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舞蹈:蒋经国与章亚若之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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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舞蹈:蒋经国与章亚若之恋-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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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双挨着床沿坐下,就有一种甜蜜的暧昧。他突然问道:“‘青干班毕业学生通讯录’搞好了吗?”    
    “已经油印好啦。”她有点茫然。    
    “以后每期每期都要建立通讯录,得有自己的崭新的力量。否则就要被架空,就成了傀儡,成了木偶,对吗?”    
    她有点吃惊地望着他,她可不是谋士、师爷之类。她只是轻轻握着他的手,给他慰藉。    
    “徐君虎走了,他们还要挤兑我身边的人,非得逼着一个个都离去!我很作难!世上有心口如一的人,有口是心非的人,恐怕更有想心口如一却不得不口是心非的人吧。”    
    “怎么说呢?”她斟酌字句,“或许女人的功名事业观不如男人吧,无欲则刚,可要有一番建树,恐怕就得有一番迂回曲折吧。”并不一味顺应,却听得熨帖。    
    “唉,我大概是生不逢时吧,总是阴差阳错。我是不信鬼神的,可天地间似有一种神秘的不可抗拒的力量左右着人,成全着人,又戏弄着人!使你不得不信命。”    
    “这就叫,‘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章亚若想说却终究没说出声。    
    一时无语,但见光影恍惚,蜡泪晶莹,残梅凋零,桃李绚烂,死的寂灭沉没、生的扎挣苦痛,阴界阳界交错恍惚……    
    他凝视着花瓶旁的器具,竟颤声说道:“来,陪我……也游戏一盘。”    
    又是鬼使神差。    
    她与他相对而坐,手扶架子,阖上双眼,迷离恍惚,似醒非醒,似梦非梦,冥冥之中,一个老妇蹒跚而至,不是阿娘,而是俄罗斯老妇沙弗亚……    
    冰天雪地的石可夫农庄。他拎着一只破箱子,箱子里仅有两身衬衣裤和一双补丁摞补丁的破袜子,因为同情托派,还因为种种矛盾纠葛,他插队到这里做农民。他是一个“有问题”的外国人,贫穷落后的农庄冷漠地待他,一天劳动下来,竟无一家肯借床铺给他睡!他蜷缩在教堂的车房里,疲惫与严寒袭击着身躯,他浑身酸痛,却僵硬地动弹不得。    
    有了温暖,有了摇晃,他晃荡在阿娘的摇箩里。    
    “孩子,这不是睡觉的地方,你会冻僵的,到我的草屋里去睡吧。”    
    慈爱善良的俄罗斯老农妇半夜推醒了他,让他睡进她的草房,他才没冻死!    
    第二年夏天,他重返石可夫农庄看老妇时,她却已离开人间。他买了一束花,到她的坟前凭吊,怅恨不已,大哭了一场。    
    眼下,她来了!还是六十八岁的沙弗亚老妇,系着头巾,捧着那束花,微笑着蹒跚而至。    
    他迎了上去——那花却幻化成一串长长的佛珠,母亲的手指严谨又虔诚地数着佛珠,却有泪珠,一滴一滴滚落,溅在珠上手上!他跪倒在母亲的膝前,嚎啕大哭,他仰视母亲,却怎么也看不清母亲的面容。    
    ……    
    小棍儿晃动了,悠悠地一笔一画在米盘上写出字来,他不为他,她不为她,人间地府,天涯海角浑然同存。    
    章老太太端着一碗莲子冰糖羹,轻轻推门进来,猛地,他与她同时一震,手一晃,都睁开了双眼,看泪水已湿了双颊。    
    缓过神来,三人都看米盘上的字迹,虽不甚清晰,但分明是是个字:    
    “戒杀”。    
    是天意?是人意?是告诫?是祈祷?    
    谁知道呢?


第三部分子规声里烟如雨(3)

    20    
    “姆妈——”    
    怯怯的焦渴的呼唤,却如针锥扎进了母亲的心窝,幸福的剧痛叫她晕眩!    
