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七国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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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后七国志-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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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出而求君复国。既不能求君复国,则不贤不才明矣,犹冒认贤才,受人之求,独不愧乎?且求贤当以礼,今又劫之以兵,义乎?不义乎?与其不义而生,不若全义而亡。”遂入内,悬其头于那梁上,奋身一坠,绝项而死。
  家人报知使者,使者来救,亦已死矣。忙报乐毅,那乐毅闻知,不胜叹息道:“是予之过也。”因命有司具礼厚葬,表其墓曰:“齐忠臣王烛之墓。”因撤昼邑而不攻,待其自下,以为忠臣之惠。后史官有诗赞道:前齐拱手授燕兵,义士谁为国重轻?七十二城皆北面,一时忠愤独捐生。
  乐毅既定昼邑,又有人报安平未下。乐毅因发兵来攻安平。安平百姓闻了此信,家家要走,人人想逃。怎奈齐国皆是陆路往来,载人载物必须用车。平时车的轴头皆长出毂外以为美观,最坚固的轴心也只用木。今忽然安平被燕兵来攻,大家都要逃走,你也是车,我也是车,城门又小,街巷又窄,一时拥挤起来,只恨车的轴头长了,彼此相碍,耽搁工夫,又恨轴心木头的不坚固,往往断了、折了,要费收拾。故安平城破之时,百姓逃走不快,往往被燕兵捉获,伤残性命。
  内中唯有一能人,叫做田单,就是齐王的宗人,为人颇有才干,原以住在临淄,屡屡以兵法说王,要求王用他,但王昏暴,用的都是一班谗佞之臣,哪里得知田单是个未遇时的奇才,后看宗人面上,将他充了一个临淄的市吏。田单知时不遇,只得权为。不期燕兵到了临淄,齐王逃走了,城中人纷纷逃窜,田单无奈,也只得同众宗人逃到安平。既到安平,看见安平不是久长之地,遂将家中所用之车的长轴头尽皆截短,令其仅与车毂一般阔狭,又用厚厚的铁叶子将车轴包裹起来,包裹得坚坚固固。人看见不知其故,都来笑他,以为狂妄。田单只不说破,又暗叫同宗也将车轴照他式样收拾起来。及自到了燕兵来攻之时,阖城人逃难,皆受车轴长、不坚固之累,拥塞不前。独田氏一宗,以车轴头短,驱驰不碍,又亏轴心坚固,并不遭倾折,所以平平安安奔往即墨而去。安平人方盛传田单铁笼车轴之妙。正是:奇才有奇用,大志成大功。但恨尘埃里,无人识英雄。
  田单是后话,且按下不提。却说齐王自半夜里带领着数百个文武官,开了西门逃走而去,走到天明,问是何地?左右报道:“前去卫国不远。”
  王道:“卫,小国,虽不足以辱寡人御驾,但既已相近,便暂住卫国,以待楚国的救兵到再作区处。”因使人报知卫君道:“齐大王偶有事过卫,行旅在途,饩廪不备,此卫大王之责也,特特报知。”卫君因问侍臣道:“此当何以待之?”侍臣道:“齐王为燕兵所伐,不能固守,逃遁至此,此穷困之时,宜卑辞屈礼以求我。今来尚出言狂妄,以臣等论来,只合随常,不当优礼。”卫君道:“不可也。卫与齐为邻国,邻国有灾,正宜加恤。若因其穷困,故意薄待,则是失礼在我。倘齐王异日复国,将何面目与他往来?”因命备车驾,亲自出城以行郊迎之礼,又因齐王前曾称过东帝,相见时竟称臣朝见。
