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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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史- 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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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你不追着打?孙平文哪点错了!是我听不过,叫他出来这么说的!那几句话,是我教他的!要打你来打我!要说祖宗八代被人家骂,我们气什么!气的还在半边呢!像孙平毕、孙国勇、孙富贵家,无端无绪的祖宗就被人家开花地骂。不出来找你和孙平强的麻烦就要得得很了!你们有缘有故被骂的,倒不得了!”孙江荣气势汹汹,怒目圆睁,左右突围,捡了大棒在手,只要冲进去打:“我打了这狗娘养的!留着他喂狗?我打了这狗娘养的!留着他喂狗?”但一直被魏太芬阻着,冲不进去。
  孙江华、孙江才等,哪耐烦来劝,孙江成等,更巴不得这家人打死两个摆起。孙平玉、陈福英又不好出面,只在远处看。孙平玉叹说:“这家人无聊了!这家人无聊了!这孙平强也无聊了!为他的事,这时也不去劝三爸!”陈福英说:“一家子一样货色,哪个稀奇?三婶这些人不上去帮忙打孙平文就是好的!这时候无人来拉!孙平丽虽近,也是不通道理的!孙平竹懂,又嫁远了!”
  孙江荣只恨不能把孙平文打死。魏太芬只管挡,他只管冲,骂:“老子今天非打死这杂种,看谁敢来把我的毬咬掉!”魏太芬才一听,气得大哭,跌坐下去,哭说:“老公公当着儿媳妇就是这样说的!好!都打死了好!孙平文,你也下来被打死算了!活人活块脸,脸都不要了,还活了做什么!小家文、小家武,你们也来让你爷爷打死算了!绝种了好!免得一样人不分,一样脸不要!后辈儿孙还不能保住祖先的英名,倒带害祖先都被人家刨了出来骂!要儿子做什么用?”
  孙江荣哪听这些,爬上楼梯去打孙平文。孙平玉见此,危急了,忙跑来劝,孙平文已挨了两棒。孙平玉强行拖住孙江荣,拖到他家来。孙江荣仍要回去打,连孙平玉骂:“你管个毬!你会管就管!不会管滚开点!你是支书还是村长?哪个给你的权力来管人的?”孙平玉一听,怒发冲冠,筋都鼓起,眼光如炬,孙平强等见得罪孙平玉家了,才把孙江荣拉住了。
  孙平玉气得喊心痛。自己捶着胸脯息怒。孙平文家也是满肚子的气。这下各家在各家生气了。魏太芬到孙平玉家来,也气得无法,却来道歉:“大嫂,这家人还像啥子人?见不得劲的了!他亲生的儿子,倒不论有错无错,可以任由他打上打下。大哥去拉架劝架。再不懂事的人,也要说是好事。还拿这种话来上手大哥。”陈福英说:“谁跟他们见劲?如果都见劲,只怕你见不起恁么多!”孙平玉说:“小太芬,不会见劲的!跟别人见劲还有点价值,跟这些人见劲,一点价值都没有!”魏太芬又与陈福英谈了一阵这家人的昏聩无状。于是两家都说:“管人闲事,受人搓磨!这句古话说得再好不过了!以后天塌下来,也不管人家了!”魏太芬去了。
  这里孙家气未散尽,第三天,卫培伍来了。找到孙平玉、孙平文,说:“只有英雄识英雄了!我看你家一族人,也只有你两个可以说话!至于跟孙江荣、孙平强谈,叫对牛弹琴!白费力气还自找气受!是我瞎了眼,给错了姑娘,有什么办法!反正你俩也是明白人,不会见劲我这话的,我才这么说!现在闹到这一步,大不成体统!你孙家是诗书旧族,我卫家也非夷蛮狗姓,都要点文明礼义!现在两家都失面子!知道的,会有个公道之论;不知内情的,又以为我卫培伍是反复小人,朝秦暮楚,早一个计策,晚一个主意!姑娘给了孙家,给定了的,又带回去了。我来与你两个商量:大家息息怒,叫孙平强、卫祖英拢来,和好就是了。”二人忙说:“我们再不敢管了!也没这份闲心管了!不怕你气,抬轿子来请我们,我们也不管的!原本我们无论如何不能说,也不该说这话的!本来这事,起头落尾都不怪你!现在你又主动来说,越显得宽宏大量!我们本要主动上前说好,才不显得小气!而且是知书达理的,要上你家门道歉才是!我们讲出原因来,只怕你也要气死!”就把当日卫培伍去后的情形讲了一遍,说:“我两弟兄不是不好帮忙了,说出来真是碜亲戚!要望你原谅了!”卫培伍听了,呆了半晌,说:“那是无办法了?