促。
    “没什么好说的,我取消委托可以了吧?”因为心酸,她的秋瞳中盈盈蓄着泪
滴,威胁着要夺眶而出。
    “休想。”他单手操控方向盘,车子稳稳转出巷弄,直驰郊外大片的林地。雪
茵眼神一黯,像受囚的小公主,过去堆积的凄楚此刻排山倒海涌来。“你饶了我吧!
至少今天放过我。”
    季仲桓浓浓人鬓的眉攒了攒,不置可否。单手仍坚持握住她的,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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