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7-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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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7-商道-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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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朴宗庆似乎觉出了众人的怀疑心理,又问:    
        “你说那两个人中有一个姓李倒还说得过去,可说另一个姓海就让人不敢相信了,天下究竟有没有这个海姓?”    
        “小人所说的姓氏指的不是这样的李姓和海姓。”    
        “那么是……”    
        “待小人写给大人来看。”    
        当时的风俗,厢房里通常是备有文房四宝的,因为聚集在这里的大都是些精于书画的文人墨客。    
        林尚沃浓墨饱蘸,提笔写下了两个大字。这两个字是:利害。写完这两个字,林尚沃又解释道:“我所说的两个人的姓氏,是一个姓‘利’,而另一个姓‘害’的意思。”    
        朴宗庆听了,忽然提起烟袋在桌子上敲着,粗豪地哈哈大笑起来:“你再详细解释解释,让我听个明白,也让这里所有的客人听个明白。”    
        林尚沃接着说道:“每天出入崇礼门的人,不管其数目是3000还是7000,就算一天超过一万,对于大人来说,这众多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有利的人,一个是有害的人。而那种既无利又无害的人,当然就是毫无用处、于大人全不相干的人。所以就只有‘利’和‘害’这两个人。”    
        朴宗庆微一抬手,指了指聚集在厢房里的客人们,又问:“这么说,来到这厢房里的人不论一天有多少,最终也只有两个人喽?”    
        “是的,大人。”林尚沃回答得非常干脆,“就算大人府上每天有几百名来客,最终也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有利的人,一个是有害的人。”    
        林尚沃的话听在聚集在厢房里的人们的耳朵里不啻平地里一声惊雷。朴宗庆大人的府上就算每天有几百名来客,最终也只有有利的和有害的这两个人。林尚沃的话切中要害,一语道破了天机。    
    


第一部分君子喻于义

     这些人都是来追逐名利的,要么是想捞取一官半职,要么是想挣些蝇头小利。所以,他们看上去是在对朴宗庆大加颂扬、奉承,骨子里想的却是要捞走一些利益。    
        书生重名,商人重利。文人如果贪图利益,当然就是要沽名钓誉;商人贪求利益,就是与权力野合形成商权,从中获利。听了林尚沃的话,朴宗庆抬起一只手,指着厢房里所有的人们说道:“原来这里汇集的人对我来说不是有利的便是有害的!”    
        朴宗庆这话当然是以开玩笑的口吻说出来的,但在厢房里那些心有不端的人们听来,却足以感到胆寒。    
        “那么,”朴宗庆抬眼看看林尚沃,又问,“对我来讲,什么样的人是有利的,什么样的人是有害的?”    
        “有利的人有三种,有害的人也有三种。”    
        “请道其详。什么样的人对我是有利的?”    
        “小人这就禀告大人。”林尚沃开口说,“有利的人有三种,第一种是正直的人,第二种是诚实的人,第三种是博学多识的人。”    
        “那么,”朴宗庆以手抚须问道,“对我有害的又是什么样的人呢?”    
        “对大人有害的人同样也有三种,第一种是阿谀奉承不够正直的人,第二种是狡诈无信的人,第三种是没有真知灼见只会油嘴滑舌的人。”    
        林尚沃所回答的内容,出自孔子的《论语》。    
        孔子在《论语》季氏篇中说:“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损矣。”    
        中国有句俗话叫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对于孔子这段教人注意“益友损友”的话,几乎无人不知。但林尚沃的回答,却像给厢房的客人们头上泼了一盆冷水,引起一阵沉默。是朴宗庆打破了这种沉默。    
        “哈哈……”一阵突然爆发的豪爽大笑,令人们魂飞胆丧地抬头望着这位朴大人,他接着说道:“我真没想到,居然有人这么容易就猜中了我出的谜语。没错,没错,就连进出我家大门的也只有两个,有利的和有害的,只有这两个,哈哈……”    
        那天傍晚,当聚集在厢房的客人们纷纷告辞的时候,林尚沃再次给朴宗庆磕头道别:    
        “大人,小人告辞了。”    
        正大刺刺地斜躺在那里接受人们行礼道别的朴宗庆忽然拔出烟袋,磕了磕烟灰,对林尚沃说:“别忙,别忙,你再留一会儿,我还有话要单独对你说呢。”    
        林尚沃按照吩咐在厢房留了下来。人们都走光了,连朴钟一也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林尚沃一个人。    
        天刚一擦黑,马上有个下人来到厢房,对林尚沃说:“先生大人,我家老爷叫您呢,请随我来。”    
        林尚沃随着当差的,从套院穿过回廊来到里院。    
        朴宗庆已在内室里相候。酒饭已备好,房间里再无别人。这是天下大权一手握的朴宗庆与义州商人林尚沃之间的一次一对一晤见。    
        朴宗庆什么也没说,只是把酒杯倒得满满的,一股劲儿地劝林尚沃喝酒,林尚沃则是来者不拒,斟而必饮,饮而必尽,干脆利落。直到酒过数巡,微有酒意,朴宗庆这才对着林尚沃开了口:    
        “对我来说,你又是怎样一个人?方才你亲口说过什么,现在你亲口回答我,对我而言,你是个有利的人,抑或是个有害的人?”    
