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七国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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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后七国志-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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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为何地而可伐乎?二周虽弱,名分凛然,设可吞并,而秦、楚二国吞并久矣,何至今日?大王不思,以发兵为游戏,以战争为等闲,不知战胜则兵骄卒傲,养成讹诈之形,战败则甲破斧缺,伤损国家元气。况燕与齐,仇敌也。自齐杀燕王哙,而燕昭王衔冤饮恨,筑黄金台招致贤才,以图报复,已非一日,而大王毫不提防,恐一旦有萧墙之变,则大王悔之晚矣!”
  此时,齐王正在骄暴之际,一班谀佞之臣,日日夸功颂德,意气扬扬,今日忽被陈举一番正论,直中其隐,羞得满面通红,不禁大怒道:“寡人伐燕,燕破;诛宋,宋亡;侵楚,楚惧;伐晋,晋惊。当今至强者,秦也。秦且奉寡人为东帝,而况其余乎?虽连年征伐,无不得意,至今国富兵强,损了哪些元气,要你这老贼胡讲!”陈举道:“富强难恃以为常,骄暴必至于亡国。桀宋骄暴,已为大王诛矣。大王骄暴,又安知不为桀宋之续乎?”齐王听了,气得须眉直竖,因大骂道:“天下诸侯,皆服齐强,我不诛人足矣,谁敢诛我?我且先诛你这老贼!”因命刀斧手拿去斩于东门,以为毁君之戒。
  陈举道:“大王不必怒,臣之一死,死忠也,自为天下人怜,后世人惜。只恐明日大王之死,死于昏暴,不独今日为天下笑,虽千古之下,尚嗤笑不尽也。”陈举说不完,早已被刀斧手驱去斩首。正是:忠言苦诉浑如哭,昏耳愁听宛若仇。头已断来心已剖,一时余怒尚无休。
  齐王自杀了陈举,满朝臣子谁肯再进忠言,惟有一班谄佞之臣,撺掇他为荒淫之事。燕国差来探事之人打听的确,早报知乐毅。乐毅乃朝见昭王道:“臣蒙大王拔于异国,位以亚卿,家人、宗族皆食于燕,又蒙大王之恩礼宠幸,至矣尽矣,无以加矣。臣苟有肝胆,未有不思仰报万一者。然欲报大王,无如复齐仇。而受任以来,竟蹉跎至今日者,非臣不留心于齐,奈齐无衅可乘。今臣闻其自灭了桀宋,愈加骄横,又南侵于楚,西伐于晋,复思吞并二周以谋天子,此皆亡兆,报仇雪耻,正在此时,故臣敢请大王商酌其事。”昭王听了,大喜道:“寡人衔先王之恨,二十八年于兹矣。常恐一旦溘至朝露,不及手刃于齐王之腹,以雪国耻,终夜痛心,每欲号泣告天告人,因受贤卿之诫,朝夕饮恨。今若有可图之机,愿起倾国之兵,与齐争一旦之命,虽死亦无所惜,愿贤卿教之。”