    隔着天井蒙蒙雨帘,一双儿子正翘首盼母归。    
    却不像平素在母亲怀中撒惯了娇的孩儿,那会不顾一切穿过雨帘搂住母亲叫嚷;也不像冷了情意的母子,那会陌生得无声无息。这是失去了父亲,小小心灵早早有了伤痕的她的一双可怜的儿子!    
    整整一年了!她朝思暮想、梦魂牵萦的亲骨肉!她寻寻觅觅却杳无音讯的儿子回来了!    
    她扔了雨伞,疯了般冲过雨帘,疯了般搂住一对儿子,那膝盖却软了下来,哆嗦着跪于堂屋湿漉漉的青砖地上,两个儿子这才放声大哭、跪做一团。    
    “大衍……细衍……我亲崽……姆妈再也不跟你们分开了……”她哭得千肠百结,涕泪交流,黄家珍想扶她起来,她却不肯,突然袭来的追悔压倒了她,她有负于天地!有负于儿子!    
    满堂屋的唏嘘抽泣,章老太太哽咽道:“懋李,还没喊婆吧?”    
    一双粗糙的老妇人的手拉住了她的纤纤细手:“懋李,快起来吧。”    
    是她的婆母!虽风尘仆仆但身板依旧硬朗,虽满脸风霜但眉宇间依旧开朗,她缓缓立起,又一头扑在婆母的肩头:“妈——真苦了你!”    
    唐家婆母便抹了把老泪:“苦尽甜来啊,这不,菩萨保佑,一大家子又团聚了啊。快莫哭,你看,还有哪个来了?”    
    长相像亚若,身段却分外矮小的四妹亚梅也从大姐处回来了!劳碌命的亚梅一来就在厨下忙饭菜,这才从厨房走出,顾不得往围裙上揩净手,也扑了上来哭声哭调喊三姐。真是:烽火一年整,团聚似梦境。    
    “哟哟哟,这喜哭到底有完没完?不是我哥巡视,恰恰撞见这两帮人马,伯母呀,大衍细衍呀,亚梅呀,还不晓得在哪瞎摸呢。来来来,洗洗脸手吃饭!”弟媳吴霞——保安副司令吴骥的妹子快人快语,不忘表功。    
    一大家子八、九口就团团围住八仙桌,吃一顿热闹无比的晚餐。临时临刻,桌上也无甚鸡鸭鱼肉。过年扫尾的腊味清蒸了一大拼盘,辣椒豆鼓家乡肉一大碗,粉丝萝卜白菜汤一大钵,还有一碟碧绿脆生生的橄榄菜,倒也浓淡相宜热气腾腾。外婆给外孙搛菜,媳妇给婆母舀汤,姊妹姑嫂间问长问短,八、九岁的表兄弟间也有他们的话题,席间便弥漫天伦之乐的温暖。又听唐家婆婆、四妹亚梅诉沦陷之苦、日寇之恶,跋涉之艰辛,旅途之险遇,一顿饭自是苦辣酸咸甜俱尝遍,唯有亚若还多出一味,嚼着脆生生的橄榄菜一时竟涩得难以下咽,她想起了张万顺饭馆的晚餐!她的良心她的道德她的母性苏醒了,谴责她的越轨她的荒唐她的爱。她不敢正视她的婆母她的一双儿子!她不知道怎样将碗里的饭粒扒拉干净的。    
    “我先走啦,晚上还有事。”吴霞不住婆母家,平素隔三差五来转一趟,也是蜻蜒点水式,周锦华知晓媳妇爱玩爱热闹,也就不见怪,反正修纯自小跟着婆婆,也不很恋娘。    
    亚若也神不守舍拿起雨伞:“我也有事,要出去一趟。”    
    老少就都有点愕然,幸好二姑妈章金秀一家大小闻讯而来,都是盘根错节的瓜葛亲,就又喧闹热腾起来。    
    雨中的姑嫂俩却不约而同长叹一声。    
    “唉,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呀。”    
    亚若以为她又在想失散的小儿子修维,便劝道:“映葵,你别急,说不准哪天会香奶娘带着维儿就站在你眼前呢,吉人自有天相。”    
    吴霞却一耸肩:“三姐,维儿我自是挂记。可我最想的是浩若。”    
    “没羞。闺妇思春啦。”亚若啐她。吴霞和她大弟浩若可说是青梅竹马式的早恋,吴霞辍学结了婚,生修纯时,家里人去三中喊浩若,这位中学生爸爸正在打篮球呢。    
    “羞什么?我可是明媒正娶的。三姐,这些年我们比牛郎织女都不如,一年难得见一次。”    
    亚若心中咯噔沉了一下。浩若高中毕业便负笈山东大学新闻系,毕业后到武汉日报做战地记者,眼下干脆从军,在军中任文职。这对小夫妻分开得是太长久了点。嘴上却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再说这是战争年代,男子不为国为民族,你不会嫌他是懦夫?”    
