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舞蹈:蒋经国与章亚若之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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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舞蹈:蒋经国与章亚若之恋-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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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野中。    
    隔着千山万水的重庆林园官邸,蒋介石亦焦灼地注视着军用地图上的南昌战区,电报电话频传,战火硝烟仿佛弥漫其间。南昌,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万万不能失守!    
    日寇铁蹄向着南昌长驱直入。    
    春寒料峭,赣水苍茫。    
    章江门外,麻石河埠台阶上,一个女子伫立于沉沉暮霭之中。    
    因为这催人归家的暮色,人们不由得关注起这孤独的女子;也亏了这混沌朦胧的夜色,人们无暇探究这古怪的女子。    
    她窈窕挺拔。一件合身的海青色棉旗袍,勾勒出她匀称的线条;肩头披裹着硕大的玫瑰紫绒线大披肩,攥着披肩的双手窝在胸口,左手无名指上,一颗红宝石戒指光彩熠熠;淡淡卷过的秀发上却歪歪地压一顶玫瑰紫的毛线帽,使孤单的她平添了几分活泼;白纱袜子下一双手工做的黑棉鞋,精致小巧。在这早春时分,这种大胆的色彩搭配,却显出抢眼又清丽的和谐。如果近前,你会惊叹这张年轻姣好的面目间高雅的知识气,一双不很大却分外清澈的眸子中,沁出淡淡的忧悒。在她的身上,糅合着女学生的纯情和富家少妇的妩媚。    
    此刻,伫立着的她恍恍惚惚,神不守舍。    
    水天已溶进夜的青灰,隔江的牛行、跨江的中正木桥,变得依稀难辨。夜的迷茫将那隐隐约约的炮声、影影绰绰的硝烟血腥气淡化、消逝,只留下人间的温馨和庸碌。    
    烟江里有橹声哝呀。麻石埠头两侧挤挤挨挨泊着条条篾篷木帆船,破旧却安宁。船尾处婆娘们正撅着腚生火做饭,烟火和咳嗽便弥漫着家的气息;船头舱旁,船老大们安逸地吸着旱烟,火星明明灭灭中,或闭目默神,或扯着粗野的喉咙与邻船与岸上吼着拉呱,伴着船隙间浑浊的泡沫起起伏伏;就有三五成群的水上岸上的野气细伢子窜上窜下、撒野欢叫。    
    堤岸边芦棚子密密集集。暖暖的炊烟、热闹的狗吠、女人们呼儿唤女的叫板、小吃摊主抑扬顿挫的花腔叫卖声与这里那里的鞭炮声,让这穷街陋巷依旧充塞着正月的喜庆。    
    战争是遥远的。离散是遥远的。死亡是遥远的。    
    恍惚中的她却不能安天乐命。不祥的预感沉甸甸地压迫着她,与这方故土热土生离死别般的悲凉浸透全身。有夜风乍起,她不禁打了个彻骨的寒噤。    
    或许,脚下踩着的坚实的麻石条就曾是旧时滕王阁的基石?江南三楼,滕阁为最。少年气盛的王勃曾临江登楼,作序斗诗,千古佳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与滔滔赣水共存,可瑰伟绝特的楼阁今安在?    
    “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昔日人们依依惜别的南浦亭今安在?空余白乐天诗句:“南浦凄凄别,西风袅袅秋,一看肠一断,好去莫回头。”    
    好个断肠别离!能一去莫回头吗?她的心痛苦地颤栗。    
    敌兵压境,古城危在旦夕。她不能像芸芸众生般浑浑噩噩、依然故我地欢迎新春,或许她太敏感太脆弱太过虑?但隔江莫测深邃的黑魆魆分明透出惘惘的威胁。    
    打敌机轰炸古城日起,举家就策划着南迁,可拖延至今也离不开这片热土,在她,还因为……有一双陌生却已刻骨铭心的眼睛闪烁着……    
    四周的喧闹渐渐平息,早睡早起是草民生存的规律。她也应该归家了。却听得激烈的交谈声:又尖又急的湖北口音与好生耳熟的略略沙哑的浙江口音!她情不自禁车转身寻觅,她怦然心动——那双虽陌生却已刻骨铭心的眸子就在三步外闪烁着!    