  乐毅道:“大王志意既决,微臣敢不效力?但思齐虽骄暴,有可亡之机,然地广人多,兵强将猛,若轻易图之,不能制其死命,转要受其大害。以臣计之,燕虽训练多年,兵有节制,然素为齐轻,不能为先声夺其气,须合天下诸侯共攻之,方能成其大功。”昭王道:“合诸侯共攻之固妙,但恐诸侯各有所图,未必尽如燕意。”乐毅道:“诸侯虽各有图,然合之要有次第。臣以为燕之比邻莫密于赵,宜先合赵王。赵王正与燕好,必然听从。赵王若听从,则韩与赵两相和好,韩见赵合,亦必合也。至于秦王,贪利之国,须请赵转说伐齐之利,则秦必从。若夫魏,因臣弃魏仕燕,甚不悦臣,未必肯从。却喜孟尝君被齐逐出,今相于魏,深恨齐王,若闻燕伐齐,亦必劝魏以伐齐。楚虽深忌齐,却名与齐好,约之必不从也,然齐急必投楚,诛齐者,必楚也。今虽合之无益,然必须合之,留以为异日之用。”昭王闻言,大喜道:“贤卿料事直如指掌,寡人一一听从。”因出各国的符节,任乐毅为之。
  乐毅见昭王言必听从,心甚欢喜,乃与剧辛说道:“今燕伐齐,欲合五国之兵以为助。韩、赵与秦,毅请自往。若魏,则怨毅仕燕,若楚,则素重剧君,俱烦剧君一往。”剧辛应诺。
  乐毅乃自具车马、怀金璧,亲至赵国。此时,赵国乃惠文王在位,平原君赵胜为相。乐毅至赵,便先备礼来见平原君。平原君接见道:“乐君身操燕政,名重金台,今日辱临敝国,又赐多仪,必有所教。”
  乐毅道:“昔者,寡君之先王受齐戮辱,此公子所知也。寡君饮恨含冤,欲图报复,此亦公子所察也。只因齐大燕小,齐强燕弱,故含忍至今,寡君日夜痛心。今见王昏愚已甚,骄横异常,屈杀忠臣,大肆贪恶,以东帝为不足,又欲吞周,以灭宋为固然,又思别国,观其所为,又过于桀宋。此亦必亡之道。故寡君愤愤不平,愿操戈负弩以为前驱,但念齐分封之国,虽犯可诛之罪,必须公讨,非燕一国所敢自专,故遣下臣上请于贵国,求赵大王公为天下诛暴除残,私助寡君报仇雪耻,恩莫大焉!义莫正焉!下情委曲,不敢竟闻,故特求公子转奏。倘蒙允助,破齐之后,河间之地近于赵疆,赵可部而收也,燕但欲复仇,不敢私取。”平原君道:“齐之强横,天下所憎,燕即不言,赵亦不能无言。况乐君有命,敢不劝寡君听从?”
  正说不完,忽秦国有个使臣亦有事来见平原君,遂会在一处,问及燕、齐之事。乐毅因乘机说道:“齐不独为燕之仇,实亦秦之仇也。”秦使惊问道:“齐处于东,秦处于西,犹风马牛不相及,齐何为而为秦之仇?乐君之言,毋乃过情乎?”乐毅道:“有说也。今天下称至强者秦也,何知有齐?自秦立齐为东帝,齐遂妄自尊大,以为秦尚尊我,何况他国!故南伐楚,西伐晋,前已破灭桀宋,今又欲吞并二周,使天下但知有齐,不复知有秦。由此观之,则齐岂非秦之仇哉!今燕,小国也,尚愤愤不平,愿倾国与争,奈何秦以屡世之强,何惜一旅而不助燕以诛残暴之齐?齐诛,而秦之帝不必更分东西矣。今天下皆助燕伐齐,若秦不助燕,则是秦畏齐强,岂不惹天下之笑?”秦使听了,连连点头道:“乐君之言是也,归告寡君,定发兵相助。”乐毅乃谢而退出。到了次日,平原君果奏准赵王,亦许发兵相助。
  乐毅见赵、秦俱许发兵,因至韩国,见韩王道:“昔燕先王遭齐屠戮,今燕王衔冤切骨,誓必报仇。但念以诸侯而伐诸侯,有助则公,无助则私,故使下臣告于列国,少求一旅之师,以张公义。臣沿途而来,已蒙秦王、赵王慨然许助,故下臣敢匍伏阙廷,陈情上请,望大王怜念寡君之深仇,乐从诸侯之义举,沛发韩旌,遥夺齐风,不独寡君感恩,而天下皆称高义。至若齐之残暴,在所当除,此又大王之霸业,非毅乞师之臣所敢并言也。”韩王道:“秦、赵既已许助燕,敢不随其后?况燕君又有宿昔之好,乐君又素所仰瞻,所教当一一听从。”乐毅见三国俱已说成,满心欢喜,因而谢了韩王,归报昭王不提。正是:为将不惟兵甲利,定须舌亦有锋芒。不然坐与君王战,安得唯唯俯首降?
