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桥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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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春桥传-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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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经过“白大褂”们的分析,讨论,初步确定了张佩瑛的死因:

  “所用的硫苯妥钠和司可林两药,或过敏,或变质,发生毒性的作用。也有人提及了肺栓塞的可能性。”

  上海第一医学院党委连夜写出了《关于张佩瑛同志在手术麻醉过程中不幸死亡的情况报告》,当即打印,直送“马徐王”:

  “市委:

  我们沉痛地向市委报告,春桥同志的妹妹张佩瑛同志于今日(三月三十日)上午八时二十分在我院附属妇产科医院手术麻醉中,突然发生心脏变化造成不幸死亡……”

  手稿送去打印之际,“春桥同志的妹妹”一句被删去了。

  此后,所有关于张佩瑛猝死的文件中,再也未见过“春桥同志的妹妹”字样。

  心照不宣。谁都明白其中的含意,谁都不在白纸黑字上表露。

  徐景贤在这份报告上,批了这样一句话:“对张佩瑛同志的死因要调查弄清。”

  翌日,——三月三十一日,星期天。

  四月一日一上班,上海市文教组、上海市卫生局和上海第一医学院关于张佩瑛死因联合调查组便成立了。上海市卫生局工宣队政委C出任调查组组长,上海第一医学院党委副书记Fe出任副组长。调查组的级别如此之高,原因同样在于那句被删去了的话——“春桥同志的妹妹”。

  好在这个调查组的活动,是公开的。

  本来,大幕已经闭上

  雷厉风行。一组快节奏的短镜头。

  四月一日夜。一医。

  在征得张佩瑛的丈夫和张佩瑛的三哥、在上海铁路局工作的张铁桥的同意之后,她的遗体被送上了解剖台。

  作为紧急任务,一医病理教研室教师和上海瑞金医院病理医师连夜解剖张佩瑛尸体。

  解剖结论:

  “病理检验发现内脏淤血、全身水肿等病变。其中尤为突出的是内脏微血管严重扩张,管腔空虚,含血量少。上述变化反映了全身血容量的不足以及循环衰竭的存在,并由此而促进了休克的发展和脑疝的形成,以至抢救无效死亡。”

  四月二日。上海药物检验所。

  紧急任务。查验不知名者的腹水、右胸水、小便以及手术所用葡萄糖复合液。

  结论:

  “均未检出氰化物、亚硝酸盐、巴比妥类,排除以上毒物中毒。”

  四月三日。中国科学院上海有机化学研究所。

  紧急任务。已用过的一支硫苯妥钠空瓶和一支司可林空瓶,要求提取瓶中残液与未用过的同类注射剂比较。

  红外光谱分析。紫外光谱分析。层析法分析。

  结论:

  “药品性质一致。”

  四月三日下午。

  专家云集一医,讨论、分析张佩瑛死因。出席者有中山医院内科,华山医院皮肤科、内科,上海第三人民医院内科,新华医院麻醉科,瑞金医院病理科,一医教育革命组……

  会议记录:众多的专家反复讨论药物过敏的问题,但是新华医院麻醉科医师提及了可能是笑气中毒导致死亡。

  四月六日晚。妇产科医院三楼手术室,灯光通明。

  手术台上躺着的不是张佩瑛,而是兔子。

  调查组正、副组长及组员在一旁仔细观察。

  兔子戴上面罩。输氧。一分钟后,兔子全身青紫,与张佩瑛死亡过程酷似。

  结论:

  “动物实验,证实了新华医院麻醉科的推测是正确的——患者死于笑气中毒。”

  四月七日。中山医院。

  调查组与方兆麟谈话。

  四月八日。中山医院。

  方兆麟承认了错误,写出了检查。张佩瑛死因大白。

  方兆麟检查:

  “我在心脏按摩后,在一旁休息,突然见到麻醉机上笑气筒下部四周有湿与霜,感到奇怪。根据自己的经验断定必有漏气。我再看一下麻醉机,原来是一台单向的,只能用氧气的麻醉机,我顿时大吃一惊,几乎瘫掉了!”

  根据方兆麟的检查,不妨重演三月三十日上午的镜头:

  方兆麟满头大汗,赶到妇产科医院手术室。

  他把笑气钢瓶往地上一放,连忙去换衣服,洗手。

  一位护士把钢瓶拎进去,交给叶景馨医师。

  “方医生,用哪一台麻醉机?”叶医师问。

  “用我们医院的!”方医师答道。

  叶医师未用过中山医院那台麻醉机,不熟悉性能,不知道那台麻醉机不能用笑气。她把笑气瓶装了上去,而且打开了开关。

  方医师呢?在匆忙之中,也疏忽了。他是主任医师,而且常用那台麻醉机。不过,如他所言:“麻醉的准备工作大多数是科里同志或进修的同志准备好的。由于误装了笑气,开关又开着,大量的笑气直接进入氧气管道。”

  经过中国科学院有机化学研究所用气相色谱仪测定,由于误装了笑气、以致输出的氧气中,笑气含量高达百分之九十六,而氧气仅占百分之四。

  于是,给病人输氧气,变成了输笑气!

