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92-斯坦贝克携犬横越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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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92-斯坦贝克携犬横越美国-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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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多久,然后草率检查了一下驽骍难得,接着轮到查理了。    
    “这条狗有没有狂犬病疫苗注射证明?”    
    “没有。你看,他是条老狗。他很久以前注射过狂犬病疫苗。”    
    另外一位官员走了出来:“那么我们建议你不要带狗通过边界。”    
    “可是我只要经过加拿大的一小部分,然后就重新进入美国境内。”    
    “我们了解,”他很和气地说,“你可以带他进入加拿大,但是美国不会让他回去。”    
    “但就技术层面来说,我目前还是在美国境内,没有人说过什么。”    
    “如果他越过了线,想要再回去,就会有人说话了。”    
    “好了,可以带他到哪里打针?”    
    他们不晓得。我至少必须循原路回去二十英里才找到一名兽医,给查理注射了疫苗,然后折返。我穿越国界的目的只在于省点时间,这一下不但省不了时间,反而浪费了更多的时间。    
    “请你谅解,那是你们政府的要求,不是我们政府的规定。我们只是单纯建议你那么做。这是规定。”    
    我想这就是我痛恨政府的原因,所有政府都一样。总是规定、规定,然后由一丝不苟的人来执行这些规定。没什么好争的,沮丧的拳头找不到可以打的墙。我非常赞成注射疫苗,也觉得这应该是种义务,因为狂犬病很可怕。但是我发现自己痛恨规定以及所有制定规定的政府。重要的并不是那些打进去的疫苗,而是那纸证明。政府通常也一样———重要的不是事实,而是一小张文件。这些都是非常好的人,友善又很愿意帮忙。在边界,时间过得很慢。他们给我倒了一杯茶,还给查理六片饼干。他们似乎对我必须因为缺少文件而回到宾州的伊利市真的感到很抱歉。就这样,我回过头朝着星条旗以及另一个政府的方向驶去。出关的时候并没有人把我拦下来,但是现在国界的栅栏放了下来。    
    “你是美国公民吗?”    
    “是的,这是我的护照。”    
    “你有需要申报的东西吗?”    
    “我并没有走太远。”    
    “你的狗有狂犬病疫苗注射证明吗?”    
    “他也没有走太远。”    
    “可是你是从加拿大过来的。”    
    “我并没有去加拿大。”    
    我看到他眼里露出了坚定的眼神,眉毛压低到怀疑的程度。这一来,不但没有省到一点时间,看起来比去一趟宾州的伊利市要浪费更多时间。    
    “请到办公室来,好吗?”    
    这项要求对我产生了跟盖世太保敲门一样的效果。不管我有没有做错,他的话都引起了我的慌张、气愤以及一种罪恶感。我单纯的气愤让声音变得尖锐,这又引起了他们的怀疑。    
    “请到办公室来。”    
    “我告诉你我没有去加拿大。如果你刚刚在看,你会看到我才掉头。”    
    “请站到这边来,先生。”    
    然后他们对着电话说:“纽约车牌某某号。是,露营用卡车。是———一只狗。”然后对我说,狗是什么品种?”    
    “鬈毛。”    
    “鬈毛———我说鬈毛狗。淡棕色。”    
    “是蓝色。”    
    “淡棕色。好。谢谢。”    
    我真希望自己并没有感到无辜中的某种悲哀。    
    “他们说你并没有越过边界。”    
    “我之前就是这么说的。”    
    “可以看看你的护照吗?”


第二部分边 境 插 曲(2)