  却说剧辛至魏国说魏王助燕伐齐,魏王因谓孟尝君道:“燕君夺吾乐毅,是吾仇也,吾恨之尚且未消,安肯复助之而伐齐?”孟尝君果恨齐王逐他出来,因劝魏王道:“大王今若伐齐,非助燕也,实自利也。”魏王道:“何为自利?”孟尝君道:“前齐灭宋,宋之地远于齐而近于魏,以理论之,其地应为魏有。齐竟公然取去,殊为藐魏。今若为此而争,甚为费力,莫若乘燕伐齐,名虽助燕,而破齐之后竟掠宋地而还,岂非自利?”魏王大悦,因许发兵以助燕。剧辛见魏王已许,因而至楚,说楚王曰:“齐国强,不强于楚,往往侵楚,是欺楚也。燕虽小国,今已发兵雪耻。楚大国,雄据江汉,岂甘受齐欺?”楚王笑道:“齐王昏暴,早晚必亡,然亡齐者,必楚,楚岂受其欺哉!大夫且归,寡人自有破齐之略,但不与诸侯共事耳。”剧辛领命,亦归报于昭王。昭王见五国皆许相助,满心大喜,遂决意伐齐。只因这一伐,有分教:抉出痛心,变放快意。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回 燕昭王大阅节制兵 韩将军丧命匹夫勇
  词曰:为问兵家何制?五花八阵流传,六韬三略更幽玄。登坛能夸此,临敌自无前。
  若恃匹夫一勇,休夸百万威权。师行无正又无偏,谩言家国丧,性命也难全。上调《西江月》
  话说燕昭王欲伐齐报仇,见乐毅、剧辛二人归报,秦、魏、韩、赵俱许发兵相助,不胜之喜,乃于周赧王三十一年,遂将倾国精锐之兵,尽付乐毅掌管。乐毅乃一面发文书至各国,约会发兵之期;一面即聚集兵马,于教场查点。正是:从来报复要坚心,不是坚心报不深。试看黄金台上客,至今方作虎龙吟。
  乐毅将兵马查点明白,见人人精勇,队队严明,然后择了个吉日,请昭王到演武场大阅。到了这日,昭王带领着文武百官,亲至教场。乐毅令各营将士排开队伍,将昭王迎到将台之上,设御座,请昭王坐了,头上张一把绣黄龙的御盖,旁边列两柄悬日月的掌扇。文武百官俱列在第二层台上,惟乐毅直到台上,朝见昭王。昭王赐坐。
  坐定,昭王乃抬头定睛细看那营中气象:只见旌旗密布,车马分排,连络如流,纵横若结。貔貅之士桓桓赳赳,仁义之师堂堂正正,令严而悄不闻声,气壮而满营生色,与往日之气象大不相同。
  昭王看了,满心欢喜,因向乐毅称赞道:“军容威壮若此,皆贤卿操练之功。齐国虽强,有可图矣。”乐毅道:“此正兵也,进止有方,出入不乱,虽有铁骑,不能相犯。若临阵摧锋,长驱破敌,此中有三万精锐之兵,可挥之即出,令之即行,虽鬼神不能测其往来,此乃奇兵,直捣齐都,易如反掌。”昭王听了大喜,更加欣羡,因问道:“此奇兵可一观否?”乐毅道:“正要求大王亲阅。”
  因命掌旗纛官,在将台上将蓝旗一挥,只见正东阵中,忽拥出一队人马,飞也似奔至台前听令,十分英勇。怎见得?但见:半似蓝兮半似绿,马上英雄青簇簇。时时击鼓动碧天,上按东方甲乙木。
  旗纛官又将红旗一挥,只见正南阵中,又忽拥出一队人马,飞也似奔至将台前听令,更加英勇。怎见得?但见:顶上红云飘万朵,赤日朱霞作妆裹。胭脂马上大红袍,上按南方丙丁火。
  旗纛官又将黄旗一挥,只见正当中阵内,忽又拥出一队人马,飞也似奔至将台前听令,分外英雄。怎见得?但见:将军金甲横金斧,座下龙驹认作虎。中央扯起杏黄旗,上按中央戊己土。
  旗纛官又将白旗一挥,只见正西阵中,忽又拥出一队人马,飞也似奔至将台前听令,十分强勇。怎见得?但见:白盔白甲冷森森,风展旌旗霜色侵。枪是梨花刀是雪,上按西方庚辛金。
  旗纛官又将皂雕旗一挥,只见正北阵中,忽又拥出一队人马,飞也似奔至将台前听令,更加英勇。怎见得?但见:一阵黑云压高垒,铁甲将军装束美。嘶风骏马似乌骓,上按北方壬癸水。
  五队人马,各按方位住下。昭王看见这五队人马,人人雄壮,个个彪形,心下大喜,因问道:“兵分五色,自按五行,不必言也。但不知长驱之时,何以并进?”乐毅道:“虽然并进,自有首尾,若无首尾,何以长驱?”
