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鬼子》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遍地鬼子- 第2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你闺女不是我女人。”老包这么说完,转身气哼哼地往洞里走。    
    丈人在洞口喊:“一日夫妻百日恩哪,姓包的你咋就没个良心呀……我苦命的闺女呀,你就这么白白地死了,你命苦哇……”丈人在洞外高一声低一声地哭诉着。    
    老包背着手在屋里转圈儿,转了一圈儿又一圈儿。鲁大就说:“你咋了?”老包不说话。    
    花斑狗听出了一些眉目说:“老包你老婆是不是让日本人给日了?”    
    老包咆哮道:“我没老婆,日就日,咋了?”    
    老包结婚不久就失去了老婆。老包家住在南山,娶的是地主王家的丫环。老婆十三岁便去王家做了丫环。老包那时就一个人,住在一间四面透风的草房里,屋里一铺炕,一口锅,便再也见不到其他什么东西了。    
    老婆娶来后,屋里又填了一张进食的嘴,老包就觉得这日子很沉重。结婚没几日,他竟奇怪地发现老婆的肚子大了。老包没有结过婚,也没有让老婆怀上孩子的经验,可他仍觉出了事情的蹊跷。那天晚上,他响亮地扇了老婆两记耳光,老婆便哭唧唧地招了。    
    老婆到王家做丫环的第二年,便让老地主按在柴火垛上有了那事,十七岁那一年就有了孩子。老地主不想丢人现眼,便和老包的丈人摊牌了,老包的丈人情急之中就把女儿嫁给了穷得丁当的光棍汉老包。    
    老包听完老婆的哭诉之后,才知道自己被耍了。他一脚踢在老婆的肚子上,老婆手捂着肚子在地上滚了几滚便滚到门外。老包随手关上了他那扇能钻进狗来的门。老婆哭求着老包,老包坚定如铁就是不开门,他在大声地咒骂:“破货,婊子,你滚,滚得远远的……”    
    老婆就这样哭哭啼啼地跑回到了家中。烂眼边丈人也来求他,他也同样扇了丈人两个耳光,老包就说:“你不拿我当人咧。”    
    没多久,老婆就小产了。老包晚上躺在草屋里越想越不是个味。想了半晌,归根结底是地主耍了他,是他先日了自己的老婆。那是个夜黑风高的晚上,他摸进地主王家,杀了那老东西,又一把火把王家烧着了。那时,他就跑出了南屯。    
    老包很烦躁地在石洞里走。鲁大和花斑狗就四只眼睛一起盯着他。丈人的哭诉声远去了。    
    老包说:“她嫁我一天也是我老婆哩。”    
    鲁大说:“这事你说咋整?”    
    老包就疯狗似的在石洞里转,突然红着眼睛说:“我也要干日本女人,把她的肠子掏出来也喂狗。”    
    “好,老包你有种。”花斑狗跳着脚说。    
    鲁大想了想说:“日本人整咱们,咱们也整日本人。”    
    暮色时分,一行人离开老虎嘴向三叉河镇摸去。他们早就知道,三叉河镇上住着日本女人,日本女人是日本人的官太太。他们在街上曾看过这些官太太穿着和服走来走去的身影,他们觉得她们长得一点也不好看。    
    他们摸进三叉河兵营一个院子里时,花斑狗很顺利地杀死了日本人的哨兵。接着他们很快又摸到了一个传出鼾声的窗下。一个日本男人高一声低一声地打着鼾。他们很耐心地听了一会儿接着又听见一个女人的呓语声。老包小声地冲鲁大说:“就是她了。”    
    鲁大点点头。    
    老包一回身就踹开了门,鲁大的手电也亮了,照见了炕上的晃动着的两个日本人。女人尖叫一声。花斑狗端着枪冲两个人说:“别动,动就打死你们。”    
    日本人听不懂他的警告,赤身裸体的男人还是把手伸到枕下去摸枪。花斑狗一步冲过去,枪口对准那日本人的前胸就搂了火,枪声很闷,像放了个屁,男人就倒在了血泊中。


