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领风骚》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独领风骚- 第1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一盘散沙、任人宰割的历史,在中国,永远结束了。


第五部分大海边的坐标(1)

  第一次看见大海的人,心里的感受肯定不会静如古潭。    

  当呼啸翻卷的猛涛恶浪冲你奔袭而来的时候,会出现两种对立的感觉:或惊惑、提防,意识到自身的渺小; 或抗拒、搏斗,唤起一种豪迈。    

  在无涯的水天一色的茫茫围困中,你会意识到自身的局限,感到窘迫。    

  当你尽力舒展想象,用自己的胸怀去包容对象时,你又会发觉自身的无限。    

  一千七百多年以前,一位中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曾遭遇了大海,他把自己的心境提升到了豪迈的境界,并写下了一首千古名篇。    

  他就是曹操。    

  公元207年,曹操挟带官渡之战中大败袁绍的声威,远征幽燕辽海的塞外之地乌桓。    

  这是能否统一北方的关键一役。曹操跃马挥鞭,劳师北伐,又是大获全胜。这年秋天,他在班师凯旋途中,路过山海关北戴河一带。    

  夕阳西下,秋风阵阵,他登上渤海岸边的碣石山,近观沧海,巨浪与礁石相撞,发出振聋发聩的狂吼。或许是第一次看到大海,戎马一生的曹操受到了空前的震撼。    

  不知不觉,已是星汉灿烂。极目远眺,那忽上忽下、忽明忽暗的星星,究竟是在海里,还是在天空,已经分不清楚了。    

  辽阔的沧海壮景,似乎衬托着曹操的胸怀,显现着他叱咤风云的气概和艰苦征战取得胜利后的喜悦。    

  于是,一首《观沧海》诞生了—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往事越千年”。在一个新时代到来以后,有人想起了曹操。    

  1950年9月,毛泽东青年时代的同窗好友周世钊受邀到北京参加国庆一周年观礼。乘车路过河南许昌时,他特意到许昌旧城遗址去看了一下。    

  1918年夏天,刚刚走出校门的毛泽东、罗章龙、周世钊等二十多个青年,第一次到北京时,因为大水冲断了铁路,列车在河南郾城停了下来。作为汉魏古都的许昌旧城,便在附近。毛泽东提议到曹操建都的许昌县张潘镇古城村去凭吊一番。    

  旧城在南北朝时期便毁于兵火,诗人们反复吟咏过的汉魏宫阙,早已荡然无存。满目荒凉之中,内外城垣倒也依稀可辨。    

  登临凭吊,毛泽东和青年朋友们自是感慨万千,不觉背诵起曹操的《短歌行》和《让县自明本志令》。    

  在遗址面前,毛泽东和罗章龙还联句作了一首诗—    

  横槊赋诗意飞扬,《自明本志》好文章。    

  萧条异代西田墓,铜雀荒沦落夕阳。    

  命运似乎有意要给毛泽东一个机会,让他在告别青春,寻找人生新途的时刻,对一直倾心的历史和历史上的英雄,作一个诗意浓浓的顾盼,来一次壮思遄飞的共鸣。    

  32年后,周世钊重又来此,所见却是另外一番景象。那里的烟厂正收烟叶,农民肩挑车送,田里遍是豆苗,一派兴旺。    

  一首《五律·过许昌》在周世钊胸中油然而生—    

  “野史闻曹操,秋风过许昌。荒城临旷野,断碣卧斜阳。满市烟香溢,连畦豆叶长。人民新世纪,谁识邺中王!”    

  铜雀萧条已成异代,陈迹一扫,纪元新开。人们大概已经不知道“邺中王”曹操了。    

  周世钊把这首诗寄给了毛泽东。    

  毛泽东还记得曹操吗?    

  收到周世钊这首《过许昌》,显然勾起他青年时代风尘寻访许昌旧城遗址的往事。过了几年,在给周世钊回信中,他还说:“时常记得‘秋风过许昌’之句。”    

  在中国古代人物中,曹操大概是毛泽东最为推崇者之一。因为曹操不仅有武治功业,还有文采风骚。他多次说过,“曹操是个了不起的政治家、军事家,也是个了不起的诗人。”    

  说起曹操,人们总能想起那个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的夜晚,一位在长江大船上横槊赋诗、对酒当歌,高唱“山不厌高,水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的一代英雄。


第五部分大海边的坐标(2)

  毛泽东推崇曹操的政治功业。    

  他说:曹操统一北方,创立魏国,抑制豪强,实行屯田,兴修水利,发展生产,使遭受破坏的社会开始稳定和发展,是有功的。说曹操是奸臣,那是封建正统观念制造的冤案,这个案要翻。    