  齐王平素骄傲惯了,今到此际尚不觉悟,竟恬然受之。相从的一班佞臣,又皆不知机变,但撺掇他骄矜,见卫君郊迎称臣,皆以为礼之当然。卫君既迎王入城,欲处以别宫,恐其亵渎,遂将临朝的正殿请他住了,命有司盛陈供具,大备礼乐,亲自上食,十分恭敬。
  齐王也觉不安,欲要加礼于卫君,夷维一班私臣暗暗说道:“大王曾称东帝,君也。卫,小国,礼宜称臣。大王若于卫君小国而加礼,则前至鲁、邹诸国必要一例相待,从前东帝体制不一旦失了?若说今处患难,事当从权,明日楚救兵至,而得以归国,再重争天子之礼便迟了。”王听了,以为有理,便一味骄矜,全不为礼。
  卫君仁厚,倒也还忍住了。当不得卫国诸臣俱愤愤不平,欲要羞辱齐王一场。无奈卫君做了主,不敢妄为,惟暗暗地叫人将齐王随行的辎重、器用,都乘夜劫去。齐臣报知王,王大怒道:“此卫国地方,怎容许盗贼擅劫寡人的辎重?甚为不恭,大为无礼?待卫君来朝见过,与他说知,就责令他严捕盗贼,追还辎重。”等到次日,竟不见卫君来朝见。
  原来卫王欲厚待齐王,使他知感。不期齐王骄傲出于天性,那卫王愈执礼义谦恭,齐王愈显得骄傲。卫王自觉难堪,也就转了念头,不出来朝见。
  卫君既不出来朝见,再要卫臣供给饩廪如何能够?齐王候至日中,竟不见陈供食具,心中又恼,腹中又饥,因与夷维商量道:“卫君不出,如之奈何?”夷维道:“卫君不出,没有供应,还是小事,但恐卫君不出,卫臣定然有变。”王道:“你怎知卫臣有变?”夷维道:“大王不留心!卫国这班臣子,甚是可恶,昨见卫君朝见上食而大王安受,一个个皆嗔眉怒目,愤愤不平,便有个要甘心大王之意,只碍着卫君不敢下手。故昨夜劫去辎重,已见一斑,今卫君不出,供应全无,则其恶心已尽昭矣,不可不防。”王道:“不知卫君何故不出?”夷维道:“卫君仁厚,欲尊礼大王又被臣下阻挠,欲从臣下又恐得罪大王,故不出也。”王听了吃惊道:“若果如此,则此系危地,不可居也。”夷维道:“若欲免祸,须乘夜逃去,稍迟,便恐落入圈套。”齐王信之,挨到半夜,遂悄悄同夷维诸人逃出,而文武从人,散居于外,有知有不知。到了天明,齐臣询问卫臣而卫臣不知,卫臣询问齐臣而齐臣亦不知,彼此乱了一日,只得各自散去。正是:骄君国已亡,其骄尚如故。只怕人变心,不知是自误。
  王自卫国匆匆逃出,文武从臣散失了许多,行李更觉萧条,欲住无地,保得往前奔窜。忽一日,到了鲁国,君臣大喜道:“鲁国素称知礼,自来相迎。”因使人报知。鲁国守关之吏见是齐王忽到,不敢怠慢,忙报知鲁君。
  鲁君因与鲁臣商量道:“若论齐王,残虐百姓,又骄傲无礼,妄称东帝,今是失国逃走至此,本不当以礼接待,但念同是诸侯,又是邻国,原存相恤之礼,今若拒而不纳,未免过情。况鲁素称礼义之邦,岂可失礼于人?”鲁臣皆赞道:“大王之言甚为有理。”鲁王因遣一使者出关来迎,因说道:“寡君闻齐大王驾临敝地,寡君有地主之谊,特遣下臣恭请入城,少申薄敬。”