第四部分花斑狗也疯了似的骂

    日本女人委婉地尖叫一声便晕了过去,伸展开明晃晃的四肢,样子似乎要飞起来。    
    鲁大说:“愣着干啥,还不快整。”    
    老包就扑上去,厮咬着女人。女人哀叫着,似杀鸡。忙活了一阵,老包回过头悲哀地说:“大哥,我咋就不行哩。”    
    花斑狗在一旁也说:“我也不行,浑身直哆嗦。”    
    鲁大就说:“那就不整咧,掏她的肠子,喂狗。”    
    老包就从身上往出掏刀子,一边掏一边说:“操你妈,日本人,便宜你了。”    
    女人一声惨叫后,便不动了,老包的一双血手颤抖着。    
    这时,躲在外面的小胡子惊呼一声:“日本人。”    
    枪声便响了起来。    
    三个人一起冲出去。边打边撤,快离开三叉河镇时,老包突然趴下了。    
    花斑狗就喊:“你咋了?”    
    老包就说:“操他妈,日本人把我打上了。”    
    后面的枪声仍在响着,日本人的叫声,狗的叫声响成了一片。    
    鲁大一弯腰背起老包就跑。    
    天亮的时候,他们回到了老虎嘴。他浑身流满了血,血冻在衣服上,像一件铠甲。老包的脸青灰着,他的嘴唇在动。老包说:“日本人把……我……打上了……日本女人……没整上……操他妈……”    
    老包话没说完就不动了。老包的身体像他身上的血衣一样一点点地硬了起来。    
    花斑狗扑过去,抱住老包就喊:“二哥,你睁眼咧,日本女人咱还没整咧,下次一定整上。”    
    围在周围的小胡子们也都一起哭开了。    
    鲁大没有哭,他在石洞里走了两趟,突然一拳打在自己的头上,他喊了一声:“操你妈,日本人。”    
    “操你妈,日本人。”花斑狗也疯了似的骂。    
    声音在山洞里回荡了许久。


第四部分战胜红狐的信念

    那天晚上,郑清明在抗联营地的窝棚里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了红狐的叫声,红狐的叫声仍那么凄惨,可他听起来却是那么亲切。他醒来的时候,仍觉得自己是住在大金沟后山上的木格楞里,躲在他身边的不是柳金娜而是灵枝。他有几分惊喜地推醒身边的柳金娜说:“听,红狐又叫了。”    
    “啥红狐?”柳金娜迷糊着眼睛问。    
    郑清明这才清醒过来,身边躺着的不是灵枝而是柳金娜,灵枝已经死了。郑清明醒了便再也睡不着了,他坐在草铺上,看着窝棚里漏进几许外面清明的月光,他想念着和红狐周旋的日子。他的生活改变了,红狐也随之消失了,仿佛红狐早就盼望着他这一天,一直看着他家破人亡,然后满意地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他似乎看见红狐躲在遥远的什么地方,正狰狞地冲他笑着,那是一种复仇的笑,他打死了红狐的儿女,红狐也让他失去了父亲和灵枝。    
    他又看了眼身边的柳金娜,柳金娜依偎着他香甜地睡着。当初他并不想接受柳金娜,可他听完了柳金娜的身世后,便有些同情她,同情这个异国女人。他万没有料到柳金娜会义无反顾地随着他在山上东躲西藏。    
    有几次他对柳金娜说:“你走吧,跟着我不会有啥好日子。”    
    柳金娜瞅着她,蓝眼睛里便蕴满了泪水。半晌柳金娜摇摇头说:“我嫁给你就是你的人,我哪儿也不去。”    
    郑清明就呆望着柳金娜,仿佛他又看见了活着的灵枝,灵枝也曾对他说过这样的话。郑清明在心里感叹一声:“女人哪。”    
    抗联支队没有行动的晚上,整个营地都很安静:卜成浩和朱政委两人研究下一步的作战计划,其他的人便都回到各自窝棚里,早早地歇下了,他们知道怎样保存体力,留待下一次更艰苦的战斗。    
    郑清明和柳金娜也躺下了,柳金娜偎在郑清明的耳边小声说:“我想给你生个孩子。”这句话让郑清明很感动,但他很快又清醒地意识到了眼前的处境。眼下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怎么能有孩子呢父亲死时,那时他就想让灵枝怀上孩子,最好是男孩,只有男人才能扛枪进山,和那只红狐世世代代地斗争下去。他希望自己的后代,一个接一个地从灵枝的肚子里生出来,继承他的事业,子子孙孙地战胜红狐。可灵枝却死了,灵枝死了,仍怀着他的孩子,他相信那是个男孩。可这这一切都是红狐造成的。此时,战胜红狐的信念,不仅没有在他心中弱下去,反而更强烈了。以前战胜红狐只是一种生活中的欲望,现在已是带着仇恨了。    
    一切的变故都源于日本人。鲁大烧了他的房子,把他赶到山里,他却不恨鲁大。要是没有日本人,他可以有一间房子,重新过他以前充满诱惑的狩猎生活。日本人来了,打破了他的梦想,连同他繁衍后代的热情。他日里夜里都没有忘记红狐。    
    此时,他又想到了谢聋子,柳金娜是他的女人,他不想也一道连累了谢聋子。那天,他对柳金娜把自己的想法说了,柳金娜就说:“他是个好人。”郑清明相信谢聋子是个好人。    
    那次,柳金娜和郑清明一起劝谢聋子下山,谢聋子明白了他们的意思,“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我不走,我哪儿也不去。”谢聋子说。    
    柳金娜就叹口气,伸手去抚摩谢聋子的头,谢聋子在柳金娜的抚慰下,怕冷似的抖着身子。    
    “你们打日本,我就打日本,你们打猎,我就打猎。”谢聋子说。    
    郑清明也叹了口气,他比画着告诉谢聋子,山上苦,让他下山。    
    谢聋子就哭了,一边哭一边说:“我没有家。”    
    郑清明和柳金娜呆呆地对望一眼。    
    谢聋子又说:“我死也不走,要死就死在一块。”    
    郑清明听了谢聋子的话有些感动,当初鲁大偷袭他,要是没有谢聋子,他不会那么顺利地脱身,谢聋子是冒死救他们的。    
    郑清明把他扶起来,谢聋子看不再让他走了,孩子似的笑了。    
    