    似不可思议,可千真万确。    
    两个男子猛地收住了脚步,谈话戛然而止。大概适才一心交谈,没有注意到黑夜江边的这个女子的存在,故而受了点小惊。湖北口音的矮矮胖胖,温文尔雅,很快镇静下来,欲举步前行;沙哑嗓音的却驻足不前;这个女子,似曾相识?可却回忆不起来。    
    这个男子,正处于他生命中最潇洒英俊的辉煌时光。适中的身躯着一套少将领章的戎装,束着斜宽皮带,腰佩左轮手枪,脚蹬长统套靴,很是威武挺拔。他的一双眼睛,透着和善与亲切,却又分明潜藏着穿透力。威慑力和征服力;在黑夜中,竟闪烁着咄咄逼人的光亮。    
    她居然漠然地迎着他的注视,尔后鬼使神差,又回转身凝眸江水,给了他们一个孤傲的背影。    
    于是他们又继续着谈话向前走去。这个女子,似有点奇。他的脑中一闪念,也就忘了。    
    她却心潮起伏不已。    
    这是她与他在古城的第三次相遇,却仍不相识!    
    第三个不期而遇的瞬间,镌刻下永恒。    
    第二次的相遇呢?也是春天。就有渐渐淅淅的春雨,将江中潮王洲上的三村桃花滋润得若喷火蒸霞。武将文官、长衫西服、红男绿女不忘千年习俗,骑马徒步、携酒搭船看桃花,那临江码头便分外喧闹。    
    也是暮色苍茫中,她撑一柄红油纸伞,去码头寻租船的大弟,她家可没闲情逸致赏花,得南迁呢。河埠石阶上乱哄哄一片,有个衣衫褴褛的老太婆忽地就晕倒在台阶上,过来过往的人有漠然视之的,有围着感叹的,她本能地挤了过去,蹲在老太婆身旁,手指掐住老太太的人中,她学过救护,可老太婆大概饥寒交迫,只剩气息奄奄了,她还能怎么办呢?“让一让!”略略沙哑的男低音。他来了!他背起老太婆时,竟向她投去一瞥,似探寻似赞许。“我送老人去医院。你牵马先回。”却是对身旁年轻副官的吩咐。    
    人与马都已离去,可叽叽喳喳的人群却久久舍不得散去。不分长衫短衣,兴奋地感叹不已。    
    “积德善人呵。”    
    “可不,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    
    “这苦命老婆子遇到好人了,要不,死在这埠头上哪个给她收尸?喂河佬去呗。”    
    “唉,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富人看桃花,穷人当叫花。”    
    “当官哪有这样好心的呢?没听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也有清官嘛。你们晓得他是哪个?嘿嘿,他常微服察访呢,他倒是不嫌贫爱富呢……”    
    “是哪个我不晓得,他鼻翼两边的白麻子,相书上有讲头,叫‘如日月照明’,嘻嘻。”    
    她痴痴地听着,不记得她来埠头做什么,那伞柄斜搁在肩头,淅沥春雨湿了她的脸庞头发,她也浑然不觉。    
    她,知道他是谁,虽然仅仅是第二次与他相遇。但与孤陋寡闻的平民相比,短短的数月,她已经听到过他的种种传闻。他从异国他乡来到古城南昌,他的别开生面的言行,给陈腐龌龊的官场刮进一股春风,燃起一腔热血。    
    她崇敬这样的男子。她烙刻下他的印象:那健壮的体魄,那洒脱的夹克衫漏斗形马裤和马鞭,那带着江浙尾音的略略沙哑的嗓音,于传统男子的忠实善良中流泻出异国男儿的潇洒奔放!    
