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领风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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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领风骚-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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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唐四杰之一的王勃,曾在这里写下“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千古名句。    

  作为诗文大家,毛泽东特别瞩目王勃,称他为“英俊天才”。毛泽东还专门写了篇一千多字的文章,来考证王勃在南昌写作《滕王阁序》时的年龄,称道他不仅“高才博学”,而且“为文光昌流丽”。    

  作为开创中国革命道路的先行者,毛泽东或许更为感慨1927年在南昌爆发的八一起义。正是这次起义,中国共产党旗帜鲜明地抓起了枪杆子,组建了自己的第一支军队,从起义队伍里还走出了六位赫赫有名的开国元帅。南昌,也就成了一个令人怀想的红色起点。    

  然而,历史之舟似乎已随岁月之河漂流远去。    

  毛泽东或许会在滕王阁下徘徊观赏,也会到江西大旅社南昌起义旧址凭吊感念。    

  但眼前的赣江之水,却无疑承载着他的现实思绪,从历史流向未来—    

  到得洪都又一年,祖生击楫至今传。    

  闻鸡久听南天雨,立马曾挥北地鞭。    

  鬓雪飞来成废料,彩云长在有新天。    

  年年后浪推前浪,江草江花处处鲜。    

  1965年在南昌写下的这首《七律·洪都》,并没有吟咏洪都往事。    

  诗人1964年曾来过南昌,所以说此番一行是“又一年”。这时候他已经72岁,生出了“鬓雪飞来”的感慨,还有“成废料”的自嘲。这自嘲当然不是古稀年华的自怜,相反,倒是充满信心的豁达和诙谐。他坚信自己的身后和历史的前面,有长在的“彩云”和“新天”,更有后浪推前浪一般层出不穷的后继青年。    

  在谙熟历史演变的毛泽东眼里,这些后继者应该具备什么样的品格气质呢?    

  毛泽东想到了东晋初年名垂青史的志士祖逖和刘琨。    

  祖逖和刘琨生长在动乱年代,他们在年轻时便怀抱宏大的报国之志,为此闻鸡起舞练剑,磨砺意志本领。后来,祖逖带领一百多部下,誓志北伐。船到江心,他敲打着船桨发誓: “我祖逖如果不能肃清中原的敌人,决不再渡此江。”    

  祖逖北伐果然成功。刘琨听到这个消息,感慨地说:我经常枕戈待旦,立志报国,不想祖逖真的比我先在北方挥鞭立马了。    

  历史上多难兴邦的奇志儿女们的故事,就这样传递着晚年毛泽东的深沉情怀,昭示着他渴望的新人气象。    

  在插满五星红旗的土地上,毛泽东种下诗句,曾期望它长出麦子和钢铁,如今,更期望它长出全新的文明,全新的人。


第七部分新人赋(4)

  就在写《七律·洪都》的1965年,在北京的中南海里,毛泽东又一次和他的老朋友斯诺见面了。    

  斯诺向他提出了一个问题: 在中国,年轻的一代将会做些什么?    

  这个问题让毛泽东陷入了沉思。他闭着眼睛,感慨地回答说:我也不可能知道。将来的事情要由将来的人去决定,而且按照我们不能预料的历史条件去决定。今天和未来的青年人会比我们更有知识,是他们的判断而不是我们的判断在将来起作用。    

  这是诗人的回答,还是智者的思考?    

  热情消失之后,剩下的只是习惯。    

  创造力消失之后,留下的陈迹便是“传统”。    

  晚年毛泽东不愿遵循的,或许就是这习惯;他试图摆脱的,或许便是这传统。    

  他要倡导精神的活力,去创造“新生事物”。    

  在世界的五颜六色中,如果说红色象征着热烈、浪漫、进取、革命、创新的话,那么,晚年毛泽东尤其喜欢玫瑰红,则多少是他的这些内心向往的折射。    

  晚年毛泽东用的地毯是红色的,沙发是红色的,窗帘是红色的,甚至他下水穿的游泳裤,也是红色的。    

  也许,只有鲜红的颜色,才会使他变得年轻。    

  晚年的毛泽东,是一个最易动感情的人。    

  看电影《创业》,当主人公说:“帝修反要卡我们的脖子,我们怎么办?”他流泪了。    

  看《雷锋》,当主人公说:“我是人民的儿子,我是公社的儿子,你们一定要收下儿子这点心意。”他流泪了。    

  1976年春节,看《难忘的战斗》,当演到人民解放军进城受到老百姓热烈欢迎的时候,他流泪了。    

  这些画面,这些形象,仿佛折射着他的心声,传达着他曾经拥有的风云历程,再现了他领导的事业中奔突的创造活力。    

  在毛泽东生命最后一个年头的第一天凌晨,两个美国青年走进了他的书房。    

  看到毛泽东正将头靠在沙发背上休息,还张着嘴好像是在吸食空气,两个美国青年不由得感到有些心酸。    

  毛泽东也许注意到他们的凝视,开口便语出惊人:“我生着一幅大中华的脸。”接下来的交谈,让他们惊讶地发现,毛泽东身上的活力奇迹般地出现了。    

  走出毛泽东的书房,两个美国青年深深地吸了一口北京冬夜的空气。    

  一位情不自禁地感慨: 他有一颗年轻的心,十里之外都可以呼吸到他的个性。    

  另一位则理性地述说: 不论历史如何下结论,毛的一生肯定将成为人类意志力量的突出证明。


第七部分冬天的歌(1)