  他支持郭沫若等人为曹操翻案的文章,还特别称赞郭沫若歌颂曹操的话剧《蔡文姬》。    

  毛泽东称赞曹操的军事才能。    

  在汉末群雄竞起之时,曹操讨董卓、除袁术、破吕布、败刘备、灭袁绍、降张绣、征乌桓,四处纵横,扫荡群雄。特别是在统一北方的关键之役—官渡之战中,创造了以少胜多的军事奇迹。    

  这些都不能不使毛泽东感到心心相印。在战争年代,他领导的军队不就长期处于弱势吗?于是,他把“官渡之战”写进了自己最著名的军事著作《论持久战》。    

  毛泽东还欣赏曹操在诗歌史上的贡献。    

  作为建安文学的始祖,曹操开一代诗风,他的诗歌古直悲凉,“如幽燕老将,气韵沉雄”。毛泽东对人评价说:“曹操的诗,气魄雄伟,慷慨悲凉,是真男子,大手笔。”还说:曹操的文章和诗歌,“极为本色,直抒胸臆,豁达通脱,应当学习。”    

  闲暇时刻,毛泽东圈阅曹操的诗,书写曹操的诗。    

  1954年夏天,毛泽东来到了一千七百多年前曹操观海赋诗的地方。    

  他站在了北戴河的大海岸边。    

  曹操离他似乎更近了。    

  曹操的碣石之行,观海之诗,犹如历史老人在大海边栽种下的一个坐标,撩得毛泽东怦然心动。    

  7月23日那天,他特意给女儿李敏、李讷写信说:“北戴河、秦皇岛一带,是曹孟德到过的地方。他不仅是政治家,也是诗人。他的碣石诗是有名的。”    

  这里说的“碣石诗”,就是《观沧海》。    

  这也许是喜欢大海的毛泽东第一次真正地看到大海。    

  三十多年前,他在北京大学当助理图书管理员时,为了看大海,曾专门坐火车到天津的唐沽,因为是冬天,他看到的只是一片冰封雪冻的死寂滩涂。    

  也许,他后来在广州、在上海看到过海,但那是城市环抱的海,是江河的入海口,只能说是看到了海水。    

  如今,他看到了一个坦露胸襟、毫无保留的大海。    

  在碣石山下,大海岸边,52岁的曹操在“观”沧海。    

  在同样的地方,年过花甲的毛泽东,却是在“游”沧海。    

  一次,台风驱散了暑气,也卷来了狂风暴雨,堆起了癫狂的海潮。他不顾工作人员的劝阻,照例下海游泳。    

  在浪涌万叠之中,毛泽东几次被打倒,几次被冲上沙滩,但他仍然在浪峰下面钻来钻去,游了一个多小时。    

  面对威猛耸立的浪潮,卫士们照例奋力地前挺后挡,但也照例地被浪涛打下抛起,甩回了沙滩,就是在毛泽东身边,也不想站起来了。    

  毛泽东却说:“怎么站不起来了呢?这点水浪难道比刘戡的七个旅还凶吗?”    

  “刘戡的七个旅”,那是转战陕北时面临的最强大的敌人。    

  这就是喜欢大海的毛泽东。在与风浪搏击中,他总是拥有着在严酷挑战中奋勇拼搏的感受。    

  毛泽东后来向人们宣传说:“我到过北戴河,七级台风,在大海里游泳很舒服,平时没有一点风浪,游起来倒很吃力,那要一步一步地爬。”    

  作为一个大政治家,毛泽东作出挑战和接受挑战时,选择目标和实现战略时,他不谈怀疑,只谈坚信。    

  他的挑战方式和他的目标一样豪迈壮丽,他的顽强和他的任性一样执著惊人。    

  这种挑战和应战的特殊风格,成就了毛泽东,使他在任何逆境中都不气馁并能去争取胜利。    

  他太喜欢游泳了。他一生最喜欢的锻炼方式,大概就是游泳。    

  在青年时代,他不仅游水,甚至要“游风”,并发明了一种“风浴”。


第五部分大海边的坐标(3)

  什么是“风浴”;如今已无从知晓了。    

  或许,从毛泽东的同窗好友张昆弟1917年9月23日的日记中;可以知道个大概—    

  “今日早起,同蔡、毛二君由蔡君居侧上岳麓,沿山脊而行,至书院后下山,凉风大发,空气清爽。空气浴、大风浴,胸襟洞澈,旷然有远俗之慨。”    

  事实上,很少有人能够接受这种看起来是忽发奇想的“风浴”。    

  毛泽东只好在学校里组织起一个有一百多人参加的游泳队,晚饭后,披着太阳余晖或迎着寒风,散入江中舒臂击水。    

  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    

  毛泽东晚年曾回忆说,他当时写了一首游泳的诗,都忘记了,只记得上面这两句。    

  击水之中,张扬的是一种自信的人生。    

  毛泽东从韶山老屋前面那一方池塘游起,一直游到了大海。    

  毛泽东从乡间走出,一直走向了天安门城楼。    

  他的一生,不正是挑战风浪、击水江河的一生吗?    