    “干嘛?我又没有离开这个国家。我也不打算离开这个国家。”但我还是把护照递了过去。他匆匆翻了一下,看到其他旅行的出入境章时,他迟疑了一下。他又检查我的照片,翻开钉在护照封底的黄色天花疫苗证明。在最后一页的最下面,他看到一组用铅笔写的字母与数字。    
    “这是什么?”    
    “不晓得。我看看。噢,那个!那是电话号码。”    
    “这些号码怎么会在你的护照上?”    
    “我想当时大概没有纸。我连这是谁的号码都不记得了。”    
    这个时候,他已经完全打败我了,而他也晓得这点:“你难道不知道毁损护照犯法吗?”    
    “我会把这些东西擦掉。”    
    “你不应该在护照上写任何东西。这是规定。”    
    “我绝对不会再犯。我保证。”我还想向他保证我不会说谎、不会偷窃、不会与任何道德品行不佳的人有所关联、不会觊觎邻居的妻子或其他事情。他断然合上了我的护照,递还给我。我相信找到那个电话号码让他感觉好多了。因为在这漫长的一天里,经过了这么多麻烦后,他毕竟还是发现我有罪。“谢谢,长官。”我说,“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他亲切地挥了挥手。“走吧。”他说。    
    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往宾州伊利市的方向前进,全都是查理的错。我穿过高架铁桥时停下来付费。收费亭里的人从窗子里伸出身子。“走吧,”他说,“这趟就算收费亭的。”    
    “什么意思?”    
    “我看到你不久前才从另一边通过。我看到了这条狗。我知道你一定会回头。”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没有人会相信我。走吧。你今天可以免费走一趟。”    
    你看,这个人不是政府。但是政府可以让你觉得自己非常渺小又很恶劣,一旦有了这种想法,你就需要相当大的努力才能重新建立起自信感。查理和我那天晚上待在一家我们可以找到的最大的汽车旅馆,一个只有有钱人才住得起的地方,里面有令人愉悦的画满象牙、猩猩与孔雀的圆形天花板,更重要的是还有一个餐厅与客房服务。我点了一点冰块与汽水,调制了一杯威士忌汽水,喝完后又喝一杯。接着我让服务生进来,点了一份汤、一块牛排,也为查理点了一份一磅重的生汉堡肉,最后狠下心给了一大堆小费。睡前,我重新思考了一遍希望自己当时跟那位移民官员说些什么话,其中有些话非常机灵而刻薄。    
    


第二部分高速公路与次要道路(1)

    从刚出发,我就一直在避免大家称之为“公路”或“高速公路”这种由水泥与焦油盖成的极高速鞭痕。不同的州对这种路采用不同的名字,不过我都是在新英格兰各州闲晃。冬天很快就到了,我可以预见自己被困在北达科他州风雪中的景况。我找到了美国九○号公路,那是一条高速公路上的宽广切口,运送国家物资的车辆穿梭在多线道上。驽骍难得也一路飞奔。这条路的最低速限比我之前走过的任何一条路都高。我把车驶进从右侧车身劈吹过来的风中,感受到风的殴击,有时候我还会助长狂风令人茫然的重击。我听得到风吹过露营小房顶方正表面的沙沙声音。路边的指示牌立刻对我狂吼:“勿停车!勿停车!保持速度。”像货船一样长的卡车一辆辆呼啸而过,送出了一阵阵像拳头一样的殴击。这些大路很适合输送货物,但是对视察乡间却不是件好事。你受制于轮胎,眼睛只能看着前方的车子,也要从后视镜看后面的车子,以及从侧视镜中注意即将超过你的轿车或卡车,同时你还必须详读所有的路标以防漏看一些指示或命令。路边没有贩卖现榨果汁的摊子、没有古董店,也没有农产品或工厂制品的零售店。当我们走这些高速公路横跨整个国家时,就像我们通常都会这么做或必须这么做的时候,从纽约到加州,什么东西都没看到是很可能的事情。    
    每隔段路就会有休息站提供休憩、食物、油料、明信片、新鲜蒸煮的食品,以及新上漆的野餐桌与垃圾桶,还有洁净的厕所,里面充斥着浓浓的除臭剂与洗洁剂的味道,进去过的人,要好一会儿才能找回自己原来的味道。除臭剂这个名字其实并不正确,因为它们是用一种气味取代另一种气味,而它们的气味必须要比想要掩盖的味道更强烈、更有穿透性。我忽略自己的国家太久了。在我缺席的这段时间里,文明跨进了好几大步。我还记得以前投一块硬币到投币口中,可以换到一条口香糖或一块糖,但是在这些用餐的豪华建筑物中,贩卖机用不同的硬币可以换到手帕、仪容与指甲修容组、润丝精与化妆品、急救用品、像阿斯匹林这类没有危险的成药,以及药效温和的成药和让你保持清醒的药丸。我发现自己陶醉在这些小玩意当中。假设你要喝汽水,你可以随便选择———葡萄汁或可乐———按下按钮、插进硬币、退后,一个纸杯会掉在设定的位置上,饮料开始注入杯子中,然后在离杯口还有四分之一英寸的地方停止———一杯保证合成的提神冰饮就这么完成了。咖啡就更有趣了,因为当热热的黑色液体停止了之后,会喷下一道牛奶,然后还会有包糖掉在杯子旁边。不过综观所有机器,还是热汤机拔得头筹。在十种选择中选下一种———豆子汤、鸡肉面汤、牛肉蔬菜汤等,然后投进硬币。巨物里面发出了一阵隆隆的声音,接着一个指示灯亮了起来,上面写着“加热中”。经过了一分钟,有个红灯开始明灭不止,直到你打开了一个小门,把装着热腾腾汤汁的纸杯拿出来。    
    这是处于某种文明巅峰的生活。餐厅的设备、围成一个个巨大扇形的柜台以及排着合成皮面的凳子,都洁净无瑕得跟厕所没有两样。所有能保留以及控制的都封在没有污点的塑料套下。食物全是烤箱里刚拿出来的,洁净无味,未经人手触摸过。我难过地记起了在法国与意大利某些经过无数人手碰过的菜肴。    
    这些休息、供应食品与加油的中心都养着美丽的草坪与花朵。在休息站前面,也就是最靠近高速公路的停放轿车处,还有一大堆汽油加油机。休息站后面是停卡车的地方,这个地方有属于这个地方的服务———庞大的陆路商旅队伍。基本上,因为驽骍难得属于卡车一族,所以也停在后面,我很快就跟其他卡车司机混熟了。长途卡车司机是一群跟他们周围生活有所隔阂的人。当先生们载着各种食物、产品与机器横越这个国家时,他们的妻儿正在某个乡镇或城市里生活。长途卡车司机自成一族,非常团结,说着一种特殊的语言。虽然我在这些庞然大物的交通工具中只是个小家伙,但是他们都对我很好,也很帮忙。    
    我从卡车停放处那儿知道这个地方有冲澡处,还有肥皂和毛巾———这样一来,如果我愿意,也可以把车停在这种地方过夜。这些人跟当地居民显然少有贸易往来,但他们都是忠实的收音机听众,收音机可以报道全国各地的新闻与政治动态。汽车专用道与高速公路上的食品与加油中心都是各州租赁出去的,但在其他高速公路上则有民营企业设立的卡车休息站,提供打折的油料、床、洗澡以及坐下来打盹的地方。然而过着特殊生活并只跟自己人来往的这样一个特殊团体,却可以让我横越整个国家而不跟任何一个城镇上的人说半句话,因为卡车司机只游走于这个国家的路面之上而不实际融入。当然在他们家人居住的城镇中,他们也可能有自己的根———酒吧、舞厅、爱情,以及谋杀。