        “小人既非有利者,亦非有害者。”    
        “那你岂非成了一个对我毫无用处的人?!”    
        “不是的,大人。”林尚沃回答说,“假如小人是一个对大人有利的人,也许有一天就会变成对大人有害的人。利益这东西,归根结底就是为了自己,因而也就必然会给别人带来损害。正所谓哪里有利益,哪里就会有怨恨。”    
        “那么,你对我来说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如何说既非有利亦非有害?”    
        “大人,”林尚沃说道,“有句老话说,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君子图义,小人谋利。听了林尚沃这话,朴宗庆不由得提高了声音问:“那么,你所说的义与利又有什么不同?”    
        “信义,是以对方为出发点,因而绝对不会有不义;而利益,是以自己为出发点,只会产生不义与怨恨。”    
        “那么你又是谁?来我家走动的两个人,你既不姓利又不姓害,那你究竟是什么?”    
        林尚沃明明白白地回答:“小人既不姓利,也不姓害,而是另有一姓。”    
        “那你姓什么?”    
        “小人姓义。”    
        听林尚沃说自己既不姓利也不姓害而是姓“义”,朴宗庆不由得又把林尚沃重新打量了一番。经过前面的一番诘问与对答,朴宗庆已经看出林尚沃绝不是那种从穷乡僻壤来的鸡毛蒜皮的小买卖人,而听了这“姓义”的答复,朴宗庆更加明白,林尚沃绝非凡人。    
        朴宗庆打开文契匣的盖子,从里面掏出一张纸,展开看了看。那是林尚沃作为赙仪进献给朴宗庆的银票。    
        “前些日子,家父不幸弃世,本人收到了这张银票。等看了来客清单,才知道送银票的是你。”    
        “是的,大人,这银票正是小人所献。”    
        “那么,”朴宗庆欲言又止,很认真地问林尚沃,“你送来的这张银票,是一张空白银票。也就是说,上面没有写上支付银两的数目。所谓空白银票,就是持票人可以任意填写数目,就算他在上面写上1000万两,出票人也有义务照付,难道不是这样吗?”    
        林尚沃最后具体开出数目的那张银票,面额是一万两。白银万两,这并不是什么小数目,但还是被朴钟一一口否决。朴钟一还对他说:    
        “要得到更大的商权,就得借重更大的权势的力量。而要借重更大的权势的力量,就得有谁也没有尝过的蜂蜜。”    
    


第二部分空白银票的秘密 

        那天夜里,林尚沃辗转反侧,思索再三,终于做出一项重大决定。    
        空白银票。    
        他决定开一张空白银票,那是一种出票人给予收票人的完全任意权利,金额、给银地点、期限,一切都可由接受这张银票的人自己任意决定。从这种意义上讲,林尚沃大概能算得上我国商人中出具空白银票的第一人。    
        收到空白银票的人,可以随意在上面填写自己想要的金额,他可以填上区区一两,也可以填上千万两。不管他开出多大的数目,林尚沃都有义务如数给付。    
        当时,林尚沃觉得,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假如我开千两,就有千两的回报;开万两,有万两的回报。不管我开出一个什么数目,只要我写得出,就能够得到相应的回报。这样做,终不过是一笔交易。但如果我献上一张没有数目的空白银票,我就能够得到对方的真心,这就不再是交易,而是友情。”    
        林尚沃的想法果然奏效。朴宗庆这位天下第一权臣,正是被这张空白银票打动了心。    
        一张空白银票,赤裸裸地表现着一个人的无边欲壑,也终于打动了这位天下第一权臣的心。    
        “是什么缘故让你给我开出这样一张空白银票?”    