  因为他是罕见的风浪挑战者,于是他成了合格的时代弄潮儿。    

  弄潮儿和大海不再对立,甚至同大海的广阔和风浪有了一种共鸣,一种亲近,有了一种融为一体的感觉。    

  在搏击中,毛泽东最大限度地舒展自己的情感想象,体会到历史巨变中那种特有的深沉和惬意—    

  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秦皇岛外打渔船。    

  一片汪洋都不见,知向谁边?    

  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    

  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这首《浪淘沙·北戴河》,是毛泽东在新中国成立后写得最好的一首词。    

  上阕写景,景中有情。    

  视通万里,舒卷风云之色,在海天一体中,关切地寻问汪洋之中的一只小船。    

  下阕写史,史中有意。    

  思接千载,吐纳珠玉之声,在瑟瑟秋风之中,怀想那历史的沧桑。    

  这是风物依旧、人事全非的沧桑。    

  毛泽东仅仅是在自然的大海里游泳吗?他难道不也是在历史浪潮中搏击?    

  统一北方、凯旋而归的曹孟德,踌躇满志,来到雄关阔海面前,所见所写,一派壮景勃思。    

  同样具有包天容地胸怀的毛泽东,则有别具一格的历史吟咏。    

  他或许比历史上的风流人物更有理由自信,更有理由豪迈。    

  来北戴河之前,他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说:“好吧,我们到海边去,中国的社会主义建设高潮就要来到了,我们到有潮水的地方去。”    

  据工作人员回忆,毛泽东说这些话的时候,两眼闪闪发光,带着心潮澎湃而又扑朔迷离的神情,似乎对未来充满着浪漫主义的诗意构想。    

  进入20世纪50年代中期的毛泽东,最为舒心。    

  自抗美援朝结束后,他把主要注意力放在了社会主义改造和建设上面,诸项事业进展顺利。他坚信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一个几代人梦寐以求的强盛的新中国,将巍然屹立在世界的东方。    

  这时候,中国的经济建设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好势头。以第一个五年计划为标志,大规模的建设高潮一浪高过一浪。国泰民安,政府廉洁,社会风气焕然一新。    

  这时候,中国已经开始走向社会主义制度的大门。社会主义过渡时期的总路线已经在1953年提了出来,对农业、手工业、资本主义工商业进行社会主义改造,并努力实现国家的工业化,是这个总路线的基本内容。    

  来北戴河前,他刚刚在中央人民政府的会议上作了《关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草案》的报告。新中国第一部宪法就要产生了,外国人说这是中国迈入近代国家的标志,毛泽东称它为“治国安邦的总章程”。他号召人民经过50年的时间把中国建设成伟大的社会主义国家。    

  新中国成立后通过各种措施进行的社会变革,在毛泽东看来,不是自我感觉“幸甚至哉”的曹操所能够比拟的。    

    在曹操来过的地方,在大海里游泳。这一望无涯的空间物象,这沉甸甸的历史风色,怎能不装进毛泽东那用追古思今的诗句编织的胸怀!    

  万顷波涛,千岁沧桑,百年辛酸,几十载奋斗—    

  同样是风物依旧—“萧瑟秋风今又是”!    

  毕竟却人事全非—“换了人间”!


第五部分击水新唱(1)

  毛泽东登过中华大地数不尽的山峰,也游过中华大地无数的江河。    

  在湖南,他游过湘江;在广州,他游过珠江;在广西南宁,他游过邕江;在浙江杭州,他游过钱塘江;在江西南昌,他游过赣江;在湖北武汉和安徽安庆,他游过长江……    

  在没有大江大河可游的时候,他就游北京的十三陵水库、江西的庐山水库、湖南的韶山水库、武昌的东湖……    

  曾经有一个说法,说毛泽东敢于向任何江河挑战,就是不愿游黄河,因为他不能藐视这条母亲河。    

  事情真的是这样的吗?    

  听听他1959年9月在济南黄河岸边同山东省委书记舒同的一段对话吧!    

  毛泽东: “全国的大江大河我都游过了,就是没有游过黄河。我明年夏天来济南横渡黄河。”    

  舒同:“黄河泥沙太多,不便游泳。”    

  毛泽东:“有一点泥沙怕什么,上来一冲就没有了。”    

  舒同:“黄河旋涡太大,太多。”    

  毛泽东仍不甘心:“旋涡也没有什么可怕的。总之,我明年7月下旬或8月上旬来游。”    

  不知道什么原因,第二年夏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