    还有那双乍见极平常的眼睛,闪烁在古城罕见的皮鸭舌帽下,即便素昧平生,也让你觉着依托和信赖。    
    或许,正是因为他,因为他的眼睛,她才将南迁的行期一拖再拖?    
    今夜,她第三次遇见了他,第三次听到他的声音,他不是已经去临川温泉当新兵督练处的少将处长了吗?他又回到古城了?她该取消离乡的念头?把和平的憧憬、阖家的命运寄托在这个突然闯进古城生活中的陌生人身上?    
    谁知道呢?或许仅仅是触景生情方想入非非?她淡淡地笑了,是自嘲,也是自慰。人,总渴求信仰,渴求依靠,尤其是女人。    
    该归家了。她又车转身,把那隔江的沉重的黑色留给背脊,面对古城都市的万家灯火款款走去。    
    她,依恋古城的怀抱。她,却又要躲避古城中的阴影。    
    她不知道,这时他已与湖北口音的男子乘车离了古城去临川温泉;她不知道,数小时后古城将面临怎样的命运!    
    还得逆流而上。这曲折迷离苍茫的江水呵,莫非昭示着人生永远是逆旅?


第一部分烽火春梦(2)

    2    
    正月之夜的县前街,失却了平素的清幽,填充着喧哗和骚动。    
    街,只不过是巷。但一色的青砖老屋毗连,街面用青石板铺就,多为名门望族所居。    
    这时,大户书香的细伢子们一样抽疯打滚般地嬉闹、放爆竹、捉迷藏、践踏得青石板路噼啪作响。终究斯文,便拍着巴掌,琅琅唱起歌谣:    
    “南昌城,地不大,七城九洲十八坡。东西南北三十里,穿城十里南北达。七城门,一古塔,滕王阁望青山闸。三湖连,东西北,多少游人寻不得。大街少,小巷多,街名巷名都旺达……”    
    章家位于街的中央。独门独户。虽只一进,但前后皆有天井,正房厢房耳房加上小阁楼,亦有七、八间,满够这三代同堂的家族休养生息。前后天井又应了雨水进屋家族兴旺之说。    
    前天井青砖地面,中放一口黄釉腾龙缸,垒着一座爬满青苔的灵巧假山,近前细看,山中有亭阁人物,水中有几尾大眼泡金鱼悠哉游哉。    
    厅堂北壁案几上,供着一尊景德镇万花坐莲观音,盛着一大碟这早春天气里难觅的新鲜瓜果,两侧的帽筒插着雁翎野雉尾。壁上悬挂的巨幅对联却称不上对子,是南宋大词家辛弃疾的词句:“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章家老太太总觉得这幅对联扎眼,可章家老先生酷爱它们,或许是名家手笔之故,或许与他的心境吻合吧。    
    厅堂中央一张红木八仙桌,东西两壁各放一套雕花太师椅。处处拾掇得纤尘不染,显现章家的井井有条和原先的底气。    
    刚用毕夜饭。周妈收拾碗筷,奶妈会香给主人和客人——章家二姑妈金秀和她的三媳陈玉芬一一沏上庐山云雾茶后,接过玉芬手中的章家小孙孙维维,望望大门口,不禁叨咕出了声:“三小姐怎么还不回呀?”    