  齐王尚未及答,夷维早在旁问道:“齐大王驾至,鲁大王遣臣来迎,可谓知礼。但礼必先定而后行,庶临时不致错乱而费争讲。不知鲁大王请齐大王入城,将以何礼相待?”鲁使对说道:“臣闻两君相见,食必以太牢。齐大王大国君主,岂敢薄待。齐大王若肯辱临,寡君必将设十太牢以充俎豆,不识吾子以为何如?”夷维道:“子言差矣!以十太牢相待,以诸侯而待诸侯则可,须知吾齐大王立为东帝,乃天子也。汝鲁素称知礼之国,岂不知天子巡狩于诸侯,诸侯则避宫不敢居,朝夕献食于天子,必亲自视食于堂下,恭请天子进食,必候天子食已,乃敢退而设朝。由此论之,则鲁大王待吾齐大王,岂止十太牢之奉而已!子可归复鲁大王,必如此行,而后两君相见方不至失礼而费争讲。”鲁使见夷维之言狂妄,因佯应道:“敬从台命,容归达寡君,再来迎请。”因退见鲁君,细述齐君臣之妄。
  鲁君乃大怒曰:“齐王以骄矜失国,当此逃难之时尚骄矜不改,死且不知其所,焉能有复国之理?”因命关吏紧闭关门拒绝。齐王候久,不见鲁使来请,因又遣使至关前来问信。关吏只在关上回复道:“寡君自揣,封爵诸侯,也只合与诸侯相接。初遣使来迎请齐大王者,只说齐大王封爵原是诸侯,不知近日又立为东帝。既立为东帝,则齐大王是天子矣。寡君诸侯,怎敢劳天子下临,请往别国去罢。”齐王见鲁君不留,君臣无语,面面相觑,然无计奈何,只得挨着劳苦往前去。正是:诸侯国已亡,反争天子礼。漫言身尚在,其心已先死。
  忽一日行到邹国,困顿已甚,正欲借邹国暂且歇息,不料邹君又刚刚死了。王强要入去,新君因遣人来见王,拜辞道:“国家不幸,旧君死矣,新君又在丧际,无人款接,乞齐大王谅之。”王不好说是定要入去,因诡说道:“寡人既至此,又正值邹君之丧,不可不吊。”邹人道:“既齐大王要垂吊邹君,是邹君之荣也,敢不如命!”就要退去。夷维忙止住道:“齐大王下吊邹君固是盛情,但吊礼须要知道。”邹人道:“邹,小国,未习大仪,吊礼实实不知,敢求教之。”夷维道:“凡天子下吊于诸侯,主人必反背其殡棺,立于西阶北面而哭。天子乃登于阼阶,面南而吊之。此天子吊诸侯之礼也。汝归,速宜备设端正,以便齐大王入吊。”邹人虚应而去,因与国人商量,竟也闭关辞谢道:“主君有命,邹,小国,不敢烦天子下吊。”齐王欲发作,随行不过数十人,又发作不出,只得忍气吞声。
  不期所到之国,见齐王骄傲,尽皆辞绝。欲逃往楚国,一来畏其路远,二来又惧楚乃大国,岂肯以天子礼待我?徘徊道路之中,甚是无聊。因使人四下打听,忽打听得齐国尽被燕兵夺去,唯莒州、即墨之城尚坚守未下。因与夷维商量道:“临淄大郡犹恐其难保,已弃之而暂避别国,莒州与即墨小小孤城,恐无复往之理。”夷维相劝齐王道:“鲁、卫诸国,亦已无礼如此,纵有他国,大王体尊,断难依栖。莒州、即墨城池虽小,尚是齐土,莫若且就便先归,到莒州暂图安息,以待楚后救援,那时再复国报仇,未为晚也。”王以为有理,遂竟奔莒州。到了莒州,果然尚完完全全,未曾破失。守将见齐王到了,忙迎将入去,就以州衙当作宫殿,暂且住下,一面点人守城,以拒燕军,一面又差人往楚求救。只因往楚求救,有分教:生悬残暴之身,死溅骄矜之血。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王孙贾左袒诛凶 田法章潜身复国
  诗曰:骄君骄得一何痴,骄到身亡尚不知。多少旧人呈旧样,新人重复出新奇。
  又曰:骄臣骄得更无因,君已骄亡何况臣。何事骄臣偏不悟,必求骄得丧其身。