    “三姐,我在想,即便不是战争年代,男子为了学业事业,抛家不顾还会成为美谈。可女子呢?哪个敢丢弃丈夫儿女去追寻别的什么名堂,那非千夫所指不可。女子的归宿恐怕只能是贤妻良母。”    
    吴霞的感慨决非针对她,但她的心却被深深地刺伤了!    
    昔日的悲伤痛苦忧怨屈辱,全都卷土重来,铺天盖地!她无法斩断过去,可她能抗拒今天吗?    
    她迷迷糊糊与吴霞分了手,迷迷糊糊就走到了花园塘这幢蛮有艺术情趣的鱼鳞板住宅前。警卫进去通报的瞬间,她害怕起来,她差点拔腿而逃,她来到这里做什么?是逃避还是深陷罪愆    
    敞开的门扉里,有迷宫般的众多房间,几片光晕浅浅淡淡;又有“如歌的行板”像是从留声机中缓缓淌出。一扇门开了,丰满挺拔的蒋方良扭着腰肢朝她走来,满头金色卷发的孝文骑在警卫的肩头,快活嚷嚷:“妈妈请你进去坐坐!”    
    一个温暖的家。一个完整也完美的家。她插足其间,那份罪戾便越发沉重,她垂首盯着脚尖,局促不安。    
    “章同志,请进来坐坐。他已经知道啦,正在换衣服,马上就去。”很慢很慢的宁波腔国语,透着温和与滑稽。    
    章同志却迷惑了:他知道了什么?!抬眼俄国女子,那一双碧蓝的眸子正毫不掩饰地细细打量她,那眼光充满了好奇,却没有警惕。


第三部分子规声里烟如雨(4)

    对丈夫的这位新女秘书,蒋方良并不熟识,对方似乎也无主动加深交往的意愿。不像方良在赣州结识的女友们,众星捧月般围着她转。那时的赣州,云集着众多的女性佼佼者:妇女指导处主任李珍彝、指导员彭志明、谢天姿、宋玉荆、耿松影,女镇长陈素云、三青团女干事许素玉,赣女中校长熊淑媛、赣女师老师陆采莲、宣传队演员赖向华……都与蒋经国相处随和亲切,这份友情自然而然延展到方良身上,于是在高理文夫人罗南英这位老朋友之外,又添了一个女友群。她们邀蒋方良主持三八妇女节的纪念活动、给乡村妇女干部训练班讲话、为农忙托儿所结束典礼发奖……婆婆妈妈琐琐屑屑,可方良乐意,口头禅“含苦且乐”——寂寞也就丢了。偶也邀她们到家中做客,喝点玫瑰红葡萄酒什么的;街头遇着,也会勾肩搭背进照相馆合影留念,融洽亲热得很。唯有这位章同志,若即若离、不卑不亢,朦胧清淡若雾里看花。说她严肃,她又歌舞京剧样样擅长;说她活跃,却又分明一副落落寡合遗世独立态。这就吸引了孤儿女工出身的单纯的蒋方良,热情拉住章同志的手,硬要往屋里请。    
    好在蒋经国出来了。处于半明半暗微妙复杂位置的他,又不知不速之客为何雨夜而至,便一反平素的洒脱开朗,道貌岸然一本正经却硬是有几分尴尬:“‘事情紧急’,我们去公署吧。”说毕一头钻进雨天,似乎害怕亚若在门廊里说出什么。    
    “不坐车去?”蒋方良关切问道。    
    “爸爸爸爸,你还没吻我呢。”孝文不解爸爸为何一反常态。    
    他却自顾自走远了。亚若追上来,见他只戴一顶皮帽子,便伸直胳膊与他共伞,他也无动于衷,并不帮着撑伞。    
    默默无语。    
    一种透心的凉意浸遍全身,她忽然清醒地明白自己所处的位置!还有什么好犹豫好等待的呢?已走到巷的尽头,一堵高大灰暗的青砖墙横亘前方,左、右各延展出更弯的小巷。她停了下来:“我,是有事找你。”    
