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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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史- 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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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佩服你。二是要气气秦国安。让他明白他并不比你强!要让他明白大学生的爸爸,就是比他当老板的有身份!”
  孙平玉就这么时来运转。以前他到处求人,无人借一分钱给他。如今有人主动借钱给他。债务虽急剧上升,人却活得轻松一些了。
  只有孙江才等,无论孙平玉如何困,就是不借孙平玉一分钱。整天吹:“我们孙家,要讲团结啊!看看人家吴家,内部有没有矛盾?照样有!而且大打出手!但对付外人,则是团结一致的拧成一股绳!我们孙家呢,既不吵,又不闹,只是阴在肚里。一等哪家与外人有事了,就火上加油。”孙江华也是如此,口上天天讲要团结,并吹:“我们孙家,从我当了族长以后,哪里会红着盘子黑着脸,像吴家、罗家那样文进武出,天天打得鸡犬不宁呢?”大桥偶有人来,孙江华就说:“你们大桥的人怎么这么日脓!你们看看法喇,被我统治得服服贴贴的。”法喇孙家无人耐烦戳穿他的假话,大桥的人不知究里,以为他真了得。孙江才呢,虽当支书,大桥的人以为他不行,不怎么敬服他。他于是就说:“我看我得花点精力,好好把我们这个家族领导起来了。”孙江万、孙平文等,人人都说讲团结。只有孙江成不讲。也不信他们那些假话。
  孙江才的大话假话越吹越厉害。他当了几年支书,富了起来。大瓦房修起,水泥院坝捶起。见其他人家都穷潦潦的,话就越吹越狂。反正也无人阻拦他吹。全村人历来会看一家人的盛衰,从而推断祖坟发在哪一房去了。如吴家,因吴光耀在弟兄间排行三,比其他弟兄都强。吴光耀三子吴明章,又远胜吴明献、吴明雄、吴明义等,就说吴家的祖坟发在第三房上。如陈家,因陈庆堂这一房远比其他几房人口发达,子孙聪明,家富人旺,就说发在四房上了。但陈庆堂几个儿子家,最旺的又是陈明贺家。于是又说陈庆堂这一房到明字辈,又发在长房上来了。孙家呢,因孙运发历来远胜孙运全、孙运周,孙江成又远胜孙江荣、孙江华、孙江才等,在江字辈中家资最富,子孙最多。孙平玉呢,在平字辈中无论家产、子女都远胜孙平文、孙平元、孙平刚、孙平拾、孙平毕、孙平强、孙国达等。到富字辈,明显孙天主远超孙富民、孙家文等,看来富字辈也无人能及孙天主了。从孙运发在世时始,全村人就评孙家的祖坟发在长房了。几十年来,孙家人听外人也说祖坟发在长房,自己多年看来的结果,也是发在长房,所以一直对孙江成、孙平玉、孙天主不满。包括孙运周家也是一直如此。如今孙江才见他的家产再过几年要比得上孙江成的了,就到处吹:“我家的祖坟,发在我这一房来了。”而始终无人信他的。有的人就背着他讽剌,如孙江华等就暗中轻蔑孙江才:“这个蠢猪!祖坟明明发在长房去了,他还以为发在他身上呢!”有的则公开讽刺。吴光耀就公开讽刺,说:“孙江才说个狗屁!他那二两命细了!才发家不到十年,就敢吹大话了。他比孙运发比不起!孙运发发家几十年,到老死家产没吃完!孙江才有狗屁!孙运发的儿子当支书,孙江才的呢?孙江才比孙江成呢,差远了。孙江成当支书近三十年,孙江才才当了几年?孙江成出世到如今,没饿过一天饭,现在六十几了,还有几万块的家产。孙江才以前饿得没法,媳妇都讨不到,才去当兵!现在他当支书,也比不上孙江成不当支书的。再论子孙,孙江成三个儿子,十几个孙子,孙子成了大学生。孙江才呢,只有两个姑娘,要绝种了。孙江才比孙平玉,也差远了。孙平玉虽没当过支书,但历来也没饿过饭。要是不供儿子,现在也比他孙江才富。孙江才如今全部家当打下来,顶多一万元。孙平玉的家当打下来,单周围的老林卖卖,就是近万元。儿子是大学生,这是无价之宝,说值十万就值十万,说值一百万就值一百万!要说值一千万,也说得过去!再看子孙!孙平玉的儿子名誉传遍全县了。米粮坝县哪乡哪村不知法喇有个孙天主?再拿孙江才比孙富贵!孙江才的子女呢?更是天遥地远!比都无法比!说孙家的祖坟,还是得承认发在长房了!孙江才猖狂不了几天的!他没有那点发家的命!由他挣!”
