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欢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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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欢愉-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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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直接原因我就不知道了,但我知道一个简接原因,”傅强突然说。

“什么简接原因?”小章奇怪地问。

“你,章雨,简接促使了杨梅的龙山顶之行,”傅强一字一句强调。

小章大惑不解,见傅强表情并不似玩笑,反而凝重严肃得很,心底却又不服,他想破脑袋也没办法将杨梅上龙山顶与自己联系起来。

“傅队,别兜圈子了,告诉我吧,”小章近乎哀求说,好奇心一上来,性格中的急燥显露无遗。

傅强微微一笑,一副洞察秋毫的样子说:“小章同志,别怪我老说你们学院派怎么样怎么样,我教教你怎么透彻地调查一条线索吧,呵呵。”

“快说快说,急死我了,傅队。”

“急什么呢?”傅强漫不经心说:“说你毛燥吧,你也不会承认,你姐夫既然将你交到我手上,我当然要好好观察你,你知道么,每当你有一个新鲜的推理出来,我都放手让你去调查,可是你每调查一条线索,背后我都要重新跟一遍,补足你的漏洞,哪一天你心血来潮,放弃了这条线索,起码在我这里,我心里有分寸,不会迷失。”

“那……那……我的漏洞在哪?”小章一脸绯红,心里却不服气。

“你调查杨梅时,接触过张文远,是不是?并且你推理里的动机是遗产纠纷,是不是?可是你忘了最重要的一条,张忠轩的遗产到底有多少,不可能只有一个公司吧,还有房子呢?股票呢?或者其它地方的产业呢?周国荣还有多份财产呢,何况这么大一个企业家。”

小章紧张得有些缓不过劲来了,傅强的话一针见血,对这个问题的确他忽略了,傅强一提起来,他竟然答不上口,整个身心都在羞愧中。

傅强等了等,见他不说话,心里明白说到点子上了,于是趁风点火趁热打铁,借此机会给他上一堂课,再好的铁也需要锤炼方能成钢嘛。

“你和我说完杨梅背后遗产纠纷的事情后,我就去调查了张忠轩的遗产详细资料,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什么?”小章脱口而出。

“龙山顶竟然是张忠轩的产业,现在属于张文远所有。”傅强轻轻一点透。

“啊!?!”小章惊讶得合不拢嘴,这么重要的一个线索竟然从他手里这就么忽略了过去,他此时恨得都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

“所以,我那时候就想,周国荣去龙山顶与这个张文远会不会也有点关系呢?”

“肯定有,”小章大喊:“他也可以成为嫌疑人了。”

傅强吃惊地看他,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章雨啊章雨,我真服了你了。”

“服我什么?”小章莫明其妙看着狂笑的傅强。

“服你的脑袋瓜子啊,我看不比风扇差,转起来这车里可以不开空调了。”

“傅队,你取笑我,”小章有些不快了,他不过想弥补那个疏忽而已,“我说这话是有道理的,假设周国荣去龙山顶是与张文远会面的话,下山就出事,他张文远能脱得了干系么?”

“可是,在你的推理里,张文远可是受害者啊,”傅强表情夸张地提醒他。

“所以才有嫌疑嘛,张文远是在他父亲的突然死亡这件事情上成为受害者,而周国荣的死他就是利益者了。”

“哦?他得到什么好处了?”傅强继续考验着他。

“泄愤,你想想,他父亲突然死亡,让他失去了一半的家产,这种愤恨可谓痛彻心骨,他能就这么轻易认命吗?他肯定悄悄调查过,并且掌握了某些证据,使他知道了父亲突然死亡的真相,于是展开报复行动。”

“继续说,说全面一点,”傅强鼓励他说。

“他知道了是杨梅与周国荣合谋害死了父亲,但是他没有实质的证据,无法将二人绳之以法,所以用私刑来将他们处死,首先是周国荣,然后是杨梅,今天杨梅有一半机会跟随周国荣而去的,算她命大,两件事结合联想,张文远就更大嫌疑了。不过,我不明白的是,傅队,你为什么说是我简接促使了杨梅上龙山顶呢?”

傅强乐呵呵地说:“你刚才的推理,我前天就推演过了,你想想,假如张文远是凶手的话,你上次去找他问了一大通他父亲遗产的事情,他能不惊慌吗?所谓做贼心虚,他以为我们已经嗅到了他父亲死亡这条线索是调查周国荣案件的关键,这么调查下去,迟早有一天会查到他头上来,而这里面最关键的人物就是杨梅,他是一定要杀杨梅的,杨梅没有儿女,如果意外死亡,失去的财产还能够回来,但是这一年内都不能动手,为什么呢?如果周国荣和杨梅连接死亡的话,我们就更容易联想起来查到他头上了,所以他的计划是耐心地等待,让周国荣的案子消失在人们视线之后,才对杨梅下手,没想到你这一下打草惊了蛇,他乱了阵脚,只好将计划提前,一不做二不休,将杨梅也杀掉,但是又不想用周国荣的手法,因为这样一来目标就会暴露,所以稍微变换手法,处理得干净,来个高枕无忧。”