  因命掌号官,将金锣一面铛铛地敲了数声。只见五队人马,在教场中东转西折,盘旋了一回,忽变作一长蛇之势,青在前,红次之,黄居中,白次之,黑押在后。头在前摇,则尾于后摆,尾从后卷,则首从前回。首有事,则腹尾救之;尾有事,则首腹护之;腹有事,则首尾应之。首尾正行时,忽从中突出轻骑,或飞标、或飞锤,倏而前,倏而后,直如飞鸟之攫物,使人不见端倪,莫能测识。
  昭王细细看完,喜之不胜,因赞道:“如此变动,曲尽兵家之妙,真为劲旅,足征元帅之大才矣。燕国何幸,得以转弱为强如此。”因厚出金钱,大赏将士,方罢操回宫。正是:漫言人众便横行,强国还须节制兵。若使刀枪操胜算,六韬三略尽虚名。
  昭王大阅过,见兵有节制,一发敬重乐毅如师。那乐毅却谨敦臣节,毫不骄矜。到了出师之时,果然秦国遣大将斯难,领兵三万前来助战;赵国遣大将廉颇,领兵三万前来助战;韩国遣大将暴鸢,领兵三万前来助战;魏国遣大将晋鄙,领兵三万前来助战。兵虽各赴齐境,却俱有文书打到燕国来。
  昭王见了,因更拜乐毅为上将军,并护五国之师以伐齐。乐毅领了昭王之命,因率大兵十万,沿途会合诸侯之兵,一时共集于齐境济水之西。一时军容之盛,惊天动地。真个是:军容赫赫连千里,兵气扬扬遍九垓。韩旆秦旌时掣电,魏金赵鼓日轰雷。足追风云皆龙种,力拔山来尽虎才。漫道人惊心胆碎,天为崩裂地为开。
  五国大兵集于齐境,齐境守将慌了手脚,只得连夜飞报于王。此时王正在骄横之际,听见报来,哪里放在心上,因笑道:“我记得昔日燕王哙被我先王遣匡章杀了,这燕王平想是又自来寻死了。”又笑道:“你既要来寻死就该自来,怎又去求人帮助?”又笑道:“秦,大国,求他帮助,也还罢了。韩、魏、赵,小国,求他来何用!待我发十万大兵,去杀他个片甲不存,他才害怕,方知我齐国之强。”因命大将向子领兵十万,前往济水去退五国之师。因吩咐:务要杀他个大败。原来齐国从前出征,往往战胜,故兵将胆大。
  这向子领了齐王之命,也不问好歹,竟欣欣然去了。正是:巢焚燕雀正嬉嬉,祸到临头尚不知。不是骄深迷作妄,定然愚极变成痴。
  王自命向子去后,便目望捷音。过了几日,一个老臣王烛告病在家,病好了,听得此事,忙入朝进谏道:“老臣闻燕昭王筑黄金台,拜乐毅为将,欲报齐仇久矣,直忍了二十余年,不敢轻发。今又合了秦、韩、赵、魏四国之兵,方才敢发。臣想,其发不轻,则其志不小,其势必盛。大王即自发倾国之兵前往迎敌尚虞不支,大王怎么草草遣向子一人,领兵十万,前往迎敌?此必败之道也。幸去不久,大王还宜速领大兵,自往救援,庶可保全而无失。”
  王笑道:“汝老矣!只记得这几句迂腐的陈言,怎知近来的胜败,要看时势所在。不是寡人夸口,近来的时势在齐,故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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