  吴光耀等评孙家祖坟如何发的话,传到孙江才耳中,孙江才大不舒服,更恨孙江成这一房。孙江才不好再吹祖坟发在他那一房了。又发明了新的吹法,说:“我们这一家啊!我这一辈,孙江成大哥当支书,孙江华大哥当党代表,我也当支书!富字辈呢,富贵成了大学生了。江字辈和富字辈都出人了。仅是中间的平字辈,硬是不出人!平字辈是日脓了!只看以后我家的了。”他这话表面谦虚,连孙江成、孙江华也吹了,其实只吹他自己,这二人虽当过官,如今不当了。只有他在当。本身他就比不上孙天主,吹孙天主也是为了抬高他自己。于是全族又大为不满,说:“平字辈为什么日脓?就是他搞的鬼!孙平强、孙国达哪里差了?他就是不提起去,倒怨平字辈日脓!他还说等着看他家的,他都要绝了,还看什么呢?”
  孙江才听全族人骂他,好不气忿。因吴光耀也骂他要绝了,全族人也骂他要绝了,骂得实在不轻。他只有两个姑娘。于是后来就传说他已超生了儿子,请姜家的亲戚养着。但传说归传说,谁也不得知真伪。有的又传他超生了收养着的儿子死了等等。众论不一。
  法喇的未婚生育、非婚生育、超生等现象极为严重。法喇人自身数得出来超生的小孩就达两百来人。有人到乡上密报则说法喇超生小孩近四百人。乡上叫孙江才等去问。孙江才等百般抵赖。乡上也无法。于是密报又到县上,县上问荞麦山乡,荞麦山乡只得叫孙江才等去乡上,说:“既然你们说没有超生的,那就签下字来,我们好报县上。”孙江才与安国林被迫签了字,保证说密报属于造谣。乡上以此向县上交差。孙江才与安国林签了字回来,心中就虚了,时常担心此事一旦发作,不单官帽不在,万一再整进监狱蹲两年,才划不来。于是,一是拼命掩盖法喇超生严重的事实,二是拼命活动,想调到其他村去当村干部,摆脱这是非之地。乡上知其故,任二人去求,就是不调二人。二人天天跑在乡上去活动。孙江才活动了调不走,就向乡上耍赖,说他不想干这支书了,要辞职。乡上为防日后事发,有人来将此事抵着,哪会答应让他辞。孙江才于是不理事了,一不舒服,就向乡上写辞职报告。多次写了之后,乡上都做他的工作,他得了甜头,写辞职报告就成了他应对乡上的工作方式了。今天写,明天写,他越写越神气。吴家见他写辞职报告了,大喜,于是逢迎他:“你经验丰富,办法老到。法喇的事情,只有你才拿得下来。你要是辞职了,法喇就乱了天!无人能收场了!乡上还是只得请你镇守着!除了你无人能镇守住法喇。”孙江才听如此歌颂他,大喜,渐渐以其当真了,到处又吹:“法喇只有我才镇守得住!别人都镇守不住!没有我,法喇就乱套了!所以我天天写辞职报告,乡上就是不敢批!为什么不敢批?怕我走了以后法喇乱啊!”于是他的话,就被吴家等报到乡上。乡上好不恼火。
  如今又进行改革,各自然村原只有社长,如今几个社要选一个自然村主任。黑梁子的社长是孙平文。横梁子的社长是陈福宽。法喇社的社长是吴明洪。三个社要选出个自然村主任来。孙家人呢,想孙江才上台时孙平文使了大力,如今或许会整给孙平文干干。有孙江才使力,自然村主任非孙平文莫属。谁知结果却是吴明洪,孙家人更明白孙江才之心黑透了! 
  《神史》 五十九 
  第二日孙天主回到法喇,刚下车,即见大红山、黑梁子、横梁子上的白雪。脚下茫茫的土地仿佛在旋转。他感觉双脚踩的不实,如踩在了棉上。他感觉心在摇晃。这法喇太贫穷了啊!这与乌蒙、米粮坝差得太远了。他立刻后悔回家来。这一寒假回来有什么意思呢?他又觉这法喇不是人呆的地方了。明天他就得劝父母、兄弟赶紧逃离这里。他口里不断地说“惨啊!惨啊!法喇人是多么惨啊!”