  走近毛泽东,你会发现一道丰富多彩的性格风景。    

  这道风景很像苏东坡对庐山的描述:“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这道风景也像毛泽东自己的描述:“吾人各种之精神生活即以此差别相构成之,无此差别相即不能构成历史生活。”    

  他像学者那样通晓古今,又像农民那样平易朴实。    

  他十分幽默风趣、含蓄温和,又罕见地严肃认真、猛烈逼人。    

  他细致谨慎、明察秋毫,又粗犷洒脱、坦率外露。    

  他有成就大业者的坚忍和耐心,而一旦需要则当机立断,不坐失分秒。    

  青年时代,毛泽东在给朋友的一封信中,曾袒露自己的人生态度和性格本色: “性不好束缚”,“不愿牺牲真我,不愿自己以自己做傀儡”。    

  他追求一种“真我”的生活方式和人生境界。    

  毛泽东对束缚个性本色的外在规矩,常常表现出明显的排斥和轻视。大凡接触过他的人,都不能不承认:他的谈话方式和装束举止,绝少彬彬有礼的客套,绝少虚情假意的造作夸张,总是显得十分自然。    

  一个本色自然的人,生活得真实而又洒脱。    

  他喜欢抽烟,不管在什么场合,有时甚至给客人点烟。    

  他喜欢外出,看到好的景色,甚至让专列停下来,下车步入田野或山道。    

  跳舞时,他喜欢按自己的节奏,有时候也能合上鼓点。    

  他宣称自己的作息时间是按月亮办事,也就是说夜晚办公,白天睡觉。    

  哪怕是在严肃庄重的外交场合,毛泽东也不愿掩饰他的个性本色,甚至会不按常规行事。    

  会见外宾,他不拘外交礼节,有时候坐在偏座上同来宾交谈。    

  会见美国著名的外交家基辛格—他好奇地指点着比基辛格高出许多的基辛格夫人,开玩笑地问基辛格,对比男人还高的女人有什么感觉?    

  会见英国工党领袖、前首相艾德礼—他穿着一条屁股上轧满了罗纹补丁的裤子。    

  会见越南党和国家领袖胡志明—因为天热,他让对方把汗湿的衣衫脱掉,光着胳膊,摇着蒲扇讨论天下大事。    

  会见印度尼西亚总统苏加诺—人们劝他按国际惯例换一双黑色皮鞋,他却说:为什么要按国际惯例呢,我们中国人就按中国的习惯不行吗?    

  毛泽东和英国前首相希思的握手,更显出直率的性情。一见面,他问在机场欢迎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仪仗队?周恩来回答:主要是担心英国的现任首相不高兴。他说:我看还是要有。一位工作人员再问:不怕得罪他们的现任首相吗?他说:不怕。    

  结果,欢送的时候,果然增加了仪仗队。    

  何等真实而又洒脱。    

  毛泽东并不讳言自己的个性。他曾对人说,自己身上是虎气为主,也有猴气。    

  何谓猴气?    

  人们自然想到了中国神话世界里的那个孙悟空。    

  孙悟空,一位神话英雄,一位永远的战斗者。他不愿受无谓的拘束,敢于袒露自己的个性追求,甚至上天入地向芸芸天神们服从的权威和遵循的规范挑战,向天界的主宰玉皇大帝挑战。    

  他护送唐僧到西天取经,一路捉鬼降妖,从不退缩动摇,更有一副识别善恶的火眼金睛。    

  在毛泽东的心目中,永远的革命者、进取者,正需要这样的信念和毅力,这样的作风和胆识,这样的情怀和智慧。    

  1961年10月,毛泽东在舞台上看到了他心目中的英雄孙悟空。    

  浙江省绍剧团把《西游记》里的“孙悟空三打白骨精”改编为戏曲进京演出。毛泽东在中南海怀仁堂观看这出戏时,禁不住几次鼓掌,以示赞赏。    

  历史学家、诗人郭沫若,也看了这出戏。剧团请他提意见,他写了一首《七律·看〈孙悟空三打白骨精〉》—    

  “人妖颠倒是非淆,对敌慈悲对友刁。咒念金箍闻万遍,精逃白骨累三遭。千刀当剐唐僧肉,一拔何亏大圣毛。教育及时堪赞赏,猪犹智慧胜愚曹。”


