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七国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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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后七国志-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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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勉力一用否?”郭隗曰:“未可也。百姓虽安,气犹未振;士卒虽感,节制尚无;豪杰虽归,均非大将才。大王欲复深仇,尚须努力为之,自有时也。”昭王闻之,惕然于心,因再拜受教而退。正是:疾走须骏蹄,高飞必健羽。若欲报深仇,万全方可许。
  按下昭王图报深仇不提。且说赵国有一贤人,姓乐名毅,乃乐羊之孙。你道这乐羊是谁?这乐羊乃魏文侯之将。魏文侯曾使之为将,而往攻中山。乐羊往攻中山,三年而后拔之,归而论功,魏文侯笑而出谤书一箧,示之曰:“寡人若信此谤书之言,卿罢归久矣,安能成此大功哉?”乐羊乃再拜稽首,谢曰:“臣今日方知,拔中山非臣之功,乃君之功也。”文侯因封之于灵寿。自是列国相传,皆知乐羊之名。
  乐毅乃其孙,将门将种,因而好讲兵法,喜谈武略。人有戏之者曰:“汝好讲兵法,亦能领兵拔中山,以继令祖之志么?”乐毅笑应之曰:“拔中山何足为奇,但可惜当今诸侯,无一人能如魏文侯之贤,而知用我也。”人皆笑其妄言,而乐毅坦然处之,不以为意。只无奈贫困日甚,其妻和氏因劝之道:“君既自负怀抱异才,赵国见汝贫贱,自不能用。闻得齐国,奄有东海,实称大国,孟尝君已享其荣,苏季子亦获其利,亦用贤之国也,君何不往游之?倘能际遇,岂不胜此尘埋。”乐毅道:“吾非不思及此,但念功名有地,齐非我地,功名有进,今非其时,恐去亦徒劳。”和氏道:“妾闻得之即为地,遇之即为时,哪里预先定得,与其坐困,不如往求。纵往求不得,亦与坐困一般,君何惮而不行?”乐毅无奈,得勉强投齐。
  到了齐国,王新立,自倚富强,十分骄傲,虽时时用人,却用的都是一般夸诈之人,说得如何战胜,如何取利,语语快心,言言悦耳,故立致富贵。乐毅则以为富贵必须养民,战胜必须训兵,言不耸听,策不惊人,谁来听你?故在齐流落多时,依旧归到赵国。
  赵国又正值那赵武灵王改易胡服,自称主父,欲强其国,后来遭变,死于沙丘,一时赵国汹汹。乐毅见乱,因挈其家去灵寿而奔于大梁。
  大梁乃魏地,时魏昭王在位。乐毅既奔其地,贫困无聊,亲友皆劝其出仕。乐毅道:“仕须得君,魏君非吾主也。”过了些时,愈觉贫困无聊,因不得已而出仕魏昭王。昭王庸君也,果不识乐毅之贤,竟以常人蓄之。乐毅益复无聊,每每跨马出郊,流览山川,以抒其抑郁之怀。
  一日,随众人朝见。燕国有一使臣,来行庆贺之事,就传说燕昭王师事郭隗,又筑黄金台,求贤如渴之心。乐毅闻知,遂暗暗欢喜道:“此吾展才之地也。”因归与和氏、幼子乐闲商量道:“吾怀经邦奇才,总师大略,而贫困于此,悠悠岁月,岂不自误!今闻燕昭王新筑黄金台,广求贤士,欲报齐仇,此正吾得意之秋也。吾欲脱身游燕,为燕报复齐仇,以显名于诸侯。吾妻可暂居于此,待吾与燕君定谋,然后差人接汝。”和氏道:“君前投齐,而齐王雄略之王也,一贤一才,无人不取,独弃君不用。今逃难至魏,幸仕于朝,借禄以免饥寒足矣。君又思舍魏以往燕,不知燕君又是何如,亦须慎而图之,勿使再失。”乐毅笑道:“齐王虽骄横强梁,然粗人也,只足取死,安能知吾?魏君庸主,吾不过苟窃其禄,岂是终身!今闻燕昭王变能逃生,难能复国,又能高筑金台,礼求贤士,其志不小,吾往从之,方足展吾平生之志。”和氏道:“君意既决,妾何敢阻?但君既仕魏,恐私往不便。”乐毅道:“此不难也。”