  他呆呆地坐下体会。冬日的法喇孤寂无声。山清风冷,村庄荒凉。偶有风起,黄尘漫天。既无鸡鸣犬吠,也无牛喧马叫。鹰在山上盘旋。有人赶着牛上山来放牧了。是崔继才。他原与孙天主小学同班。小学未毕业就回家结了婚了。如今肩上背个捡粪的背箩,前面赶着牛。见了孙天主,惭愧得脸红,忙故意赶牛,眼朝一旁,欲赶了牛快快走开。孙天主叫了他一声,他答应了,说:“回来了啊?”就难过地赶牛走了,再未与孙天主说话。
  孙天主口里轻轻说着“惨啊惨啊”往家里走。只见妇女们都坐在松毛前做针线,男人们或在翻粪,或在犁地,有的则铺了毡褂,在墙脚打牌。有的则纯粹在躺着晒太阳。他进村时,小学刚放学,小孩子都在河坝里你追我赶,一片喧闹。有的背个书包,有的无书包,书就双手握着。有的则两手空空,连书、笔和纸都没有,而是手握泥块,打别的同学玩。前面的学生边逃边笑,后面的边笑边追。孙天主不见一人在看书,心中就好不愤怒,吼道:“傻瓜们,书不好好地读,怎么这么自甘落后呢?”但谁也不理他。听他乍地一吼,还以为他是疯子。
  谢吉林的几个侄子在小学代课,也放学回家,毡褂披着,背箩背着,脸上笑着。他们得在小学代课,每月有几十元钱,比别的农民强多了。农民都羡慕他们。因是极为满足。就是他们,误了许多学生。孙富民等都是被他们误了的啊!他们见孙天主,因孙天主如今是个大学生,身份高了,他们就喊。孙天主憎恶他们,只应了一声,就走了。
  上得黑梁子来,孤寂无人。田正芬正看着麦子晒。老鸹飞来吃麦子,她边扔石头打,边骂这些老鸹;猪又在拱白杨树的根,她又去打,又骂猪。孙江成正在翻粪。孙天主喊他们。田正芬喜道:“富贵回来了?”孙江成则叫孙天主在粪堆旁坐下,问:“你这个学期又发表几篇文章了?”孙天主则问二爸家的两个小孩:“小芹和小荣呢?”孙江成说:“小芹去挑水了,小荣去放牛羊了。”孙天主说:“别家的小孩都在读书,怎么不送他们去读书呢?”孙江成立即大声说:“你二爸都不供他们,我有什么办法?”孙天主说:“二爸搬家远去,他在那里生活都为难,如何供?你有这么多大树,随便卖一棵就可以把他们供到初中了。”孙江成说:“当然你二爸不供的话,我也可以供。但他们读书,比你差多了。像干荣我叫他去读,根本不去,和富民一样。有什么办法?”见孙天主一回来就教训他,也就不大理孙天主了。
  孙天主回到家,见父母都不在,只孙富文一人在家,却在楼梯上打苍蝇玩。孙天主大怒,给了他一脚,问:“考得多少分?”孙富文哭说:“期末还没有考。”孙天主说:“期中呢?”孙富文就不敢说。孙天主知他学习极差,于是火绿,又踢他一脚。他才说:“语文二十分,数学二十五分。”孙天主道:“那你为何不读书,打苍蝇呢?”又扫他两脚。
  孙富文上楼捡了洋芋,端到水边去洗。孙天主才环顾屋内,荒凉不堪。孙富文洗了洋芋回来,就上楼端了松毛下来,笼着火煮洋芋。孙天主出屋来各处看,见房周围也空空荡荡。进屋,洋芋已熟。吃了洋芋,问父母去哪里了。孙富文说在岩脚挖地去了。孙天主就出门到岩脚。老远就见孙平玉、陈福英、孙富民、孙富华在挖地。孙平玉和孙富民就推了一个重数百斤的大石头滚下来。孙天主见他们举锄猛挖那地,就甚为可怜,想计算机都能每秒运算数亿次了,还在用这原始的生产方式,过这艰苦的生活。
  见孙天主回来了,大家好不高兴。孙富春也高兴得喊:“大哥。”谈一阵,孙平玉说:“肚子也饿了,既然你回来了,那把这个石头推在埂边,就放工了。”孙平玉在埂边挖好个放那大石头的窝,全家动手推那近三百斤的大石头。撬的用锄把撬,填的往下填石头。一点一点地挪,终于到了埂边。哪知那石头太大,一到埂边,地埂胜不住,石头滚下地埂,一直往下冲,砸起一路黄尘。孙平玉连呼可惜,说:“我哪天就想着要用它把这缺口填起来,哪知它竟滚掉了。”
  全家收了锄子、背箩回家,夕阳在山。孙富春跑在孙天主前面,孙天主见她衣不蔽体,甚是可怜。而五姊妹中,她比孙天主还聪明。刚半岁时,竟能爬上数丈高的楼,能走出法喇村,又自己找路回来。全村人大惊,有的不明她是谁家的,说:“这小姑娘好本事啊!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她说:“我是孙平玉家的。”吓得孙平玉、陈福英生怕她被人贩子抱走,再不敢放她单独在半边,都天天带着她上坡。魏太芬说:“她被人贩子抱去也不怕,以后也一定找得到回来。你们不听到她和别的说‘我是孙平玉家的’吗?”她性格又好,无论手中有何东西,都分与孙天主等。即使全给众人了,也毫无怨色。这是孙天主家四弟兄幼时无论如何做不到的。全族无人不赞孙富春。魏太芬等见陈福英数子已难对付,今这姑娘,虽才两三岁,表现出来的气概,竟胜过陈福英,人人评孙富春日后必定远胜陈福英。
  回到家里,孙富文把洋芋煮好,在煨猪水了。问起孙富华的学习。孙平玉、陈福英说:“晓不得。我们生产也忙,每星期回来也没有问他。”孙天主说:“这怎么行!”陈福英说:“我们也不懂。只是听别人说,说中期还差不多。”孙天主又问孙富民,说:“农业上的滋味也尝着了,苦也苦够了。我劝你从此改了,好好地去读书了。”孙平玉说:“我们也时常在给他说。在农业上是没有希望了。他不去,有什么办法?”陈福英说:“拿给骆家也逼得眼睛插柴,丁国芬骂他是孙家的‘矮蹲箩’,骆国秀骂他是‘矮子’。我也气得骂丁国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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