第二部分高速公路与次要道路(2)

    我非常喜欢卡车司机,就像我一向都喜欢专家一样。听他们说话让我积累了许多关于路上、轮胎与弹簧,还有超载的词汇。长途卡车司机在沿途的休息站中,会有他们认识的修理员,还有柜台后的女侍应生,他们偶尔也会在这些地方碰上其他卡车上的同类人物。大伙儿聚在一起的最大信号就是咖啡。我发现自己常常停下来喝杯咖啡,并不是因为需要咖啡,而是因为想休息以及希望从一望无际的高速公路中找些变化。不论气动刹车与动力方向盘可以省下多少力气,长途驾驶卡车都需要体力、控制力以及注意力。利用现代的测试方式,应该很容易就测出开六个小时卡车所需的精力,而且这件事也很有趣。有一次艾德·李克茨{1} 跟我为了收集海洋动物,把一块区域的石头全都翻过来,我们后来试着测量每个收集日所举起来的平均石头重量。我们翻动的石头并不大———介于三磅到五十磅之间。有一个丰收日,我们两个都不太清楚自己花了多少力气,后来估计我们每个人大概举起了四到十吨的石头。别小看这小小的、不受重视的转方向盘的动作,或许每次的使力只需要一磅的能量,换脚踩在加速器上的力道,也许还不到半磅,但六个小时的加总却是个庞大的数字。除此之外,肩膀与脖子肌肉,即使是下意识的动作,也会为了适应紧急状况而持续弯曲,眼睛必须不断往返于路面与后视镜之间,还有数千个因为过于深层,连意识都感觉不到的决定。这一切所需要的能量、精神以及肌肉的活动量都非常大。因此在很多方面来说,喝咖啡的时间都是一种休息。    
    我常常跟这些人坐在一起,听他们说话,偶尔也会开口问问题。很快我就学会不要期待他们对自己所经过的地方有所认识。除了卡车停靠站外,他们跟任何地方都没有关系。在回家的路上,我突然想到他们跟水手多么相似。记得第一次出海时,我非常惊讶地发现这些航行过世界各地、接触过各种奇怪与异国情调港口的人,与这个世界竟然鲜有联系。有些驾驶长拖车的卡车司机都是两人一组上路,途中轮流开车。没开车的那个人,不是睡觉就是看小说。但是在路上,他们的兴趣就只在引擎、天气、维持时速,让预定的时间表能够准确。他们之中有些人固定地往返,有些人则只跑单程。这是一套完整的生活模式,住在这些大卡车穿梭于上的道路两旁的居民,对这种生活模式几乎一无所知。我对这些人所知道的,仅够让我确定,我还想知道更多。    
    如果一个人像我这样驾车多年,那么几乎所有的反应都是下意识的行为。我们根本就不去想应该怎么做。差不多所有的驾驶技巧都深埋在一个类似机械的下意识中。到了这个程度,很大一部分的意识就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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