第四部分杨么公的心里打了个冷战

    杨雨田在日本女人身上彻底绝望了。    
    杨雨田万没有料到,在柳金娜身上没有得到的,他在日本女人身上同样没有得到。那一刻,他不仅是悲哀,而是对自己绝望了。他望着眼前年轻的日本女人,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末日。他喘息着,就那么眼睁睁地望着眼前柔顺的女人,女人不冷不热地望着他,似乎在对他说:“你这个中国人,老了,不行了,就要死了。”杨雨田突然哀号一声,扑向这个年轻的日本女人,他用手拼命地在女人身上撕扯着,女人在他怀里挣扎着,哀叫着,他感受到了那份挣扎和哀叫,这一切更刺激了他的撕扯,他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嘴里凶狠地一遍遍说:“日你,日你,日死你。”    
    他终于累了,疲了,他蹲在一旁喘着,汗水流到他的眼里,淹着眼球辣辣的。日本女人早就滚到了墙角,抱紧身子恐惧地望着他。杨雨田蹲在那儿,耷拉着自己的下身,他用手摸捏着,就像在摸着自己的生命,他似乎能摸到了自己生命的尽头。他突然抬起手刮自己的耳光。躲在墙角的女人,瑟缩着身子,恐惧地望着他,杨雨田跪在炕上,弓着自己瘦弱的身子,虾一样伏在炕上,一遍遍地问着自己:“我要死了吗,我真的就要死了吗”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笼罩了他。最后,他也像日本女人一样,抱紧了自己的身子,怕冷似的呆坐在那里。从那一刻起,死亡的恐惧一直笼罩着他。    
    也就是从那以后,他开始拒绝北泽豪送来的日本女人。他几乎连门也不出了,整日里坐在屋里呆想。他看见了天棚角上的一片蜘蛛网,蜘蛛为了躲避冬天的寒冷,不知躲到墙缝什么地方,只剩下了那片网,网上此时落满了灰尘,在空气中颤动着,他竟觉得自己就是个蜘蛛,周围都是网了。他早就把杨家的大小事情一应交给了管家杨么公。    
    杨么公那天找到了他。    
    杨么公说:“东家,日本人又管咱要粮咧。”    
    杨雨田眼皮也不抬一下说:“要就给嘛。”    
    “是给陈的还是新的”    
    “陈的新的你看着给就是。”    
    管家杨么公有些吃惊,东家以前从来不这样,东家以前总是把一粒米、一文钱视为生命,今天这是咋了?杨么公就又说:“不和日本人讨价还价了?”    
    “你就讨嘛。”    
    杨么公看了东家一眼,又看了一眼,他看见东家眼睛后面躲着一大片阴云样的东西,杨么公的心里打了个冷战。    
    杨么公要走的时候,杨雨田又叫住了他。    
    “么公,你找半仙给我弄点药吧。”杨雨田说。    
    “东家,你哪儿不舒服?”    
    “我哪儿都不舒服,我要死了。”    
    “……”杨么公又看见了东家眼里那片阴云样的东西,他这才意识到,那是死亡的气息。    
    杨雨田不再出门了。他把杨么公弄回来的药大包小包地摆在炕上,他一服服地熬下去,一服服地喝下去,最后连药渣子也嚼巴嚼巴咽下去了。吃完药,他就躺在炕上看那片蜘蛛网,一看就是半天。他睁着眼睛一动不动,似乎他睁着眼睛就睡着了。    
    秀是一天中午回到杨家大院的。秀是骑着马回来的,秀回来的时候,还跟着一个男人,那男人也骑着马。    
    秀对杨家人介绍说:“这个人是柳先生的弟弟。”    
    秀见到杨雨田的时候,杨雨田好半天才认出秀。杨雨田认出秀之后,眼泪就流了下来。杨雨田说:“你还知道回来呀。”    
    秀说:“爹,这么多年都怪我不好,没来看你。”    
    杨雨田说:“爹要死了,你再不回来就看不到爹了。”    
    秀说:“你这不好好的嘛,以后我会经常回来看你。”    
    杨雨田瞅着蜘蛛网说:“看不看都一样,爹反正要死了。”    
    杨雨田这么一说,秀的眼圈就红了。    
    杨雨田又说:“你哥咋不回来?”    
    秀说:“他去了关内。”    
    “我知道他去了关内,你哥没良心,说走就走了,一走就这么远。”杨雨田把目光盯在秀的脸上。    
    秀看见了大包小包摆在炕上的药说:“你没病,吃药干啥?”    
    “爹有病,爹要死了。”    
    秀像不认识似的看着杨雨田,她发现几年没见到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