  在抢救时,越是想多输氧气,结果输入的笑气越多。

  张佩瑛之死,便是死于笑气窒息。

  方兆麟医师承认了错误:

  “第一,由于工作粗心,出了医疗事故,造成病人死亡,自己的心情是沉重的。

  “第二,当自己发现笑气瓶上结霜,知道了事故的原因,由于想到死者是张春桥的妹妹,心中极为害怕,不敢主动说出事故原因。”

  直至今日,当我采访方兆麟医师时,他仍重复十二年前说过的话,依然为自己的过失感到痛心。

  他在写出检查之后,请求领导给予处分。

  事情到此,可以说该拉上大幕,宣告“剧终”了。

  四月十一日,中山医院党总支书记Fa,起草了调查报告。这一报告实事求是地反映了调查查结果:

  “在历次运动中,没有发现方兆麟重大政治问题。

  “在业务上,方兆麟一贯埋头工作,认真负责,服务态度较好,抢救病人随叫随到,从不计较时间,并有一定的钻研精神。

  “方兆麟担任麻醉工作已有二十多年的临床经验,各种麻醉的操作都比较熟练,有关麻醉学方面的知识也比较全面。他自一九五八年起担任华东医院的高于会诊和手术时的麻醉工作,亦曾多次赴外地为高干或高干家属做麻醉工作,均未出过麻醉死亡事故。

  “方兆麟基本上拥护党、拥护毛主席。

  “据我们了解,方兆麟同志平时与张佩瑛同志没有什么接触,也没有听到他对张佩瑛同志的什么议论。”

  调查组副组长、上海第一医学院党委副书记Fe,是张佩瑛手术的主持人。她也实事求是,不仅同意中山医院党总支的报告,而且十分中肯地说;“我们不仅要替死者负责,而且要为活人负责。”“张佩瑛之死不是政治事件。”她在报告上加了一段话:

  “我们认为,关于这次麻醉死亡事件,从方兆麟同志一贯的表现分析,到目前为止,未发现阶级报复的政治事件的依据。”

  调查报告上报上海市委,还附了方兆麟医师的检查。

  方兆麟写道:

  “我的心情是非常的沉痛。我一定要牢记这一沉痛的教训,一方面请求组织上给自己一定的处分,一方面要积极工作,认真总结这次惨痛的经验教训。”

  喧闹一时的张佩瑛死亡事件,渐渐平息。

  “红房子医院”恢复了平静。

  中山医院恢复了平静。

  一封密告信飞到徐景贤手中

  历来,人们总是把“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视为最危险、最可怕。然而,更危险、更可怕的莫过于趁人之危,投井下石!

  有人向张春桥家属偷偷报告调查组“右倾”。

  一封密告信,先是飞到正在华东医院住院的徐景贤之妻葛蕴方手中,要她转交徐景贤。鉴于张佩瑛之丈夫,乃葛蕴芳之表兄,葛蕴芳表示“回避”不肯代为转交。

  很快的,这封密告信又飞到徐景贤保健医生手中。于是,便展现在徐景贤面前。

  此信影印件存于那堆秘密档案之中,摘录原文于下:

  徐景贤同志:您好!

  我们想就张佩瑛同志死亡事件的调查工作,向市委领导同志反映一点情况,提出一点意见……

  我们参加调查工作过程中,感到上医党委Fe和中山医院总支态度暧昧……

  我们的想法是,就日前的材料看未,不能用“粗枝大叶”来解释。政治疑问不少,应当趁热打铁,搞得水落石出。

  我们感到,如果张佩瑛同志死亡是一次政治陷害事件,问题就要想得复杂一些。

  可能不只是方兆麟一个人的问题。中山医院现任总支书记Fa是空四军的……

  我们恳切希望市委领导同志组织适当人员,继续深入调查。

  信末,签署着两个人的姓名,写信日期为“一九七四年四月二十一日”。本文姑且不予披露密告者的姓名。

  信的附件,对调查结果一口气提出了十个问题。

  鉴于两位写信者是调查组的组员,熟知内情,而且提出的十个问题,个个在“纲”上、“线”上,理所当然引起了“马徐王”的重视。

  “马徐王”当即抓住那封密告信,做起文章来了。

  王秀珍最为起劲,提笔批道:

  “这些问题提得很好,都很重要。要把这些问题彻底查清,查个水落石出。”