  因入朝见当事之臣,说道:“臣坐而食禄,自觉有愧。昨见燕使庆贺,礼当往答,倘不以辱命见斥,臣愿效劳。”此是小差,无甚关系,当事见乐毅请往,遂从其请,因发答贺表章与之。乐毅领了表章,便辞别妻子,竟往燕国而来。
  到了燕国,献上表章。昭王览完表章,见奉表使臣是乐毅名字,因惊问道:“吾闻魏有乐羊,乃名将大族,此乐毅莫非其宗人?若果乐家一派,定然有异,不可失了。”因御便殿,命内侍召入。
  乐毅承命而入,朝见昭王。昭王见乐毅人物英俊,举止昂藏,知其有异,因赐坐而问曰:“寡人闻魏文侯时有名将乐羊,不知可是贵族?”乐毅对道:“此即臣之先祖也。”昭王闻而大喜道:“原来即是令祖,无怪先生如此杰出,果是将门将种,今幸相逢,窃愿有请,不识肯赐教否?”
  乐毅对道:“臣毅献表而来,虽奉主君之命,然臣毅不表他人而请自行者,实慕大王筑黄金台推礼贤士之高名,而愿一瞻日月之表,以快素心。今既亲承龙凤之姿,又辱宠加盼睐,是所见又过于所闻。臣毅肝胆已输,倘蒙赐问,敢不底里上陈!”
  昭王闻言,愈觉大喜道:“原来先生惠顾寡人,具此深意,非先生明教,寡人愚蒙,几乎失之。且请问:当今之世,英雄并立,功利是图,强国用兵之道,毕竟何先?”
  乐毅对曰:“治国用兵之道,考之先帝、先王、先圣、先贤,第一良图,无如仁义。然仁义虽美,而施仁义实不易行。何也?盖王降而伯,已非一朝一夕。世尚功利,以为固然。倘国不富,民不强,兵将不雄,而徒然与人、让人,曰仁、曰义,鲜不笑其迂腐,而身命殉之。此宋襄之所以败也!当今之世,苟欲治国,必先富其国,必先强其民,必先雄其兵,有仇报仇,有耻雪耻,然后不取而与人,人乃感之曰:‘此仁也,不可忘也。’不贪而让人,人又乃羡之曰:‘此义也,不可再犯也。’此仁义所以为美也。至于国之富,不以聚敛,而以薄用佐其生;民之强,不以骄横,而以感愤作其气;兵将之雄,有恶诛之,有暴除之,而不以无辜肆其威武。此虽不言仁义,而仁义之道在其中矣。而治国之道,不出于此。”
  昭王听了,喜动眉宇道:“高论足开茅塞,先生诚大贤也,安敢屈于臣位?”因下位而待以客礼。乐毅再三推谢,昭王道:“先生生于赵,赵,父母之邦也,臣之可也;先生仕于魏,魏,君臣之国也,不敢当宾可也。寡人于先生,又非父母,又非君臣,而承大教,自应客礼,又何必辞?”乐毅道:“大王虽君燕不君赵,而君之位同;臣虽臣魏未臣燕,而臣之位同,名分定也。大王不可因爱臣而废礼。”昭王道:“君臣之位虽通天下,亦不过泛为备位之君臣设也,如何敢加之于大贤?请正客位,以便领教。”
  乐毅见大王之爱敬出于真诚,因离席拜伏于地道:“大王若爱臣,臣有肺腑之言,敢告于大王。”昭王忙亲手扶起道:“先生有何隐衷,不妨明告寡人。”乐毅再拜,因而说道,只因这一说,有分教:良禽栖于珍木,良臣事于贤君。毕竟不知何说?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回 乐毅诚心合明主 燕王明眼识贤臣
  词曰:渭水飞熊,商岩霖雨,等闲万物不轻睹。一天云起定垂龙,万里风生必从虎。
  赵岂无家,魏非无主,谁知气向燕台吐。虽然台上有黄金,还是君臣合心膂。上调《踏莎行》
  话说燕昭王见乐毅说话有意,因扶起再三请问道:“先生有何隐衷,幸教寡人?”乐毅乃正色对曰:“臣之仕魏者,非以魏国可以展臣之才也,盖避赵乱,可暂寄其身耳。即今日奉表至燕,亦非仅为魏国而作使臣,盖闻大王礼贤之名,欲借此至燕,以为择主之阶,进身之地。此臣之隐衷也。臣之隐衷,虽不当一时即吐露于大王之前,不期才一拜瞻,略陈数语,即蒙大王倾听盼睐,加意绸缪,因知大王乃大有德为之君,非世主之比,使臣之肝胆身心尽服,不敢更虚作声价,吞光吐彩,以邀明王之求;又不敢坐失良遇,有辜来意,故不惜抱惭而底衷悉陈。大王若不欲报仇则已,若果欲报仇而有取于臣,则臣愿委质于大王而少效其区区,不识大王以为何如?”