第七部分冬天的歌(2)

  由于“愚顿”的唐僧人妖不分、善恶不辨,搞得内部不和,让妖怪屡屡得手,使郭沫若对他特别生气,从而写出了“千刀当剐唐僧肉”这样的激愤之词。    

  毛泽东读到了这首诗。    

  他的想法和诗人郭沫若有些不同,写了一首《七律·和郭沫若同志》—    

  一从大地起风雷,便有精生白骨堆。    

  僧是愚氓犹可训,妖为鬼蜮必成灾。    

  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    

  今日欢呼孙大圣,只缘妖雾又重来。    

  善恶不辨的唐僧,似乎主要犯了思想方法上的错误,终究还是可以教育的。给社会带来巨大灾难的鬼妖,才是必须去勇敢斗争进而彻底扫清的危险敌人。    

  政治家的理性胸襟,一览无余。    

  毛泽东极为赞美孙悟空立场坚定、爱憎分明的“打鬼”精神。    

  舞台上如此,现实中似乎也是如此。因为在诗人的感受中,现实中的“妖雾”又重新弥漫起来了。    

  20世纪50年代末60年代初的中国和世界,在毛泽东看来,实在是多事之秋。    

  中苏两党关系走向破裂; 国际社会主义阵营出现分裂危机; 一些国家加入了反华大合唱……    

  苏美两个超级大国在继续冷战对抗的同时,为了维护各自在战略上的绝对优势,联手保持核垄断,出现谋求缓和的趋势。与此同时,中苏同盟关系开始名存实亡,但中国依然感受着来自美国的巨大压力。    

  国际形势上腹背受敌,国内形势也不容乐观。“大跃进”失败后的经济建设,还有许多困难和障碍需要去克服。    

  从1959年开始,无论是在中央会议上的讲话中,还是在会见外宾的时候,毛泽东很喜欢谈论鬼怪妖魔。他常常说: 世界上有人怕鬼,也有人不怕鬼。经验证明,越怕鬼,就越有鬼,不怕鬼,就没有鬼了。    

  为了在社会上倡导不怕鬼的精神,毛泽东还让人汇集中国古代的一些笔记小说,编了一本《不怕鬼的故事》。1961年初编完后,他在序言里写下了这样的文字—    

  “难道我们越怕‘鬼’,‘鬼’就越喜爱我们,发出慈悲心,不害我们,而我们的事业就会忽然变得顺利起来,一切光昌流丽,春暖花开吗?”    

  沿着这个思路,两年后,毛泽东和郭沫若又有了一次诗人之间的对话。    

  1963年元旦到来时,有感于国际时事的郭沫若,写了一首《满江红》以抒怀—    

  “沧海横流,方显出英雄本色。人六亿,加强团结,坚持原则。天垮下来擎得起,世披靡矣扶之直。听雄鸡一唱遍寰中,东方白。 太阳出,冰山滴;真金在,岂销铄?有雄文四卷,为民立极。桀犬吠尧堪笑止,泥牛入海无消息。迎东风革命展红旗,乾坤赤。”    

  主题是一目了然: 在严峻的国际形势面前,要团结战斗,不怕攻击。    

  毛泽东从元旦那天的《光明日报》上读到了这首词。或许是被诗中“沧海横流,方显出英雄本色”的豪情所激荡,随即作《满江红·和郭沫若同志》—    

  小小寰球,有几个苍蝇碰壁。    

  嗡嗡叫,几声凄厉,几声抽泣。    

  蚂蚁缘槐夸大国,蚍蜉撼树谈何易。    

  正西风落叶下长安,飞鸣镝。    

  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    

  要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    

  词的上阕,嘲笑反动势力的攻击,大致是承袭郭沫若原词下阕的意思,把郭沫若的“桀犬吠尧”发展为“苍蝇碰壁”和“蚍蜉撼树”。    

  这种自信,似乎比战争年代写的“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还要超迈。    

  词的下阕,把“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发展为了“要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    

  表达的依然是诗人一贯提倡的“打鬼”精神。    

  不过,诗人的这个愿望,似乎更为急迫了。


第七部分冬天的歌(3)

  “一万年”的拖沓,“从来急”的道理,“光阴迫”的现实,促使他发出“只争朝夕”的号召。    

  诗人很乐意把自己的这种心情传达给同事和战友。    

  毛泽东是住在杭州西湖侧畔的汪庄写这首词的。完稿后,他分别书赠正在杭州养病的周恩来以及华东局书记处书记魏文伯。    

  毛泽东认为,在人与鬼的关系上,“总是在一定的条件之下通过斗争同它的对方交换位置,向着它的对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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