  话说齐王既得了莒州以栖身,遂连连差人往楚求救。此时,楚国正是楚襄王在位,见齐王求救甚急,又许尽割淮西之地以为贿赂,便动了欲心,因向大将军淖齿吩咐道:“前日燕兵伐齐之时,也曾遭剧辛来约我相助。寡人虽未发兵助他,却已隐隐地许其破齐。今齐被燕杀败,城池尽失,却又急了,连连来求,恐我不肯空往,又许尽割西淮之地以谢寡人。寡人若真去救齐,又恐燕军势大,乐毅善于用兵,一时胜他不得,欲不往救,又恐齐王死了,齐地为燕独得。故遣将军前去,名虽救齐,实欲将军相机而行,惟视利之所在,若救齐有利,即当救齐,若助燕有利,即当助燕也,万万不可执一,空了此行。”
  淖齿受命,遂领了大兵二十万,竟到莒州来见齐王。齐王见楚王发兵来救,喜之不胜,又见淖齿雄赳赳、气昂昂,更加欢喜,就拜淖齿为相国,将齐国的兵权、民事,尽付其掌管,自家依旧扬扬得意,骄矜起来,时时向人说:“楚兵二十万,甚是猛勇,眼见得齐国要复,一复了齐国,便不愁报仇了。”正是:身犹在穷困,先想报人仇。谁知天有眼,灾祸早临头。
  却说淖齿虽尽掌了齐国的兵权,然细细算来,齐国只有莒州、即墨二城,其余已尽为燕得,欲要以二城之力,恢复那七十余城,甚是烦难,终日思想。忽想道:“为今之计,倒不如乘此机会,暗暗关通乐毅,待我设计杀了齐王,与他平分齐地,方是楚王之利。若再有机会,叫乐毅奏知燕王,立我为齐王,则杀齐王之利,又为我淖将军之利。”
  算计停当,遂暗暗差一个心腹将官,到临淄来见乐毅,说道:“淖将军传话乐大将军:淖将军名虽奉楚王之命,统领大兵二十万来救齐国,实则因燕王曾遣使至楚,相约伐齐,楚王虽不发兵相助,然已暗许为燕破齐。今淖将军兵虽在齐国,不欲负燕前约,故遣小将通知乐大将军,求乐大将军转达燕王,再立一约。倘破齐之后,肯平分齐地,立淖将军为新齐王,则淖将军当手刃旧齐王,以报燕先王之耻。倘乐大将军欲尽有全齐,希图自立,则淖将军又不得不转念救齐矣。特来请命,乞乐大将军裁而示之。”
  乐毅恐托来使回答不确,因亦暗暗遣兵复于淖齿道:“淖将军,英雄也。齐王无道,而淖将军能仗义诛之,则无道之齐,淖将军之齐也。淖将军之齐,淖将军自取之,以立功名,此桓文之业,谁得而禁之?况燕先王之仇,又得借手于淖将军,淖将军即欲尽有之,亦感而不敢争,乃所请为半,区处最公,当达之燕王,定当惟命。”
  淖齿见乐毅听从,满心欢喜,遂日夜思量要弑齐王。却碍莒州齐兵尚众,不便下手,遂将二十万大兵,尽陈于垓里,假说下操,叫人请王亲去大阅,大阅过,便好出兵攻燕,复取临淄。
  王见请,大喜,以为复国只在早晚,遂带夷维一班佞臣,欣欣然竟向楚营而来,到了营中,以为淖齿必然出来迎接,尚缓缓勒马有待。不期一声炮响,虎帐中早呐一声喊,走出二三百个刀斧手来,传将军之令,叫将无道昏君拿下。
  王听得,吃这一惊不小,口还争嚷道:“我是齐王天子,谁敢拿我?”早被众刀斧手拖下马来,横捆竖缚地捆到帐前。一班佞臣,也都解进。淖齿竟高坐在帐上,指着王大骂道:“齐乃霸国,汝乃霸国之君,若不昏暴,高拱九重,谁敢侵犯?乃东征西伐,一味骄矜,重利虐民,百般无道,诸侯之师才临济水,只经一战,早已弃甲而逃。乐毅之兵刚到临淄,并未对垒,又复弃城而走,不数月已将全齐断送。今偷生于一城,尚欲何为?本将军奉楚王之命,本当重兴齐国,今见天心已去,民怨已深,故不得已而为天下除残去暴,另立新王,汝须莫怪于我。”
  王听了,垂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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