  燕昭王听了,喜动颜色道:“寡人自得国以来,无日不以求贤为事。虽蒙四方英俊,垂顾赐教,不弃寡人,然而如先生之雄才大略,片语即吐心胸者,实未尝有也。寡人愧非桓、文,而管仲、舅犯,先生实过之,正恨不生于燕而生于赵,不仕于燕而仕于魏,使寡人痛相见之晚,乃蒙先生灼见鄙心,深哀予志,而慨许以周旋,真魂梦所不敢望者,而忽遇之当面,何幸如之!此非寡人之幸,实燕先王社稷之幸也,愿先生金玉其言而勿悔。”
  乐毅道:“君求臣易,臣求君难,臣得人主,肝胆愿涂地矣,又何悔焉?大王若虑臣言不实,请即受职。”燕昭王道:“大贤之用,国之兴废赖焉,何敢轻亵?既蒙惠诺,请暂就使馆,容寡人薰沐告庙,然后请先生登黄金台纳印,以国事示烦。今日初临,安敢草草?”
  乐毅听了,满心欢喜,因再拜辞出,而暂就使馆以宿。正是:明君自望得贤臣,每恨睽违不易亲。今日相逢真快意,买金遇着卖金人。
  乐毅宿于使馆不提。却说燕昭王见乐毅人物英俊,议论高妙,又开诚吐赤,并不作游说行藏,心深喜之,因亲至新宫来见郭隗,说知乐毅之事。
  郭隗听了,大喜道:“吾闻乐君,天下士也,有将相之才,惜其生于赵而赵之人不知,仕于魏而魏君不识。今慕大王黄金台之高名翩然而来,正臣前所言之千里马也,今至矣!报齐仇,雪燕耻,俱要在此人身上。大王须厚遇之,勿失也。”
  燕昭王见郭隗议论与己相同,愈加欢喜,因退回宫,三日不临朝,斋戒沐浴,亲告于庙,又将黄金新铸一颗亚卿之印。
  到了第四日清晨,即至黄金台上,命百官俱车马、旌旗、执事,往使馆迎请乐毅到台。乐毅既至,朝见昭王。昭王因赐坐,说道:“先生大贤,尊之客卿师席方为宜也,不宜屈处臣位。但念寡人抱先王之深仇,痛入骨髓,思欲复之,而败亡之国,不易中兴,说者曰‘必求高贤为之生聚教养方可快意’。寡人慨之数年,竟不可遽得。幸天赐先生辱临敝地,又蒙先生哀怜寡人慨然俯就,故寡人不揣冒昧,愿举国听从。但思举国听从,非以职位临之不可,故特新铸此亚卿之印,颁赐贤卿,望贤卿念寡人负此深仇,暂为一屈。倘可借此而少释前愆,则先生造燕之功不浅矣。”因亲手取印付之。
  乐毅双手接了印,然后再拜致之道:“毅仕魏小臣,今初至燕,大王即加臣以卿相之大位,岂臣所敢当?然臣受之而不辞者,知大王英明,定有以知臣而思用臣也,又自念臣才虽微,尚可效犬马执鞭之用,而不欲矫情以负大王之知。今既已受任,则职分当言者愿大王听之。臣闻:‘善飞者,必先敛其翅;善走者,必先缩其足。’今国家遭子之之变,又遭匡章之乱,所伤实甚。今虽得大王数年节养,然羽毛尚未充,元气尚未复,纵有深仇,只宜藏之于心,不宜宣之于口,若或告人,倘邻国闻之,是我未图人而先令人图我,非智者所取。何况齐大燕小,彼强我弱,岂一朝一夕所能报?依臣之见,欲报此深仇,非二十年蓄精养锐不可也。愿大王隐忍之以待时,容臣教其民为礼义之民,治其国为富强之国,训其兵为节制之兵,再观其衅而待其变,然后联合诸侯,一举而图,方为万全,此时则未可。若时未可而强为之,不独不能报仇,且恐招祸。”