小章不住地点头叹服,自己果然不如啊。他由衷敬佩地说:“傅队,还是你高,可是,你应该早点提醒我啊。”

“你不是还对我这个队长卖关子隐瞒调查么?我怎么提醒你啊,你都惊完蛇了才告诉我。”傅强狠狠反将了他一军。

“我错了还不行么,傅队,你的批评我全盘接受,晚上就作深刻自我检讨,力求以后全面提高自己,向实战派阵营靠拢,”小章嬉皮笑脸说。

傅强没理会他,眼下杨梅已经临近了危险,这次侥幸逃过,凶手是不会轻易放手的,这种你死我亡的游戏一定会玩到最后才罢休,他现在想的是如何用好这个杨梅,逼凶手自动现形,送入罗网。

“傅队,如果凶手是张文远,那么,周国荣一定是事先感觉到了事情有暴露的危险,所以早早安排好了一份遗嘱,并且,他一定与杨梅密切磋商过对策,所以他们之间的通话这么频繁,而杨梅却从来没有向我们提过这一点,为什么呢?她不害怕么?”

“呵呵,她当然不会提,她更害怕我们知道她与周国荣合谋害死张忠轩的事情,她自己罪孽深重,明知道有杀身之祸,也只能寻找自救,怎么可能性求助于我们呢?”

“这个女人,可恨可怜,这算不算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呢?”小章很感慨道,突然眼睛一眨,望望沉默中的傅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傅队,你说我老有新鲜的推理,其实这话没错,我还保留了一个完全不同版本的推理没说出来呢,有兴趣听多一回废话么?”

“说吧,”傅强随便应了一下。

“好,那我可说了啊,其实按照我们学院派的课程里所学,有一种叫‘回溯推理’的技巧,”小章一边偷看着他的反应,继续说:“意思就是从现场往回推,那么,死者通常有两种可能,自杀和他杀,我们一直在推理他杀,甚至没有往自杀方面想过,假如他是自杀呢?自己破坏刹车系统,他可以做得很从容,很有计划,从遗嘱的完善程度,并不是没有可能啊。”

刚想闭目养神的傅强睁开眼睛,问:“那你为什么不去这方面查一查呢?”

“嘿嘿,”小章又不好意思起来,“动机太牵强,我想不出周国荣要自杀的原因,就算老婆出轨,情人紧逼,又或者是阴谋事败,总也不至于自杀吧,再说了,张忠轩死亡的直接原因是没有可疑的,并且已经盖棺定论,尸体早就烧了,只要他与杨梅一口否认,证据销毁干净,事实上也不会有什么证据,对一个有心脏病史的人,不必下毒,只要疏忽一下用药用量,然后静待机会便可以,比如知道他今天要应酬喝酒,前两天的心脏药换成维生素片,即使尸检也不会出问题。”

“果然是废话,”傅强没好气地说。

说话间,车子开进了医院大门。

先达医院的交通警察将二人引到观察病房,透过玻璃窗看到正静静躺在病床上的杨梅,双目紧闭,神态安祥,额头重重缠了洁白的纱布。

“情况怎么样?”傅强问。

“似乎不太乐观,表面伤口只是渗了些血,当时我们都以为不过轻伤,但送院后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医生怀疑有内出血,刚送去扫了CT,结果还没有出来。”

傅强想了想,交代说:“一旦苏醒,请立即通知我,先不要让任何人探望打扰,只允许医院人员接触,迟一些市局有刑警人员会接替你们。”

交代完,他与小章离去。杨梅如果这么昏迷下去,给了凶手太多重新谋策的机会,对案情进展非常不利,他要回局里召集开会,商讨下一步行动,这次意外,促使了他决定化被动调查为主动出击。



第十一集

1

郑小燕去看了一趟女儿,朵朵想跟她回家,她说好,后来又觉得还有些事情未了,这些天她睡得非常好,平静且无梦,这些年,她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欣喜地迎接着每个孤独的夜晚来临。

李元亨中午给她发了一个短信,内容新奇又熟悉——“54,落雁平沙碧波扬”。这种格式她接收过53次,只是这一次相隔得太久,当她看到熟悉的格式出现时,仿佛有一根极细的鱼线将她一下子扯回那遥远的往事。然而这线太脆了,扯一下就断裂,手机上的文字碎成一片一片,飘飘扬扬地满天乱舞开去。

她想了想,给他回了一条消息——“我想回第一次的地方。”