    坐在东边太师椅上的二姑妈就接了话茬:“是呀,不会有什么事吧?”她和玉芬来大弟家,亦是落实船只的事。两家相邀准备南迁。    
    隔着茶几的章老太太正呼噜呼噜抽着水烟筒,一时也不作答。    
    章老太太其实一点也不老,不过五十三、四岁。但十二岁就嫁作章家妻,几乎没间断地生了五女二男;儿女似又都秉承了父母的前状,都早婚早子,她早有孙儿外孙绕膝之福,怎不被人称为“老太太”呢?再说,家底虽不穷困,但多儿多女多孙孙终将她的青春和姣媚早早地熬尽,她的情趣和兴致除了子女儿孙,便都溶进了两件宝中:抽水烟筒和打几圈麻将。    
    不过那张清瘦的脸庞和高挑的身架还依稀可寻当年周锦华小姐的秀丽端正,只是那不见一丝乱发的老式发髻和那老式的高领黑色织锦缎的长袍,凸现了章家女主人的威严和固执。    
    待美美地抽完一袋水烟,灵巧的玉芬接过铜烟筒,给舅母装第二袋烟,章老太太方对二姑子说:“他二姐,老三办事,你只管放心。虽是个女儿家,凡事却有主见,决断沉稳呢。唉,只是命苦。章家老小的担子都落到她肩上,也真难为她了。老大老二虽没远嫁,可哪晓得嫁了就飞了呢,这兵荒马乱的年月,隔着千山万水,怎不叫人牵肠挂肚?”    
    厚道的二姑妈听出弟媳话中的艾怨,又不知怎样劝慰才好,只埋下平和的圆脸盘呷茶。倒是玉芬快人快语,递给章老太太烟筒和燃着的纸捻:“舅母,树大分桠,人大分家。大表姐二嫂子飞了飞了呗,舅母何苦牵肠挂肚?舅母对她们尽心尽意,哪个不晓得舅母嫁女最有脸面?”    
    章老太太就给说笑了。    
    章家大女懋兰,是北京女子师范大学毕业,有学士学位的女才子;嫁给古城刘家少爷克勋,那气派非凡的嫁女场面,至今还惹得佑营街老屋的左邻右舍回味不已。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刘克勋学的是法律,携妻将子到青岛做官,懋兰思家,也要个帮手,便又把四妹懋梅接了去。    
    章家二女懋桃,正是嫁给章金秀的二儿子陶端柏,原本是“姑表亲,断了脊梁还连着筋”的,可章老太太就是看二女婿不顺心顺眼。抗战爆发,学中医的端柏携了妻儿早早去了重庆,章老太太自有些不顺气。    
    又呼噜呼噜抽好一袋烟,章老太太怨气还未消:“按说,挑梁的该长子。可这懋萱,你们是晓得的,读中学就当了爸爸,还是照读不误,考到山东大学读个几年,指望他回家帮衬吧,他又跑到武汉去当什么战地记者,眼下干脆从军了。”    
    玉芬就娇嗔地打断她:“舅母,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大表弟是热血男儿嘛。”    
    “大道理我怎么不知晓?卫国才能保家。可他媳妇映葵又娇,纯儿和维儿又小,他弟郎懋宿身子骨又单薄,千斤重担是落到老三一个人身上了。还有懋兰爷,不挑梁也罢,人家都往南逃,他却硬是要去庐山,怎么劝也劝不转——”    
    二姑章金秀这才不得不接话。“锦华,我老弟的禀性就是这样哦,书读得太多,就晓得按书上的金科玉律去做,他想去庐山养病,不愿去赣南,就不要勉强他吧。”    
    周锦华也就无话可说,只有一声长叹息。    
    说话间,章家三代男子鱼贯而入,吃了夜饭,在巷中溜溜消食,章老先生是信科学讲卫生的。    
    五十来岁的章老先生也不显老。个儿不高,但身板硬朗。上着一件宝蓝丝料对襟棉袄,下却穿一条烫迹线笔挺的黑哗叽西装裤,脚上一双千层底冲服呢棉鞋。白净富态的圆脸上架一副金丝眼镜,神态悠闲又豁达。    
    弱冠之年的章懋宿,果然单薄内向,文绉绉地牵着大侄儿修纯的手;活泼的修纯却甩开他的手,奔到章老太太跟前求救:“婆——公公要我背书呢。”    
    周锦华很不以为然地盯了丈夫一眼:“正月都是年,让纯儿玩吧。再说过了年还不晓得到哪上小学呢。”    
    章老先生反剪着双手,笑笑:“练好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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