孙江华、孙江才、孙江成这些人,一个都帮不上忙?”二人说:“帮什么!你们认不得我们孙家的情形!一个个都是乌眼鸡,恨不能把人吃掉,还会有帮忙的?”卫培伍也不好勉强二人,失神了半日,喝了水,无精打采地走了。这里二人说:“人家卫培伍是个怪人!道理也通,做事也得体!遇上这种不通道理的人家,怎么不心灰意冷呢!”坐一阵,也就背背箩出门,到沙坝去背洋芋,却见卫培伍长拖拖地躺在水海海边的路上,失魂落魄的。二人上去叫他。卫培伍起来,说:“养儿养女,为个啥呀!倒干得我懒心无肠!路都走不动了。”二人也同情,却莫能相助。卫培伍说:“两侄儿子!就帮大爸一把了!就当大爸求你们!你们帮我去把这个事情说好!反正我领你们的情就是了!”二人说:“大爸,你明白!我们也不好说!是不依说的人家,有什么办法?”卫培伍说:“好歹求你们了!我是肠子都要焦断了!天底下再没比这号事情更无聊的了!”二人面面相觑,也无可奈何。卫培伍一直催促着,好歹答应了。卫培伍爬起来,作辞去了。
  到地里一说,把陈福英、魏太芬气得无法。陈福英说:“这卫培伍也气极无赖了!孙家都不急,他急什么?这里都不怕再娶,他还会怕再嫁?”魏太芬更是一腔悲愤:“我们一辈子,都是人家的丫头娃子了!骑马的在半边,拉马的在这里瞎忙,到头连一声好气都没有!一辈子帮人家抬轿,还不得坐轿人领情!我是说过的从此以后管他死人抬丧,都不管的!你听,我们在这里气,人家在上面哈哈大笑呢!”果然听得孙江荣不知何事高兴了,大笑不止。这四人摇头苦笑。魏太芬说:“这个世上,越是聪明人越吃亏!怪不得卫培伍气了路都走不动了!还来求人!你看这些人,脑筋都是豆腐渣的!越笑越展劲,有什么见识!”
  这两家也不管。那孙江荣夫妇,更是无事人。而孙平强,失措无计。魏太芬看形不得,过了几天,才说:“孙平强,不要连起码的做人原则都不要了!卫家有一毫一厘错误没有?你怕该上卫家的门,或认错或求情,把卫祖英带回来!皇帝的姑娘不愁嫁!除了你,卫家就找不到姑爷了?”孙平强说:“我想去,又怕卫培伍骂!”魏太芬听他说话,还在叫“卫培伍”,鄙视了半天忍气说:“好歹你是他姑爷!卫培伍是那种占岭扩势的小人,他会吃了你?”孙江荣还在骂:“不要去!好希他妈斋气!姑娘是他带去的!他不上我的门上负!还要我上他的门认错?不要理睬,他那婆娘嫁了!你往别处讨!”魏太芬说:“够了!够了!听孙家的名就够了!也除非是瞎子,不然有谁还会耐烦把姑娘给孙家?”
  第二天孙平强又去三道岩,把卫祖英带回来。一任卫祖英叫“爹妈”。孙江荣、蒋银秀只不理睬。卫培伍是足迹都不到孙家了。  
  《神史》 七十三 
  这天晚上,吴明华到孙家来,与孙平玉说:“无法了!我那小杂种吴耀七又要补习了!想来请天主帮帮忙,在他那个班补补习。”谈起来,吴明华叹口气:“你倒好了!我们这一班人,干到头只有你成功!我、王元德、赵国成、吴明义,谁不是以失败告终?家供穷了,儿子也不成才,人也弱了!可怜赵国成、王元德我几个,哪个还有人样?我是气呀!一直气呀!这下活活气出病来了!脑筋也不灵了!别人说一句话,我半天都回不过神来!一个不成器,两个又不成器!吴耀祥讨媳妇,又逼我出一千八!我算好了!孙天主读大学出来,用掉的也跟我那憨猪当农民用掉的钱差不多!但现在一个是天上的龙,一个是草里的蛇了。”孙平玉安慰一阵,说一阵,吴明华去了。
  天主这班上,吴明义的老三儿子吴耀德、赵国成的老三赵家潮、王元德的老二王勋庞等,全是一伙不务正事,只会玩乐的。刚好跟孙富民一个嘴脸。今又来了吴耀七,智商原不亚其父,都以天主是同乡、亲戚,他们比别的学生有面子。又王业午、吴明道都是法喇人,更高兴的了得。天主也不好怎么管,忽乱一气了。
  但当今的赵国成、吴明华等,供儿子读书的热切,已比供赵家寿、吴耀祥等时,减弱许多了!一个学期,也懒于到荞麦山来问。只是听见不善,蓄在心里。等儿子一回来,讲道理的心肠,也比吴耀祥等时减了许多。根本没耐心讲,只是一顿棍棒,拼命地打。那意思就是:道理你自该懂的!你不懂,我就打!我打了,你该懂了!你再不懂,也就无可救药,叫你回家就是了!天主体味他们这心理变化,就是一系列的挫折之后,理想淡了,耐心失了!深为之可怜。半年过后,吴明义再度失望,把吴耀德叫回去放羊了。
  这一年的秋天,就在这样忙碌中度过了。但天主也没少闲过,作了好些诗词:
  感怀(一)
  秋酒黄菊对长风,万里河山一望空。
  大略卷尽千般敌,何用李广九尺弓。
  感怀(二)
  东风万里云茫茫,掷酒踞起气臆雄!
  若不转斗千万里,岂负刘项说峥嵘!