  昭王闻言,改容道:“寡人疏浅,蹈危亡而不知,非贤卿点醒,则寡人尚在梦中。今承贤卿大教,绝口不再言矣。”乐毅道:“大王不言,固所愿也。但至异日,或有言于大王者,尤愿大王勿听。”昭王道:“寡人家国身命俱听之贤卿,尚有谁言之足听?贤卿勿疑。但幸贤卿勿忘今日之言。”乐毅乃欣然受命道:“臣感大王知遇如此,敢不尽心!”昭王大喜,因赐宴,召诸臣陪之,而列乐毅之位于郭隗、剧辛、邹衍、屈景诸贤之上。君臣痛饮,尽欢而罢。正是:君臣遇合虽然有,谁似昭王鱼水欢。试上黄金台一看,燕山易水未曾寒。
  乐毅既受了燕昭王亚卿之任以治国事,便下令民间:令百姓尽力生产,地不许荒,时不许失,官不许骚扰,民不许游惰,男不许无妻,女不许无夫。又下令于朝:令在位各安职守,不许纷更;刑法一定,宁从轻而不许贪酷;赋敛照常,宁薄取而不许增加;建言之官,不许建无益之言;任事之臣,不许生事;匡君以正者有赏,诱君以僻者为罪。又下令于营寨:各营务令兵将核实,不许虚报一名;粮饷实给,不许少侵一合;操练必严,不许因循故事;挑选必精,不许混容老弱;鼓之则进,金之则退,不许少违毫发;限之以时,勒之以刻,不可差失须臾;兵必知将,将必知兵,有如指臂,不许阻挠;步归于步,马归于马,各分营队,不许杂乱。
  乐毅令下之后,毫不假借,行之未及一年,而燕国气象勃然改观。昭王大喜,因谓乐毅道:“贤卿为寡人如此劳神,而室家悬隔,寡人于心未安,必设法迎来,方是久长之计。”乐毅道:“蒙大王垂念,深感洪恩。但臣昔在魏,魏不知臣,蓄之不啻犬马,及今臣归大王,位臣卿相,此臣之知遇也。今魏王罪臣,以为背主,竟拘禁臣之妻小在魏,不许出城。臣年来因国事在身,未及料理,今既蒙大王念及,容臣设计,遣人往迎之。”昭王道:“原来如此,一发不可迟了。”
  乐毅领命,因写了书信封好,差一能事将官叫做汪捷,叫他到魏国迎请家眷,临行悄悄吩咐他道,必须如此如此,方可迎来。汪捷领命,竟至魏国,先来见了夫人和氏,随即寻见堂弟乐乘,将书付与。原来乐乘已知乐毅在燕拜为亚卿,执掌燕国之权,久欲至燕相投,以为功名之地,却因魏王有旨,拘禁不许出城,故闷闷地住了许久。这两日正打帐设法私走归燕,不期乐毅有书来接,满心欢喜。
  因将汪捷邀入内室,细细与他商量道:“乐老爷来接家眷,自然要去,但魏王有禁,不许放乐姓一人出城,却将奈何?”汪捷道:“乐老爷久知此事,已设一妙计在此。”乐乘道:“有何妙计?”汪捷道:“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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