李元亨在一小时后驱车接到她,汽车上的音乐换了B。B。KING,郑小燕觉得很有趣,一个老黑人在给他们欢歌送行,忽然又觉得是李元亨的用心良苦,B。B。KING的歌声仿佛让人置身于美洲西部偏远小镇的一间酒吧黄昏里,荒凉陌生,木头老房子内,马灯摇曳,斑驳的人影陆离在黑褐的墙上,一对途经的男女在墙角相对举杯而笑,旁边站着怀抱吉它的老黑人在低吟浅唱,苍凉的歌声将远古非洲大地的星空洒遍在酒巴的每一个角落……

车子稳稳当当停在上次停车的地方,郑小燕没有等李元亨过来给她开门,自己推门下车,登上旁边的木制阶梯,上二楼,经过大厅,穿出后门,还是那个游泳池,依旧波光粼粼,她慢慢走过去,站到最边沿,脚尖悬空在水面上。

李元亨静静站在她身后,注视着她的背影。

“元亨,”郑小燕叫了一声,她知道他就站在身后。

“嗯,”李元亨应了一声走近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回来这里吗?”

李元亨没有回答,他想过这个问题,也给了自己一个猜测的答案:经历了这些日子,她的生活仿佛被打散又零碎组合,虽然拼凑得不完整,但是她希望生活中美好的事情回来,对她来说,最美好的莫过于与自己的时光,所以,她想从起点的地方再来一次。

“其实,”郑小燕幽幽地说:“我是想知道,当我再次面临这个池子的时候,我还会不会跳下去。”

李元亨被她的话感染,心里涌起一些劫后重生的悲凉意,柔声说:“跳下去吧,当你再上来的时候,你又是一个完美快乐的你了。”

郑小燕摇摇头,叹息一声,“不,我第一眼看到这水面时,我就知道,我跳不下去了。”

“为什么?”

“因为,你没有说,下面有等待我去捡的东西。”

“现在说会太迟吗?”

“不是迟早的问题,元亨,是因为我不相信了。”郑小燕转过脸来,深深地望着她,李元亨觉得她的眼睛好深奥,那里面绝对不是哲理,而是鬼气,森森渺渺,毫无生气。

“小燕,”李元亨有些后背发凉,“我——我们进屋么,或者——你——可以洗桑拿。”

“我们分手吧,如果你需要,我陪你最后一次,”李元亨听着这句话,看着这双眼睛,那里面的最后一丝人气也消失了。

“那么,小燕,我——我们——回去吧,”李元亨垂头丧气,他不是荒野破庙的苦读书生,这种鬼凉之气下,他无法进入状态。

“对不起,元亨,”郑小燕低垂下眼睑,轻轻地说。

“没关系,小燕,也许回到家里,你会好一些,我——我车上还带了一支红酒,是今年葡萄园的头酒,只出了六十支,我给你带了一支……”他想找些话题让自己摆脱出来,尽量地眉飞色舞,可是,他感觉自己更象一个垂死挣扎的露宿者。

汽车又重新回到了海滨高速路上,老黑人还在声嘶力竭地撒播他的非洲星星,而李元亨再也回不去那木屋了,他极其懊丧,为自己丢掉的那个台词。

李元亨绝不会想到,旁边的郑小燕又回到了那间荒凉西部的酒巴里去了,只是她对面没有男人,也没有红酒,她深情地看着老黑人,陶醉且迷离。

郑小燕觉得,她再也走不出这间木屋酒巴了。

李元亨要送她进屋,郑小燕想拒绝,看到他眼睛里的渴望,心里一软。

李元亨低头默默跟着她的步子,插在裤兜里的手紧紧捏着那张纸,计划中水到渠成的事情如今变得那么艰难。如果他们在海边别墅里翻龙倒凤之后,他会温柔地将授权书拿出来,告诉她,王笑笑已经在刘子强办公室签完了保险赔偿金的转赠书,而他,也将证券财产全部套现了,一共是两百二十一万,只要她签个授权书,刘子强律师会监督代理转户事宜,从此,所有麻烦事情都解决了,他们的美好人生可以重温,可以继续,只需要一年,还能得到更多的钱。

而现在情况变了,没有什么需要重温和继续的了,一切计划都被打乱,他找不到更合适的机会和措辞来拿出授权书。

“等等,”李元亨突然想起来说:“忘了红酒,我去取。”

郑小燕想说算了,可是他已跑远,动作迅速如猎豹。

李元亨气喘吁吁跑回来时,郑小燕已进了屋,他推开虚掩的门进去,喊了两声没有回应,于是小心关好门,他想小燕是上楼换衣服了,于是他自己去厨房找酒杯冰块。李元亨见冰块不少,找了找竟然找到冰桶,于是将冰块倒入桶内,将酒冰了进去,摆到桌上,两边放好杯子。看了看觉得桌布歪了,于是将刚才摆好的冰桶和杯子挪开,拉正桌布,一会又觉得少了点什么,返回厨房窗台将水果连篮子端出来摆到桌子中央……

不知什么时候,换好大罩袍的郑小燕出现在楼梯口,她默默站着,看着李元亨殷勤地跑出跑进,心里有些酸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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