  马大水到底在政治舞台上混过多年,一字一句很注意斟酌:

  “同意秀珍同志意见,一定要抓紧弄清这些问题。”

  徐景贤写道:

  “同意秀珍、天水同志意见。”

  为了“查个水落石出,”,“马徐王”决定另建调查组——也就是本文前面提到的那个行动诡秘的“上海市革命委员会调查组”。

  一九七七年一月,当北京建工部来沪外调那个调查组的“灵魂”——Q的时候,王秀珍写了如下交代:

  张佩瑛死亡事件,开始是由市文教组、市卫生局和一医组织了一个调查组,调查下来说成是责任事故、我看了这个情况后,认为这个案件说成责任事故是右倾。

  文静对我说:一医和文教组联合调查组右倾,要我告马天水认真抓这个案子。她还说,张春桥知道张佩瑛死了,他很难过。我把李文静讲的,告诉了马天水。因此,我讲调查组右倾,马天水也讲右倾。我还恶狠狠地批了调查组的同志。

  那个调查报告,曾同时送了王洪文、张春桥、姚文元。张春桥没有出面。由王洪文打电话给马天水,还写了批示,大意是:这个调查组严重右倾。张佩瑛的死亡,要从阶级斗争和路线斗争来看、来查,是阶级报复等等。

  根据王洪文的黑指示,我和马天水、徐景贤商量后,认为调查组要加强力量,充实人。我提出把Q暂借出来,可担任调查组副组长。还要从工宣队抽一点人,加强这个调查组。马天水、徐景贤都同意。

  按照王洪文、张春桥的黑指示和授意,要查出一个阶级报复案,给这个案子定了调子。调查组就是按这个框框和调子去调查的……

  徐景贤在一九七七年十月三十一日,也作了类似的交代。其中谈及:

  “成立调查组时,马大水说:‘这件事张春桥不好表态,我们决定算了。’但事后调查小组的报告,都由我送给张春桥秘书何秀文,由他转给张春桥看。”

  就这样,本来已经闭上了的帷幕,又重新拉开。秘密调查组鬼鬼祟祟地登台了,演出了一幕又一幕荒唐的悲剧……

  幕后导演稳坐“钓鱼台”

  那封掀起狂澜的密告信,来历不凡……

  “马徐王”如此看重那封密告信,因为此信虽然出自调查组的两位组员之手,而不出面的的导演即是那个在北京稳坐“钓鱼台”的张春桥。

  密告信的作者之一,便是“红房子”医院党总支负责人Y,此人跟张家有着密切的联系。

  据Y本人交代:

  一九七四年二月,一天晚上,张佩瑛的丈夫打电话给他,说张佩瑛腹痛。请他安排住院;

  张佩瑛住院后,起初住的是三个人的房间,是他给她安排了单独居住的病房。

  不久,甚至连张佩瑛的丈夫发烧,也是经他安排,让张佩瑛的丈夫住入妇产科医院的病房—一这成了“红房子”医院议论纷纷的怪事,妇产科医院里怎么会冒出男性病人?

  张佩瑛的手术方案,是在他领导下制订。那此名医,是他去请。那手术方案,是他送到张春桥妻子李文静手中,请她“审阅”;当张佩瑛突然死于手术台,是他当场痛哭不已;他同张家的非同一般的关系,连他自己都承认,一九六六年,他第一次来到张家,张佩换的丈夫就对他说:“我们虽然没有见过面,但佩瑛一直讲你是她的好朋友。”

  在“张死事件”发生之后,他跟张佩瑛丈夫的联系更加密切。调查组的一举一动,通过他这根内线,把“信息”立即传输到张家……

  一九七四年四月十九日晚,张佩瑛的丈夫约Y在他家见面。

  当Y来到张家,张春桥的二弟张铁桥、四弟张月桥、女儿张维维也在那里。显然,这是一次秘密聚会。

  Y读到了来自北京的最新指令—一张春桥写给儿子毛弟(即张旗)的信:

  ……听到姑姑逝世的消息,使我很震惊。为了革命事业,我己有七、八年没有看见过她了。她逝世,我当然很难过,但也不很悲伤。因为在党的九届二中全会上,我思想上已准备全家被杀了。有多少好同志、好党员,为党为人民牺牲了自己的亲人,我们也为党贡献一个亲属吧。你代我问小白、小兰好!另外,你们自己在这个阶级斗争复杂的情况下,要提高警惕,多加注意……

  张春桥的信是写给儿子的,话是讲给别人听的。这封信最清楚不过地表明了张春桥对张佩瑛之死的态度:绝不是徐景贤公开传达的“春桥同志三点指示”所说的“不要去整出这次医疗事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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