        那一刻,朴宗庆突然双眼精光暴射。那须髭,那脸相,完全是一副虎相,盯视着林尚沃,好像要把林尚沃扑倒。    
        但林尚沃毫不畏惧,娓娓道来:“最开始,小人并没有想到要给大人献上一张这样的银票。可对这银票的数额琢磨来琢磨去,无论如何也定不下来。说实话,第一次我写了1000两,然后第二次填了5000两,最后开了一万两,仍是不得不把那银票撕掉。”    
        “为什么?”    
        “理由是这样的。”林尚沃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接着说道,“小人觉得,填千两会从大人这里得到千两的关心,填5000两就得到5000两的关心,填万两就得到万两的关心。所以,小人就明白了,无论小人填多大的数目,也只能得到与那数目相应的关心。于是,小人最终想出来的就是空白银票。”    
        “那么,”朴宗庆问,“你想得到什么?”    
        “小人想从大人这里得到的,不是大人的关心,而是大人的真心。大人,人的好奇心与关心虽然用金钱可以买得到,但真心是任何金钱都不能买到的。”    
        “那么,”朴宗庆把空白银票扔到林尚沃面前,“把你想在银票的空白处写的东西写出来看看。”    
        林尚沃毫不犹豫地提起了毛笔,一口气在银票的空白处写下了两个字。等银票上的字迹晾干了,林尚沃双手把银票递给朴宗庆。朴宗庆接过去,看了看林尚沃写在上面的字:“赤心”。所谓赤心,也可称为“丹心”,就是没有一丝虚与委蛇的真心与忠心。朴宗庆把林尚沃刚刚写过的银票放回文契匣,重新盖上盖子,说道:    
        “现在你的心就属于我了。不管我什么时候出示这张银票,你可得把你的心掏给我喽。”    
        “我会的,大人。”    
        朴宗庆和林尚沃一直喝到深夜大醉。两个人简直是意气相投。终林尚沃之一生,这是他所思谋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政经勾结,而这仅有的一次却充满着信义之美。    
        政经勾结,这条经济用语所指的是那种黑色的幕后交易,那种本应保持距离的政治与经济为了各自的利益而密切结合的情景。但严格地讲,这惟一的一次,林尚沃也没有动用政经勾结惯用的那些不道德手段。因为他并没有在银票上填写具体的金额,并不是接受黑色交易的回报,而只是打动了朴宗庆的心。    
        酒足饭饱,就要撤席的时候,朴宗庆悄悄地问:“差点忘了,我不是对你许过什么吗?”    
        “许过什么?”    
        “怎么?这么快就忘掉了?我不是曾经出过一道谜语,让人猜每天出入崇礼门的人有多少吗?我还说过,谁猜到了这个谜语,我必有重赏?”    
        “是的。”    
        “猜中谜语的只有你一个人,我不是得按照我许下的诺言给你施赏吗?”    
        “谢大人赏赐。”    
        朴宗庆问:“说说看,你想得到什么样的彩头?”    
        朴宗庆也看穿了林尚沃的心理。如果说林尚沃是一匹名马,那么识得这匹名马的朴宗庆也就是一员名将。透过那张空白银票,他已经洞察了林尚沃那颗卓尔不凡的心。    
        林尚沃这才对朴宗庆开了口,坦率地告诉朴宗庆,过去人参买卖是自由的,可从现在开始朝廷就要公布实施交易权制度,让少数几个人垄断人参交易,而自己如果能拿到这个交易权当再好不过了。    
        人参交易权。    
        朝廷开始实施这种人参交易权制度,是缘于正祖末年一位备边使的上疏。那位备边使所上的条陈名字叫做“参包绝目”。    
        备边使是主管国家防务的衙门,经常派人到边关点验边塞的戒备情况。这些被派去检查的人回来后所汇报的内容,重点却是有关人参商人的问题。    
        迄今为止,人参主要是由来往中国的译官和湾商来买卖的,因而有不少人私自越境,边防也就自然变得形同虚设,而国家也减少了大量的税收。有鉴于此,备边使在上疏中建议:“以律令设交易权,使权出于朝廷而开贸易之路,行财货之管制。”    
        于是朝廷决定,将全国的人参流通网缩小到五个,由朝廷控制,让众多想做人参买卖的人们通过这五个窗口进行人参出口,而朝廷则通过这五个窗口及时、准确地收取税金。    
        那天晚上,林尚沃从朴宗庆这位天下第一权臣那里拿到了人参交易权。    
        这是林尚沃一生中惟一的一次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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