    他也就站住,车转身,不吱声,目光却咄咄逼人,明白无误表示出不喜欢她的“突然袭击”,却也接过伞柄,表示着谅解。    
    “我,我的……两个儿子……还有婆母……来了……,,    
    “哦?”始料未及!什么反应也作不出。    
    “我想,我们间的一切……就此结束吧。”    
    他六神无主,胸臆间翻江倒海。是的,他还清晰地记得赤珠岭的冬夜,她没有欺骗他,“我说!我说!我曾是别人的妻子!我至今也还是两个孩子的母亲!”那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已烙刻进他的脑海。可是!可是!太子的情人有两只拖油瓶!还有一个婆母!这是不可思议的荒唐!滑天下之大稽!贻笑大方!    
    死一般的沉默,夜雨敲伞分外凄凉。她卑微地伛着背,心被掏空了般地难受,她还在等待,希望他说一句两句,哪伯是言不由衷的惋惜。可是,她绝望了。自尊支撑着自卑,她一步一步离开了这个男子。她想潇洒一点——跑着离开吧,然而双腿灌铅、哆嗦得直想跪下。    
    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回来!谁叫你走的?”他狂怒地追了上来,一只手粗暴地扳过她的肩头,她竟软瘫地跌进他的怀中,失声恸哭! 莫非她的焦灼的决断、不顾一切的勇气全是自己骗自己?!    
    “这是不可能的!凭什么你想断就断?!”被捉弄被羞辱的愤怒燃烧着他,是续是断为什么总由这个女子操纵主动?他毕竟是个有血性的男子。    
    她被他的愤怒震住了,抽抽搭搭求饶:“我……不能不告诉你呀……”她丢下孩儿婆母急不可待找着他,原来不是出于母性的责任感,而仅仅是怕犯“欺君之罪”?她自己都糊涂了!    
    他的心软了下来,有缕缕幽香沁入肺腑,他又嗅着了她特有的清芬,他摩挲着她的秀发喃喃道:“这是不可能的。”他不能舍弃她,哪能刚开始就煞尾呢?    
    “那你说……该怎么办……”怎么办,自是指儿子与婆母。唉,她原来无法抗拒他,只不过是来讨“圣旨”?    
    “怎么办?唉,你决定好了。”他停了停,“我说过,我,不在乎的。”    
    他其实很在乎。他的叹息发自内心,他的语气沉重无奈,他的手指迟疑地从发上移到她的泪痕斑斑的脸颊上时颤抖不已!她明白这个男子矛盾的难以取舍的心理!    
    她能怨他吗?他也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不可能虚无缥缈生活在云端或真空中,既食五谷杂粮,既有七情六欲,就要受到世间成文的条律和不成文的世俗的制约。况且他还是一个特殊身份的男人,那金贵的尊严中容纳的是太多的虚荣和声誉吧。    
    怎能苛求他超凡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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