  雪梅香
  恨史书,豪杰太少业不弘。
  凡夫已接踵,何苦再添平庸。
  我来世上无多望,只给人间添峥嵘。
  岂能再,气与群类,志与俗同!
  人类何苦要,乞于盘古,始开长空?
  千秋万代,尽入寺庙鞠躬!
  宇宙竟由谁来造?看我如今奋天工。
  让人类,看明白,人烈胜神功。
  望海潮  
  英雄如沙,豪杰似雪,中华自古悲风。
  文王作易,魏武赋诗,《咏梅》一曲词穷。
  称文武激烈,问人生可否,仅此三公。
  其余区区,万世休得言成功。
  身外休言神圣。自我而是,谁敢趋同?
  千秋文章,万古功业,总当独迈长风。
  慷慨号前驱,悲歌壮心笛,气比血浓。
  功齐天地万物,充塞宇宙中。
  这一日天主上完课,抱书出外,绕学校一圈回来。刚要进校园门前。忽见初三的杨春晓满面绯红,一见他抬头,立刻侧了脸,蹑着身子过来。一时极秀美的身子,衬上她那美丽的面孔,艳若桃花。到天主面前,抬眼望天主,两眼眩惑,双唇皆因激动、紫胀了被粘液粘在一起。她只说出“孙老”二字,声音细极。天主为她那神情,已不敢逼视了。四目交视,片刻。天主心跳如雷。一错身,她已走过去,天主也走过来几步了!
  天主又迷惑了,自己有什么优点,值得这个美丽的女孩来爱呢?看来人类统统的是瞎子了!但他同时是喜不自禁!这又是全校最漂亮的女孩屈服于他,要说有多高尚,就有多高尚了。天主但觉周围世界,全成了春色。他就是主宰。说不出他此时的畅快了。
  杨春晓家就在荞麦山乡街上。父亲在粮管所,母亲在农村,兄姊等都搞个铺面做生意。其气质之纯,容貌之丽,在荞麦山中学又号第一。
  不表天主如此时时注意杨春晓。且说这天晚上,明子发家又打架了,天主来此一年,对这里教师的婚姻状况都有了解了。这些教师的婚姻,说出来是极为奇特的。像明子发,家在农村,师范毕业分配来此。女教师少。有人介绍县城边上农村的姑娘,饥不择食,就带来同居,匆匆结婚。妻子怀了孕,才后悔了。所以拼命地打,以出怒气。前已打流产了三次。现在一个男孩生了下来,仍是打。像明子发这样的,就有七八个教师。余者如蒋迎红之与吴邦祥、梁榕之与钱吉兆,都是刚分工,就入此途,一来二去肚里已有了,才看明对方缺点,又见有更好的目标却已不能选择,因是也日日吵架。更有男教师就看上女学生的,立刻控制不住,结了婚,女的失学,男的后悔,也是吵。所以一时学校与周围农民吵,领导与职工吵,教师与学生吵、教师之间吵,夫妻吵,乱麻般的。
  明子发之妻,嚎叫着应战,小孩扔在床上,大哭大叫。明子发的皮带把妻子脸上的肉都抽破了,明也被妻子揍了两棒。明大喊:“老子杀了你这臭婆娘!”去提菜刀来。其妻破门逃出,明跟着追。老师们或观望,或来制止。学生则从教室里全拥出来看稀奇。
  接着又嚷了起来,天主以为还是明家,不久听骂声是梁榕的。富民下课回来,说钱吉兆与梁榕又打架了。钱把梁揍了。梁无法,抱起小孩要砸下地,钱去抢小孩,被梁打了两耳光。也是学生围了看得起劲。
  那袁妍失了学。许世虎数次到米粮坝追易传凤。易传凤只不理。许世虎自度追不到,息了心,却怨恨天主。自找了个街上卖百货的姑娘谈了起来,又去追杨春晓,杨不理。而那易传凤,对追她的人,一概不应,只说她的心上人在荞麦山中学。此人一日不要,她一日不嫁。等一千年都要等。人人知为天主。而天主纳罕:简直莫名其妙,如此就等岂不冤哉?她已二十八九,再等几年,谁还要她?
  却说天主等待秋叶红了,又去作画。到了冬日,再来研究战略。日日课后看书时刻,就瞅着那树叶出神。但一场大雪袭来,霜冻继至。雪近一星期,才停了。那树叶遭了此劫,不到几天,尽变红色,落下地来,把雪盖住了。
  这日天主在则补时的同学陈洪贵,今已在江湖上滚打多年,刚被判刑出来,慕名来找天主,定要天主作一诗赠他,题目都拟好了来的:《赠洪贵》。他说:“孙兄!为兄的只有靠你,才能在历史上留名了!像李白一首《赠汪伦》。汪伦就千古不朽了。这也是盼着以后几千年后的小学生读诗《赠洪贵》时,就想起我来。”天主哪作得出什么诗来给他。说:“以后吧!等我诗艺高一些了,写一首寄来给你。现在水平低下,无望几千年后上得了小学课本。”陈洪贵在天主这里住了两天,把他这二十七年来的人生经历,包括大量隐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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